黑豹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回北江道上
    上回说到聂十八从测字先生处回到客栈,闷闷不乐,不知测字先生所说走真是假。说他是骗人的吗?可是自出鸡公山以来,真的是处处凶险,双戈伐木,也就是说用自己,一点也没有说错;说他所说的对,他说自己在岭南会有生命危险,最好立刻离开,那该怎么办?自己千辛万苦已到了岭南,眼看广州府在望,可以完成贺镖师临终所托,刚到了这里,就要回去,像话吗?不但辜负了贺镖师,也辜负了吴三叔叔、穆家父女和邢姐姐以及山凤姐姐的一片热情。山凤姐姐还打发她的心上人肖郎,不惜辛苦送自己去广州,自己若相信了一个测字先生的话,竟然不去了,不怕人耻笑吗?不行,自己一定要去,但愿那测字先生说得不准。
    聂十八正在胡思乱想时,肖郎拜访朋友回来了,路经他房门口,见聂十八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不由关切地问:“兄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哦,大哥,你回来了。”聂十八站了起身。
    肖郎踏进门来:“兄弟,不会是有事发生吧?”
    “大哥,没什么事发生。”
    肖郎一双目光上下打量着聂十八,说:“兄弟,别瞒我了,你一定有什么事了,说出来,我能够帮助你解决。”
    “大哥,我遇到一个测字先生,他叫我测一个字,说我这次去广州有危险,叫我立刻离开岭南,转回北方去。”
    削郎不由怔住了,暗想:要是这小子不去广州,我一番用心不白费了?说不定立二爷为此要了我的脑袋,说我泄露了行藏,坏了大事。不由问道:“兄弟,你测了一个什么字?”
    “栈字。”
    “什么?站字?站起来的站?”
    “不!是客栈的栈字。”
    “那测字先生怎么说?”
    “他说这个栈字很凶险,一边是木,一边是双戈,双戈伐木。异常凶险。”
    “这又跟去广州府有什么关系了?”
    “大哥,他说木是遇火而焚,遇金而损,遇水而浮,遇土而生,遇木成林。岭南属火,去不得,叫我立刻回北方,说北方属水,可以躲过大难。”
    “兄弟,你相信这测字先生的胡说八道?”
    “大哥,他说得对呵,我一路来,的确是凶险异常,处处都有干戈之灾。”
    “那么说,兄弟打算不去广州了?”
    “大哥,我正是为这件事拿不定主意。”
    “兄弟,别去听信江湖上算命测字先生的胡说八道,他们是一伙骗子,专骗人的钱财。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去相信一个测字先生哄神骗鬼的话?要是信了他们,那什么也不用干了,还像个男人吗?正所谓出门三分险,一个人出门,哪有不碰到一点惊险的?我一向就不相信算命、测字先生骗人的鬼话。就是不出外,我们上山打猎,兄弟,你说,会不会有危险?”
    “大哥说得不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样样都信,那什么也不用干了。”“对,兄弟这话,才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嘛。对了,现在这个测字先生在哪里?”
    “就在客栈大门口不远的街边上。大哥,你要去找他么?”
    “唔!找想去看看他怎么测字知凶吉的,揭穿他骗人的鬼花招。”
    “大哥,你不会去为难他吧?”
    “我只想让他知道,别再哄人骗财。”
    “大哥,他也是以此为生,这样做不大好,我们不相信他不就行了?何必与他过不去。”
    “兄弟,你的心太好了。我这样做,只是使你知道他的一些骗人的花招,今后别再去相信这些江湖术士,并不是跟他过不去。”
    聂十八也想看看这些算命、测字先生是怎么骗人的。的确,他的心里。对测字先生所说的话似信似疑,要是真的能弄清楚了他的确是在骗人,自己就可以放下心中的不安,便说:“大哥既然是不想与他为难,我们去看看也好。”于是他便带着肖郎去见那测字先生。
    肖郎十分愤怒这个测字先生的胡言乱语,几乎坏了自已的大事。他何止是想去为难他,而目还想去拆这测字先生的台。
    测字先生见聂十八又来,便问:“小哥,你还有什么疑难之事要我……”当他看见聂十八身后的肖郎时,又问,“小哥,你是带这位大爷来测字问凶吉的吧?”
    肖郎一笑说:“先生,听我兄弟说,先生的测字异常神奇,所以也想来测一个字,问个凶吉。”
    “大爷请坐。不知大爷想测一个什么字?”
    肖郎提起摊桌上的一支笔,就在墨砚旁写下了一个“一”字,说:“我就测这个字。”
    这是肖郎有意为难测字先生,一字不能拆开,看你怎么个测法?聂十八一看也傻了眼,这个一字,叫人怎么测呵!
    测字先生看了一字一眼,微微一笑,问:“不知大爷想问什么事?是问婚姻?前途?还是吉凶?”
    肖郎故意不说,反问:“先生请猜想一下,我写这么一个一字,想问什么的?”
    “看来大爷是前来问凶吉祸福。”
    “先生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前来问凶吉祸福的事了,不准我问别的事吗?”
    “大爷刚才说也想测一个字,问个凶吉,不是来问凶吉祸福又是问什么?”
    “好吧!就算我来问凶吉,这个“一”字,先生怎么测法?”’“大爷,恕我直言,这个“一”字,对你实在太凶险了!”
    “别胡说八道?这个“一”字,怎么时我太凶险了?”
    “这个“一”字,是‘生’字最后一画,又是‘死’字开始的第一笔,生之已尽,死之来临,试问又怎不凶险?望大爷今后为人作事,认真谨慎才是,千万不可做些作奸犯科之事。”
    肖郎勃然大怒:“我怎么会干作奸犯科的事了?”
    “大爷不作就太好了!”
    肖郎一下揪起测字先生:“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拆了你的滩档!”
    聂十八在旁一看,吓了一跳,心想:肖郎怎么这般凶恶呵,这可不像他的为人。便连忙说:“大哥,千万别这样,我们不相信他就是了,何必去拆他的摊子?”
    测字先主却面不改容,毫无惊慌之状,只是冷静他说:“大爷息怒,我也是依字理而说,因为你刚才所说的‘一’字,实际上已隐藏了一个‘科’字,故我才这么说。”
    肖郎一怔,放开了测字先生,问:“我写的‘一’字,怎么隐藏一个‘科’字了?你给我说清楚!”
    “大爷将‘一’字写在木桌上。木字上面加一横,不就是‘禾’字么?禾字又写在墨砚旁,墨砚,在我们乡下又叫墨斗,禾字添上斗字,不是科字又是什么字?”
    “科字又怎样?那就是作奸犯科么?”
    “科字对读书人来说,可以说成一举登科,但大爷却不是读书人,孔武有劲。再说大爷所写的‘一’字,笔划如刀形,这是我依字形字理而推断此字对大爷十分凶险,言之不准,请大爷莫怪。”
    肖郎本想以‘一’字难倒测字先牛,解除聂十八心中的疑虑,谁知这位测字先生以奇妙的联想,左拼右凑,从一个‘一’字,派生出生死和科字出来,似乎句句针对他的心事而言。肖郎越听越怕,暗想:难道这个测字先生真的是活神仙,测字测得这么的准?能预知未来?我的事,绝不能让这个测字先生揭穿了。肖郎当即沉下了面孔:“你还敢胡说八道?什么字形字理,全过一派胡言,我不相信!”
    他们的吵闹,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其中一个人冷冷他说:“你这个人也真是,既然不相信,你又何必找人家测字问凶吉?”
    “我想揭穿他哄人骗财的鬼话,不能让他在这里愚弄百姓。”
    测字先生正色说:“大爷,我只在这里给人测字为生,并没有骗人钱财,更不强向人索取财物,说对了随人施舍,说错了不给,我也不讨,怎么骗人钱财了?就是大爷,我也没事先问你要钱呵。”
    这时又有人说:“不错!这位张铁口的确是这样,测了字后,别人给就收,不给也就算了,说他骗人钱财,似乎太过份了。”
    肖郎还想说,聂十八慌忙拉开他:“大哥,算了,我们走吧,别和人争了!”
    肖郎也感到众怒难犯。同时也害怕这位测字先生再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并且更担心在聂十八面前,一下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那不更坏了自己的大事?听聂十八这么一说,便借机脱身,说:“好!兄弟,我们走,到时他测得不准,我们回来再找他说理不迟的。”说完,便与聂十八转回客栈。
    他们二人都沉默无言,各有所思。聂十八感到肖郎在这一件事上做得过份了,同时也感到肖郎性情易怒,不大好说话。但他却原谅了肖郎,因为这一件事是因自己而起的,肖大哥想给自己解除心中的忧虑,别去相信测字先生的胡说八道,心里一急,才有如此的行为。由于聂十八见到了肖郎这一暴戾性格,又暗暗为肖郎担忧:是不是山凤姐姐的母亲,因看见了肖大哥这不好的一面,担心山凤姐姐以后吃亏,受肖郎的欺负,才对肖大哥看不顺眼:反对山凤姐姐与他在一起?要是这样,以后我得好好劝劝肖大哥了。
    而这个所谓的肖郎、七煞剑门下的二十四剑手之一的元逍,他的心思与聂十八大不相同,他本意想使聂十八打消疑虑,别胡思乱想,一心跟他南下广州,以免坏了他们的事,才去为难那测字先生。他怎么也想不到测字先生测的字竟是那么的神奇,一个不可分开的“一”字,竟测出这么多的问题来,而且句句话说中了自己的心事。要是测了先生测得灵验,那自己这一次去广州,不是有生命危险了?生的结束,死的开始,难道广州是自己的死亡之地?他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力劝聂十八不要相信测字先生的胡说八道,而自己反而相信了。这个心术不良的剑手,想来想去,最后竟怨起聂十八起来:要不是这小子去测什么字,自己就不会去找这个测字先生,到现在倒弄出这一身的晦气来。老子这一次真的难逃厄运,也得叫这个小子和自己一块去死。
    他们两人的心境和想法如此截然不同,一个是严己宽人,善予体谅别人,帮助别人;一个是一有事便怨天尤人,甚至还想害人,君子与小人之分水岭,就在这方面上显示出来,道德和人品的高下表露无遗。
    其实那位测字先生张铁口,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而是混遍于市并中的江湖异人,他与岭南双奇友谊深厚,而且身怀绝技,常在暗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但他绝不轻易杀人是与穆家父女同一类的人物。穆家父女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剑下绝不留情;而张铁口比穆家父女仁慈多了,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凶徒,也顶多废其武功,绝不取人性命。他借测字为名,经常点化人生,提醒好人注意身边的危险,暗劝歹徒收手,别再行凶作恶、残害平民百姓,不然会有报应的,所谓的报应,其实就是他在暗中出手。
    所谓测字、算命、预知凶吉,完全是无稽之谈,世上根本没有那么神乎其神的先知者和活神仙,它的确是一种骗人的伎俩,而测字,更是一种隐蔽而高明的骗术。中国的文字,由形或意而产生,这就让测字先生们大有施展手段的天地,一个字可以任由测字者们随意分割、组合、增删,更牵强附会、强词夺理地变化出许许多多的字来,他们像变魔术似的,故意说得玄乎其玄,弄得人们眼花纸乱。比喻一个“重”字,它分割开来就变成了“千里”两个字,“里”字更可以分割为“田土”或“田士”二字。测字先生们的测字方法,可以说是灵活多样,视求问的人而定。
    传说南宋时有一名叫张九万的测字先生,极享盛名、是南宋时四大测字名人之一。他为奸相秦桧测字,当时秦桧已是红透了半边天的人物,权倾朝野,劣迹斑斑,世人皆恨之。秦桧叫张九万为自己测字。这个奸细,也像肖郎一样,有意为难张九万,用扇柄在地上写了个“一”字,看张九万怎么测法。张九万一看,大惊讶而拜:“此乃丞相荣登王位之吉兆也!”秦桧愕然问:“我怎么登王位了?”
    “一字写在土上,不就是‘王’字吗?”
    秦桧因而大喜,厚赏了张九万,不知是张九万害怕秦桧要他的脑袋,特意阿谀奉承,还是看透了秦桧的野心,或者两者都有,不得不这样说。
    张铁口这位江湖异人,博古通今,肖郎以“一”字,怎么能难倒他?他比张九万进了一步,将一字添木添斗,变成了一个“科”字,意在警告这个小人:不得为非作歹,免遭杀身之祸。谁知肖郎点而不破,更加怨恨起聂十八来。
    聂十八在进入客栈后,抱歉地对肖郎说:“肖大哥,都是我累了你。”
    肖郎一下想到千万不可得罪了这小子,要是这小子离开自己而去,那夺魄剑立二爷真的要自己的脑袋了,倒应了那测字先生所说。他立刻堆下笑脸说:“兄弟别这样说,为了兄弟,别说这点小事,就是再大的事,我也不会放在心里。看来这个张铁口,老奸巨滑,骗人的手段十分高明,弄得不少人都相信他的一派胡言,为他说话。”
    “大哥,我们不去信,他再高明的手段,对我们也没用。我们不必为这事件和他计较,你看是不是?”
    “对对,兄弟说得太好了,我们以后不必再和他计较了。”肖郎暗想:这小子看来不简单,怪不得立二爷说他外表忠厚老实,遇事极为机敏,我可不能大意了,得小心防范他才好。不行,有这么一个张铁口,韶州不能再呆下去了,得马上离开这里,最好今夜里就离开,以免他再去见那个张铁口,动摇了这小子去广州的决心,但是,今夜里怎么走呢?连夜赶路,这小子不会起疑心,肖郎突然想起一个好办法来:最好坐船去广州,不但可以连夜离开韶州,而且在船上,这小子就是想不去也不行了,更不会从自已身边溜掉,也不会有什么测字先生可以再接近他,唆使他离开岭南,这可算万无一失。
    肖郎想好了以后,便对聂十八说:“兄弟,我们吃过晚饭,就得离开韶州了,兄弟最好现在去收拾行装。”
    聂十八感到突然:“大哥,我们今夜里就离开?连夜走路?”
    “兄弟,是这样的,我去拜访朋友后,感到兄弟两天来走路太辛苦了,打算坐船去广州,一来没走路那么辛苦,早起晚宿,四处投店;二来坐船可以休息,听说北江两岸的风光甚美,两岸青山夹道,水色澄清。所以我自作主张在江边雇了一条船,今夜里就开船,兄弟不会怪我吧?”
    “大哥,我怎会怪你的。这里坐船可以去广州吗?”
    “可以,可以,而且还是顺流直下,比走路慢不了几天。兄弟,你要是不愿坐船,我可以向船家推掉。”
    “大哥,不用了,我们就坐船去。”
    “我还担心兄弟害怕坐船呢。”
    “大哥,我才不害怕哩,我一路上,就是从汉口镇坐船到湖广郴州的,都惯了。”
    “既然这祥,那更好了。兄弟,你在客栈里等我,我还得上街办一些事,很快就回来和兄弟吃晚饭,然后出城上船。”
    “好的,那我就收拾行李等候大哥。”
    “兄弟,你可不要出去乱走动,不然,我回来时没法去找兄弟。”
    “大哥,我不会再走出客栈了。”
    肖郎点点头,便立刻转身出了客栈。聂十八心想:肖大哥又有什么事要办了?聂十八哪里知道,肖郎现在才去江边雇请船双,上面所说的,完全是假话。
    聂十八一直在客栈望等到天黑灯上,才见肖郎行色匆匆转回来。他一见聂十八便说:“兄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大哥办完事了?”
    “办完了,兄弟,你吃过晚饭没有?”
    “我在等着大哥回来再一块用。”
    “兄弟,那我们快吃饭,然后打点行李出城。”
    他们匆忙吃先晚饭,嘴巴一抹,便各自背上行囊出城,来到匝边,登上一艘有桅杆的远航平底大船。船头站着一位二十多岁健壮的汉子,笑脸迎着他们问:“肖大爷,还有没有人上船?”
    “没有了,就是我们两人,货物都装上船了?没有遗漏?”
    “肖大爷放心,货物都装上船了。大爷要不要下舱去清点一下?”
    肖郎一摆手:“不用了,我们的房间你们都打扫干净了?”
    “早已按大爷的吩咐打扫干净,现小人带大爷去看看,不满意,我们再整理。”
    “唔,你带我们去看看。”肖郎回头对聂十八说:“兄弟,我们进舱看看房间,兄弟认为不满意可以叫船家重新收拾。”
    “大哥,我看不用了,只要有一个地方可以躺下,我就满足了。”
    “兄弟,这是我们花钱雇请的,一路上应该睡得舒服一点才是。”
    聂十八没有出声。他这时感到肖大哥好像不是深山中的猎人,倒有点像盛气凌人的有钱大老板一样,对船家毫不客气,如对下人一样,而且船上还装有货物,难道肖大哥是跑买卖的吗?
