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回风雪征途
    上回说到聂十八首先跃到黄衫大汉面前,阻止他再杀人。他掌拍脚踢,将两三个正想伤害田家武士的山贼拍倒踢飞了,对黄衫大汉喝道:“你给我住手!”
    黄衫大汉骤然见三条人影凌空跃来,跃到面前的一条人影,一出手就将自己手下的三个弟兄拍倒踢飞,不由一怔,停了手脚,在火光下一看,是一位十八岁左右的青年小伙子,赤拳空手,怒视自己,便有点讶然,问:“你是什么人?”
    聂十八十分恼怒这一伙山贼杀人放火,说:“你管我什么人不好?你最好给我快走!不准伤害无辜的人!”
    黄衣大汉打量了他一眼:“你要来作嫁娘?”
    聂十八莫名其妙,不明白黑道上的这一句黑话,问:“什么嫁娘的?”
    “原来你是个初出道的小子,连嫁娘也不懂。”
    “我不管你嫁娘不嫁娘,你快给我走!”
    黄衫大汉一棍扫来,吼道:“老子要先打发你去见阎王!”
    聂十八跃起,避过了他这一棍,凌空一个筋斗,翻到了黄衫大汉的身手,人落猎刀出手“嘶”的一声,就在他背上添上了一道刀痕,划开了他几层衣服,直达皮肉,鲜血渗出。黄衫汉子大惊,急忙转身,铜棍似泰山压顶般直朝聂十八头顶敲下来。聂十八又以一招兔子十八跑的纵跳身法,闪开他这一棍,顺势一招刀法抖出,刺中了他的左肩,同时纵开,说:“你再敢过来,莫怪我杀了你。”
    在这同时,娉娉直扑金毛虎,一剑抖出,一招两式,逼退了金毛虎,更挑伤了虬髯汉,将田三爷救了出来。她对田三爷说:“你快带人退到镇子里,这些山贼由我们来打发好了!”
    田三爷惊愕了,救他的蒙面黑衣人,竟然是位女子,说:“多谢女侠相救,请问女侠高姓大名,在下有礼了。”
    娉娉说:“现在不是多谢的时候,快走!不然,我可顾不了你。”
    金毛虎一怔之后,见来人是位女子,喝问:“你是什么人?”
    “是专来杀你这恶虎的人。”
    金毛虎大怒,凶悍的一刀劈出:“老子先要你死!”
    娉娉后发先至,出剑如电,金毛虎刀还没有劈下,左肩又给娉娉一剑刺中,吓得金毛虎急跃回去。娉娉再次将金毛虎逼退后,又对金鞭侠田三爷说:“你还不快走?别在这里妨碍了我的手脚。”
    田三爷只好说:“女侠,你小心了!”便带人退回守住闸口。而另一边的婷婷,人似飞魂,剑如流光,她所到之处,山贼们死的死、伤的伤。她不但将三个人了镇口的山贼挑倒,更将在闸口外的群贼杀得四散逃命,解了小镇之危,令小镇上惊慌失措的弓箭手、田家武士和乡丁们松了一口气,稳住了阵脚。
    三个贼头,都先后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又见手下的弟兄伤亡过半,已无斗志。群贼之所以不畏生死,就因他们认为有胜利的希望,虽然丢了一些人,但得到的是无数的财富和供他们淫乐的妇女。现在这些希望一点也没有了,再战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这伙山贼,到了最后关头,哪有不怕死的?尤其是三个贼头,别人的性命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就不能不要了。他们看见突然出现的三个人,身法之快,武功之高,早已惊破了胆。自己才出手二招,就受了伤,哪里还政交锋下去?金毛虎将刀一挥:“弟兄们,我们走!”自己带头先跑了。
    要是单是聂十八一人,当然让他们逃走;可是穆家姐妹就绝不会让这伙为害百姓的匪徒逃了,尤其是不能让三个贼头跑掉,不然,就害了这一带的平民百姓。所以穆家姐妹双双跃到金毛虎前面,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婷婷说:“金毛虎,你还想跑?将你的这颗头留下来再跑吧!”
    金毛虎大吼一声:“弟兄们,全上!跟他们拼了!”
    黄衫大汉也凶悍的吼道:“上!拼了他们,不然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剩下的二十多个亡命之徒,便一哄而上。穆家姐妹杀贼毫不手软,这不是武林中的恩怨情仇,与平民百姓无关。要是个人的恩怨,在制服对手后,还可以留下他们一条命,放他们逃走。但这伙山贼毫无人性,在大年临近的时候也出来打家劫寨,掠夺金银和妇女,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就不能放他们走。
    穆家姐妹人来影往,剑气纵横。她们过后,总有几个贼人折手断脚,尸伏地上。聂十八见群贼这么凶悍,也杀人群贼之中,抖展他刚练成的刀法,宛如虎落狼群,上下跃腾,左右翻飞,刀尖划过之处,血溅肉飞,贼人碰上,无一幸免。转眼之间,贼人们留下十多具尸体,金毛虎、黄衫大汉、虬髯双子,也先后成了穆家姐妹剑下的游魂,剩下七八个山贼,惊恐得四散逃入树林。
    穆家姐妹杀了金毛虎三个贼头之后,便闪身向群峰而去,转眼不见身影。聂十八见她们走了,自己也以兔子十八跑的身法,向河滩纵去。他没有穆家姐妹那么俊的轻功,可以说他根本就不会轻功,只能纵跳奔跑。他奔回船上时,穆老爹和穆家姐妹早已回到船上,并且还换好衣服。这时,天已近黎明,大地依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东边山峰,已射出一丝曙光。小镇的南面,仍然一片火把之光,照耀着黑夜、霎地,将半边天映得通红。
    穆家姐妹见聂十八回来,笑问:“你怎么不留下来和镇子人见面的?”
    “你们都走了,我留下来干吗?”
    穆老爹说:“丫头,别多说了,我们快离开这里,不然就走不了。”
    聂十八一怔:“怎么我们走不了?”
    婷婷说:“你呀!一块蒙面的黑布,在交锋中就掉了下来。你不担心镇子上的人认出你来?”
    聂十八大概是第一次用黑布蒙面行动,没有什么经验,又扎得不稳,所以在跃入群匪中,上下跃腾拼杀时,黑布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当时他也顾不得再蒙上了。
    聂十八说:“他们在黑夜里,只有贼人看出我来。镇上的人又没出来,怎么会认出我了?”
    “江湖上目光敏锐的人多的是,一般的老百姓可能认不出你柬,但田家的人,可能会认山了你。你想人家当你是救命大恩人尊敬的,那你就留下来好。”
    “不,不!我们还是马上离开的好。”
    于是他们在晨曦之中,将船只荡出河心,往上游驶去。可是金鞭侠田三爷,也在这时带人赶到河边来了,高喊:“聂少侠!请留步,容在下等人拜谢少侠救命之恩。”同时一面叫两位武士驾着轻舟赶来。
    果然,聂十八叫人认出来了。认出聂十八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上过他们的船盘问检查的那位头目。他是金鞭侠的一位远房兄弟,姓田名星。金鞭侠曾传给了他武功,并负责镇上的保卫工作。现在就是由他带着田家两名武士驾着轻舟追来。
    娉娉说:“十八哥,你出去和他们说说吧,可是千万别说出我们来。”
    聂十八问:“我怎么向他们说的?”
    婷婷说:“这也不会说?你快到船头上告诉他们,有事赶路,叫他们别追来,不就行了么?”
    聂十八只好跑到船头上,扬声说:“我有事要赶路,你们别追来了!”
    娉娉在舱里说:“嗨!你怎么这般的老实,教一句说一句的?连客气话也不会说,不怕人家怪你太轻狂了?”