    聂十八在灯光下看了看自己所住的舱房,虽然没有穆家大船那么宽阔,但生活上所用的却一应齐备,有床有桌,桌上还摆有茶壶茶杯,又比穆家大船舒适得多了。连忙说:“有这么好的住处,真是太好了。”
    肖郎笑道:“兄弟既然满意,我就放心了。那兄弟今夜里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心。我就住在兄弟斜对面的舱房里,兄弟有什么事,来叫我好了。”
    “大哥,你累了一天,也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不错,我的确也跑累了。”肖郎对那健壮汉子说,“现在开船吧。”
    “是!我们马上就开船。”
    不久,聂十八感到船在移动了,从窗口望去,江岸的灯火渐渐远去,很快地,两岸景物都消失在黑夜里。夜风呼呼,江浪拍着船头,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此外,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聂十八在客栈中足足睡了一个上午,现在这么早,只不过酉时才过,戍时来临,哪里睡褥着?他想到船上走走,找船家聊天,但又觉得自已夜里上船,对船是非常的陌生,船又是在风浪中航行,万一自己脚步不稳,碰翻了船上的东西,就不好办了。何况言语不通,就是和船家聊天,恐怕也听不懂。看来,只有呆在这舱房里过一夜再说。
    聂十八觉得无事可做,只好在床上练鬼影侠丐吴三叔教他的运气调息法。他仍然不知道这是一门正派的上乘内功法,易学难达高境,进展缓慢,就是练一二年,似乎不见成效,但若练上四五年,其效便渐渐显露出来,能高来高去,身轻如燕,纵跃自如,一旦达到高境,其轻如云烟、其速如风驰,倾刻之间,可去百里之遥。山西龙门薛家寨的内功,与武林中各门各派内功显著不同之处,就是运气藏于五脏六腑之中,减轻体重,能腾空而升,就如空中的鹰雀一样,藏气于气囊中;也如水中的滑鱼一般,浮沉随意,从而使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独步武林,为轻功中的上上乘,施展起来,其快如电,恍如幻影魔魂,一闪而逝,一般人根本难以察觉他的去来,正如武林人士所说的,来去无踪影。要是有了这一门绝技,就是武功不敌对手,但要逃走,更是绰绰有余。聂十八在鄂中与鬼影侠丐吴三分手之后,每一夜临睡时,都练这一门内功。这门内功与其他门派内功练法更有明显的不同,它不是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手掌朝天、暗远真气行走全身,而是侧身而卧,集气于丹田,散于四肢,别人看起来,他好像睡着了一样,根本看不出是在练功。
    鬼影侠丐所以将这门内功暗传给聂十八,除了见聂十八练自己的兔子十八跑,内力不济,无法发挥最后六招的威力外,更主要的是见聂十八长年累月在深山老林中奔走,练就了一身很不错的体魄,反应灵敏,这是练本门内功最好的基础。当然聂十八人品之纯,道德之高,也促使了鬼影侠丐将薛家独门武功传授给他的决心。
    鬼影侠丐在这方面来说,其品德可以说在武林是极少有的。那怕是中原武林的九大名门正派,如少林、武当,以及武林中四大武林世家,本门的武功秘芨,绝不轻易外传,尤其是本门的绝技,不是本门的接班人,更不传授。鬼影侠丐就不同了,不将武功据为本门派私有。他着眼造就武林中的新秀,无私地传了出去,使武林多添侠义、正气之人。当然,他不会是乱传,首先看中人品、道德的高尚、心地的仁爱、宽容,再其次才看中他的根基与才智。聂十八刚好三者都具备,这真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一块良质美玉,鬼影侠丐又怎么不喜爱?鬼影侠丐何尝不想将聂十八收为自己的弟子?一来聂十八一心要赶去岭南,完成贺镖师临死亡托;二来鬼影侠丐还想多观察聂十八一段日子,看看他是不是临危不惧,见义勇为,所以一直悄悄跟踪聂十八来到汉口镇,看到他为了他人的安全,以智和勇,打死打伤了洪湖四把刀。鬼影侠丐看得大为满意,悄然上了穆家大船,打算正式向聂十八提出来。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遇”,鬼影侠丐由于这样一再拖延,没抓紧机会,一位神秘而又武功奇高的黑衣老者闯了进来,从此错过了收聂十八为弟子的机会。
    这些事,聂十八是浑然不知的,也像他学这一门内功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感到自己劳累了后,卧床练这种呼吸法,竟能很快恢复过来,十分惊喜。所以他每走一天路后,投宿时都练,就是在穆家大船上,也没有断过。习惯成自然,后来就是他一时忘记了练,而他体内的气息,在他一躺下时,自然而然自行运作起来,不用他有意去练了。所以别人休息睡觉就是休息睡觉,而聂十八却在练一回内功,即是睡觉,也是练功,从没间歇过。三四个月来,他不知不觉练成了一股微弱真气在体内转动,从而增添了聂十八的内力。他总感到,一睡醒过来,精神大振,那怕昨天怎么疲劳,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内力比以前增强了,脚步比以往轻快多了,听觉和视觉都比以往灵敏了。所以他和肖郎一同赶路时,虽然没学过轻功,却能紧紧跟随肖郎的身后,肖郎是七煞剑门的剑手,无疑是武林中的一般高手,同时他还暗暗有意试探聂十八的虚实,抖展轻功行走,见聂十八居然能紧紧跟随而来,没离开五步之远。只是走到后来,聂十八才感到走累了,需要坐下来休息。可是第二天,聂十八精神完全恢复过来,一天走一百多里,不单能与肖郎并肩而行,而且也不见累,又令肖郎大为惊讶,暗想:这小子怎么了?看来他的内劲不错呵!他哪里知道聂十八昨夜练了薛家的内功,不但精神全部恢复过来,而且还更有精神,要是长久这样赶路,聂十八极有可能将这个七煞剑门的剑手抛在身后了。
    当然,聂十八身体内这一股微弱的真气,作为一流上乘的高手看来,简直不值一提,宛如小孩子初学走路,无法与之相比,相对一般人来说,聂十八已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大力士,走路胜过骑马,聂十八可以轻易举起两百斤的大石,翻山越岭,不知劳累,异乎常人。
    聂十八在舱房中卧床假眠,侧身运气练功。这时他体内的真气,足可以使他在这夜深人静的航行中,听到两岸的犬吠鸡啼之声,知道两岸不远有没有村落;至于船上人的走动和谈话声在风浪中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听到肖大哥与船家的谈话声但所说的是广东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也听到肖大哥跟随船家下舱去看货物。
    聂十八暗暗纳闷:肖大哥不是猎人么?不是带自己去广州的么?他怎么有货物了?这些货还堆满一船舱。这些货是肖大哥的?还是他为朋友带的?不过他上船时,看到肖大哥对船家的态度和神气,伊然好像一个大老板似的,对船家挥来喝去,毫不尊重别人,令他也看不顺眼了。会不会是山凤姐姐的父母因为这样而看肖大哥不顺眼,才不愿把女儿嫁给他?要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劝肖大哥才好?
    但不管怎样,肖大哥还是听山凤姐姐的话,一路上关心照顾自己,因而尽管有点看肖郎不顺眼,但聂十八从心里还是感激肖郎。他感到山凤姐姬和肖大哥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关心,自己不去帮助他们结成一对,似乎对不起他们。
    聂十八也从船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中,判断出这条船上一共有五个人,一个是拿舵的船老大,一个是烧水煮饭的中年妇女。其他三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加上自己和肖大哥,共有七人。船上五个人互相之间的关系,聂十八就弄不清楚了。
    聂十八对坐船不会感到不习惯,但对这条船却感到异常的陌生,使他不禁想起了在穆家大船上的一段日子来。在穆家大船上,他比在自已的家里还更舒适和欢乐,尤其是大桥湾战后,没有人来找麻烦,他跟穆老爹饮酒谈话,更多的时间是帮助穆家姐妹干活,听婷婷带刺儿的话,可是现在,自己一个人孤零地关在一间房子里,因为言语不通,想出去找船家谈天也不可能,当然更没人和他饮酒了。他心想:要是我现在坐的是穆家大船就好了。
    不久,聂十八在浪击船舷声中睡着了。当他惊醒过来时,发觉船停泊不走了,心想:船怎么不走了?广州不会是这么快就到了吧?他起身望望窗外,仍是满天星斗,而江岸上有几盏灯火在闪耀着。作为一个深山中猎人,从星斗变化的方向可以看出是深夜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个时刻。他要是仍在鸡公山中,正是起身煮饭,准备吃饭后进行打猎的时刻。
    不久,果然天色渐渐明亮越来,他在晨雾中看出,江岸上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但却没有城墙,江岸码头上也有人走动。这是江边的一个小镇,不是什么州府城市。聂十八不明白船为什么在这里停泊不走,难道船家要上常购买柴草米粮么?这不大可能。他便开门走了出去。来到船头上,一位三十岁上下的水手回头一看是聂十八,笑了笑问:“少爷,这么早就起床了?不多睡?”
    由于水手说的是地道的广州话,聂十八却听成了“笑野,肯草走牺牲了,吴多忿吓?”他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水手大哥说什么意思,睁大了眼问:“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呵!”
    这位水手却听得懂聂十八的话。看来水上人家,尤其是穿州过府的船家,走的地方多,见的人广,更接触过不少官府中的人,对北方话并不陌生。岭南人不管是北方那一州府的人,都认为他们说和话是京话,或者是官话,有的船家也不咸不淡的会说几句,而听得懂北方话的人也不少。凡是在官场走动的人,出外跑买卖的人,或者在江湖上走动过的人,都会说北方话或听得懂北方话,只有一般平民百姓,尤其是女孺,听不懂也不会说,甚至怕接近北方人。
    这位中年水手听聂十八这么一说,不由笑了笑,用不咸不淡的北方话说:“我是问少爷为什么这么早就起身了,怎么不多睡一会的。”又说又作手势。
    聂十八对不咸不淡的北方话基本听懂了,说:“我睡够了,不想睡。大哥,为什么船停在这里不走了?”
    “少爷,你没走过这一条水路?”
    “没有呵,这是第一次。”
    “这一条水路十分不平静。”
    “不平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劫船越货的贼人。从这里去英德县,有一段水路是贼人们经常出现的地方。”
    聂十八一下傻了眼,问:“那怎么办?我们不走了?”
    “少爷,不是不走,等过了辰时,天色大亮江面上来往的船多了,我们再启航。”
    “那时,贼人们就不敢来抢劫了?”
    “一般来说,在大白天,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多了,有时岸上也有官兵来往巡逻,贼人们不敢在这时出现,但一早一晚,尤其是在夜里,那就危险了。”
    “大哥,你们经常走这一条水路么?”
    “我们靠这条水路为生,经常来往广州、韶州两府之间。”聂十八好奇地问:“你们没碰上这劫船越货的贼人?”
    这中年水手苦笑了一下:“我却碰上过,但这一条船却没有碰上过。”
    聂十八奇怪了:“大哥!这话怎么说?”
    “少爷,不瞒你说,我原是走西江一条水路的,那条水路上盗贼极多,更十分凶残,我碰上了一伙上船打劫的强人,但侥幸从水中逃出来。”
    “哦?那条船呢?”
    “少爷,别问了,货给抢去,人给掳去,船也一把火烧掉了。所以我才跑来这条水路上谋生。”
    “大哥,这条水路上的贼人们凶不凶残?”
    “我不大清楚,但听人说,这条水路上,一共有三股贼人,最凶残的一股,是从英德到清远的这一段水路,为首的贼主叫江中鳄,劫货杀人,强抢妇女,无所不干,其他的两股贼人,一般来说是劫货而不杀人,更不杀害过往的船家。少爷,不管怎么说,还是别碰上他们的好。”
    聂十八听了不出声,暗想:怎么处处都有拦路抢劫、打家劫舍的水寇山贼?这个疑问,是聂十八怎么也想不通和回答不出来的。朱家天下,到了这时,也是腐败不堪了,他们对平民百姓进行残酷的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明朝朱元璋一开国就设立了锦衣卫府,以监视各地的官府和王公大臣,看他们有什么不法的行为。后来明成祖朱棣夺取了帝位,又设立了“东厂”,由亲信太监管理,比锦衣卫的权力更大。锦衣卫、东厂、都是皇帝的耳目。镇压百姓的特务机构。到了明英宗时,英守重用宦官刘谨,也就是民间所称的“刘皇帝”刘公公,又建立了“西厂”这一特务机构。这一门特务更是横行无忌,他们除监视官吏、严刑拷打,一家犯罪,坐连九族。传说江西有一富豪,在端午节做“龙舟竞渡”游戏,东、西两厂的特务看中了他家的财富,便诬指他擅造龙舟,意图谋反,不但抓了人杀人,所有家财一并抄了去私下瓜分,连当地官吏也不敢说。所以当时百姓一见身穿华服、骑着高头大马、一口京话的人,都惊慌地奔走相告,纷纷躲避,生怕是来了东、西两厂的特务,会遭横祸。
    聂十八所处的时代,已是明神宗的万历年间了,皇帝腐化自不必说,而明朝的贵族,更是大肆掠夺农民的土地,在各地建立大量的皇庄和田地,各地的地主豪强,也纷纷效尤,侵夺土地。单是神宗一时高兴,不管百姓的死活,一次赐给洛阳福王的庄田,便有二百万亩,自己又营造宫殿,仅购买木材一项,就动用了白银九百三十多万两,等于当时八百万贫苦农民一年的口粮,弄得有的农民被迫卖了土地,还要照旧交纳田赋,更有的地主勾结官吏,将自己田赋的负担,暗地里分摊到农民头上。这种种残酷的压迫和剥削,怎不逼得人民铤而走险、啸聚山林、打家劫舍?这就是聂十八处处碰到的劫匪和山贼了。因为聂十八是深山中的猎人,除了一间破烂的茅屋之外,没半分土地,没有像农民那么深受其害,没有给人逼上梁山,所以也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拦路抢劫的贼人。
    当然,在众多士匪山贼中。有的是被迫害铤而走险、啸聚山林的,如聂十八所碰到的神农架母老虎石寨主和湘江一霸丘如龙等人;也有不少是豪强之徒、凶残成性的歹徒和惯匪,他们不是对抗官府的压迫,爱护当地的平民百姓,而是专门掠夺、杀害平民百姓,就是有些原是被迫害的农民,跟随着这些凶残的歹徒,渐渐也失去了人性,变成了嗜血的野兽,不从事任何生产和劳动。特务的横行,官府、恶霸的迫害,加上土匪的抢劫掠夺。天下如何又能太平?当对又没有什么政治眼光远大的人来带领人民百姓造反,武林中的侠义人士,就成为了当时善良百姓崇拜的英雄义士了,希望他们能给自己鸣不平,报仇雪恨,惩治无恶不作的凶汉恶徒,杀掉一些贪官污吏。以求能过上一点好日子。
    聂十八在沉思不语,那位中年水手以为聂十八听了自己所说,害怕起来,不想坐船了,又连忙说:“少爷,你不必担心,有我们船老大驾驶这条船,一般来说是平安无事的。”
    聂十八奇异了:“哦?你们的船老大武功很高,贼人不敢来抢劫么?”心想:莫非我又碰上了像穆老爹这样的人?
    “少爷,我们船老大不会武功,但他行这条水路的经验异常丰富,知道什么地方该停泊,知道什么地方应急走,对三处贼人的出没十分了解,一般来说,我们不会碰上贼人,少爷大可以放心。”
    不知几时,肖郎也来到船头上了,听到了水手最后的一句话,笑着问:“兄弟,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聂十八一见是肖郎,问:“肖大哥,你也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
    “不睡了,我听到兄弟在船头上和人说话,所以跑出来看看。兄弟,你和船家在说些什么?”
    中年水手忙说:“大爷,我和少爷没说什么,只说起这一条水路不平静的事,请少爷放心,不必太担忧。”
    聂十八也说:“肖大哥,这位水手大哥说他们的船老大行船经验丰富,不会碰上贼人,叫我放心。”
    肖郎笑着向那个水手问:“你知不知我兄弟是什么人?”
    水手有点愕然:“少爷是什么人?”
    “我兄弟武功极好,是位除暴安良的小侠士。别说这条水路有三股土匪,就是十股,我兄弟也不在乎,他有什么不放心的?相反,你们这条船上,有我兄弟,你们大可放心才是。”
    肖郎之所以说这样话,他看准了聂十八性格上的弱点,不顾自己生死,也为他人安危着想,以这一段话,紧紧的将聂十八拴在船上,使聂十八就是想不继续坐船南下也不行了。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他不说,聂十八在这时也不会离开的。
    聂十八愕然:“肖大哥,你怎么这样说的?我不大会武功的呵!”
    “兄弟,你别谦虚了,我听凤妹说过,兄弟在湖广郴州永兴县境内,力杀了湘南大盗金毛虎这一伙穷凶极恶的山贼,救了田家庄小镇上的居民。”
    “不不,这不关我的事,是另外有两位武林高人杀了那一伙山贼的。”
    “那兄弟也有杀贼,总不会错吧?”
    聂十八只好点点头,中年水手惊喜了:“少爷就是最近人们所传说的聂少侠?”
    聂十八在田家庄的侠义行为,已传到粤北一带上来了,连这位中年水手也听说了,肖郎说:“不是我兄弟又是谁?”
    中年水手想不到人们所传说的英雄侠义人物,就是眼前这位没有任何架子、老实可亲的少爷,他像看见了江湖上有名的大人物一样,大喜地奔进船舱,告诉船老大和船上的其他同伴了。
    聂十八有点埋怨肖郎:“肖大哥,你怎么向人说起我的?”
    “兄弟,这不更好吗,人家想出名莫不费尽心机,兄弟怎么反而怕出名的?”
    聂十八虽然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句俗语的含意,但在田家庄给人弄得浑身不自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说:“肖大哥,以后千万不可向别人说起我的事了,我实在怕人知道。”
    “哦?兄弟怕余毛虎手下的小贼前来寻仇?”
    “这个我倒不怕。”
    “那兄弟怕什么了?”
    “我,我就是怕受人注意,望肖大哥今后千万别说,不然,我可要离开你了。”
    “好好,我今后再不向人说兄弟的事。兄弟千万别离开我,不然,我的凤妹知道了,就会不理我了。”
    这时,船上的三名水手和那位烧水煮饭的船家妇人,都跑到船头上看看他们心目中的侠义小英雄,瞻仰聂十八的风采。肖郎真的害怕聂十八离开自己而去,连忙对众船家说:“大家都进船舱里去,我有话和大家说。”
    肖郎是他们的雇主,又是聂少侠的大哥,船家们怎敢不听?一齐拥着聂十八来到船舱坐下,船上那名中年妇人几乎是目不转睛地,从聂十八的头,看到聂十八的脚,用地道的广东话对船上的伙伴们说:“我还以为聂少侠是一个威风凛凛、生得异常神勇的不同凡响的人,怎么竟然生得这么厚道,还有点害羞呢,像个大姑娘似的。”妇人这些话,聂十八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懂,但知道是在说自己。肖郎却慎重地对他们说:“我兄弟的事,你们知道算了,千万别对任何人说。要是招惹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前来惹是生非,连累了大家,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别怪我事前不说。”
    船家见肖郎说得这么严重,不由相视一眼。还是那位中年水手说:“肖大爷放心,我们大家郁不会将聂少爷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船老大这时也不声不晌坐在船舱一角。他的确也是一位穿州过府、走南闯北的老船家,江湖经验甚为丰富,也看见过武林中人的恩怨仇杀,这时也说:“江湖艰险,变幻莫测,大家切莫口花花、下巴轻轻胡乱对人说,往往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大家小心了!”
    这位船老大,可以说是这条船的权威,他的话比肖郎的恬更有号召力,无人不从。中年妇人说:“爹,我们知道了,我们大家都不会说出去的。”
    肖郎说:“船老大说得对,今后大家对我兄弟就像对一般客人一样,千万别另眼相看,当没听过这件事,也不知道我兄弟是什么聂少侠好了。”
    船老大说:“肖大爷放心吧,我船上的人没人会乱说的。”跟着他又吩咐大家弄饭,饭后准备起锚上路。于是众人散去,各自准备上路的工作。
    在吃饭时,聂十八又是奇怪,在船舱的一张矮木桌上,只有自己和肖大哥两个人,船家一个也不来吃,心想:别不是船家将自己当成什么大侠士了,不敢来和自己同桌吃饭?这可不好呵。他轻轻地向肖郎:“肖大哥,为什么船上的人,不来和我们吃饭的?”
    “兄弟,他们在船尾吃。”
    “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吃?”
    “兄弟,这是水上人家的规矩,船家有船家吃,客人有客人吃,从来不会和客人一块用饭的。兄弟,你不是以前坐过船么?你和船上的人一块吃饭么?”