    聂十八愕然:“那我应该怎么说?你出来和他们说不好吗?”
    “我出去说,那不露出我们的面目了?”
    田星这时在轻舟上高喊:“聂少侠,万请留步,一镇上的乡亲父老们,都想凶少侠一面,拜谢少侠的大恩大德。”
    聂十八只好又扬声说:“在下真的有要事要赶路,请各位原谅。”
    但田星仍然催船直追。而岸上田三爷更叫几名武士骑上了快马,沿岸奔来。穆老爹见此情形,知道再也不能摆脱了。一来船没有轻舟走得快,终会为轻舟追上;二来前面河道有一道弯角,看水势流向,船恐怕要贴岸而走,也会为岸上策马奔来的武士超越拦截。便对聂十八说:“聂兄弟,看来我们真的走不了。”
    聂十八问:“老伯,那我们怎么亦?”
    “没办法,你只好去和金田侠及镇上的乡亲父老们见见面,不然,人家会怪你太过矫情,同时也不给金鞭侠面子了。”
    于是穆老爹叫婷婷落帆,操舵缓缓向河岸靠去。田星坐的轻舟赶上来了,他一下跃过船来,在船头上就向聂十八跪拜,说:“聂少侠,在下田星,先代表镇上的乡亲父老,叩谢少侠的救命大恩德。”
    聂十八手脚失措:“不不,田大哥,你千万别这样。”
    婷婷在旁提醒他:“你还不扶人家起来?”“是,是,是,田大哥快起来!”聂十八便去扶田星起来。田星站起来四下望望,又瞧瞧船舵,问:“聂少侠,还有两位女侠呢?她们不是和少侠在一起么?”
    聂十八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婷婷故作奇异,睁大了眼腈问:“聂少爷,你还有两位女侠的,怎么我们不知道?你几时和她们在一起了?”
    “我,我,我不知道。”
    婷婷又问:“你怎么不知道的?这位田大爷不是说你和她们在一起的么?”
    “她,她,她们走了!”
    “她们走了?聂少爷,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她们?”婷婷又追若问。
    “我不认识。”
    田星困惑了:“聂少侠不认识她们?不是和她们在一起?”
    聂十八这时才算平定下来,不能不向人撒谎了:“我不认识她们,更没有和她们在一起。初时,我还以为她们是你们镇子上的人,后来见她们往山峰上去,心下奇异,想:她们怎么往山峰跑了?怎么不回镇子?田大哥,所以你刚才问我,我一时愕然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穆老爹在船尾说话了:“田大爷,这么看来,显然那两位女侠,是偶然路过你们这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没事就走了。这些侠客义士,小老在江湖上行船走水,却也见过,他们往往是做了好事后,不留姓名就走了。”
    田星一听也是。他也曾跟随金鞭侠在外面行走。也曾出手救过人。金鞭侠一救了人后,便立刻离开。看来那两位女侠也是这样。也只能这样解释,没别的更好说明了。田星哪里想到,他眼前站着的这位船家女一一婷婷,就是那两位武功奇高的女侠之一?江瑚上的一流高手,也看不出穆家父女的面目来,田星又怎能看得出来?
    说着,船已泊岸。金鞭侠田中玉田三爷,腿部虽然受了刀伤,幸而不深,尽管行动不大方便,但为了感谢聂十八的救命大恩,由两位武士搀扶着登上了船,要亲自向聂十八拜谢。他深深向聂十八长揖:“在下田中玉,拜谢聂少侠的救命大恩。”
    聂十八慌忙回礼说:“田三爷不用这样,在下也是路经这里。碰上贼人来抢劫镇子,害怕祸及在下所雇的船家,所以不得不出手,以求自保而已。”聂十八这一段话,是穆老爹事先用密音入耳之功教他说的。这样,就说明了聂十八的出手,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肋的侠义行为了,目的是为了自保,同时也避免了令田三爷等人对穆家父女起疑心,认为娉娉和婷婷就是那两位女侠。田中玉说:“聂少侠过谦了。不管大侠怎么说,但救命之恩,不敢不谢,要不是少侠出手相助,在下生命不保还是小事,可镇子上一千几百口的性命,就不堪设想了。”
    “不,不!这不关我的事,都是那两位女侠,出手救了田三爷和镇子上的百姓,要不是她们两人出手,我恐怕也杀不了那伙山贼。”
    这一段话,却是聂十八自己的真心流露,没有人教他说。田中玉望了望船舱一眼,问:“聂少侠,那两位女侠呢?少侠能不能请她们出来让在下拜谢她们?”
    聂十八这时又不能不说假话了。由于已说过一次,这一次说得流利极了,半点也不口吃,他说:“那两位女侠不在船上,就是我,也想打听她是什么人。初初,我以为她是田三爷的人。”
    田中玉愕然:“少侠不是和她们一起么?”
    “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们。”
    田星在旁说:“三哥,在贼人们未到之前,我曾上过过聂少侠的船检查过,只有聂少侠和船家父女三人,的确没有那两位女侠。看来那两位女侠是偶然路过这里,出手相助之后便悄然而走了。”
    田中玉不由打量起聂十八身后的婷婷来。婷婷笑道:“田三爷,你不会以为我就是那个什么吧?要是我有她们那么好的本领,就不会靠给人撑舵摇橹过日子啦!”
    由于救田中玉的是娉娉,不是婷婷。田中玉听出婷婷说话的声音不同救自己的女侠,又见婷婷一身船家女打份,一派天真,也就释疑了。他同样也看不出婷婷的真面目。他听见婷婷这样说,一笑问:“姑娘昨夜里不害怕?”
    “还说!昨夜里又是敲锣,又是大喊,我和爹吓得脸也青了。一颗心扑扑的乱跳,幸好聂少爷叫我们别害怕,叫我们躲在舱里别出来,他提着一把刀就上岸去了,丢下我不管。我们还以为他只顾自己逃生,不理我们了。想不到他这么的大胆,跑去杀山贼。”
    田中玉说:“对不起,今你们受惊了。”
    婷婷又问:“田三爷,这一伙山贼,以后还会不会来的?”
    “姑娘放心,这伙山贼永远也不敢来了。”
    婷婷明知故问:“真的?”
    “姑娘,那三位为首的山贼都已死了,其他的山贼死伤了大半,剩下不多的山贼已不足为害,他们怎敢再来?”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聂少侠催我们立刻开船离开这里。我还以为山贼会再来,要到别处去躲避哩!”
    田中玉和其他人一听婷婷说话这么天真,都笑了。田中玉说:“姑娘,你一家人可以放心留在这里过年。”他对田星说,“你要好好看顾这船家,凡是过年应有的东西,都给他们备一份,不可缺少了!”
    田星说:“三哥,我会的,”
    田中玉对聂十八说:“聂少爷,请!”
    聂十八茫然:“田三爷,你叫我去哪里?”
    “聂少侠,我们镇上的父老们,正在敝庄恭候少侠,一来要当面拜谢少侠的救命大恩;二来也备了酒席,为少侠洗尘。”
    聂十八一听,慌忙摇手说:“不!不!我心领了!田三爷,我真的要赶路。”
    田中玉说:“聂少侠,年关到来,天寒地冻,路上绝少行人,水路也不大好走。聂少侠就是不给面在下,也要为船家着想,年三十晚和大年初一的叫他行船走水,船家不辛苦么?不如让他们在这镇子上过个年不好?他们一切吃的、用的,我们镇上的人全包了。”
    聂十八又不知怎么说了。婷婷说:“聂少侠,你就去吧,现在又没有贼人来,让我家过一个安静快乐的年不好?”
    聂十八听了心里好笑。走又是你们,不走又是你们,怎么尽推到我身上来了?你们做了好事,一走了之,却要我去应酬,事情都颠倒过来了。
    田中玉笑道:“姑娘说得不错,一年三百多日,辛辛苦苦,应该在这里过一个好年了。聂少侠,请!”
    聂十八问婷婷:“我真的要去?”
    婷婷笑起来,心想:人家特意来相请,你不去行吗?便说:“聂少爷为镇子的百姓除了害,大家感激你,你当然要去啦!不去,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好,好!我去。”
    田中玉见聂十八与这船家女的关系极好,似乎对这船家女言听计从,便说:“姑娘,你一家也到敝庄过年吧,别在船上了。”
    婷婷说:“田三爷,你别吓我,我们水上人家,能在这镇上过一个平安欢乐年,已是感恩不尽,十分的满足了,怎敢到三爷贵府去打扰的?”
    “姑娘言重了!”
    穆老爹这时出面说话了:“田三爷,我们是水上人家粗鲁人,不懂礼仪,更害怕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就是有好茶好饭,恐怕也坐不安,吃不下。小老请求三爷放过了小老一家,不如让我们一家高高兴兴在船上过年的好。”
    田中玉说:“既然老丈这么说,在下也不敢强请。在下随后会派人送一桌酒菜来给老丈过年。”
    “小老多谢三爷了!”
    于是,众人拥着聂十八来到田家庄。镇上一些有头面的乡亲父老,早已云集在田家庄,将聂十八似英雄般的请进了大厅,一一上前拜谢,顿时弄得聂十八手足失措。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受人这般的敬重并不好受,怪不得吴三叔、穆老爹、穆家姐妹做了好事后,不留姓名悄然而去,自己今后,也应该这样才好。
    金鞭侠一连几天,将聂十八留在庄上,殷勤热情地款待,聂十八几次想回到船上也不行,因为不是这位父老来拜见,就是那位乡亲一家来相请,甚至连镇上四周一些山村的父老,也特意上镇子来拜见聂十八。而全镇上下,家家户户,兴高采烈地庆贺新年的到来,爆竹的响声,几乎没有断过。
    一直到年初八,田中玉知道再也留不住聂十八了,才送聂十八回到穆家船上。然后,在田中玉等人的挥手告别中,船缓缓离开了这欢乐的小镇,往永兴县城而去。婷婷上下打量着聂十八。像看一个稀奇古怪的动物一样。聂十八以为穿错了衣服,扣错了衣扣,也往自己身上瞧瞧,可却没看出什么,问婷婷:“你老看我干吗?”
    婷婷间:“你在田家庄整整住了八天八夜,怎么吃不胖的?好像比以前还瘦了一点,田三爷家没东西给你吃吗?”
    聂十八说:“别说了,那简直是活受罪。”
    “什么?活受罪?真的没东西你吃?我们八天来,酒肉一直没断过,我爹饮酒,几乎快成酒仙了!”
    “东西是有得吃,而且还有什么人参炖鸡一大堆,摆满了一大桌。”
    “那你怎么吃不胖?”
    “胖?我几乎天天都拉肚子能胖吗?”
    “哦?你病了?”
    “没病。是鸡鹅鸭肉吃得太多了,受不了,老蹲茅坑。”
    娉娉笑道:“看来你不是享福的命。”
    聂十八说:“要是这样,我宁愿不享,不如我在深山老林中打猎好得多。”
    媒媒问:“那你干吗不离开田家庄,回到船上多好?”“我走得了吗?”
    “你怎么走不了?那姓田的将你关在房间里?”
    “关是没有关,但也跟关起来差不多。今日不是那个要见我,就是这个什么乡绅相请,日日陪他们饮酒,说些无聊的话。”
    “你不见他们不行吗?”
    “人家特惫专程的来见我,又有田三爷相陪,我怎么好意思推却呵!不见,不陪他们,人家不骂我摆架子么?我总不能叫人家高兴而来,败兴而回去吧?早知这祥不好受,我不去田家庄就好了。其实是应该你们去的,因为真正救田三爷和镇子上人的,是你们,不是我!”
    婷婷说:“你别埋怨啦!这都是你自讨苦吃。”
    “我怎么自讨苦吃?”
    婷婷说:“还问,你不掉下那一块蒙面黑布来,人家认出你吗?你还害得我们这几天忙个不了,想休息也不可能。”
    “你们怎么休息不了?”
    “你试想,我们船上出了你这么一个见义勇为、救苦救难的大侠客,人家不来向我们打听你的身世和经历?问你这一身武功怎么学来的!”
    “哦?你们怎么说?”
    娉娉眨眨眼紧说:“没办法,我们只好信口开河。”
    “什么叫信口开河?”
    “是呀!我们说你生长在什么武林世家的,认小就练得一身非凡过人的本领,来无踪、去无影,为人心地又好,专干一些除暴安良侠义之事,这一次,你早已知道这吹山贼来洗劫这镇子了,便雇了我们这条船赶了来。”
    “你们这么说,那不骗人吗?”
    “哎!我怎么骗人了?”
    “我有那么好的武功吗?其实是你们才对。再说,我又怎么早知逍这伙山贼会来洗劫这镇子了?那不糊弄人?”
    “不这样说,来打听的人相信吗?事情会有这么的巧?山贼来洗劫这镇子,你就出现在镇子里?只有这样说,他们才相信,”
    “你们这样说,可害苦我了!”
    “我们又怎么害苦了你了?”
    “因为我跟他们说,我只是一个猎人,不懂什么武功,只会兔子十八跑,救他们的,主要是你们这两位女侠!”
    婷婷问:“他们相信你说的吗?”
    “他们是不相信,老是说我自谦。”
    “这不就行了?你记住啦,有时候,往往说真话的没人去相信,反而说假话时,却偏偏有人相信,世事就是这么奇的。”
    娉娉问:“你不会把我们说了出来吧?”
    “我怎敢说出你们来?”
    娉娉放下心来:“唔!你还算是对我们守信用,没乱说。还有,你的真名也告诉他们了?”
    “没有!我记住了老伯的叮嘱,聂十八这个名字,已为江湖上人知晓,太引人注目,叫我今后用聂重阳这个名字,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娉娉点点头,表示满意。婷婷问:“这个名字好不好?”
    “好!当然好啦!九九重阳节,天高气爽,登高僚望,可以看到远远的地方,景物尽收,不全迷失方向。”
    娉娉一笑:“我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是什么意思了?”
    “九九,暗含十八之意。这暗暗藏你原来的名字,知道不?”
    “原来这样,二九一十八,这太好了!我今后就用聂重阳这个名字。”
    “话虽然这样说,不过,你到了岭南,见到了武威镣局的人,还是说聂十八的好,不然,他们就以为你是另一个人了。引起他们对你的戒意和疑心。”
    他们说着,笑着,船在当夜,到了永兴县城。永兴县是隶属郴州的一个县,而郴州则处在岭南五岭的骑田岭下,只见重山叠岭,连绵不断。永兴县是山岭重叠中山间谷地的一个小山城,市面并不繁荣,街道上行人不多,何况又是新年过后不久。天寒地冻,一到入夜,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街道已绝行人。
    穆家父女将船泊在城下的江边处,只见江边渔火点点,城门已闭,异常宁静。他们也不岸行走,就在江边船上住宿一夜。
    这一条水路,穆家父女从来没有走过,对航道十分陌生,第二天一早,穆老爹便问人打听去郴州的路程。那人看了看他们的船只,摇摇头说:“你们这条船,去不了郴州,只有小船、木筏才能去,而且沿途滩险水浅,十分不好走。”
    穆老爹多谢了那人后,转回船上,对聂十八说:“聂兄弟,看来我们送你只能送到这里了,你要去郴州,或者雇小船去,或者从陆上走。听说一般人要去郴州,多走陆路。”
    聂十八一听要分手,一时间怔住了。两个月来。他和穆家父女相处,同生共死,已如一家人似的,情感非常的深厚,一日要分手,各奔东西,一时在情感上怎么也转不过弯来。在情感上,聂十八是十分不愿意称穆家父女分开,一旦分开,聂十八在心头上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变得六神无主了。可是在理智上,又不能不分手,除非自己不想去岭南,不想去完成贺镖师临死前央求自己要办的事了。自己之所以从鸡公山跑出来,千辛万苦到了这里,眼看快要到岭南了,不去,那不是功亏一篑么?怎能不去的?