    “我,我是和他们一块用饭的。”
    “那船家人一定欺兄弟第一次坐船,不懂规矩,才骗了兄弟,我们是雇主,我们的饭菜,应该比他们好多几道菜。那船家这样做,节省了不少银两,他们无形中赚了兄弟不少的银两。”
    聂十八摇摇头:“不会的,那条船上的船家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对我很好,“兄弟,你没出过门,给人骗了也不知道。你和船家一同吃饭,他们只不过多添一双筷子,不必另煮了,这样,他们不知吞了你多少银两。因为我们雇他们的船,是出了钱的,他们应该包我们吃住。”
    聂十八心想:穆家父女怎会吞我的银两了?我坐了他们一个多月的船,他们不但不要我半文钱,反而赠了我不少金银。其实和船家人口块用饭不更好?像自己人一样,何必去斤斤计较银两?不过,话说回来,聂十八的确不懂这些规矩。
    “兄弟!”肖郎见聂十八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的神态,心里暗骂道:你这个小子,要不是立二爷要老子好好伺候你去广州,掏出你肚子里的蓝美人秘密来,我在乐昌就将你送回老家了,还这么好声好气对你说话?老子现在变成了乡下人跪着养猪——看在钱份上,不得不伺候你。到了广州,老子叫你有好看的。于是他忍着气进一步说,“我们出门在外,各行各档的规矩都要懂得一点,才不会吃亏。比如我们去客栈投宿,到吃饭时,会不会与客栈的掌柜、店小二同桌共吃饭?”
    聂十八顿时哑口无言。是呀,自己从来没有见住客栈的客人,会同店中掌柜、店小二一块吃饭的。看来肖大哥没有错,船家这样做也会情合理,错的是自己的想法了,便说:“肖大哥说得对,我是不懂坐船的规矩。”
    “兄弟,你要是强要和他们一块吃,他们反而感到拘束,连吃饭也不敢吃饱,菜也不敢多夹,那不为难他们吗?”聂十八一想,情况的确是这样,互不相识的人在一块吃饭,互相客客气气,真的不好受,这样,不如分开来吃好。
    饭后,船便启锚航行,顺水而下。船从曲江县的乌石小镇出发,没有多久,便进入了英德县境内。两县交界的水路,不知是来往的船只较多,还是大白天,贼人们不敢出来打劫。他们平安地度过了这一天的航程,是夜在英德县的石尾塘小圩集泊岸住宿。一连两天,他们经过英德县城,过连江口,到达黎溪小镇,都是白天航行,夜里停泊在人烟稠密的县城圩镇江边上。几时停泊、几时开航、在什么地方靠岸过夜,这一切都由船老大指挥,就是连肖郎也不能有意见,只能服从。看来这位年过半百的船老大,对这一条航道以及两岸的村落乡镇,是非常的熟悉,也了如指掌,他能驾船在急浪中直流而下,能在千钧一发之间闪过险恶的暗礁,也掌握了这一条水路上各处强人、山贼们活动的规律。记得有一次,在穿过坑口咀的险道时,突然岸边行人喝他们停船靠岸,船老人一声猛喝:“别理他们,走!”在江中放船直下,虽然岸边飞来几支利箭,但船在急流中一泻千里之快,飞箭也追不上,远远将这小股贼人抛在船后了。所以一路是,没发生什么不幸的事,顺风顺水,度过了险关,令聂十八对地十分钦佩。
    第四天一早,船要从驶黎溪小镇开航时,江岸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楼的独目老人,他身后跟随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这位姑娘怯生生地对正要起锚的中年水手说:“大叔,这船能不能搭我和爷爷去广州寻找亲戚的?”
    中年水手以警惕的目光打量这祖孙两人一眼,说:“对不起,我们这条船有人包下了,你们要去广州,找别的船吧,”独目老人颤巍巍地说;“大叔,行行方便,我祖孙俩所带的钱不多,没法搭船去广州,请可怜可怜我们,我这孙女什么都会干,可以给你们船上众人烧水、煮饭、洗衣服、伺候各位大爷们,我们祖孙两人,只求有个坐的地方就行了。”
    姑娘又说:“大叔,可怜我们吧,我们到广州,要是找到亲人,船钱会给你们的。”
    中年水手说:“这个我作不了主,你们最好去求这条船的雇主肖大爷。”
    “那麻烦大叔带我们去求肖大爷。”
    肖郎在船舱早已听见了,问聂十八:“兄弟。你看,让不让他们上船来?”
    聂十八这几天来,也听懂了一些广州话,虽然不全懂,也大概知道这祖孙两人,是来求搭船去广州的,说:“肖大哥,看他们也可怜的,就让他们上船来吧。”
    船老大突然说:“不能让他们上船!”
    聂十八愣了愣:“为什么?”
    船老大无情地说:“没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们上船来。”
    肖郎说:“兄弟,既然船老大这样说,我们不能搭他们去广州了。”于是走到船头,对那祖孙两人说:“你们别来求我了,这条船不能搭你们,你们走吧!”
    独目老人哀求说:“肖大爷,我……”
    肖郎毫无同情之心,一挥袖说:“不用说了,你们快走!去求别的船搭你们。”
    聂十八看得不忍,说:“肖大哥。他们身上没钱,怎么叫他们搭别的船?”
    “兄弟,这事你最好少出声,万一这条船出了事,你担当得了吗?”
    “这…!”聂十八一时不知怎么说,这个责任,他的确担当不了。
    船老大喝着那中年水手:“快起锚上船!”
    聂十八不禁又看在这一可怜的祖孙,他们难道是坏人?不像呵。但船老人这么绝情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想了一下说:“慢着!”话落,人跃上了江岸。
    肖郎一怔:“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我和他们讲几句话。”聂十八对独目老人和姑娘说:“老人家,我们这条船的确不能搭你们去广州。这样吧,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们拿去,这样,你们就有钱搭坐别的船去了。”说着,他将一锭十两重的白银交到老人的手中。十两银子,对一般平民百姓来说,已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农民一年恐怕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银两。十两银子搭船去广州还有余。那位姑娘以惊奇的目光打量着聂十八。独目老人也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聂十八,似乎在这意外的变化中,他不知所措了。半晌,他颠巍巍地对孙女说:“孙女,你还不多谢这位好心的少爷?”
    姑娘怯生生他说:“多谢少爷!”
    聂十八说:“别这样,你们走吧!”说完,又跃回船上。
    聂十八这一举动,有点出乎肖郎、船老大等人的意料之外,也令独目老人和那小姑娘怔在江边上。肖郎心里说:这个小子,全无半点江湖经验,容易上当受骗。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平安来到岭南?几位水手见聂十八出手那么大方,敬老惜贫,富有同情心,真不愧是人们传说里的侠义人物,不禁对聂十八又增添了一份敬仰。而船老大似乎与众人不同,以严峻的目光盯了聂十八一眼,不满地喝着那中年水手:“起锚,开船!”
    “是!”中年水手将铁锚收了上船,撑竿一点江岸,船便轻轻地荡离了江岸,往清远县而去。船离开了黎溪之后,船老大用责备的口吻对聂十八说:“聂少侠,你不应该赏那老人银两。”
    聂十八愕然:“为什么?”
    “这样一来,少侠不啻将财富亮出来给贼人们看见了!”
    “什么?贼人?”聂十八不由怔住了。
    “聂少侠,不是我倚老卖老,你太过好心了,要是我没有看错,那所谓的祖孙两人,恐怕是江中鳄这一股贼人的线眼,有意上这条船来探听虚实的。”
    聂十八更是大吃一惊:“他们是贼人的线眼,来船上探听虚实?不会吧?”
    “聂少侠,但愿我这一次看错了人。”
    肖郎说:“船老大,我相信你不会看错人的。”的确,这个七煞剑门的剑手,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又怎么看不出来?只是他想看看聂十八如何对付而已。从这一件事,他更看出了聂十八是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雏儿,很容易对付得了。
    聂十八茫然:“那我们怎么办?”他想不到自己的好心却办坏了事。
    船老大神色凝重地对大家说:“不管他们是也不是,我们都要多加小心,以防不测。”他又对三位水手说,“大家恐怕要辛苦了,今夜不能睡,要连夜放船直下清远,希望我们能躲过这一场灾劫,明天一早平安到达清远县城。”
    众水手说:“船老大,我们不怕辛苦,一切听你吩咐。”
    从鞍溪到汾远,这一段水路,不但是英德、清远两县交界的地方,也是韶州、广州两府交界之处,是江中鳄这股股凶残土匪出没的地带。因为这一段江面狭窄,水流急,两岸重山叠岭平道,非常的险峻,附近十多里内没有人烟,现在他们的船为贼人的线眼盯上了,又怎么能不格外小心?所以船老大凭经验决定冒险连夜闯道,希望能出其不意,令江中鳄这一股贼人来不及拦截自己。在这种倩况下,只能险中求胜了。”
    聂十八想不到事情是这样的严重,感到自己害了大家,不由说道:“船老伯,我看你们别去广州了,转回韶州府,由我自己一个人取路去广州吧,我不想大家因为我在到什么不幸。”
    肖郎一怔:“什么?你一个人去广州?这不行!”
    “肖大哥,我不愿累了船家。大哥要是不放心我,那我们两人一块去广州,叫船家转回去韶州。”
    众人一时愕然,想不到聂十八会有这样的主意。肖郎说:“那不行,我这一船货怎么办?”
    “肖大哥,一船人的性命,不比货更重要么?”
    船老大说:“人走货不走,我们这条船同样也为贼人盯上。”
    肖郎一下转了话题,用激将法了:“兄弟,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为了自己一个人逃命,丢下别人不理了,在人们称你为聂少侠。”
    “大哥,我怎么贪生怕死了?”
    “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不留下来和一船的人同生共死,自己一个人走的?”
    “大哥,我正是担心他们有危险才这样。”
    “你没听船老大说吗?人走货不走,贼人们还是盯上了这一条船,兄弟走了,贼人们打劫他们怎么办?你怎么能见死不救,而只顾自己一个人逃生?”
    聂十八一时哑口无言,想不到自己的好意,竟给别人说成是贪生伯死的小人,他咬着牙低下了头。
    肖郎又说:“兄弟,我这一船的货物可以不要,但不能要求船家连船也不要的吧?难道叫大家弃船逃命?”
    “肖大哥,你说我们怎么办?”
    “兄弟,我听说江湖上真正的侠义之人,是救死扶伤、除暴安良,哪里有残害平民百姓的土匪,就往哪里跑,杀了他们,为一带百姓除害。别的大侠士,千方百计要去寻找危害百姓的匪盗,杀了他们才安心。兄弟怎么反而见了匪徒而逃走的?”
    “肖大哥,我这不是逃走,我是……”
    “兄弟,我说逃走两字可能说重了,但兄弟起码是不理别人死活,避开他们,独自一个人离开,让这群凶残的土匪在这一带继续危害立往船只。”
    “肖大哥,你是——?”
    “兄弟,我是不会离开他们的。我虽然不是什么侠义之人,不懂什么武功,却有打猎的经验。我却想趁这个机会,杀了这股贼人为过往的船家除害。就是死在贼人的刀下,也无所畏惧。”
    聂十八给肖郎这番正气凛然的话感动了,又感到自己的想法是错了,便说:“好!肖大哥能这样,我也留下来,和大家同生共死,杀了这股贼人。”
    肖郎暗喜:“兄弟,这才对了,才像是一个侠义人士所为。”
    以肖郎的武功,才不会将这股贼人看在眼里,就是没有聂十八,他为了这一舱货,也会闯这一贼人们出没的水路。他当然不是为什么百姓和过往的船只着想,而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别人的生死,他才不去管哩。而现在,他就是不要这一船货,也要将聂十八留在自己身边,别让到口的鸡飞掉了。不然,立二爷和七煞剑门的掌门,真的会要了他的脑袋。
    船老大忧虑他说:“肖大爷,聂少侠,要是我们能避开他们,还是避开他们的好,千万别有意去撩拨这股没人性的贼人。”
    肖郎说:“船老大放心,我们不会去撩拨他们的。就算我兄弟要杀这股贼人,也不是这个时候,等在广州办完了事才说。兄弟,你说是吗?”
    聂十八说:“肖大哥说得不错,我们现在要护着大家能安全到达广州。”聂十八没有肖郎那么自信,不知自己能不能胜得了江中鳄这一个凶残的贼头,真的贼人来了,他只有尽力保护船上人的安全。他希望最好这股贼人别来,以免发生一场血战。他可不是人们和肖郎所说的什么大侠士,主动去寻找杀人放火的士匪山贼,但却能见死必救,不去计较自己的安危,这一点,是他最纯朴的本质。
    船在已时和午时之间,进入了两府之间交界的天堂山,江面狭窄,水流湍急。船老大再次叫大家小心,注意两岸山林中的变化。船老大心想:只要过了夹洲,前面河面宽阔,就可以略为放心了。当然,还有飞霞峡这一段危险水路要闯过,才能到达清远县城。
    船老大一边掌航,一边注意江面的情况。快到夹洲时,他蓦然见江面有几支芦管在飘动,心头大震,失声叫起来:“不好!我们碰上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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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岭南风云
    上回说到,山凤的突然出现,使元逍顿时傻了眼:“凤妹,是你?”
    山凤那天真、善良、清秀的脸儿,本来如朝霞般的美丽,这时惨白得如一张白纸,秀目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难言的失望和痛苦。这么一个心地如白玉似的深山少女,将一颗纯洁的心献给了心爱的男人,满以为今后开花结果,谁知爱上的却是奸险小人,一个心灵十分丑恶的汉子。自己编织的美梦,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失望极了。她缓缓地走过来.无限幽怨地望着元逍,叹了一声,语调平淡,怨而不怒地说:“肖郎,你太使我伤心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两句平淡无波的语言,没有责骂,但却表达了一个善良少女极度的失望。
    元逍急忙说:“凤妹,你听我解释。”
    山凤摇摇头:“你不用解释了,你我的情义,算是尽了。”山凤的这句话,又表达了少女的决心,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不,凤妹,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哄我吗?我跟我爹娘,从乐山一直暗暗跟踪你到这里,你的言行和所作所为,我都看得请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过去,我爹娘说你这个人不可靠,我还百般为你辨护,给你讲情。可是现在,我完全错了,还是我爹娘没有看错你。”
    “凤妹,我是真心爱你的。”
    山凤苦笑了一下:“我多谢你,教会了我江湖中人与人之间相处最深刻的一课。你走吧,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了。”山凤说完,转头对楞着不能动弹的聂十八说,“聂兄弟,是我不好,错托了人,可苦了你了。”
    聂十八连忙说;“不不,姐姐,这不关你的事,反而是我不好,给姐姐招来了麻烦。”
    山凤又轻叹了一下:“兄弟,要是他的心地有你一半这么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黑罗刹这时说:“你这个稀里糊涂的傻小子,我曾经警告你,要你提防这个心术不良的奸险小人,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还一路上叫他大哥大哥的,活该你倒霉!”
    山凤说:“娘!聂兄弟是心地太好了,像我一样,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说着,她走近了聂十八身边,伸手想去拍开聂十八被封的穴位。
    元逍一着急:“你想干什么?”
    山凤睨视了他一眼:“你们七煞剑门人害得他还不够么?难道你还想再害他?”
    “不行,这是我们掌门人要捉的人。”元逍说着,人也纵了过来,一手要推开山凤,一手就要去捉走聂十八。
    山凤人虽善良武功可不弱,她不但轻巧地闪过了元逍推出的一掌,玉掌同时轻出,掌法怪异刁诡,令元逍想招架也招架不了,玉掌竟从元逍挥舞的两臂中穿过,“蓬”的一声闷响,全印在元逍的心胸上,一股阴柔的掌力,顿时将这位七煞剑门二十四剑手之一的剑手震飞了,摔到丈多远的地方,一时爬不起来。
    这一怪异的掌法,聂十八又看得楞了,他想不到山凤姐姐的武功比元逍更好,就是连七煞剑门熊梦飞第二大弟子夺魄剑,也看得心头凛然,立即感到势头不对。一个从来没在江湖上露过面的深山女子,竟然有这等不测的怪招奇式,此女子绝非等闲之辈。元逍虽然不是一流的上等高手,但也算是江湖中的高手之一,就是武林中一些成名的人物,有时也胜不了他,现在居然接不了这女子的一招半式,一个小小的女子武功如此,她父母岭南双奇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立运长初时对山风并不怎看重,认为单凭元逍就可以打发掉,因而自个凝神运气对付岭南双奇。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山凤在拍飞了元逍的同时,也拍开了聂十八被封的穴位,说:“聂兄弟,你现在没事了,可以行动了。”
    聂十八一跃而起:“多谢姐姐相救。”
    黑罗刹说:“你这小子还不快走?等他们再来捉你吗?”
    山凤也说:“聂兄弟,你快走吧!”
    聂十八问:“姐姐和大叔大婶不走吗?”
    黑罗刹又说:“你这傻小子真是不看时候,我们都走了,他们会放过你吗?”
    果然,夺魄剑立运长已拔出了利剑:“谁也不能走!”
    黑罗刹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凭你这七煞剑门的三脚猫功夫,能拦得了我们?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能不能走得了才是。”矮罗汉一跳而起:“老婆大人,让我来会会这锦衣小子,称称他有多少斤两。”
    黑罗刹说:“那你小心了,他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有时猫爪子也会划伤人的。”
    立运长傲慢地说:“你们夫妇两人都一块来吧,就是添上你们的小妞儿,在下也可以应付得了。”
    矮罗汉愕异:“老婆大人,这锦衣小子是不是吃大蒜吃得太多了?要不,他的口气怎么这样大和臭的?”
    黑罗刹恼怒起来:“我要你将这口臭的小子给我杀了!”
    “好的!”矮罗汉似肉球般滚了过来,“锦衣小儿,你认命吧,本来我只想和你玩玩,现在没办法啦!老婆大人命我将你杀了,我要是不杀你,可无法向她交差。”
    其实夺魄剑的武功,哪里是岭南双奇的对手?就是单打独斗,他也没有取胜的把握,他所以这样说,只是虚张声势,目的要将岭南双奇激怒,将他们引过来,让元逍去捉聂十八而迅速离开,自己与岭南双奇应付几招之后,再抽身逃跑。只有这样,或许还有逃生的希望,说不定能将聂十八带走。否则,连一线逃生的希望也没有了。所以他挥出剑后,厉声喝着已爬起来仍楞着一旁的元逍:“你还不去对付姓聂的小子?难过那小妞儿的一掌就将你吓怕了?”
    元逍不是愚蠢的人,一听就明白了立运长的用意。这个奸险小人,这时对聂十八又恨又恼:都是这小子跑了来岭南,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弄得自己蛋破鸡飞。他恨不得一剑将聂十八杀了才解心头之恨。何况他刚才根本无心与山凤交手,只是想将聂十八捉了过来,阻止山凤拍开聂十八的穴位,全无防备山凤会向自己出手,所以才给山凤拍飞了。
    但这人也太奸诈了,听了立运长的喝声,看看立运长与矮罗汉交锋,仍装着害怕的样子,呆在一旁不敢动。山凤却盯视着他说:“你还不离开?不然,我娘一定会杀了你。”
    元逍装出可怜的神态:“凤妹,你不能原谅我吗?”
    “要是不念在我们曾相爱一场,我爹娘早将你杀了,你走永远别再回来。”
    “好好,我走!”