    聂十八呆呆的怔了半晌,木讷他说:“是!老伯,我们要分手了,我多谢老伯和两位妹妹送我到了这里。老伯和两位妹妹一路对我的看顾,我聂十八将终身难忘。”
    穆老爹也十分动情他说:“聂兄弟,别这样说,正所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俱愿聂兄弟到了岭南,办完事后,能再来汉口镇看看我们,我们就高兴了。”
    “老伯,我一定会去汉口镇看你们。”
    婷婷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只要我没有死,我……”
    “哎!大吉利市,新年溜溜,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说来看看我们不就行了么?”
    “我怕你们不相信呵!”
    穆老爹说:“聂兄弟,你是一位信人君子,连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临死之托,也忠守信诺,千里迢迢赴去岭南,我们怎会不相信?有兄弟这一句话,我们就十分放心了。”
    为了给聂十八送行,穆家姐妹不但为聂十八打点了行装,准备了干粮,更办了一桌酒菜,为聂十八饯行。最后,他们依依不舍地分手了。在风雪的路上,聂十八孤身只影,往群峰而去。穆家姐妹站在高处,一直目送聂十八不见了身影,才转回去。
    穆家姐妹是一对江湖上女儿,对生离死别,似乎看得多了,也经历得多了,并不怎么看重,她们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像聂十八那么重情感。何况人生有来也有散,就是亲如父子姐妹,也有分离的一天,那能老是长相厮守的?除非是夫妇,才能长相厮守在一起。而且就是夫妇,也有分开的时候,哪能一刻也不分开的?不过这一次她们与聂十一八的分手,心头上总有说不出的滋味,是什么滋味?她们也说不出来。当她们转回船上时,面上有些郁郁不乐,好像失去了什么亲人似的。穆老爹看了她们一眼,问:“聂兄弟走远了?”
    “走远了!”娉娉微微叹了一声,“不知他这一次去岭南后,会不会来汉口看我们。”
    “丫头,聂兄弟是一言如九鼎的人,只要他没出意外,一定会来看我们。”
    “爹,我就是担心他会有不测。”
    婷婷说:“是呀,他这个人那么忠厚老实,心肠义软,毫无江湖经验,路上一定会吃亏的。爹,我们好不好一路上暗中盯护着他?”
    “你们打算一直跟踪他去岭南?”
    “爹!岭南我们也没去过,我们去走走不好吗?”
    穆老爹沉吟了一会,摇摇头说:“这样不是办法,我们能看顾了他一时,也看顾不了他一世,还是让他一个人在江湖走走的好。在庭院生长的草木,永远经不起严冬酷雪的摧残,只有扎根在高峰山石的松柏,才可以经风雨、傲霜雪,屹立于天地问。”
    婷婷说:“爹!你不担心他有危险?”
    “丫头,你别太小看了聂兄弟,他虽然为人忠厚老实,但却有猎人般的机智,豹子似的敏捷。只要他不碰上一流的高手,或异常阴险的敌人,凭他目前的武功,是没有多大危险的,可以说,聂兄弟是外拙而内秀,大勇似怯的人,你们放心好了。”
    “爹!万一他碰上一流高手和异常阴险的人怎么办?”
    “这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我可以说,他绝对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哦?爹!你怎么这样说的?”
    “因为我隐隐察觉到,有一位武林中的第一流上乘高手,不时在我们身前左右出现,似乎在暗中护着聂兄弟。”
    娉娉和婷婷都惊讶起来:“真的?”
    “爹凭一身的真气,察觉到他的存在。”
    娉娉问:“是谁?怎么我没察觉到的?”
    “这人的武功,恐怕在我们之上,他的轻功高得不得了,简直形如鬼魅,你们怎么能察觉出来?”
    娉娉问:“不会是叫化吴叔叔吧?”
    “鬼影侠丐吴三,恐怕没有他这么好的武功,而且也没有必要躲着我们。”
    娉娉问:“那是谁呢?他要是敌人,聂十八可危险了!”
    “丫头,这位暗中的高手,要加害聂十八易于反掌,我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娉娉和婷婷怔了半晌,问:“爹!你看这神秘的高手是谁?”
    “我也不大清楚。我猜疑,恐怕是那位曾经在我们船上出现过的黑衣老者。”
    “是他?”
    “极有可能是他。因为我察觉到,他一直在暗中,从岳阳府跟踪我们来到了这里。”
    婷婷叫起来:“这个黑衣老者也真是,从长沙到衡阳这一段水路,聂十八那么危险,九家十八处的人都在拦截他,干吗他不露面?却让我们提心吊胆与九家十八处的人马周旋!”
    “丫头,别这样说。可能他感到有吴老弟、飞天狐和我们在护着聂十八,足可以应付了,所以他不必露面出手。或者他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比如要观察我们对聂十八的态度,或者监视其他更厉害的人物,随时接应我们,因而不想露面。”
    娉娉问:“爹!我还是想不通,这位黑衣神秘傲慢老者,干吗要在暗中一直跟踪聂十八?直接露面相伴聂十八不更好么?”
    “丫头,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他们的行为往往不为人理解,就像一些人不理解我们一样。不过,聂兄弟有他在暗中护着,我们大对以放心转回汉口,不必为聂兄弟担心了。”
    于是穆家父女也在当天,驾船顺流而下,直接转回汉镇去了。顺水船只快如飞,当夜他们便在衡阳府城出现,停泊住宿,而聂十八,也在当夜里,在郴州城山一家客栈里投宿。在房间晨,他打开自己的行囊要付钱给店小二时,一下看见自己的行囊中滚出了那么多的金银来,不禁傻了眼。自己原先的三百多两银子不但没有少,反而增添了不少的金叶子和金元宝来,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想:别不是婷婷和娉娉弄错了,将他们一生积来的财富,那么粗心大意放到了自己的行囊中去了。这怎么行呵!我得送还给她们才行,要不,她们怎么生活下去?我已害得她们失去了一条大船,现在连他们一生辛苦积来的财富也带走了,那不更害了他们?可是,我怎么给他们送回去呢?他们还会在永兴县吗?要是他们不在永兴县,我又怎么去追赶他们?唯一的办法,只有到汉口镇去等着他们了。这时赶回去汉口,那我又怎么去广州呢?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贺镖师所托?自己辛辛苦苦从鸡公山中跑出来,为的就是这一件事,现在岭南快到了,又要折回去,那两个多月的日子不白白浪费了?可是穆老爹一家的生活,又不能不顾呵!聂十八正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他一下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怎么这般的傻?穆老爹不见了金银,一定会来寻找自己的,我在郴州城等他们不就行了?他们武功那么好,说不定已到郴州城里,在各家客栈中打听自己哩!”