    黑罗刹喝声:“小心这小人暗算。”
    黑罗刹话音刚落,元逍骤然向聂十八跃来。聂十八怎么也想不到元逍会骤然如闪电般跃来,一愣之间,来不及闪避,手腕的命脉就给元逍扣住了,一身的劲力施展不出来。跟着元逍的利剑架在聂十八的脖子上,喝着山凤:“你别过来,不然我一剑就杀死了他。”这个奸诈小人,以聂十八来威胁山凤了。
    山凤也呆住了,连忙说:“不不,我不过去,你千万别杀了他。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元逍得意地狞笑着:“最好你自废武功,跟我一块走。我不但如往日般一样喜欢你,也保证不伤害你聂兄弟一根毫毛,放了他走。”
    “你这话算数吗?”
    黑罗刹说:“我的乖乖女,你疯了吗?你没有了武功,生不如死。一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傻小子,他的生和死,与我们何干?”
    聂十八也说:“姐姐,你别管我了,让他杀了我吧,你千万别听他的话。”
    元逍吼道:“小子!你给我住口,你信不信我就先杀了你?”
    山凤摇摇头:“肖郎,你真比我想象的更卑鄙无耻,我以前真的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人?”
    “山凤,这是你逼我这么干的。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好吧!只要你放了聂兄弟,我保证我爹娘不会追杀你。”
    “不行!你还得跟我一块走。”
    元逍到了这时,仍不希望放过了岭南双奇的财富和武功秘芨。岭南双奇爱女心切,只要山凤跟了自己,就不怕岭南双奇不就范。
    黑罗刹冷笑一声:“乖女,你闪开,让我杀了这无耻小人。”
    元逍见威胁不了黑罗刹,心里早慌了,他恼羞成怒大声喝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这小子。”
    “你杀了这傻小子更好,那老娘就活活地撕开了你,为我乖女解恨,同时也为这傻小子报仇。杀呀!你怎么不杀这傻小子了?”
    另一边,矮罗汉正与夺魄剑交锋得十分激烈。夺魄剑见元逍将聂十八擒到了手,仍不迅速离开,仍在贪图那个小妞儿,恼恨极了,他一边击剑一边怒喝道:“元逍!你还不快走?想死了吗?”他本来想抽身过去,自己提了聂十八而走,不去管元逍的死活,但给矮罗汉逼得没办法脱身,一步步给矮罗汉逼得接近了潭泉的山锋上。矮罗汉似乎已知道了他心意似的,就是不准他接近元逍和聂十八。
    元逍听到立运长的怒喝,正想提起聂十八朝山锋下逃去,黑罗刹突然出手了。黑罗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鬼魅似的身法,迅雷般的动作,与众不同的怪异武功。尽管元逍机变歹毒,以聂十八的身躯挡住了自己,黑罗刹竟然一掌直拍聂十八。这一掌的阴柔之劲,虽然击在聂十八的身上,聂十八反而不受任何伤害,受伤的竟然是聂十八身后的元逍,仿佛黑罗刹的这一股柔力,透过了聂十八的身躯,直击中元逍,令这个无耻小人身躯平空飞了起来,一口鲜血,横洒空中,惨号一声,摔下来时已变成了一具尸体。这才是武林不可思议的掌力,有人称为“催心掌”,也有人叫“隔山击牛”掌,用的是七成阴柔之劲,三成阳刚之力,一般人称为“绵掌”,一掌击在豆腐上,豆腐不栏,而豆腐下面的木板、石桌,全粉碎了。
    黑罗刹恼怒元逍太过无耻、歹毒,所以一出手,便立取他的性命,用的就是摧心掌之功,这一门极为上乘的掌力,可以说在当今武林不多见。聂十八见黑罗刹这一掌击在自己的胸口上,全身一震,自问必死无疑了。谁知事后,自己全然无事,在自己身后扣住自己手腕命脉的元逍,不但松开了手,人也飞了起来,摔下来时,已是血肉一团,惊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的站着。山凤走过来问:“聂兄弟,你没事吧?”
    “我,我,我不知道。”
    山凤担心地问:“你有事没事都不知道吗?你透透气看,看有事没有?”
    黑罗刹说:“这傻小子死不了!放心。”
    聂十八深深地透了一口大气:“姐姐,我好像没事。”
    “你不见痛吗?”
    “没有呵!”
    “聂兄弟,你真的没事了!”山凤又责备他说,“我见你曾与我娘交锋,反应极为敏捷的,现在你怎么这般不小心,一下就给他擒住了?”
    “姐姐,我以为他真的要走了,谁知他会突然跃过来的。”
    “聂兄弟,你今后碰上奸诈的敌人,千万要小心了!这一次要不是我娘,我真一时不知道怎么救你才好。”
    “姐姐,大婶刚才的一掌,是什么掌法?怎么我会没事,在我身后的人,反而有事了?”
    山凤正想回答,矮罗汉与立运长的交锋,突然又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只见夺魄剑立运长的剑尖,已刺入了矮罗汉圆鼓鼓似西瓜的肚皮里,立运长狞笑:“矮东瓜!你去死吧!”而矮罗汉双手握住了剑身,双脚乱踢,叫道:“嘻嘻,我死了!嘻嘻,我死了!”
    聂十八见了大掠,见死必救的天性,使聂十八忘了一切,一招兔子十八跑步法,身似脱兔纵了过去,拔出猎刀,就向立运长刺去。他根本没注意到立运长这时面部出现了惊愕的神色,因为他的剑尖虽然刺入了三分,却仿佛遇到了一道极为坚韧的阻力,不但再也刺不进去,就是想拔也拔不出来,剑一下嵌进矮罗汉似棉花般的大肚皮上了。这又是岭南双奇与众不同的怪异武功之一。聂十八没见过也不知道武林中有这种棉花肚皮的阴柔武功,能嵌住对方的刀剑,还以为矮罗汉遭到了生命危险,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所以不顾一切地纵过去抢救。
    矮罗汉一开始没有用这一绝枝,是因为考虑到夺魄剑立运长内力深厚,所以尽情与他纵来跳去,以消耗立运长的内力。现在见立运长的内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有意空门大露,亮出自己的肚皮来,迎接了立运长的剑尖。这是武林中从来没有过的奇招怪式,令人匪夷所思。就是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真气再浑厚,也不敢以自己柔软的肚子,去挡对手的剑尖,这简直是不要命了,偏偏就有个矮罗汉不要命。
    立运长见刺不人,拔不出,已是惊骇不已,偏偏又碰上聂十八不顾生死扑过来。他情急松手,闪过了聂十八这一刺来的猎刀,顺势一掌拍出,正正拍中了聂十八人侧乳下的琵琶骨,不但拍断了聂十八的两根琵琶骨,震伤了内脏,也将聂十八拍飞了,直往山蜂下飞去。他的遭遇,与黑罗刹拍飞了元逍的情形差不多,也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横洒蓝天,但结果比元逍更惨,摔下山底。就是聂十八身不带任何伤,这么摔下山底,也必死无疑。何况他还受了严重的内外伤,这才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了。
    这一下,岭南双奇和山凤才真正的大吃一惊了。虽然矮罗汉也在同时踢飞了立运长,立运长到底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借着矮罗汉这一股脚力,负伤落荒而逃。岭南双奇和山凤要看看聂十八的生死下落,已顾不得去追杀他了,首先是黑罗刹往山峰下纵去,要在聂十八还没有摔在濂泉下的乱石中时,接住他,以免令他粉身碎骨。可是有一条黑影比黑罗刹更快更迅速,宛如流光逸电,眼见聂十八就要撞在乱石上的刹那间,他一下抱住了聂十八。聂十八虽没有粉身碎骨,但已内伤极重,气如游丝,人已昏厥了过去。那黑衣人一手抱住了聂十八,一手按在聂十八的膻中穴上,以自己体内的真气,徐徐输入了聂十八的体内,看能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山凤和她爹娘矮罗汉也跃下山峰来,一看那倏如流光逸电的黑衣人,竟然是一位清瘦精奇的老人。这不是武林中神秘莫测,令黑、白两道上人惊畏的黑豹又是谁?这位武功奇高的黑衣老人,山凤也曾见过来,是娘与聂十八在粤北金鸡岭下交锋时,在制服了聂十八后,就在他倏然出现为聂十八说情,令娘改变了对聂十八均态度,没有硬要聂十八留下来。
    首先黑罗刹担心地问:“前辈,这傻小子没有生命危险吧?”
    黑豹说:“哈!他目前有老夫的这一口真气,暂时还死不了,以后就看这傻小子的福气了。”
    山凤说:“老爷爷,你老人家千万要救活聂兄弟才好,不然我一家人都于心不安的。”
    “这怪不得你们,要怪都怪这傻小子心肠太好,是自作自受。”
    矮罗汉自责地说:“前辈,都是我矮罗汉不好,亮出了这一怪招戏弄那姓立的,才令他不顾一切跑来救我,弄出这样的结果来。”
    黑罗刹不满地朝他说:“你怎么不三下五除二,干脆了当杀了那姓立的?干吗要戏弄他?我看你一世人,做事、对敌,全没半点的正经,只会贪玩胡闹!”
    “对,对,老婆大人,是我错了。我向这傻小子赔罪。”
    “赔你的死人头,要是傻小子不幸死了,你怎么赔?跑去阎王殿里向他赔罪吗?”
    黑豹皱了下眉说:“你们夫妇两人别争了,老夫求你们一家为我办一件事。”
    矮罗汉忙说:“前辈!你快说,不论你老要我们办什么事都行,就是火里来,水里去,我一家人也干。”_“老夫只求你们别将我今日在白云山出现的事说出去,同时在江湖上扬言,这个浑小子死了?由你们埋葬在白云山中。”
    矮罗汉睁大了眼:“就是这么简单?”
    “恐怕不简单,消息一宣扬出去,首先丐帮的鬼影侠丐和穆家父女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一定要令他们不生疑才好。”
    “前辈放心,我矮怪物说假话大话最内行了,半点也不会脸红。”
    黑罗刹一下竖起了眼眉:“你对我说的话,一向是假话大话了?”
    “哎哎!老婆大人,你千万别误会,我一向对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敢有半点假。”
    “哼!量你也不敢欺骗我。”
    黑豹抱起了仍不省人事的聂十八说:“好!老夫走了!事情就拜托你们一家人了。”说完,身形一闪,如箭似的纵上山峰,转眼已无踪无影。
    黑豹走后,山凤仍担心地问:“聂兄弟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黑罗刹说:“乖女,你放心,黑豹在江湖上神出鬼没,本事通天,他会将世上最好的神医劫了来为这傻小子医伤的。何况这傻小子只是内伤极重,经脉可没有错乱,死不了!”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知聂兄弟伤好以后,会不会来见我们?”
    “就是他来,恐怕也不是以往的聂十八了!”
    “娘!这为什么?”
    “要是他还是以往的聂十八,黑豹就不会叫我们在江湖上扬言他已经死了。乖女,我们走吧!”
    果然一天之后,聂十八遭之不幸的消息,首先就在广州府内传开了。广州府内,绝大多数人可以说不认识聂十八,更不知道聂十八是何方人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起码有三起人知道聂十八是什么人。第一起的是聂十八曾经救过的船家,他们在一般平民百姓中传了开去;第二起是武威镖局的人,也在同行中传开了;第三起便是武林中的第一大门派丐帮。广州府有丐帮的一个大堂口,事情到了丐帮人的口中,没有多久,就会传遍中原武林的所有人士。因为鬼影侠丐吴三,曾托人搭话给广州丐帮堂口,希望广州丐帮的弟兄们,代为看顾聂十八。聂十八之死,使他们惊震了,立刻飞报给鬼影侠丐吴三知道,说广州丐帮的弟兄们,还没有见过聂十八,就听到了聂十八的不幸。他是死于七煞剑门人夺魄剑立运长的掌下,尸体为岭南双奇亲手埋葬。
    聂十八的死讯,自然而然地传到了穆家父女和飞天狐邢天燕等人的耳中,有人悲伤,有人难受,有人惋惜,有人悲愤。首先是穆家父女要求找七煞剑门的人讨回这一笔血债。但江湖、武林却没有一个人为聂十八之死而高兴,因为高兴的人比聂十八早已死去了,如洪湖四把刀等劫匪,就是七煞剑门的人,听到了聂十八的不幸后,也没有高兴,反而惊震和愕然。以熊梦飞的为人,他并不害怕有人上门来找麻烦、生事端,而是痛惜断了一条追寻蓝美人的主要线索,没有将聂十八活活抓了回来。同时他也想看看聂十八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暗中有那么多的高手在相助,弄得自己两次派出去的人,丢兵损将,大败而回。
    这位雄心勃勃的七煞剑门的掌门人,当他听到了聂十八已死的消息后,顿时傻了眼,盯着负伤而回的立运长:“你怎么那般不小心将他打死了?为师不是叮嘱要活捉他回来么?”
    立运长将当时的情况禀明,熊梦飞有点感到意外,感到自己几次派出去的人,还是这一次有点收获回来,急问:“那一块血布现在哪里?”
    “现在弟子怀中。”
    “你快拿出来给为师看看。”
    立运长将聂十八千辛万苦,对谁也不说出来的血布交到了熊梦飞的手上。熊梦飞打量了血布半晌,问:“霍镖师临死时,对聂十八怎么说?”
    “说蓝美人在血布中!”
    “哦!?这是什么意思?”
    “弟子也不大明白,大概血布上画有暗藏蓝美人地方的示意图。”
    “唔!你用水和火试过了没有?”
    “弟子不敢乱试,一直藏在怀中,带伤急忙奔回来交给师父。”
    “好!运长,可辛苦你了,你好好下去养伤,伤好之后,为师再传授你两套剑法。”
    立运长大喜:“弟子叩谢师父栽培!”立运长感到,自己再学会两套剑法,不但胜过大师兄商天赐,更可以与师父最心爱的弟子四师弟夏侯超并驾齐驱了。
    立运长退下之后,熊梦飞又将伤势已好的地灭剑夏候超叫了来,吩咐道:“你和元浪带几个人前去鸡公山下一带打听,看有没有与‘血布’两字谐音、近音的地名、山名,要是有,立刻赶回来向为师报告。”
    “是!弟子和元浪马上就带人下山。”
    夏侯超见二师兄立运长已立了功,也急于立功了。上一次他带队在长江赤壁拦截聂十八,却大败而回。尽管当时师父没有责备自己,但也感到无面目见人。因而他想今次立功挽回面子。熊梦飞所收下的六位弟子,几乎人人各怀鬼胎,互相猜忌,并非团结一致,个个都想讨得师父的欢心,能够多学会几套剑法。要是能将七套剑法都学上手了,那无疑是七煞剑门的第二代掌门人了。所以熊梦飞的七位弟子,莫不在明争暗斗,表面上大家却都谦虚礼让。不但六大弟子是这样,下面的二十四位剑手,大部分人也是这样。他们固然不敢有觊觎掌门人之位的野心,但莫不奴颜婢膝,千方百计讨好熊梦飞和七位大弟子。只有飞剑元浪和快剑元凤元珍两姐妹,却超然洒脱,正直做人,忠予职守,不卷入七煞剑门人的明争暗斗当中去。他们既不争名夺利,更不阿谀奉承,本本份份练武。尤其是飞剑元浪,更具有侠义人士的侧隐之心,在他剑下,没杀害过一个无辜者。也不会使势凌人,欺侮弱小妇孺。所以熊梦飞这一枭雄,在某方面喜欢他,在另一方面,又不满意他,但却认为,他极可信赖,绝不会叛变自己。所以往往派他去执行较为重要的工作。这次是因为从“血布”的身上,想寻找锦盒的事,因而打发他和自已心爱的四弟子夏候超一同前去。那也是因为想到他不欺凌妇孺,容易按近一般平民百姓,容易取得他们的好感。因而他是最好的人选了。叫其他人去,说不定会弄巧反拙,坏了太事。
    以剑法的造诣来说,元浪可以说是二十四剑手中的第一位,而且他的剑法,恐怕不下于熊梦飞亲传的七位大弟子。但他绝不露锋芒,往往在七煞剑门中的比武试招时,适可而止,绝不占上风,而且自认不敌,不像其他的剑手,尽情抖展出来,以示自己的武功大有进展,希望博得熊梦飞和六大弟子的赞赏、提升。他对名和利,可以说是不屑一顾。在七煞剑门人之中,飞剑元浪,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二天,元浪带着三位武士,跟随夏侯超前去鸡公山打探了。一路上,江湖人士纷纷传扬一氏名动江湖的聂十八的不幸,惋惜聂十八千里迢迢跑到岭南,却惨死在白云山上。似乎应了测字先生张铁口的话:双戈伐木,难脱大难。从而又使张铁口成为江湖上的一代名人,名声大噪,每日求测字者不知其数,甚至连官宦人家、王府贵族,也想请他测字,认为他是当代的一位活神仙。张铁口的成名,不能不说是那位船家阿柄的功劳。他四处向人说张铁口测字如何灵验,加油添醋的绘声绘色地宣传,弄得一般人对张铁口也肃然起敬。可是半个月之后,张铁口也莫名其妙在江湖上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原来他去了金鸡岭上岭南双奇的家中。可是矮罗汉像防贼似的提防着他,一双绿豆眼直朝他面上打转转,问:“喂!你不在广州府中哄神骗鬼混饭吃,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张铁口苦着脸说:“我混不下去了!”
    “什么?混不下去?人人说你测字灵验异常,在江湖上几乎红透了天,成了大半个活神仙,出入王侯府第,经常大肉大酒的,还混不下去?你难道还想天天吃龙肉凤肝?”
    “矮老弟,别说了!我表妹呢?她不在家里?”
    “你找她干什么?去,去,去,老子可不高兴你这哄鬼吃豆腐的人见到她。”
    原来张铁口和黑罗刹是一对表兄妹,也是一对旧情人,不知因什么事,一下闹翻了,张铁口不顾黑罗刹而去。黑罗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采取了荒唐的报复行动,个个不嫁,偏偏下嫁了侏儒铁罗汉,气气张铁口。等到张铁口在江湖上转回来,向表妹赔礼道歉时,黑罗刹已作了他人妇,不由目瞪口呆,后悔也来不及了。问黑罗刹:“你怎么不等我回来?”
    黑罗刹反问:“我要等到你何时何年?不过,我现在的丈夫对我很好,他虽然百无是处,但听我的话,服从我的命令,我叫他站就站,坐就坐,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不像你,经常不听我的话,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张铁口怔了半晌说:“表妹,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的。”
    “有我?那你干吗当时不理我的恼怒掉头而去?我曾经警告过你,你要是出去了,以后就别后悔!现在你后悔也没用了!”
    “表妹,到今后能不能经常来见你?”