    于是聂十八跑到客栈铺面问店小二:“小二哥,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店小二回答:“好像没人找过少爷。”
    “小二哥,要是有人来找我,麻烦你带他们进来见我,或者叫我出来见他们都行。”
    “是,少爷,要是有人来拜访少爷,小人一定会带他去见少爷,请少爷放心好了。”
    聂十八哪里知道,穆家姐妹是有意将这些金银赠送给他的,正因为她们知道聂十八一定不会接受,说不定反而将那三百多两银子留下来,所以暗暗将金银藏进了他的行囊里,使他今后从岭南转回汉口,也不用愁盘费。穆家姐妹这一番好意,却叫聂十八足足在郴州耽搁了两天两夜。因为聂十八足足在客栈里等了一夜,不见有人来寻找,第二天不放心,又到北城门口等候了一天,直到第三天傍晚,他转回客饯时,店小二迎着他说:“少爷,有一位老人来拜访你。”
    聂十八一听大喜,问:“那位老人家现在哪里?是不是在我的房间里?”他以为是穆老爹来寻找自己了。”
    可是店小二的回答,又出乎聂十八的意料之外,说:“少爷,他走了。”
    聂十八愕然:“他怎么走了的?”
    “他听说少爷不在,留下一封信给少爷就走了。”
    “哎!你怎么不说我在北城门口等他的。”
    “小人说了。”
    “那他怎么说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叫小人将信交给少爷。”
    “信在哪里?”
    “小人怕有所失,放在掌柜的抽屉里,待小人给少爷取来。”
    “那劳烦小二哥了。”
    店小二将信取来交给聂十八,聂十八急忙拆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短短的几句话:“你不用等了,钱是那两个丫头给你的盘川,希望你今后别辜负了她们。”信,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这似乎不像是穆老爹的口物。聂十八不由生疑起来。他不由向店小二询问:“小二讲,交这封信给你的那一位老人,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水上人家的打扮?”
    “少爷,小人没怎么留心,好像不是船家人的装束。”
    “哦?不是船家人的装束?”
    “是。是一位身穿青袍老者,神态严厉,面色阴沉,不多说话。”
    聂十八一听,这更不像穆老爹了。穆老爹神态和善,对人说话有礼,怎么会是神态严厉了?而且穆老爹一向是短衣束腿打扮,哪会是穿着长袍的?不是穆老爹,那又是谁呢?
    店小二见聂十八愕在那里,不禁问:“少爷,这封信不对?”
    聂十八慌忙说:“不,不!我是说他怎么不去找我就走了?小二哥,麻烦你啦!”
    “不麻烦。少爷,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小人办的?”
    “没有了,烦小二哥给我算清房钱、伙食费用,明天我就要走了。”
    聂十八转回自己的房间,心想:看来穆老爹怕我不收下他们的金银,特意托一位老人来告诉我,不行,这些金银我怎么也不能用,我今后到汉口镇交还给穆老爹才是。其实我已经够用了,把这么多金银给我干什么哟!
    聂十八这一件心事一了结,便一心一意去岭南了。两天两夜来,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老是在守候穆家父女的寻来。这一夜,便放心蒙头大睡,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南下。谁知睡到深夜,给一阵轻微的撬窗声惊醒过来。他在床上睁眼一看,只见一条黑影似描般的,轻轻地从窗口窜了人来。这一下,聂十八的睡意全消失了,心想:这是谁呢?怎么半夜三更摸到我房间里来?不会是穆家姐妹吧?他沉着气不动,看看来人有什么行动。
    来人窜进来之后,也伏在暗处一动不动。显然,他在倾听四周的一切动静,见没有什么动静,便点燃了火熠子,看清楚房间的一切,见聂十八仍睡在床没动,便点亮了桌上的一盏油灯,准备朝聂十八走来。
    聂十八在火光下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是一位樟头鼠目的中年汉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转,根本不是穆家姐妹,感到惊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问:“你是什么人?干吗三更半夜摸进我房间里来?”
    那人怔了怔,惊得向后退了两步。当他看见聂十八一脸惊讶的神态,以为聂十八害怕了,便很快镇定下来,问:“你没睡着?”
    “我给你惊醒过来了。你说,你来我房间里来干什么?”
    那人一声狞笑:“小子,合该你倒霉,本来老子想趁你睡着时,偷了你的金银便走,现在既然让你知道了,就别怪我无毛鼠心狠手辣了!”说着,将腰中一把雪亮的匕首拔了出来。
    聂十八一怔:“你,你别乱来!”
    无毛鼠亮了亮手中的匕首:“小子,你识相的,就乖乖地将你所有的金银交出来,老子还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不行,这些金银不是我的,我不能交给你。”
    “那你就到阎王爷面前投过第二次胎吧!”无毛鼠说着,目露凶光,一匕首就凶狠地向聂十八捅来。
    聂十八本来就是深山老林中的猎人,长期的生活磨练,练成了他对身边任何的动静反应都异常的敏捷,就是他没有学会兔子十八跑和穆家的那一路上乘刀法时,单凭他猎人的机敏,也是可以闪避这小偷的突袭。何况他这时身兼两门上乘武功,而目这小偷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不过是一般穿墙凿户的惯偷而已。所以聂十八轻而易举闪过了他这一匕首,一下转到了小偷无毛鼠的身后,说:“我劝你最好别乱动。”
    无毛鼠见自己一刀刺空,不禁一怔,跟着一转身又一匕首刺出。聂十八见他这么凶狠,也再不客气了,猎刀拔出,一招穆家刀法抖出,一下就将无毛鼠的右手腕划伤,连匕首也掉了下来。跟着聂十八又一招兔子十八跑的招式抖出,一腿就将无毛鼠扫跌到墙角中去。聂十八这一腿之劲,刚好扫中无毛鼠小腿的股骨,直痛得无毛鼠眼泪直流,跌倒在地下爬不起来。而聂十八手上那柄锋利的猎刀,已贴在他的胸口上了,吓得无毛鼠大叫饶命。
    聂十八收了猎刀说:“你来偷东西可恶,还想杀人,就太可恶了!”
    无毛鼠连忙求饶说:“小爷爷,小人今后再也不敢了!求小爷爷放过了小人这一次。”
    “好!你走吧!”
    聂十八不想多事,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无毛鼠。无毛鼠忍着痛,一拐一瘸从窗口爬了出去。由于新年刚过后才十天,客栈中的客人也不多,这客栈内才只有两三个客人投宿,所以他们的打斗,也没有惊动什么人。聂十八打发小偷走后,看看天色也快要亮了,便不再睡,收拾好行囊,同时将穆家父女的那一包金银取出来,放到了自己的怀中,以免再为人看见。他不明白,这个小偷怎么知道自已身上有这么多金银的?钱财不可露眼,看来自己今后要多加小心才是,万一再让小偷偷了去,自已拿什么还给穆老爹的?
    聂十八是深山中的猎人,大山养成了他豪爽、大方、热情、好客的性格。但却不愿轻易接受别人的财物。他可以豪不犹豫地将家中最好的东西接待来投宿的路人,却不接受客人们赠送的钱财。所以他将雄风镖局余少镖头赠送的那一锭金子和穆家姐妹的金银全包在一起,藏在怀中,打算以后还给他们。至于鬼影侠丐吴三给他的三百多两银子,这是黑煞神母子的不义之财,他却接受了下来,放到行囊中去,打算散给一些贫困的妇孺和孤独的老人,在钱财上,聂十八是十分分明的,在这一点上,以武林人士的艰光来看,聂十八是太过分生了,似乎不够朋友,不去领人家之情。但在另一面看来,聂十八却有极好的品德,起码他不会为钱财所动心。
    聂十八初从鸡公山中出来,身上没有多少银两,所以一路上他不担心别人来抢来偷。现在可不同了,他身上的金银,恐怕不下一千两,倒成了他的负担。时时得担心别人来抢来偷。
    不久,大色明亮,聂十八背着行羹,离开了郴州城,南下宜章。这一带,更在骑田岭中,沿途是走不尽的高山峻岭、深涧大谷、莽莽森森,加上冰雪封路,道路是十分的不好走。幸而聂十八惯于走岭爬山.也曾在冰天雪地里追踪过野兽,冰雪路上,对其他人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对聂十八来说,却视为常客,并不感到困难。
    聂十八正要下一道山坡时,蓦然间从路边树林中闪出三条大汉来,一字排开,挡住了他的去路。聂十八一看,知道又碰上拦路抢劫的土匪了。再看看自己身后,同样也有两条汉子闪出来,挡住了他的退路。聂十八硬着头皮问:“你们想干什么?”
    一位吊眼睛的汉子说:“小哥,我们兄弟几人。穷得没法开锅,想向小哥讨些银两使用。”
    聂十八一惊,心想:难道他们不是拦路打劫的土匪,而是一伙没饭吃的穷人?便说:“各位大哥,我身上带的银两也不多,只有几两碎银,各位拿去好了!”
    另一个黄脸汉子一笑说:“小哥,别开玩笑,几两碎银,不够我们兄弟赌一手,我们知道你身上的黄货、白货不少,全拿出来吧!”
    “什么黄货、白货?我不懂。而且我身上可没有什么货物。”
    “别给老于们装傻了。黄货、白货你不懂?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快给老子全部拿出来。”
    聂十八说:“各位大哥,我真的不懂什么黄货白货呵!”
    吊眼睛的汉子说:“小哥,我们所说的黄货、白贷,就是金子和银子,你敢说你身上没有?”
    “噢!你们是说金子和银子呀?”
    “老子不说金子银子,你以为说什么了?”黄脸汉子吼道。
    吊眼睛汉子说:“小哥,我们在风雪天里等了你半个多时辰。为的就是你身上的这一批黄白货。”
    聂十八说:“对不起,我可没有什么金子的。”
    吊眼睛汉子顿时吊起一双眼睛来:“没有?老吴,你出来一下。”
    又一条汉子从树林里出来了,聂十八一看,不是昨夜自己放走了的小偷又是谁?不由惊讶地问:“是你?”
    獐头鼠目的无毛鼠嘿嘿地笑道:“不错,是我!你没想到吧?”
    “我好心放过了你,想不到你不知改过,反而伙同他们在这里打劫我,我其不知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你放过我?要不是我叫你几声小爷爷,你能放过我吗?”
    黄脸汉子说:“老吴,少跟这小子说废话,你说,他身上有没有一袋金叶和金元宝?”
    “黄三哥,有!我亲耳听到店小二向掌柜耳边说这小子是一位财神爷,随身带了不少黄金和白银,恐怕不下一千两,说千万不可怠慢了他。”
    贼人们一听有这么多的银两,足可以令他们冒杀头的危险来拦路抢劫了。一个个不由瞪大了眼睛望着聂十八。吊眼睛汉子说:“小哥,你还是乖乖的拿出来吧,以免我们动手。”
    聂十八说:“这些金子银子不是我的,我怎能交给你们?”
    茧脸汉子吼道:“小子!识相点,老子不管是谁的,就算是当今皇帝老子的,你也要交出来!”
    “你们怎么这般的不讲道理?别说这些金银不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也不能交给你们拿去赌。”
    “小子,你是不是赚命长了?”
    聂十八有了几次与人交锋的经验,心里没有初下鸡公山时那么害伯了。他看看两边的树林,心想:我打不过你们,难道还跑不过你们吗?便说:“你们最好别乱来。”说着,不由将自己的猎刀拔了出来,以求自卫。
    “嗨!你这小子,还敢与我们动手?”
    “你们别逼得我动手,不然,我会伤了你们的。”
    黄脸双手一挥道:“上!先将这小子废了再说。”
    无毛鼠说:“黄三哥,小心,这小子手脚极快,有两下功夫的。”
    吊眼睛汉子也感到聂十八年纪轻轻,身上带有这么多金银,仍敢一个人上路,看来一定有些功夫,不然,他怎么敢在风雪天里一个人走路。便说:“不错!我们是要小心点。”
    黄脸汉子却不屑他说:“这么一个小子,就算他有十下的功夫,难道我们六个人还对付不了他?”他首先拔刀挺上。
    其他贼人见他出手了,也纷纷拔刀而上,将聂十八一下包围起来。
    聂十八一见这种情形,机灵地一招穆家刀法抖出,趁一个贼人一闪之际,便从他身边一跃而出,撒腿便往树林里跑。这一下,反而弄得贼人愕然:无毛鼠不是说这小子有两下功夫么了怎么不战而逃跑了?显然无毛鼠在说大话。
    初时,贼人见聂十八拔出猎刀,又听说他有两下功夫,心里不免有所顾忌,不敢全力用上。现在见聂十八虚晃一刀,抽身逃跑,便以为聂十八害怕,或者根本就不会什么功夫,一把猎刀,只用来吓吓人而已。贼人一下全放心了,急忙追截聂十八。首先是黄脸汉子吼着:“大家分头追,别让这小子跑掉了!”自己更是一马跃出追了上去。
    吊眼睛汉子也说:“这小子人生地不熟,能往哪里跑?弟兄们,追!”他抄另一条小径飞奔而去,打算赶到前面截住聂十八的去路,其他三个贼人,包括无毛鼠在内,一共四个,也纷纷大叫大喊一涌而追。
    其实聂十八根本不是逃跑,他仿佛在森林中与群狼搏斗似的,抖展出兔子十八跑武功来。当黄脸汉子快要追上他时,他哈哈一声,好像给什么绊倒了。黄脸汉子一声狞笑:“小子,你认命吧!”一刀直朝聂十八砍下,满以为这一刀,准将跌倒在草地的聂十八打发到地府中去。谁知聂十八一个兔子打滚,翻到一边,不但令黄脸汉子一刀劈空,同时人也骤然跃起,一脚飞出,顿时将黄脸汉子连人带刀踢飞了,跟着又朝另一方向逃跑。
    刚抄小径而来的吊眼睛汉子看得一怔,愕了一愕,但见聂十八又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以为聂十八只是在逃命的无意中踢飞了黄脸汉子。他根本看不出兔子十八跑这一门上乘的武功,急切朝其他贼人喊退:“快!快!快拦截住他,别让他跑掉了!”他也不顾黄脸汉子给踢伤没有,心里只担心聂十八跑掉,飞也似的朝聂十八追去。他感到聂十八身上的黄金、白银比黄脸汉子的性命还更重要,甚至在心里认为,只要抢得聂十八身上的财富,死了黄脸汉子更好,起码少一个人来分这一笔黄金白银。
    聂十八奔跑的方向,早已有两个贼人迎面拦截,其中一个贼人说:“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跑?你受死吧!”凶狠地向聂十八头顶凌空劈下,要是这一刀劈中,聂十八便给劈成两半了,聂十八心中早有准备,又抖出他一招兔子十八跑的武功来,人直挺挺向后仰面一倒,跟着又是一个翻滚,又令这个贼人一刀劈空,人没劈中,却劈到聂十八刚才倒卧的地方,一把利刀,有一半砍入了泥土中,聂十八那里等他将刀拔出,人跃猎刀出,一招穆家刀法,锋利的猎刀,划断了这贼人的脖子。另一个贼人一下给吓得手足失措。可是聂十八一腿早已扫到,又将这个惊慌失措的贼人扫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在树林中的雪地上,聂十八就是以这一套变化莫测的兔子十八跑武功配令穆家刀法,转眼之间,将吊眼睛这五个小贼杀得死的死,伤的伤,连无毛鼠也不能幸免,给聂十八一猎刀了结了,最后只剩下吊眼睛一个了,吓得他愕在一棵树下不敢动。
    其实聂十八以两门的上乘武功对付这六个小贼,可以说是大材小用,只要他略施其中的一门武功,是可以应付有余。因为聂十八不是武林中人,没有系统学过武功,所以一遇敌人,他没法看出对手的武功是高是低,也看不出对手武功的门派,为了自卫,只好全力以赴。他哪里知道,这两门上乘武功的配合,就变成了杀伤力极大的招式,即使不亡即伤,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恐怕一时也难以招架,何况这五个只会一般花拳绣腿的小贼?以武林人士看来,聂十八以这等莫测的上乘武功来打发几个小贼,简直是白白糟蹋了这等武功。就像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不知道珠宝的可贵,用一颗珍珠去买一块麻糖一样,令人摇头惋惜。
    聂十八见剩下吊眼贼人一个人了,逼着他问:“你还要不要我的金子和银两?”