    其实黑罗刹虽然尝到了报复的快意,但事后想起来,也有点后悔自己太荒唐了。现在见张铁口低声下气,心里软了,便说:“不管怎样,你依然是我的表哥,你几时来我都高兴。”
    但铁罗汉可着急了,害怕张铁口又将黑罗刹抢了走。他人矮,醋意可大。所以张铁口每一次来,他都像防贼似地防着张铁口,哪怕是女儿大了,也一如既往不变地提防着。他对老婆不敢哼一声,对张铁口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说话毫不客气,最好张铁口就别上门。
    偏偏张铁口不识趣,对矮罗汉的醋意置若罔闻,照旧常来不误。他好像三月半年不来看黑罗刹,心里就不舒服。一直到现在,张铁口仍孤身寡人一个,将矮罗汉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了。而黑罗刹也亲热地招待他,每次来时,都杀鸡宰鸭,将家中最好的美酒端出来。不但黑罗刹是这样,连女儿山凤也是这样,将张铁口当成了唯一的亲人似的,甜甜的叫张铁口为伯伯,这更使矮罗汉不好受了,害怕一旦老婆、女儿都跟了张铁口走,那自己不蛋打鸡飞,什么都没有了?正因为这一点,矮罗汉特别害怕黑罗刹和顺从自己的女儿,哪怕是山凤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摘了下来的。
    其实矮罗汉的醋意是多余的,更没有必要。黑罗刹虽然为人暴戾,有时不近情理,但却是顶守妇道的人,不会乱来,抱着女子从一而终的观念,绝不会弃矮罗汉而去。山凤更不会这样了。就是张铁口,他只是精神上暗恋黑罗刹而已,没有什么越轨的行为。矮罗汉出于自卑,才有这种不正常的心理。
    现在矮罗汉见张铁口又来了,而且还要见自己的老婆,怎不格外提防?张铁口对矮罗汉的态度,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怪,说:“我是来见表妹,告诉她要小心了!”
    “小心?小心什么?”
    “因为有两个可怕的人,会前来找她的麻烦!”
    “他们有你这么可怕么?老子是什么人也不怕,最怕的就是你。”
    张铁口笑道:“他们比我还可怕多了!”
    “你别来吓我,我一向是吓大的。”
    张铁口笑了笑:“不过,你是怎么也吓不大的!只能说越吓越胖。”
    “别开玩笑,小心我将你这张铁嘴挖开了,叫你以后没办法在江湖上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你说说,那两个是什么样的可怕人物?”
    “一个是丐帮的长老,鬼影侠丐吴三。”
    “什么?是他?”
    “你说他可怕不可怕?”
    “这个臭叫化是难缠,聪明诡异。”
    “还有一个比他更可怕的人。”
    “谁?”
    “飞天妖狐!”
    “什么?是这个古灵精怪、诡计多端的女飞贼?”
    “不错!正是她。”
    “他们跑来干什么?”
    “矮老弟,你写一个字来,让我测测,看你是破财还是丢了人,能不能挡灾。”
    “去你的!老子不信这一套,你去骗那些凡夫俗子吧!”
    “好好,你不测字了,不过飞贼上门,还会有好的吗?你老弟小心你家的奇珍异宝了。”
    “她敢?我拧下了她的脑袋!”
    “我害怕你的脑袋给她拧下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个女飞贼只取珍宝,不喜欢摘人的脑袋。”
    正说着,门外山凤喜悦的欢叫声响了起来:“娘!张伯伯又来了!”
    “是吗?乖女,那你快去后园将那只大公鸡宰了,招待你张伯伯。”
    声落人现,黑罗刹和山凤带着一般山里的春风走了进来。山凤经过了元逍一事之后,由一个天真、善良、无知的少女,一下变得成熟起来,仿佛懂事多了,失去了以往的天真,但依然还是那么的善良。她说:“张伯伯,你几时来了?”
    “乖侄女,我刚来一会,板凳还没有坐热,你和你娘去哪里了?”
    “我跟娘上山采药去了。伯伯,你还没有喝茶吧?来!我去给伯伯泡一壶热茶来!”说着,似云雀般跑进了厨房。
    黑罗刹怨矮罗汉:“我表哥来了,你怎么连茶也不泡的?”
    张铁口说:“表妹,你别怪表妹夫,我也是刚来,正谈着一件大事。”
    “哦?什么大事了?”
    矮罗汉慌忙说:“他说,鬼影侠丐吴三和飞天袄狐会上门来找我们的麻烦。”
    黑罗刹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黑老前辈没有说错,果然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张铁口反而有点愕异:“表妹,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听说他们跟傻小子的情感极好,傻小子之死,他们怎不来向我们问清楚?”
    矮罗汉问:“这女飞贼不是来偷我们的财宝么?”
    黑罗刹横了他一眼:“你这个守财奴,她偷你的财宝干什么?我听江湖上人说,这女飞贼是盗中有道,她盔取的是那些为富不仁、巧取豪夺或贪官污吏等为非作歹人的财富,有时一夜之间,弄得他们成了穷光蛋。她偷你的干什么?你是为富不仁,还是贪官污吏了?”
    矮罗汉愣了楞:“我,我什么也不是。”
    “那你还害怕什么了?”
    矮罗汉怨起张铁口来:“你这骗子,干吗来骗我,说她来偷我的财宝?”
    张铁口说:“你以为我真的是神仙吗?什么都知道?”
    黑罗刹又问张铁口:“表哥,他们是一块来,还是各自来?”
    “他们是一起来的。”
    “奇了,一个是名门正派有名望的侠义人物,一个可以说是跟我们同属一类的人,黑、白十分分明,怎么会走到一块了?”
    张铁口说:“我也不知道!”
    矮罗汉冲着他说:“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人一块了?”
    “因为我在广州城,见他们双双一块来找我呀!”
    “他们找你干吗?找你测字?”
    “不错!不错!他们是来找我测字的。”
    “他们测什么字?”
    “我远远地见他们,便慌忙躲开了!什么也没有测。”
    黑罗刹奇了:“表哥,你躲着他们干吗?”
    “因为我隐隐听到飞天妖狐的一句话,感到不妙,只好在附近躲起来。”
    “哦?她说句什么话了?令你害怕得要躲了起来?”
    “表妹,那女飞贼这样说:‘三哥,那张铁口能测出聂兄弟当日遭凶险,一定有些蹊跷,我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活神仙,能知过去未来的事。好!我写一个字给他测测,看看他怎么胡说八道。’所以我一听便躲起来了!”
    矮罗汉似乎高兴了:“这女飞贼说得不错嘛!你本来就位胡说八道骗人钱财。”
    黑罗刹说:“表哥,这也不用躲着他们呀!你一向将一个字弄得左右逢源,怎么说都可以,害怕什么了?”
    “表妹,你不知道,那女飞贼机灵过人,看一知十,再加上机警过人的鬼影侠丐在一旁,我这套玩意儿怎么也骗不了他们,弄得不好,他们疑心我是杀害聂十八的凶手之一,那我还有命吗?所以我还是早避开他们为妙。他们就算不疑心我,也会揭穿了我骗人的伎俩,那我今后怎么在江湖上混饭吃?”
    突然间,一位女子娇声娇气地在窗口外咯咯地笑起来,跟着说:“三哥!我说测字先生一定有古怪,你看,我不是说对了吗?”
    跟着一位男子说:“燕妹,我们进去吧!不可得罪了岭南双奇。”
    岭南双奇和张铁口一时间都怔住了。尤其是黑罗刹,武功上乘,真力深厚,竟然没察觉到有人在自己窗口下伏着,那说明来人轻功极俊,屏息的功夫已达到了龟息法的高度。张铁口一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我上当了,这样一来,等于是我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鬼影侠丐吴三和飞天狐邢天燕双双在门口出现了,他们身后,还跟随一位少女,那就是小雪。吴三首先抱拳拱手说:“岭南双奇,请原谅我叫化不请自来,望多多恕罪。”
    邢天燕裣衽说:“小女子邢天燕,拜见三位前辈。”吴三和邢天燕,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人家先以礼相见,黑罗刹就是再不近情理,行为乖张,也发作了出来,她只好以礼相见,说:“你们不来也来了,又何必客气?两位请坐。”
    邢天燕坐下后对张铁口笑着问:“张前辈,你不会怪小女子吧?”
    张铁口问:“你在广州大街上,故意说那句话让我听到的?”
    “张前辈,我要不是这样说,又怎引得前辈带我们寻得岭南双奇这两位前辈的?我们在岭南打听双奇前辈的居住地,都没有人知道,不得已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张铁口苦笑着:“我一生骗人不少,想不到也为燕女侠骗了。燕女侠果然不愧是江湖人称为机智过人的女侠。”
    “前辈过奖了!小女也素闻前辈测字十分高明,善于察颜观色,骗得人深信不疑。小女子也想领教下前辈测字的高明法。”
    “燕女侠不会要我测字吧”
    “小女子正想求前辈测一个字,看看我聂兄弟真的死了没有?”
    黑罗刹微微一怔:“什么?你认为那浑小子仍活在世上么?”
    邢天燕眨眨眼:“这事问张前辈清楚了,困为是当今江湖上的一位活神仙,善知人间的过去未来呀!”
    张铁口连忙说:“燕女侠别说笑了,我这套骗人的把戏,怎能瞒得过燕女侠?不过,我可以说声,你们的聂十八真的不在人世间了!”
    “哦?前辈怎知道我们的聂兄弟死了?是亲眼看见?还是测字测出来的?”
    “这——!”张铁口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矮罗汉说:“你们不用问他了,他既没有亲眼看见,测字更是哄神骗鬼。那浑小子是因为救我,不幸丧生在七煞剑门夺魄剑立运长的掌下。”
    “我知道前辈武功奇诡莫测,岭南无人能敌,而我们的聂兄弟武功不高,怎么会反而救前辈你了?”
    矮罗汉将白云山当天的情景一一说出来,除了隐瞒黑豹的出现外,其余的全部实说,令心思慧敏的邢天燕和机敏过人的吴三半点也听不出破绽来。黑罗刹说:“吴三侠,燕女侠,其实这浑小子的不幸,我一家人在当时也非常的难受,救不及时,感到有负这浑小子了。”吴三和邢天燕听了不由相视一眼,大家都不出声。从岭南双奇的话中可知,他们所说的事的确符合聂十八的性格和为人,他的不幸,是出乎他对矮罗汉的武功无知和出于急切救人,才落得如此的结果。事件已清楚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问了。而岭南双奇却担心这精细、慧敏的女飞贼会听出什么破绽,提出一些难以叫人回答的话来,因此也一时沉默无语。厅上的空气,显得份外的严肃,也令人沉闷和紧张。
    山凤在这时端茶出来了,打破了紧张、严肃和沉闷的气氛。厅中众人的说话,山凤在厨房至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聂十八的不幸,这位善良的少女,比任何人都来得伤感和难受,但愿爹娘所说的话没有错,聂十八在那武功奇高、神秘出没的老人照顾之下,能逃过大难,早日恢复过来。同时也暗暗高兴聂兄弟能在江湖上,结识了这两位在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看来聂兄弟为人太好了,处处招人喜爱。山凤更想瞻仰一下这两位侠义人士的风采,所以当厅中气氛沉寂下来时,她及时端茶出来了,说:“吴三侠,燕女侠,张伯伯,你们请喝杯茶,解解渴,再慢慢谈话呀!”
    矮罗汉奇怪问:“乖女,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吴三侠和燕女侠了?”
    “爹!我烧水时,在里面听到你们的说话呀!”山凤不由又向吴三和邢天燕瞟了一眼,见鬼影侠丐头发凌乱,衣服破烂,虽然是一个乞丐,却全身上下十分干净,不似一般叫化那么肮脏,山凤所见到的吴三,已不是以往的形象了,看来他和邢天燕在一起,才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而且他眉宇之间,隐藏看一团英气,也不是街头巷尾叫化那般狎琐。侠丐就是侠丐,神态自然与众不同。而邢天燕在山凤的眼里看来,更是惊讶!这哪里像是什么女飞贼了?风采绰约,姿态妩媚,这简直是富豪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却没有千金小姐那么羞答答的作态,却是文雅大万,辞锋犀利。江湖女子就是与一般的女子不同,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了。
    在山凤打量邢天燕的同时,邢无燕也在打量山凤。她见山凤虽是一个深山女子的打扮,却是天然风姿,容颜秀丽,宛加深谷中的一朵幽兰,将善良、美丽集于一身,不禁暗暗惊奇:她父母两人的长相,简直令人不敢恭维,怎么却生出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来?正是女子看女子,比男人看女子更仔细、挑剔。邢天燕看不出山凤有任何挑剔之处,她几疑山凤不是岭南双奇亲生的女儿了。当山凤亲手端茶敬她时,她说:“小妹子,多谢你啦!”
    山凤也敬了邢天燕身后的小雪一杯茶,说:“姐姐,请饮茶。”
    小雪慌忙说:“不敢,我自己来。”
    山凤说:“姐姐,你来我的家,也是我家的客人,怎能要你自己来的?姐姐,你也坐下呀!要不,我俩到外面谈话好不?”
    小雪有点拘束:“小姐,不了,我们等会就走了。”
    “哦?你们不在我家吃饭么?就这么急着要走?”
    黑罗刹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已出声了,不得不说:“吴三侠,燕女侠,我们是天南地北,难得两位到我家一趟,请两位在我家吃过饭再走吧!”
    邢天燕说:“多谢两位前辈,我们冒昧前来,无故打扰已是不该,怎能再麻烦前辈的?”她对吴三说,“三哥,我们告辞走吧!”
    吴三也感到要打听的事已打听清楚了,同时也隐隐感到岭南双奇对自己的到来有所防范,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便站起来说:“不错!我们也该告辞了!”
    黑罗刹说:“两位这么不给我家面子?”
    吴三仍忙说:“前辈言重了!在下还有些急事,不敢在此久留。”
    “既然这样,我们不敢强留了。”
    只有山凤,依依不舍地让他们离开,一直送他们到山坡下。才挥手告别说:“吴三侠,燕女侠,小雪姐姐,我真希望你们下次再来我家作客。”
    邢天燕也动情他说:“凤妹妹,有机会,我们一定来看你。”
    “真的?那我在盼望你们了。你们可一定要来看我呵!”
    山凤转身回去后,吴三问:“燕妹,你以后真的来看她么?”
    邢天燕说:“这么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子,我真不忍心欺骗她.以后想办法来看看她。”
    小雪说:“小姐,她真是深山里的一只凤凰,令人感到可亲可爱。”
    邢天燕一笑,转问吴三:“三哥,现在我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先下广州再说。”
    小雪说:“怎么?我们还去广州干吗?不去河南熊耳山找七煞剑门的人,为聂少侠报仇雪恨?”
    吴三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邢天燕问:“不是时候?”
    “凤妹,我总感到蓝美人在江湖上的出现,十分的古怪,这明显是一件大阴谋,挑动武林中人的一次互相大残杀。现在黑、白两道上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因蓝美人而冤枉死去,我聂兄弟,是最无辜的一个人,我想查清楚了这件事再说。”
    “我们去广州查?”
    “蓝美人从广州出发,我们只有再去广州武威镖局查问,是什么人托他们保送这一次的镖,不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好,三哥,那我们赶去广州吧。”
    可是,他们专程赶到广州时,武威镖局空无一人,好像遭人洗劫过似的,冯总镖头一家和所有武威镖局的人,已不知所踪,令他们的这一条重要线索也断了,只好北上,找七煞剑门的人盘问。
    在吴三和邢天燕离开岭南双奇的家后,不到十天,又有人去找岭南双奇的麻烦了。这一次去的,是千里迢迢从汉口镇赶来岭南的穆家父女三人。他们父女三人,再也不是船家人的打扮,而是深山猎人的装束,不走繁华市镇,专走荒山野岭,偏僻乡村,不引起任何武林人士的注意。
    这一天,穆老爹带着婷婷和娉娉走到了春光明媚的金鸡岭上,岭南这时是群峰披翠、百花盛开,殷红的杜鹃花,宛如一片红霞,铺满在山坡上、水溪边,将一条清清的山溪水,映得如天上彩虹般的美丽。穆家姐妹是第一次来到岭南的地方,看见这一天上人间的美景,惊喜极了。要不是她们心中怀着对聂十八不幸的悲痛,她们准会像一双彩蝶在山坡上、水溪边傍飞奔欢跃。蓦然,她们在不远处的山坡石笋林中,看见一个大怪物,如球似的在石笋林中飞旋、穿梭着,令人惊异的是,这个球状的大怪物,在石笋林中来往飞旋的盘旋时,其速如电,不但没碰上任何一根从绿茵草地上冒出的尖尖石笋,也没有碰到石笋林中的一些疏木林。
    穆家姐妹惊讶极了。婷婷问穆老爹:“爸爸,这是什么怪兽的?能悬空在乱石、疏林中乱飞,我们不是碰上了妖怪吧?”
    穆老爹也一时看不清楚是什么怪物,也感到愕异,似乎这会飞的圆怪兽有短短的手和脚,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想不到岭南这个奇异的地方,有这等怪兽的。”
    婷婷说:“爹爹,我们走过去看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怪兽的。”
    娉娉说:“我们先别过去,看清楚些再过去不迟,看看它会不会伤人的。”
    说着,对面山坡石笋中飞旋的圆怪物,像发了怒似的,一连撞碎了四五条石笋,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碎石四溅飞洒,穆家父女三人又看得骇然:这会飞的圆怪物,似乎力大无穷,一身筋骨硬如精铁,碰石石碎,撞树树折。骤然,这怪物直朝穆家父女三人飞旋地奔过来了。穆家父女三人不由大吃一惊。穆老爹说:“小心!这怪物会伤人,别让它撞着了!”
    穆家姐妹将剑拔出来,准备迎战这圆怪兽。她们一下看见这怪兽有张圆敦敦的笑脸,嘻嘻地笑着,在她们面前骤然停了下来。穆家父女三个一时又傻了眼:这个圆球似的怪物,竟然是一个肥胖的侏儒,手脚粗短,顶多三尺高,这么一个畸形的怪人,身粗肚圆,简直像个大肉球,但他的武功却十分怪异。首先是婷婷睁太了眼问:“你是人还是妖?”
    “我怎么是妖了?”
    “那你是人了?”
    “我五官齐全,有手有脚,当然是人啦!小姑娘,你们是从哪里跑来的?敢偷看我在山坡上练功。你们知不知道,凡偷看我练功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你想要杀我们?”
    “这样吧,你们想不死的,就留下来,陪伴我的宝贝女儿玩,我就不杀你们了!”
    “我们不答应呢?”
    “那你们只好死了!”
    婷婷扬扬眉:“你能杀得了我们么?”
    “嘻嘻,那么说,你们的武功很好了?好呀!那我就看看你们武功怎么高。”
    矮怪物说完,身躯一跳起,似流星般的就向穆家姐妹撞来。娉娉和婷婷以极俊的轻功闪开。矮怪物“咦”了一声:“小姑娘,你们的轻功很不错呵!这更好玩了,来来,我们再来一下。”
    矮怪物说完,身躯一弹而起,挟带着一般凌厉的劲风,招式怪异,武林少有,以自己的身躯作为大锤兵器,旋转似地直向穆家姐妹扑来。
    婷婷和娉娉相视一眼,身似矫燕,双双飞散,骤然齐回,人到剑出,分左右直刺怪物,宛如两条游龙,破云而出,矫捷如电。怪物招式怪异独特,竟然从两道剑光中滑溜溜闪开滑过去了,又倏然骤转,扑击她们。
    穆家姐妹更似空中疾燕,闪避时同时进招。她们家传的越女剑法,不但剑法上乘,更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奇变莫测,不击则已,一击必中,单是击出的剑气,也可伤人,就是当今武林的任何一位一流的上乘高手,与她们姐妹交锋,恐怕也难以取胜。何况她们是双剑合壁,那怕就是二三十年前,一代人间奇侠黑鹰慕容智出手,也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不上百回合,胜不了这一对穆家姐妹。这个圆怪物就是武功再怪异,怎能接得了穆家姐妹的双双出击?所以在四五个回合之后,她们就逼得这怪物的溜溜的打转转了。要不是他的奇招怪式和一身真气奇厚,穆家姐妹的剑锋,早已划伤他了,那里容得他这么的跳来跳去?