    吊眼双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的一条手臂,也给聂十八的猎刀划伤了,不能动弹,左脚也给聂十八踢伤,跑又跑不快,他这时感到自己的一条命,比金子银子更重要,惊恐他说:“求小爷爷放过了我,我家中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娘,要靠小人来养。要是小爷爷杀了小人,小人的老娘就没人去赡养。”
    聂十八一听,心软下来,说:“好!我看在你老娘的份上,放过了你,你有手有脚的,干吗不去打猎、砍柴去养活你老娘,却跑出来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要是你们杀了我,我家中有老娘又靠什么人去养了?”
    “小爷爷,小人今后再也不敢了!”
    “唔!我现在给你一锭银子,你拿去养你老娘!今后,你再也不能干这种拦路抢劫,杀人劫财的事。要是你再干这种事,给我碰上,我会杀了你,知道吗?”
    “小爷爷,小人今后怎敢再干的!”
    聂十八真的从行囊中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丢给了吊眼睛叹子,便扬长而去。
    吊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聂十八不但不杀自己,反而给自己一锭银元宝。别不是在发梦吧?早知道这么好骗,不与他交手多好,每人骗他一锭银子,也不会弄到现在死的死,伤的伤的地步。
    这个贼人,他家中哪里有什么七十多岁的老娘了?他是为活命才胡说的。要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武林人士,一听便知道是假话。
    三天之后,聂十八孤身只影冒着风雪,翻过了岭南,从湖广的宜章县踏入了广东的乐昌县。乐昌县是广东韶州府的一个县,汉朝时,它是曲江县的一部分,南北朝时,在乐昌设县,叫粱化县,到了隋朝,才改名为乐昌县。它是广东最北的一个县,地处在岭南的南麓上。全县除南部为丘陵、平原地外,东、北、西三面都是高山大岭,处处山高林密,层峦陡峭。深谷大涧之中,奇花异果,流泉飞瀑,触目皆是,与岭北漫大的风雪景色,迥然不同,岭北仍是冰封大地时,岭南却是春意盎然了。不但景色不同,连人们说话的言语也不同,弄得聂十八向人问路,一句话也听不懂,不知对方说什么。幸而有些村民听得懂聂十八的河南话,比手划脚告诉他:“要去广州,你先到韶关,不论坐船、走路,都可以去。”
    聂十八仍然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多谢啦!”心想:我怎么啦!别不是我跑到另外一个国土上去了?岭南人说话怎么叽叽呗呗的?”“二”说成了“一”,“一”又说成了“呀”。“小孩子”变成了“细萝”,“小伙子”成为了“厚丧”,这是怎么搞的呵!
    聂十八在金鸡岭,沿着一条清清的山溪水行走。不知是天气转暖了,还是他走路走得热起来,便将披风、棉衣都脱了下来,坐在溪边的一块青石上,打算歇一会再上路。这时,元宵节已过,在岭南,已是春回大地、草木葱笼、春花怒放的季节。蓦然,聂十八听到一个沉浊的男人声,好像在喝喊自己:“小子!你给我过溪来!”
    聂十八不由四下张望,可是远山近处,并不见人影。他奇异了,别不是我精神恍忽听错了?这附近哪里有人的?可是,那声音又响起来:“喂!小子!我叫你过来,你怎么不过来?东张西望的在干什么?”
    这一下,聂十八更听清楚了,可是四周依然不见人影?心里不禁发毛,别不是我在这无人的深山中,碰上了山妖岭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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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岭南双奇
    上回说到聂十八在金鸡岭上,听到有人叫喊,又不见人影,以为自己碰上了山妖,心里不禁害怕起来。聂十八在小时候,听到这么一个故事:说某一处深山里,有一条成了精的大蛇,会呼唤人的名字,要是听到了,千万不能回应,一回应,那条蛇精到夜里便会寻上你,一口将你吃了,不回应便没事。
    聂十八心想:别不是我碰上了这条会呼唤人名字的蛇精吧?我可千万不能回应。但呼唤他的声音又响起来,而且还恼怒他说:“小子!你耳朵聋了吗?快给我过溪来!”
    聂十八循着声音望去。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呼喝自己的声音发自山溪那边草丛里,那是个只露出圆圆脑袋,长着两撇须的中年人,却不见他的身躯,便惊骇地问:“刚才是你叫唤我吗?”
    那个两撇须的圆脑袋发怒了:“不是我叫你,还有谁叫你了?”
    那一丛荒草生长得十分茂盛,但并不高,以一个成年人来说,不应该只见脑袋不见身子的,除非这性情暴躁的中年汉子受了伤不能动,伏在草丛中,才只见脑袋不见身体,可是看他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受伤不能动的人。聂十八疑惑地问:“大叔!你叫我过溪干什么?”
    “我叫你过来就过来,还用问干什么吗?”
    聂十八又想:怎么这个人这般不讲理?就是求人也应该客气点才是。莫不是他真的受了伤不能动,性情变得暴躁?要是这祥,也难怪他了。不由问道:“大叔!你是不是受伤了?”
    “去你的,我几时受伤了?”
    聂十八又是一怔:既然不是受伤,那叫我过去干吗?圆脑袋人怒喝着:“小子!你过不过来?”
    聂十八忍着气,只好说:“好,好,我过来。”这条溪水并不宽,溪水清澈见底,也不深。聂十八一跃而过,走近草丛,打算问他有什么事要自己帮忙。可是他一下看清楚了,不禁吓了一跳。这个圆脑袋的中年汉子,竟然是一个身不到三尺高的侏儒,手短脚短肚子大,浑身就像个圆肉球,有点像山里小孩堆成的雪人样,头是个小圆球,身体是个大圆球。就是这么一个可怜的人,双手双脚给人绑在草丛中的一条短小木桩上,除了会说话,动也不能动。聂十八同情心顿起,问:“大叔,是谁将你绑在这里了?”
    “一个母老虎!”
    “什么?母老付?母老付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是北方人?”
    “是!河南鸡公山的人。”
    “怪不得你连母老虎也不知道了。母老虎就是你们北方人所说的母大虫。”
    “哦?这母大虫是一个人吗?”
    “不是人,难道她是老虎?老虎能将我的手脚捆绑起来吗?那不成了老虎精了?”
    “是,是!大叔说得不错,老虎怎能将人手脚捆绑在木桩上的?已只会吃人。”
    “小子!你有个完的没有?我叫你过来,是为听你问话的吗?”
    “大叔对不起,现在我来给你松开手脚。”聂十八说着,便将猎刀拔出来。
    圆脑袋一见,吼退:“小子!你拿刀子出来干吗?”
    “大叔,我是给你割断手脚上的绳子。”
    “不!你千万不能割断,绳子一断,我恐怕就没命了!”
    聂十八又愕然:“大叔,怎么绳子断了,你就没命了?”
    “你问这么多干吗?你要松开我的手脚,解开绳子不就行了吗?干吗要将绳子割断?你知不知道这是一条什么样的绳子?”