    穆老爹在旁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有几分想到这恐怕是岭南双奇中的一奇,连忙说:“丫头!千万不可伤了他。”正因为这样,穆家姐妹才剑下留情,只逼得他不能脱身,在山坡上跳来跳去的躲避,无法出招了。
    怪物最后一个蹦跳,跳到一块岩石上去。穆家姐妹还想进击,怪物连忙摇手说:“好了!好了!我们不再玩了!我,我给你们两个厉害的小姑娘累死了!”
    穆家姐妹也停了手。婷婷问:“你不是要杀我们吗?”
    矮怪物睁大了眼:“我几时说过要杀你们了?”
    “什么?你说过的话不算数?”
    “哎!不是不算数,因为往往我自己说过了什么话都不知道。”
    娉娉问:“你还要不要我们留下来?”
    “要是你们留下来,那就太好了!”
    婷婷说:“矮冬瓜,你还想我们留下来?”
    “想呵!怎么不想?只是我没办法能将你们留下来。我想我的老婆大人,她会有办法将你们留下来的。”
    “你老婆大人?”
    “对对,就是我老婆大人,你们要不要我叫她来?”
    突然,一条黑影,从山峰上直飘下来,转眼便到了山坡上,说:“不用叫,我来了!”
    穆家父女一看,又怔往了,这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妇人,身长脸也长,与矮怪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婷婷想问,穆老爹连忙喝住:“婷丫头,不可对前辈无礼!”跟着上前拱手说,“在下要是没看错,两位就是江湖上人称的岭南双奇了,我们父女三人,是特意前来拜访两位的。”
    黑罗刹剔起眼眉问:“你们有什么事要来拜访我们?”
    “我们是因为聂少侠遭遇不幸的事,前来询问一下。”
    矮罗汉愕异了:“你们也是来问那傻小子的事?”
    “是!”
    黑罗刹警惕地问:“你们是那傻小子的亲戚?还是他的朋友?或是来打听蓝美人的下落?”
    “两位别误会,我们是聂少侠的朋友。”
    婷婷忍不住了:“再说,聂少侠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蓝美人,是无辜遭人冤枉!”
    黑罗刹又打量了他们父女三人一眼,点点头:“你们就是穆家父女吧?”
    穆老爹微怔,“两位怎么知道我们姓穆了?”穆老爹感到自己父女三人,一向不以真面目在江湖上出现,除了鬼影侠丐、邢天燕和聂十八知道外,可以说武林中没有人认识自己。这次前来岭南,化妆成深山猎人,目的就是不想任何江湖人知道,而远在岭南的黑罗刹,却怎么知道了。难道是聂十八说的?不会,聂十八是位信人君子,绝不会是他说出来。黑罗刹警惕的心放下来了。初时她在山峰上远远看见丈夫与两位少女比武交锋,以为是七煞剑门的人上门寻仇来了。现在一听说他们是穆家父女,不由放下心来。穆家父女,在江湖上没听人说过,也不知是什么人,但由神秘黑豹口中说出,说他们会和鬼影侠丐吴三的来找麻烦,就不会是一般人了。就是当今武林有名望的人物,黑豹也不屑一提,由他说出来,可见份量极重。她在山峰上见穆家姐妹剑法精湛无比,达到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想到就是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取胜,不禁心头凛然,何况少女身旁的一位老者,还没有出手哩。要是他们是七煞剑门的人,今日有一番恶战了。说不定令自己夫妇在岭南的威名一夕扫地。现在见他们是鬼影侠丐一类的人物,只不过前来询问聂十八的生死而已,便换了笑脸说:“既然三位是那傻小子的好友,清到寒舍坐下细谈。”
    穆老爹一揖说:“在下父女,正想到贵府拜访。”
    黑罗刹似乎对穆家父女特别的破格接待,看来武林中、江湖中,还是以武功高下来分别,要是一般的武林人士,黑罗刹三两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怎会邀请他们到家里坐的?”
    穆家父女跟随岭南双奇来到了他们的家里。一进柴门,矮罗汉就高喊:“乖乖女,又有客人上门啦!快烧水泡茶。”
    “哎!”山凤在屋里应着,似小鸟般扑了出来。她一见穆老爹和穆家姐妹,高兴得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爹!娘!这是哪一位大伯和两位妹妹的?”
    矮罗汉笑道:“这是穆大伯和穆家姐妹。乖女,你快来拜见他们,穆家姐妹的武功好极了,连你爹也不是她们的对手。”
    山凤怔了怔:“爹!你和她们交过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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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竹林迷宫
    上回说到鬼妪说张铁口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更不是专骗人钱财的测字先生,而是用心良好,专门点化世人。聂十八一想也是,张铁口以测字为名,提醒白己一路上有凶险,劝自己别去岭南、广州。也以测字为名,警戒七煞剑门人的元逍,别心存恶念,不然凶险异常。要是自己和元逍能听他的忠告多好?讲到卦金方面,张铁口的确不先向人索取,测完字后,随人乐助,给就要,不给也不追讨,根本不是诈骗别人财物之人。但一想到要人家为自己而特意跑去洞庭君子山和汉口,总有点过意不去。便问:“鬼姨!他真的肯去吗?”
    “孩子!你别以为欠了他的,他每隔二三个月,都要北上走走。就是我们不去托他,他也会路经长沙、武昌一带的,这是顺水的人情,有什么不肯的?”
    “要是这样,我就没什么牵挂了!”
    鬼妪动情他说:“孩子!你能遇上我家的主人,那是三世有幸。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千方百计想拜访他而不可能。”
    “哦!拜访你家主人干吗?”
    “孩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家主人.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不知令江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希望能得到他老人家神功的一招半式。有的宁愿三步一拜的跪上山来,求他收留,他也不答应。孩子!我也不知道你那一辈修来的福气,得到他老人家看中你了。你应该抓住这千开难逢的机会,拜他老人家为师,学到他那一身的绝技。那么,你今后在江湖上走动,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聂十八几乎是受宠若惊了:“鬼姨!他愿意传我功夫吗?”
    “孩子,他要是不传你,干吗救了你回来,还千方百计医治你极力严重的内伤,打发我来日夜的看照你?”
    “鬼姨!那我真不该怎么多谢你和你家的主人了!”
    “孩子!别这样说,这也是你为人心宅仁厚的报应。”
    聂十八也有些困惑地问:“鬼姨!那么多人宁愿三步一叩拜的拜上山来,这么的诚心诚意,你家主人为什么不收下他们?”
    “孩子,我家主人要传人的功夫,不是那么随便的,他选弟子有三大条件。”
    “三大条件?什么三大条件的?”
    “第一、就是心地极好、品德高尚。单是心地极好也不行,一定要品德高尚,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为救人牺牲自己也不足惜。有的人心地虽然好,不欺人,有时也仗义而为,但怕死,一旦在生死关头上,他就不敢说,不敢上前了,这样的人传他武功没有用。至于心地不好的人,更不能传他们什么绝世神功了,传给了他们,只能为害他人,为祸江湖了!”
    “兜姨!我,我恐怕不够条件了。”
    “孩子,你怎么不够条件了?”
    “我品德没有这么的高,而且也害怕。”
    “孩子!你的情况我虽然不大清楚,但你为了一个临死之人的嘱托千里迢迢从河南跑来了岭南,要是品德不高尚根本不可能办得到。而且一路上,千金不为所动,凶险重重也不心软,一诺九鼎,为人有始有终,这是江湖上极少有人能办得到的。”
    “鬼姨!你说得我太好了!其实我一路上害怕得很哩。”“孩子,别自谦了!第二个条件要勇敢,不畏一切困难。”“鬼姨!这一点我却有。”
    “第三,慧根好!”
    “慧根好?什么叫慧根的?”
    “慧根包含有三点,一是身体素质好,可以学武;二是聪明机灵,反应敏捷:三是好学、有恒心和毅力。总的来说,三大条件,就是仁、智、勇俱全,缺一不可。三大条件中,又以仁为主要,所谓大仁才能大勇。不能关心他人的生死幸福的人,怎能挺身而出去解救别人的苦难和不幸?”
    聂十八听得又怔住了,想不到学武有这么严格和高的要求。怪不得吴三叔传自己睡觉时的调息法时,叫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别说出,以免为坏人学了去。的确,要是一个坏人学会了极好的武功,那不危害性更大?可是自己够得上这三大条件吗?要是够不上,鬼姨的主人不传自己的功夫怎么办?那不令鬼姨失望了?不辜负了鬼姨对于自己的一片苦心?聂十八对鬼姨的主人传不传自己的功夫,并不怎么着急。不传,那就回去吧,也没什么的。他只是感到会令鬼姨失望,负了鬼姨的用心和好意。聂十八所想的,考虑的,并不为自己设想和考虑,而总想到他人,这也是他优良的品德之一。
    鬼姐问他:“孩子!你在想什么?”
    “鬼姨,我怕够不了这三大条件,辜负了你的好意。”
    “哎!孩子,别胡思乱想了,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会我来带你见我家主人。”
    “是!”
    聂十八于是靠壁闭目假寐,他这一假寐,吴三教他的独门内功,不知不觉的又习惯照样运行了。这一门独门内功,与他所学的十二经脉真气运行结合为一体,令他体内,一股甚为洋溢的真气,顿时从丹田升起,缓缓地在十二经脉流动,散发在四肢的各个穴位之间。而且这一股真气,隐隐若若在冲击任、督两脉的玄机要穴,令聂十八睡着了过去,人虽然睡了过去,但这一股真气的运行却没有停顿。
    吴三这门独家的内功,初练时,是靠人的意念去指挥,一旦练成功了,就自动运行了。只要聂十八一休息,它就缓缓运行了。它像江边水流的水车一样,无人操作,也会自动运转。别人练内功,只有在一定的时间内练,而聂十八除了在练功的时间练,在晚上入睡的时间,也不知不觉的练。所以在练十二经脉时,进展如此的神速,与吴三这一门内功有极大的关系。
    当鬼妪转回来叫他时,聂十八已不知不觉的又练了一次内功,感到精神舒畅无比,手脚轻灵,一跃而起,目光灼灼有神蕴,鬼妪感到他略一休息,精神就与刚才大不相同,甚为惊讶。她哪里知道聂十八在刚才短短的休息中,又练了一回内功,使体内真气又运行了一周。她说:“孩子!看来你很精神呵!”
    “鬼姨,我也不知道,我略略睡一会,就觉得蛮有精神的。”
    “孩子,我们走吧!”
    聂十八随着鬼妪走了一段路,才转出岩洞口,岩洞口十分狭窄,而且为一丛枝叶浓密的灌木丛所遮盖,他们要分开枝叶才能走出来。出了洞口,却是悬岩上的一条羊肠小道,也为杂林茅草所遮盖着,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悬岩上有一条羊肠小径的,更不知道杂草林中有这么一个岩洞。它实在隐蔽极了。
    聂十八在岩洞中,分不清是白天或者是黑夜,当有一缕阳光从洞顶上的小孔透射进来时,聂十八才知道洞外是白天了,但这时间非常的短速,几乎大半都是在黑夜里。现在聂十八走出洞口时,一看,天才刚刚发亮,远山近岭都隐藏在白茫茫的晨雾中,一丈之外,看不清景物。聂十八这才明白鬼妪为什么叫自己休息一下了,原来岩洞外仍在黑夜中。
    鬼妪叮嘱他说:“孩子,你跟着我走,这是悬岩边上的一条小径,下临万丈深渊,掉下去就会粉身粹谷,你可小心了。”
    鬼妪不说还好,一说,聂十八不由战战兢兢起来,心想:这是什么地方的?怎么在这么一个危险的悬岩上层住?说:“鬼姨,你一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不危险吗?”
    鬼妪一笑:“我走惯了,就是闭上眼睛,也不会掉下去。”
    聂十八心想:闭着眼睛在这悬岩上的小径走。那不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就是行,也不应该这样冒险啊!
    鬼妪见他不相信,问:“孩子,你不信?要不要闭上眼睛我走给你看看?”
    聂十八吓了一跳,连忙摇手说:“不不,鬼姨,你千万别闭上眼睛走,我相信。”“你是不是害怕我掉了下去?”
    聂十八心里说:我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便说:“鬼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掉了下去,我不知怎么救你了!”
    他们说着,转进了一线天的狭谷中,这是贯穿南北的山峰上一条短短的狭谷,风势极大,人要是马步不稳,极有可能给这南来北往的穿峡风吹倒滚走了。幸而这时风不大,但人一到谷口,也给穿峡风吹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鬼妪说:“孩子!屏住气,脚步放稳,不然,你不单走不过这峡谷,说不定你给风吹下了山崖,就别想见到我家主人了。”
    聂十八是在深山大岭中成长的人,也知道这高峰上穿峡风的厉害,但却没有看见过像这穿峡谷般的险峻。这时,天色已是大亮,一轮红日,从东边的云海中涌出,霞光万道,染红了蓝天。也给远处的山峰抹上一层迷人的金色,脚下的晨雾,却似轻纱般围绕着山腰,轻轻的飘动,四周宛若仙境。聂十八看清了自已四周事物,地势的雄伟和险峻,仿佛自己置身于茫茫云海中的一处仙岛之上,峡谷口的一些巨大古木,生长得奇形怪状,显然是给凌厉的风力吹折成这个模样,如盘龙、如卧虎依附在山崖上,谷中两旁矗立如笋的山峰、石壁陡峭,不可攀登。山峰伸出来的狰狞怪石,摇摇欲坠,叫人提心吊胆地在它下面经过。
    聂十八不敢大意,凝神静气,放稳脚步。迎着一股强劲的风力而走,心想:现在没有什么风,这峡谷中的风力就这么强劲了,要是再大的风力,这峡谷能走过么?
    鬼妪说:“孩子,这处峡谷,却是一处练功的极好地方。”
    聂十八愕然:“什么?这里是练功的极好地方?”心想:峡谷这么危险,山峰上的悬石不知几时会掉下来,怎么练功呵!在这峡谷练什么功?
    鬼妪说:“是呀!你奇怪么?我家主人,就常常在这峡谷中练功的,每每狂风大作时,他就来这里运气练功了!”
    “什么?还在狂风大作时跑来这里?不怕给风刮走么?”
    “孩子!你要是在这里练成了迎风而立的本领,那么,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绝顶高手的掌力,也不能将你击倒击伤了。要是你能在狂风暴雨中到这里练功,挥刀击剑,择洒随意,那么,武林中的一些高手,绝对接不了你的一招半式;单是你持出的刀劲剑风,也可以击伤他们了。”
    聂十八吓得瞪大了眼睛。狂风暴雨中在峡谷中练功,简直是不可能,是异想天开的事。
    鬼妪继续说:“孩子,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在这峡谷里迎着风刀雨剑屹立而岿然不动,更希你在刀风剑雨中施展武功,挥洒自如,胜过我家的主人。”
    聂十八听得更是膛目结舌,在狂风怒号之中能在这峡谷站稳已是不可能,还要胜过她主人的武功?聂十八简直不敢去想了。鬼妪问:“孩子!你怎么不出声?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
    “鬼姨!我听见了!”
    “那你干吗不出声?”
    “鬼姨!我害怕我办不到,会令你失望。”
    “什么?你没信心?”
    “我——!”
    鬼妪语重心长他说:“孩子!事情还没有去办,就失去了信心?那你永远没有成功的希望。你应该先树立信心,才能不畏艰难,不怕失败去争取,才有成功的希望,懂吗?”
    “是!鬼姨。我不怕艰苦,也不怕失败,尽自己的努力去学去练好了。”
    “唔!这才对!”
    他们穿过一线大峡谷,沿着下山的小径又走了半里路,来到了一处遍地都是翠竹林的山拗。聂十八跟随鬼妪步入竹林中。一入竹林,便感到一丝丝竹下,四面八方都是小径,不知朝那里走才好。鬼妪带着他左转右弯,有时从竹林中的荆棘里穿过,有时明明眼前有路而不走,却拨开竹枝,走一条无径的草地,才转上另一条路去。
    聂十八先是感到这竹林中各处交叉小径,像蜘蛛网似的。四通八达,分不清东西南北来,一昧左转右转,心想:要是不知竹林的小径,那不迷路吗?后来见鬼妪有路不走,偏偏有时朝荆棘横生、竹林拦道、怪石挡路的地方走去,也奇怪起来,问:“鬼姨,我们怎么有路不走,却朝没路的地方走去?是抄近路吗?”
    鬼妪说:“孩子,你知不知这处竹林是什么地方?”
    “它不是竹林吗?又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竹林迷宫。”
    “竹林迷宫?”
    “是呀!要是外人闯进这片竹林来,恐怕他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无论他怎么走,转来转去,都是在原地附近打转转,最后还是走回原来的地方。”
    聂十八怔住了:“那怎么办?”
    “要是不带恶意的人无意闯了进来,我家主人自然会派人带他转出竹林;要是不怀好意的人闯进来,不是活活饿死,就是给我家主人捉了起来。不过,这里是高山峻岭,穷乡僻野。四周百里,绝少人烟,几乎没有什么人闯进来。闯进竹林里来的人,大多数是不怀好意的外来人。不是想来盗取我家主人的武功秘笈,就是前来寻仇的恶人。”
    “鬼姨!要是他的朋友来拜访他怎么办?”
    “我家主人在江湖上几乎没有朋友,更无任何亲属,又有谁跑到这里来拜访他了?就是有一两个知己,也不多来。他们要来,也知道这迷宫中的道路,不会走不出去的。”
    终于,他们来到了竹林深处的一处庄园。院子前溪水清淆。鲜花开满溪畔,一条小桥,横跨溪回,小桥尽处,便是院门,半开半掩。这庄园依山势地形而建,享台楼阁,布局得十分悦目、清雅、大方。有入云阁,半山亭,望峰台、微月楼、潭边小筑、听雨轩、潜心斋等等,整座庄园,宛如画中,聂十八疑这是人间的仙府,深山中的王侯深院。
    聂十八随鬼妪步上小桥,进入院门,便是一条曲径通幽的石板小路,没入玲珑山石和花草之中。聂十八又暗暗惊奇:这么一处人间仙府的大院,怎么连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不怕人闯进来么?但跟着一想,谁又能穿过那一片如迷宫的竹林?既然没人能闯进来,又何必要一个看门之人?谁知他一转过玲拢山石,便看见一位面目狰狞的汉子,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与两头矫健、凶猛的花豹在互相嘻戏,翻腾纵跃,令聂十八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向前走了。鬼妪说:“孩子!别害怕,这是我家主人的豹奴,与两头守山的花豹在练功。”
    聂十八问:“这豹子不咬人吗?”
    “放心!”它们不会来伤害你的。以后,你在这里与它们混熟了,它们不但不伤害你,还保护你哩!”
    聂十八心想:有这么两头矫健异常的豹子守山,别说人不敢来,连其他的野兽也不敢来!怪不得这一带深山高岭,没有人家。他不由想起了在金鸡岭住的岭南双奇,家中也养了一头凶猛的斑虎。岭南的奇人异士,怎么尽养这些凶猛的大虫?不怕吓坏了来拜访的客人吗?
    狰狞大汉和两头花斑豹见有人来,也停止了嬉戏。奇异的是,两头豹子见了聂十八,好像见了熟人和老朋友似的,纵跳过来,要和聂十八亲热,吓得聂十八不自觉地抖出了兔于十八跑的功夫,也似灵豹般的纵了开去,闪过了两头豹子的扑来。这一下,也逗得两头豹子来和他追逐嘻戏了。更吓得聂十八一下纵上山石上去,叫道:“鬼姨!你叫它们别过来,不然,我会用猎刀伤了它们的。”
    鬼妪和豹奴见聂十八抖出的两个招式,敏捷、机灵,不禁暗暗点头赞许。这不就说明聂十八重伤后的身体已完全恢复过来,而且功力比以前大有进展。鬼妪连忙喝住两头花豹,对他说:“孩子,它们是想和你亲近,别害怕,你下来吧。”
    “和我亲近?我和它们不熟呵!”
    豹奴咧着嘴笑道:“聂公子!你和它们不熟,它们可和你熟了。”
    “它们怎么和我熟了?”
    “聂公子,当你重伤昏迷不醒时,来到了这里,是它们日夜在你身前守护着你的。”
    “哦?它日夜守护着我?”
    “聂公子,当时主人抱你回来,你昏迷得不醒人事,我家主人就把你放在听雨轩中让你卧下,帮你医治外伤,驳接好胁下的两根断骨。就是它们日日夜夜在听雨轩守护着你,就是你外伤好得七七八八后,才送你到藏身岩洞里继续医治。在这其中,你是一直不醒人事的。”
    聂十八愕然:我怎么昏迷了这么久?鬼妪说:“孩子!下来吧,别冷了日夜中护着你的两位豹朋友之心。”
    聂十八心想:既然鬼姨都这么说了,看来不会假。便纵身跃下来。两头花豹,果然似两头极为驯服的家狗一样,走过来嗅嗅他,挨着他擦起身子来。聂十八初时还有点提心吊胆,后来放心了,蹲下来和它们亲近,伸手去抚模着两头花豹光滑的毛皮,高兴而又兴奋他说:“豹朋友!我多谢你们日夜看护我了!”
    豹奴说:“聂公子,你叫它们为豹朋友,它们听不明白,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要是叫它们为云豹儿、雪豹儿,它们就明白你叫它们了!”
    “它们一个叫云豹?一个叫雪豹?”
    “是,大的叫云豹儿,小的叫雪豹儿。”
    鬼妪说:“好了!好了!别云豹、雪豹的了。豹奴,我问你,主人现在哪里?”
    “潜心斋。”
    “他知道我们来不?”
    “知道!知道!主人一早吩咐我,说你们来了!直去潜心斋见他。”
    鬼妪对聂十八说:“孩子!我们走。”
    聂十八跟随鬼妪走了一段林荫夹道的小路,又穿过一段曲桥,进入一座圆门。一进入圆门,又是别有一番天地。这里绿草如茵,鲜花似锦,花木从中,有一对梅花鹿在花木下悠闲自如地吃草,丝毫不怕陌生人的进来。这里更是仙境中的仙境,清静淡然,令人有一种远离尘世之感。人间的一切烦恼之事,全抛之于脑后了。最的,他们来到了一座异常精雅的阁楼之下。一位小童,坐在石上,一见他们了,便站了起来说:“你们来了?”这位小童说时,眼睛好奇地向聂十八打量着。
    鬼妪应道:“我们来了!主人呢?”
    “主人在里面。你们等等,我去给你们通报。”说着,便走了进去。聂十八在还没有来之前,极想见见救自己一命的大恩人,拜谢他的救命大恩。但现在快要见到时,反而有点心慌起来。他问鬼妪:“鬼姨,我见到你的主人时,说什么话才好?”
    “孩子,你什么也别说。”
    “什么?什么话也别说?那行吗?”
    “孩子!我家主人救你的大恩,细心看顾你的情,并不是一般言语所能表达出来的。而且他老人家极反感听到那些虚浮感激之辞,阿谀奉承之话。孩子!你从心里感谢他就行了,他问你什么,你就真心地回答什么,一切尊敬之言,都不用说,就像你和我说话一样,真心实意。”
    聂十八听了,一颗心放了下来。要是这样,就好办了。不一会儿,童子转了出来,说主人叫他们进去。
    鬼妪拉了聂十八之手:“孩子!我们进去吧!”她带聂十八步入这精雅的楼客。楼阁里的一切陈设,简单、精致、大方,似乎一尘不染。聂十八一进门,便看见一位精奇的老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白眉白发白须,一双目光,凛若冷电似的,神态严厉,目光几乎可以洞穿一个人的肺腑,令人不敢至少接触。鬼妪首先下拜说:“婢子鬼妪叩见主人,聂公子已痊愈了,婢子现在带来见主人。”
    在这庄严的楼阁里,聂十八也跟着下拜说:“小子聂十八,也叩见老人家了!”
    这位精奇的老人目视了他们一下,语气平淡地说:“唔!你们都坐下来吧!”
    鬼妪应了一声,便与聂十八盘腿坐在别外两张蒲团之上。聂十八一听老人的说话,声音颇为耳熟,心中奇异:这声音我曾经听到过的,我曾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人家了?
    精奇的老人这时问聂十八:“浑小子!你记得老夫不?”
    这声音、这语气,聂十八更熟悉了,一下忘情地站了起来,惊讶地问:“老伯伯,是你吗?”
    原来这位精奇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聂十八在鸡公山中埋葬贺镖师等一批死尸时,所碰到的一位如鬼魅幻影似的神奇黑衣老者,当时聂十八几乎给他吓死了。以后聂十八在鄂北东篁店遇险时,这位黑衣神秘老者又突然出现,不但救了聂十八,也救了长沙雄风镖局余少镖头等人,闪身而去。这位神秘的黑衣老者,正像大诗人李白在“侠客行”诗中所描写的侠士一样:“……十步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令人惊讶而神往,也令人追思和怀念。在聂十八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后来,聂十八又在穆家人船上再次见到了这位神秘的黑衣老者。随后黑衣老者又在长江上以匪夷所思的高超武功,杀伤了七煞剑门中的一伙人,解了穆家大船之围。随后他便飘然而上,没留下任何片言只语。从此,聂十八就没有再看见这位神秘莫测的黑衣老人了。聂十八怎么也想不到鬼妪的主人,就是这位武功奇高、神秘莫测的黑衣老者。是他,又在广州白云山上救了自己,细心医治自己和派人来伺候自己。鬼影侠丐和穆家父女对自己有恩,但怎么也比不上这位神秘老者三次救自己的大恩大德,这是聂十八怎么也忘不了的,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叫起来。这里庄严、宁静的气氛,老人神态的严厉,他完全忘记了,他心中只有惊喜、讶然和激动,也打破了自己的拘束。他这么惊喜,激动的叫唤,连鬼妪也一时不知所措,害怕得罪了一向严肃的主人。当她看见自己的主人一点也不动怒,反而满意地对他点点头说:“浑小子,你还没有忘记老夫。”鬼妪放心了。聂十八真诚地说:“老伯的,我怎么能忘记你呵!”
    “浑小子,你不怨恨老夫么?
    聂十八愕然了:“我怨恨老伯伯干吗?”
    “老夫明知你离开鸡公山,前来岭南,一定是危险重重,几度生死,却没有极力阻止你,你不怨恨?”
    “这怎能怨伯伯的?而且伯伯当时也曾经警告过我了,劝我别去,只是我没有听。”
    “你也不怨恨别人?”
    聂十八摇摇头:“伯伯,我也不怨别人,要怨,就怨自己。”
    “什么?广州武威镖局的人和七煞剑门的人,你也不怨恨?”
    聂十八叹了一声:“伯伯,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就是怨他们也没有用。”
    “浑小子,你以为事情了结了吗?”
    “没有了结?”
    “浑小子,这事情才刚刚开始哩!”
    “才刚刚开始?”
    “武林中的奇珍异宝蓝美人至今仍没有下落,他们要是知道你这浑小子还没有死,必然再会寻找你。”
    聂十八茫然了:“他们,那我怎么办?”
    “浑小子,你最好也去追寻这蓝美人的下落,只有找到了蓝美人,你才能免去了一切麻烦。”
    “伯伯!我去哪里寻找这个没影踪的蓝美人呵?”
    “浑小子,那你一世也别想能有安宁的一天,除非你从此隐姓埋名,在深山老林隐居,别再在外面出头,或许可以躲避大难。”
    “什么?他们还不相信我身上没有什么蓝美人吗?”
    “哼!他们要是相信,七煞剑门的人,就不会公然追踪你到岭南来!武威镖局的冯总镖头,也不会追问你蓝美人的下落!”
    聂十八怔了半晌,最后说:“伯伯,那好吧!从此我隐姓埋名,在深山老林捕猎为生,那儿也不去了。”
    “唔?你害怕了?”
    “伯伯,我是有点害怕。”
    黑衣老人冷冷地不悦地说:“不错!你这样做,的确是可以使自己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地在深山老林中活下来。只是可苦了曾经接触过你的人或曾经出生入死救过你的人。”
    聂十八愕然了:“我怎么害苦他们了?”
    “浑小子,你怎么不想想,一旦蓝美人不找出来,你固然可以躲在深山老林中平平静静地生活,可是穆家父女、叫化吴三以及飞天狐等人,甚至岭南双奇一家,就会被人上门追问或追查了,一来追问你这浑小子的生死下落;二来要从他们身上寻找蓝美人。”
    “怎么要在他们身上寻找蓝美人的?”
    “因为他们对你那么好,那么关心,为你出生入死,人们不疑心你将蓝美人交给他们了?或者向他说出了蓝美人的下落来?”
    “这不冤枉了他们吗?”
    “浑小子,世上的冤枉多的是,何止在蓝美人一件事上?他偿说不出你的下落,也说不出蓝美人来,你想后果会怎样?”
    “会杀了他们?”
    “不错!会杀了他们,或者千方百计将他们活捉了,严刑拷打,追问蓝美人。不过,他们身怀绝技,只要不中敌人的奸计,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你这浑小子所住的地方,一些无辜的乡民村妇,就死得太冤枉了?”
    聂十八睁大眼睛:“这关我的乡亲什么事了?”
    “人们寻不到蓝美人,不疑心你将蓝美人收藏在你住过的地方了?不但七煞剑门人疑心,就是广州武威镖局的人,也会疑心,会去鸡公山一带寻找。”
    聂十八着急起来:“伯伯,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可以隐姓埋名,要深山老林中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么?又怎么办了?”
    “不行!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平安,而害了他们的。”
    “浑小子,你要在江湖上走动了?”
    “我去跟他们说清楚!”
    “这有用么?你不是在衡山之下,湘江之畔,跟他们说清楚了么?七煞剑门的人相信你吗?冯总镖头相信你吗?”
    “那,那我怎么办?”
    “浑小子,唯一的办法,找寻出蓝美人来,才可以彻底解决这一场武林中仇杀。”
    “好!我去寻找!”
    “浑小子,你凭什么去寻找?恐怕你在江湖上一露面,就给人捉了去。”
    “伯伯,你放心,我多少会两下功夫。”
    “是不是吴叫化教你的什么兔子十八跑和穆老爹传授给你的那一套刀法?”
    “是!”
    “这两门功夫,也算上乘,但在你使来,毫无作用,发挥不了它们应有的威力来。”
    “什么?我发挥不出它们的威力来?”
    “浑小子,你想不想试试?就是我身边的小童,也可以活捉了你。”
    聂十八一怔:“什么?他可以活捉了我?”他不由望了望那一位比自己小得多的童子了!
    黑衣老者向小童说:“雨儿!你与这浑小子走一趟试试。”
    雨儿应了一声,对聂十八说:“聂公子!请出招!”
    聂十八心想:我虽然功夫不好,但洪湖四把刀、湖南的山贼金毛虎等人,我也打败了,你才不过十一二岁,能活捉了我?不由问道:“你要活捉我?”
    “是!主人吩咐我要活捉你!你有什么功夫,尽量抖出来好了!”
    “在这里吗?”
    “你怕在这里跑不掉,到外面草地上也行。,’雨儿不在意j说。
    “不不!我会踢伤或打倒你的。”
    黑衣老者说:“浑小子,要是你能踢伤打倒了他,你就可以立刻出山在江湖上走动了!”
    鬼妪忍不住说:“孩子你小心了!别叫雨儿一出手就将你活捉了去。”
    聂十八心想:他出手就能捉了我?我就是不会功夫,是木头人,不会溜跑么?便说:“我不出手,你先出手吧!”聂十八想看看雨儿怎么一出手就能活捉了自己的。雨儿说:“聂公子!我出手了,你可小心了!”
    “好!你出手!”
    雨儿一跃而起,伸手便要去抓聂十八。聂十八一招十八跑动作,滚身闪开。可是当他跃起来时,雨儿竟在他身后一下将他抓了起来,他仍想挣扎,不知怎么,他浑身的气力,就是抖不出来,活活地叫雨儿捉住了,动也不能动。聂十八一下怔住了:这是什么功夫的怎么一抓我就不能动了?他哪里知道,雨儿一抖出的,是武林中不多见的太乙门的折梅手法,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夺取对手的兵器,将人活擒了过来,聂十八的兔子十八跑怎么闪避得了?
    黑衣老者说:“浑小子,你怎不抖出你那穆家的刀法来?”
    “动刀?伯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真的会伤人弄不好会出人命。”
    “浑小子,你伤了人才说。”
    雨儿说:“聂公子!你真能伤得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不不!我们没仇没怨,何必来真的?”鬼妪说:“孩子,你怕伤了雨儿,那你用一块竹片,当作猎刀使用好了。就是你刺中了雨儿,也不会流血,更不会弄出人命来。”
    聂十八说:“这也好!是现在去哪里找一块竹片来?”
    “孩子,你要竹片还不容易的?我去给你取来。”鬼妪说着,便走到外面取了一个三寸高的竹筒来,也不用刀,只用一双手,随意劈开。鬼妪一双手,仿佛如锋抻无比的小刀一样,右削左削,一块二寸多宽、三寸长的竹片,就削成了一把竹匕首的形状来,交给聂十八:“孩子,这行了吧?”
    聂十八又看得惊骇不已,心想:鬼姨这双手是什么手呵!手指、掌沿,竟比自己的猎刀还锋利,要是一个人给她手掌砍一下,那不连脑袋也砍了下来?世上竟然有这等骇人功夫的?鬼妪见他怔着不出声,问:“孩子,你怎样了?这把竹匕首不趁手么?”
    聂十八醒过神来,慌忙说:“趁手!趁手!鬼姨!你这是什么功夫的?一双手比刀剑还锋利?”说着,将竹匕首接过来。
    雨儿说:“这是武林中所说的掌沿刀,别说竹子,连石头也可以削得下来。”
    “掌沿刀?”聂十八又惊愕了,手掌也练得如利刀般的锋利?这怎么练呵!
    雨儿又说:“聂公子,这只是鬼姨的雕虫小技,她还有更厉害的武功哩!”
    聂十八更惊怔了:“什么?这么厉害的掌沿刀还是雕虫小技,那其他功夫不更可怕了?
    鬼妪轻轻对他说:“孩子!别胡思乱想,小心与雨儿交锋,另叫他一出手又将你活捉了去。你应先出手,抢快才行。”
    聂十八点点头:“我知道。”聂十八也感到一招还没有抖出,就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活捉过去,太不像话了!聂十八并不想争强好胜,只是感到如果败下来,似乎对不起吴三叔和穆老爹传给自己的这两门防身自卫本领,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心,就是自己明知不敌,也不能一招就叫人捉了去。
    雨儿说:“聂公子,请出招!”
    聂十八知道雨儿手脚极快,也不客气了,说:“那你小心了!”
    雨儿神态傲慢他说:“请!”
    聂十八突然身似灵豹,行动敏捷异常,以兔子十八跑的步法,配合穆家的刀法,一招凌波蹭浪抖出,雨儿轻巧一跃闪开。聂十八又是一招劈风斩浪抖出,雨儿想不到聂十八的身法、刀法这样快捷,有些惊讶,不敢大意,也不敢贸然进招,以灵巧无比的轻功闪过。聂十八又是一连七八招施展出来,逼得雨儿窜到横梁上去躲避了。聂十八一来不会轻功,纵到粱上进招;二来也缺乏临敌斗争的经验,以为雨儿害怕了,便停下来。鬼妪在旁说:“孩子!小心,别大意。”话刚落,雨儿一下从梁上跃了下来,便出手进招。聂十八慌忙以兔子十八跑动作就地一滚,跟着纵身而起,也想抢先出招。可是公一脚踢空,雨儿以极快的行动,又一招折梅手法抖出,不但抓住了聂十八握竹匕首的手腕,同时也将刀夺了过来。
    聂十八惊愕得张大了口,他简直看不清雨儿的身法和出手,稀里糊涂地就叫雨儿将自己的竹刀夺了去,而且又给人活捉了,半晌才问:“你这是什么功夫的?”
    鬼妪说:“孩子!雨儿抖出的是摘梅手。”
    “摘梅手?”
    “也就是说,这是武林中一种极为上乘的白手夺刀功夫!孩子,以你现在的功夫,刀法虽属上乘,但行动太慢了,不是雨儿的对手。”
    “什么?我的行动还慢了?”聂十八心想:我已是抖出了浑身的功夫,可以说行动比兔子还快,怎么还说太慢了?那怎么才算快?要像飞矢一样的才算快么?黑衣老者这时说:“浑小子,以你目前这样的功夫,连雨儿也敌不了,怎能在江湖上走动,去战胜七煞剑门和其他武林中的高手?别说你没办法去追查蓝美人的下落,就是想报答有恩于你的吴三叫化和穆家父女也不可能。万一他们遭到更厉害的对手袭击,你怎么去救他们?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救他们吗?就是你牺牲了自己的一条命,也救不了他们!”
    “这——!”聂十八一下哑口无言。
    黑衣老者又说:“浑小子,你这两门功夫,只可以打发一些山贼小寇,单是七煞剑门的三十六名剑手,你一个也应付不了。不但救不了那些有恩于你的人,反而给他们添麻烦,要人家来救你,甚至会害了他们!”
    “伯伯,那,那我们怎么办?”
    “浑小子,你想不想学老夫的功夫?”
    “伯伯,想呵!我怎么不想的?”
    鬼妪说:“孩子!你还不拜我家主人为师,求他老人家传你不世的绝技?”
    聂十八一下福至心灵,连忙向黑衣老者行三跪九叩大礼,说:“伯伯师父,请收我为你老人家的弟子。”
    神态严峻的黑衣老者,目光顿时闪耀出一阵激动。多少年来,他一直在江湖上诡秘隐没,足迹几乎走遍了神州大地。一方面暗行侠义之事,以补偿自己以往的大错;另一方面,更想物色一位根基好、心宅仁厚、道德高尚的少年为自己的接斑人,承接自己的衣钵。可是他一直找不到这样一位品质兼优的少年来,不是缺这样,就是那样不是,有的骤然看去,很合乎条件,可是日子一久,缺点便暴露了出来。大多数的,没有为人间正义献身的精神,小仁可以,大仁便办不到了。即使根基不错,心地也好,道德也算得高尚的人,可是不是太过冲动,就是自视甚高,不是一个智者所为,都今他失望而罢手。当黑衣老者第一次在鸡公山看见聂十八为一个临死之人应承诺言时,便暗暗惊讶:这个浑小子是胡乱应承,还是不知道岭南有多远而应承。于是他便暗暗试试聂十八的胆色。一试之下,感到聂十八心地不错,也具有一定的胆色,要是别的人,不是给吓得半死,早已飞身逃跑了,那里还敢埋葬众多尸体的了是,他便一路跟随聂十八回到家中,见聂十八不但大胆,也为人机警,又是暗暗高兴,便以言语相试,说岭南千里迢迢,一路上有不少惊险,何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临死之人而去岭南?聂十八的回答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黑衣老者这时已有心要收聂十八为接班人了,但仍不大放心,要看看聂十八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毅力,实现自己的诺言。于是他一路暗暗跟随聂十八南下。因为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好与坏在各种不同的事件和考验中才能观察出来的。黑衣老者就是以审视的目光,一路上严密地注视着聂十八的一举一动。好像上天有意垂爱黑衣老者似的,终于没辜负他十多年来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寻徒的苦心。一路上他终于看透了聂十八为人的纯朴、厚道,心宅和仁厚,心灵的高尚,更兼有一股百折不回的韧性和毅力。千辛万苦完成了一个死人之托。尽管聂十八算不上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但这么一块噗玉,在人间来说,已是完美无暇的了。当他看见聂十八为了他人的安危,力拼洪湖四把刀后,从暗中审视变为一路暗中护送着聂十八了。他担心聂十八为鬼影侠丐吴三夺了去,所以突然出现在穆家大船……
    可以说,黑衣老者收聂十八为弟子,已用尽了心血,今日才能如愿以偿,又怎不今他内心激动?
    黑衣老者在一阵激动中又恢复了平静,说:“孩子!你起来吧!你既然拜我为师,我对弟子的要求是非常严厉的,要吃得大苦,受得起大劳,还要经历多种惊险的难关,忍受别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磨练,你做不做得到?”
    “师父!你放心,什么苦和劳我都受得了!什么惊险我都不会后退!”
    黑衣老者点点头。他了解聂十八是一个一言如九鼎的人,说得出便一定做得到。又问:“孩子!你知道为师是什么人?”
    “师父!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师父在我心目中是一个极好而又极有本事的人。”
    “我要是一个恶人你又怎样?”
    聂十八愕然:“师父怎么是恶人了?”
    “要是师父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会怎样?”
    “不会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师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世上有这样救人的恶人吗?要是这样,我也做一个像师父这样救人的恶人。”
    黑衣老者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问:“孩子!你知不知道为师在江湖上有一个可怕的绰号?”
    聂十八睁大了眼眼:“师父有一个什么可怕的绰号了?”
    “黑豹!”
    聂十八一怔:“什么?黑豹?”
    “不错!就是黑豹。”
    “江湖上人称的神秘黑豹?”
    “哈!孩子!你是不是后悔拜我为师了?”
    “师父!我怎么会后悔了?黑豹这个名称也很好听呵!有什么可怕了?”
    的确,要是聂十八从来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没接触过武林中的一些奇人怪士,一听到黑豹之名,准会吓了一大跳。他是一位深山打猎的人,也曾见过深山大野中的一些凶猛野兽,如老虎、豹人、豺狼、熊等等,但从来没有见过黑豹这样凶猛的野兽。但在民间的传说中,黑豹可以说是一种近似神物的野兽,是山林守山的灵物,行动矫敏如电、机警异常,夜出日没,捕杀猎物,一击必中。这样的灵物,令人敬而生畏,怎不叫人害怕。可是聂十八接触武林人士不少,有很多比黑豹更可怕的绰号,如飞天妖狐、黑煞神!母老虎、黑罗刹、勾漏二鬼、毒蝴蝶等等,莫不叫人害怕,但可怕的绰号,不一定就是坏人和凶恶之徒像飞天妖狐,就是一个好人。毒蝴蝶也并不坏。至于青衣狐狸、黑鹰,更是令武林中人敬畏的侠义人士了。黑豹之名,不比这些绰号好听得多吗?所以聂十八并不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了,不但没感到可怕,反加感到可爱和令人神往。
    黑豹目光敏锐,阅人历世的经验异常的丰富,他一下听出聂十八的话是出自真诚的肺腑之后,并不是什么故作镇定或阿谀之辞,又暗暗点头问:“孩子!你在江湖上没听说过黑豹的可怕?”
    “师父!我听说过了,但有一个人,将师父说得非常的好。”
    “哦?他怎说为师的?”
    “她说,从恶人方面来说,师父是恶人中的恶人。一些凶恶、残暴、为非作歹的山贼、草寇豪强,都将师看成是煞神,是他们的克星;而一般平民百姓,却将师父当成了救命的恩人,是一个来去无踪无影的神仙。”
    “这是谁说的?”
    “是长沙雄风镖局的余镖头说的。师父,她还说今后要想办法报答你老人家的救命大恩。不但是她,就是穆家父女,也感激师父相助之情。”“他们没说为师性情残忍,好杀人么?”
    “师父,是有些人说你老人家连好人也杀,但我不相信。”
    “哦?你怎么不相信?”
    “我认为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所说的好人!未必就是真的好人。师父杀了他们,必定有他们该死的原因,就像山凤姐姐心爱的人肖郎一样,初时我也以为他是一个好人,谁知他却是一个真正的坏人,而且坏透了!怪不得山凤姐姐的母亲要杀了他。”
    “唔!你能这样想,总算没在江湖上白走了一场,孩子!你要记住。在江湖上走动,好人和坏人,不是一下就可以看出来的,有时在某种情形之下,逼得你不能不杀人,就像你在郴州道上和清远的水道上,你要不杀了那些山贼水寇,只有等他们杀了你,或忍心看着他们残杀无辜的人,懂吗?”
    在这一点上,聂十八是心有感受,也曾目睹过的,说:“师父我知道。对付坏人,就像对付恶狼一样。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人了!”“孩子!但你也不可胡乱的杀人。”
    “师父!我怎敢胡乱杀人的?”
    “唔!以你的为人,为师相信你。孩子!你今就好好地在这里学武。”
    “师父,我要在这里学多久?”
    “三年!”
    “什么?三年?好不太长了?”
    鬼妪忍不住说:“孩子!三年来说,对你已是太短了!有的人十年八年,还学不了哩!”
    黑豹皱眉问:“孩子,你不安心?”
    “师父,我不是不安心,我是担心我鸡公山的那一些乡亲们有危险,想早一点赶回去看看。”
    鬼妪说:“孩子,你功夫未学成,赶回去也有什么用?你能救得了他们吗?”
    黑豹说:“这一点你放心,为师已请岭南双奇和山风姑娘赶去鸡公山中了,他们会在暗中看顾那一带百姓的安危的。”
    聂十八惊喜了:“他们去了鸡公山?”
    “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师父!有他们去,我当然放心了。可是,这不麻烦他们了?”
    鬼妪说:“江湖上讲的是一个‘义’字,人心换人心,你为他们,几乎丧生在白云山下,他们一直感到内疚不安。现在请他们一家去,正好为了报答你的情。何况这还是保护平民百姓,就是不为报答你,他们也会去的。孩子,你要是认为麻烦了他们,今后艺成下山,再去报答他们好了!”
    聂十八这才无话可说。他心感到这样一来,欠下了岭南双奇的一笔人情债。自己在白云山的事,是自己不自量力和不了解岭南双奇的功夫而自讨的,根本不关岭南双奇的事,他们用不着什么内疚不安的。
    黑豹说:“孩子!安心在这里住下来,要想练成傲视天下的武功,只能是潜心忖一,绝不能有什么杂念。不然,你不但十年下不了山,一旦走火入魔,你就终身残废了。”
    聂十八不禁心头悚然:“是!师父。”
    “你十二经脉内功全都练熟了?”
    “是。这都全靠鬼姨的苦心指点,我全都记在心里,练熟了!”
    “好!今后十天之内,你除了早晚练十二经脉的内功处,白天要活动手脚筋骨,四处走动,一来熟悉这里的地形山势,头五天顺例每日赤手空拳捕捉一只山鹿回来;二来使你所练得来充溢手脚的真气能尽情施放。以后五天,再赤手空拳捕捉空中的飞鸟。”
    聂十八愕然:“赤手空拳去捕捉飞鸟?”
    黑豹说:“不错!五天后捕捉飞鸟。”
    黑豹说:“这是你入门的基本功夫,练不成,第二步你就别想学了。至于怎么去捕捉,鬼妪自然会教你如何运气的捕捉的方法。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听雨轩住下来,不用回到那山洞去了。鬼抠,现在你带他去听雨轩,十天后再来这里见我。”
    鬼妪应了一声,对聂十八说:“孩子!我们走吧!”
    听雨轩,座落在清潭边的一处楼阁,背靠山崖的一处石壁下,面临深潭,潭的四周,都是一丛丛的翠竹。这里,只有一条林中曲曲弯弯的小径可通。每当山雨来临时,风声、竹叶声、雨声,以及雨点落在潭中和竹林中的声音,会形成一曲美妙的风雨乐章,似琴似筝,如笛如箫,分外好听,所以这处楼阁,取名听雨轩。
    听雨轩是室小而雅洁,结构玲珑别致,不论窗棂、门户、走廊,以及室内的家私用具,都是各种不同大小的青竹构成,它是竹的世界,也是竹子的各种艺术珍品,大至整座楼阁,小至一个个茶壶茶杯,都是用竹子搭盖和雕刻而成。
    鬼妪带了聂十八来到听雨轩。聂十八十分惊奇这处楼阁竟然全部都是竹篾结成了,没有任何的砖木,有厅有房,还有一处书房,一应生活用品齐全。鬼妪说:“孩子,今后三年,我们两人就在这里居住了。楼房虽然简陋一点,但十分清静。”
    聂十八说:“鬼姨,这里并不简陋呵!比起我所住过的地方不知好成千倍。我好像住进了一家大富大贵的人家了。我感到什么都新奇和华丽,实在太好太美了!”
    的确,聂十八没有说错,他所住的茅屋,简直不能和这里相比,就是他在江湖上行走,所住过的客栈、船舱,都没有这听雨轩好,唯一能比得上的,就是湖南金鞭侠田中玉的府第,但他在田府中居住,给人当上宾似的,不但吃得不舒服,就是住也住得不舒服。当然,更比不是这里这么的清雅和环境的优美了。何况和鬼妪在一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象在金鞭侠田中玉的家中,处处有丫环、仆人伺候,弄得他手脚不知怎么摆放才好。
    鬼妪和聂十八在岩洞里生活了一段日子。尽管鬼妪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初时也没有给他好面色,但日子一久,聂十八却感到鬼妪似母亲般的关心和爱护自己,他再也不感到鬼妪的面目可怕了,反而感到极为亲切。在这里,他也真的离不开鬼妪,要是没有鬼妪在身边,他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鬼妪说:“孩子,你这么容易满足,随遇而安,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就好办得多了!”
    “鬼姨!现在我干些什么好?”
    “现在,你要首先熟悉竹林中迷宫的道路,不然,你不但出不了去,就是出去了也回不来。”
    “鬼姨,我应该怎么去熟悉才好?”
    “孩子,入了竹林迷宫,你记住四句话就可以出手竹林迷宫了?”
    聂十八睁大的眼睛:“什么?记住四句话就可以出入竹林迷宫了?”
    “不错。”
    聂十八心想:“竹林迷宫里的道路、小径四通八达,个个路口都差不多,令人不知朝那里走才好,记住四句话就行了?四句话是咒语么?会推动人朝正确的方向走?”便问:“鬼姨!这四句是什么话?”
    “遇木靠左,逢竹转右,见刺直入,碰石越过。”
    聂十八更惊奇了:“就是这么四句话。”
    “孩子,这是出入竹林迷宫的口诀,你千万别向外人说出去。”
    聂十八简直不知道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念了这四句话就可以出入迷宫了?他不敢去相信。鬼妪说:“孩子,现在我们就去竹林迷宫走走。你走过一次,就明白了。”
    “好的,鬼姨,我们现在就去。”聂十八十分好奇地看看这四句话有什么威力了。他跟着鬼姨转出路口站住了,问“鬼姨!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念口诀么?”
    “孩子,这口诀是记在心中,不能说出来。你看看对面是什么东西?”
    “前面有一丛竹树。”
    “逢竹转右。孩子,你朝右边的一条道路走去就行了。”
    聂十八一下明白了,问:“鬼姨!是不是在竹林中行走,遇上树木走左边,碰上竹树走右手,看见荆刺直穿入,发现岩石而越过?”
    “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聂十八依照这四句话的指示,左弯右转,遇荆刺丛直入,逢乱石而越过,没有多久,就走出了竹林迷宫,来到了他先前和鬼妪从岩洞里出来入口的地方。他真想不到自己认为十分困难、错纵复杂,扑朔迷离的迷宫小径,就这么轻易地闯过来了。看来世上任何复杂、神秘不可理解的事物,只要明白其道理,掌握其方法,就不是什么神秘和不可办到的事了。问题就是自己不知道,不懂得其奥妙,不了解其方法。聂十八惊喜地说:“鬼姨,原来竹林迷宫是这么轻易穿过来的。我以为要走几十次才能记清道路。”
    “孩子!你知道这四句话,那当然容易了,对外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困难了!”
    “鬼姨,要是从其他的入口进竹林,会不会这样?”
    “不论从那一处出入口进竹林,只要记住之四句话,都可以穿过迷宫。”
    “要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布下的这一坐竹林迷宫是什么阵法?”
    “什么阵法?”
    “是三国时代诸葛也明在长江边上布置的八阵图。”
    聂十八对诸葛孔明这一名相是知道的,也知道孔明的事迹,惊讶地问:“变化无穷的八阵图?”
    “是!但又不完全是。孔明的八阵图是从生口入而生,从死门入而死。你师父将它变化过来,弯成了生生死死连环八封阵。要是知道了这四句话,便处处是生门,要是不知道,就处处都是死门了。没有人指引,必然给困死在竹林中,永远闯不出来。”
    “我师父这么有本事?”
    “孩子,你师父的本事大哩!有夺天造化之功,鬼神莫测之能,你要好好跟他学,便终身享受不尽了!”
    “鬼姨!你学到师父的功夫了?”
    鬼妪摇摇头:“孩子!我年老了,根基也不好,只能学到你师父的两门绝技防身,其他的都不行。”
    聂十八怔住了,在他看来,鬼姨已是一个十分了不起了的人了。不但是鬼姨,就是他所见到的豹奴和雨儿,也是十分有本事的人,现在见鬼妪这么一说,才会两门绝技防身,怎不诧异?问:“鬼姨!那雨儿呢?”
    “他慧根不高,品质不佳,只会一门的绝技。”
    “什么?他才会一门绝技?”
    “他只会折梅手法,而且这一门折梅手法,他足足勤学苦练了三年,才算学会了。”
    聂十八更怔住了,雨儿的一门折梅手法,自己会两门功夫,招都接不了,只要雨儿一出手,一下就将自己活擒了过去,怪不得鬼姨说师父有夺天地造化之功,鬼神莫测之能了。聂十八又不由得担心起来:“鬼姨,我不知能不能学得了师父的功夫。”
    “孩子!你虽然算不上是聪明的人,但你心术正、人品好、道德高,更主要是你有极为深的根基,我们都比不上你。”
    “鬼姨!我有什么深厚的根基了?再说我的道德也不高呵!”
    “孩子!你自己的好处,自己看不到,别人是看得出来的,就是我与你相处不久,也感觉出来了。孩子,你用心跟师父学吧,虽然你算不上绝顶聪明的人,说一知十,但勤能补拙,只要你苦练,不怕失败,就行了!而且你师父的一身绝技,只有心术好的人才能学,稍有一点歪心邪念,就会走火入魔,不但学不会,恐怕连生命也不保。”
    聂十八听了不禁心头悚然:“这么严重?”
    “孩子,上乘的功夫,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到的,一要讲缘份,二要讲时机,三嘛!就要讲本人的根基和人品了。孩子,你千万不可失此机会了!世上心术好、人品正、道德高尚的人也不少,但他们不是没有缘份,就是没有机遇。你师父找不到他们,或者已投到了他人的门下。就像你所遇到的吴三叫化和飞天妖狐,他们都是学武的上上人选,心术正、人品好、慧根比你还高,但他们已是别人的门下弟子了。就是穆家姐妹和山凤姑娘,她们的家传武学渊博,也用不着拜别人人师,但最主要的,还是缘份,可以说,她们都与你师父没有缘份,就是她们愿拜你师父为师也不行。”
    “哦?怎么不行的?”
    “因为她们已有自己的武功和家传的内功,不能学你师父的绝学,一学就会经脉错乱,除非将她们过去所学的功夫,全部废掉才可以学。这样,她们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聂十八说:“鬼姨!我也学了他们的功夫呵!这怕不怕错乱经脉了?”
    鬼妪一笑:“孩子!在学武上,你根本还没有入门哩!现在才算是开始学,怎么错乱经脉了?要是这样,你师父也会收你吗?你顶多会几下拳脚功夫,比一些在江湖上卖艺为生的花拳绣腿功夫好一点而已,碰上真正武林中的人,简直是不堪一击。人家为你击伤拍飞,只不过太大意了,没有提防你。”
    聂十八又是哑口无言。鬼妪又继续说;“孩子,你真的要勤学苦练。我详详细细告诉你我家主人一生的经历和一些不幸的遭遇。”聂十八坐下来说:“鬼姨!你说吧,我在听着。”聂十八不由想起了在长江的穆家大船上,黑衣老者曾经说过的那段话来。当时黑衣老者对自己这么说:“要是老夫早年有你一半的好运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了。”自己当时还问:“老伯伯现在不是很好么?”“好什么!?老夫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像孤魂野鬼似的在江湖上游荡,也叫好么?”当时不单是自己,就是吴三和穆老爹也相视愕然,不明白这位动如鬼魅、武功莫测的老者过去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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