    聂十八心想:绳子就是绳子嘛,又是什么样的绳子了?它总不会用金子银子打成的吧?但仍忍不住问:“它是一条什么样的绳子?”
    “这是一条用老虎皮和老虎筋搓成的绳子,你割断了,母老虎寻来,她不会要了我的命吗?”
    “好,好,大叔,那我给你解开好了。”
    聂十八将猎刀收起,给圆脑袋松开了绳子。他手肌一松开,顿时像一个肉球似的蹦跳起来,三蹦两跳,“蓬”的一声,跳进山溪水中去了,像个球似的在水面上漂浮,翻滚,跟着大口大口饮起水来,好像他有好几天没喝过水似的。直到他喝饱灌足玩够了,才回到溪边,对聂十八笑了笑:“小子,你这个人不错,你救了我,我得想个办法来报答你。”
    “大叔,不用了,举手之便,大叔又何必言报?”
    “不行!不行!我说要报答你,就一定要报答你。可是,我要报答你什么才好呢?让我来想想。”圆脑袋敲着圆脑袋,真的在沉思了。
    聂十八说:“大叔,别想了,我想问问,这个老虎那是什么人?她干吗将大叔绑在这荒山中的?”
    “她是我的老婆,会是什么人了?”
    聂十八更是愕异:“什么?她是大叔的老婆?”
    “是呵!要不是她,又有谁能将我绑在这里了?”
    “大婶她为人很凶恶么?”
    “不恶,不恶,她平日望对我很体贴关心的,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就是将我绑在这里,除了用手掌拍了我两个耳光子外,就没再打过我了。”
    聂十八听得更糊涂起来。一个女子将自己的丈夫绑在深山草丛中,刮了两个耳光子,还是世上最好的妇人?这怎么说呵?她要是再恶一些,不要将自己的丈夫活活的宰了?
    圆脑袋侏儒又说:“她虽然将我绑在这里,每隔一天,都跑来看我一次,还喂饭团给我吃,怕我饿坏了。小子,你说说,她对我关不关心?”
    聂十八更给这圆脑袋侏儒弄得傻了眼。绑在这里,隔一天才来看一次,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的丈夫,还叫关心吗?这样的老婆,就是我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但是聂十八不能说出来。俗话说:“宁教人打儿,莫教人分妻。”总之,聂十八觉得这侏儒太可怜了,老婆这么折磨他,他还口口声声赞老婆好。忍不住又问:“大叔,她将你绑在这里有几天了?”
    侏儒扳着手指头:“唔!不多不少,前前后后,有七八天了。”
    “日夜都将大叔绑在这里?”
    “不绑在这里,又绑在哪里了?”
    “大叔,那到了夜里,山中的野兽不来伤害你吗?”
    “野兽能伤害我吗?”
    “这里没有老虎,野猪和野狼等吃人的猛兽?”
    “有!怎么没有?”
    “它们不敢来伤害大叔?”
    “有两三个不知死活的野兽,想跑到我身边来,却叫我打死了!”
    “大叔手脚不是给捆住了么?怎么打的它们死?”
    “我手脚不能动,一张嘴也不能动吗?”
    聂十八怔住了:“大叔用嘴巴咬死它们。”
    “胡说!我用嘴巴咬,那不成了野兽了?”
    “那大叔怎么打死它们了。”
    “有时用口水,有时用痰。”
    “口水和痰能打死凶恶吃人的野兽?”
    “小子,你不相信?”
    “大叔,别说笑话。”
    侏儒一下跳了起来:“小子,你敢不相信我了”
    聂十八心里说,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呵?除非你口水和痰有剧毒,将野兽毒死了。要不,怎能将凶恶的野兽打死的。
    侏儒一指溪边上的山石:“小子,你说这石头硬不硬?”
    聂十八感到突然,不知圆脑袋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说:“石头当然硬啦!”
    “你去敲打它一下,看看它硬不硬,”
    “大叔,不用敲打了,凡是石头都是硬的,我看得出来。”
    “我吐一口痰,就可以将它击裂。”
    “真的?”
    侏儒突然运气,一口痰从他口中激时而出,直击在那一块小山石上,“轰”然一声,那块山石一下给击得四分五裂。聂十八看得膛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功夫的?竟然这般的邪门,一块坚硬的石头,都可以击得四分五裂,那些野曾,还有不死的?怪不得在夜里,老虎、山猪、豺狼不敢来伤害他了,想不到这个圆脑袋侏儒,竟有这等吓人的本领,要不是自己亲自目睹,就是别人说起,我也不会相信。
    以一口飞痰能击杀禽走兽,这的确是奇门异功。但以武林中的第一流上乘高手来看,也不以为怪,只要有一身浑厚真气,略为练一下,也可以办得到。要是穆老爹和鬼影陕丐看到了,也只会一笑置之。他们的真气,并不运用在一口痰上,而是运用于手脚中。这个殊儒,却偏偏将一身真气,运用在口中的痰上。可是聂十八见,简直感到不可思议。的确,这珠儒真不愧的岭南的一位奇人,有一身极为深厚的真气,才能以飞痰,击杀飞禽走兽。
    聂十八不明白这位侏儒大叔,有这么好的功夫,干吗还给他老婆捆在这深山水溪边的?难道他老婆的功夫,比他更好么?侏懦问他:“小子!你现在相信了吧?”
    “大叔,我相信了。我想问问,大叔有这么好功夫,大婶干吗能将你捆绑在这里?你不能跑掉吗?”
    “跑?我能跑到哪里去?”
    “大叔跑到外面躲躲,等到大婶的气消了,再回来不行吗?”
    “不行,不行!我一跑,她就会将我丢进黑龙潭里,浸我一两个月的,到时我更受不了,不如让她捆在这里还舒服得多,这望有树木遮荫,晒不着。”
    “大婶干吗要捆着大叔的?”
    “小子!别问了,她要我去杀一个人。”
    “哦!?大婶叫大叔去杀人?”
    “是呵!”
    “大叔不愿去杀?”
    “小子,你知不知退她要我去杀的什么人?”
    “什么人?”
    “是我来上门的女婿。”
    聂十八一怔:“这个女婿不好?”
    “不,不,我那宝贝女儿顶喜欢他的。”
    “那大婶干吗要杀他?”
    “因为她看那个女婿不上眼。”
    “不顺眼?”
    “是呵!其实我那个未上门的女婿蛮不错的,我就不明白我那位老虎他不知怎么不顺眼,要杀了他才舒服。”
    聂十八心又想:看来,大叔的老婆为人一定很凶残了,不顺眼就要杀掉?这像话吗?便说:“大叔不能劝劝她吗?”
    “劝?我稍微迟疑了一下,她就将我捆在这里了。”侏儒说到这望,不由打量起聂十八,突然拍着自己的圆脑袋:“嗨!我怎么这样的傻?”
    聂十八愕然:“大叔,你想到好办法了?”
    “对,对!小子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而且还可以报答你。”
    “大叔,什么好办法的?”
    “小子!你来做我的上门女婿吧!我那老虎要是见了你,准会觉得顺眼的。”
    聂十八听了啼笑皆非。这太胡闹了,世上哪有这么随便拉女婿的?要是那老虎婆看了我也不顺眼,那不将我杀了?而且你的那位宝贝女儿已有了女婿,我算什么?聂十八连忙说:“大叔,别说笑,这不行的。”
    “什么?你当我说笑吗?我是真的。”
    “不,不,这是怎么也不行的。”
    “什么行不行,我说行就行,小子!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老婆了?”
    聂十八本想说没有,但一想如来这样一说,这个打横来的圆脑袋不更要拉自己已当上门女婿了?便连忙说:“不错,不错,我家中已经有了老婆了。”以为这样,圆脑袋就不会再胡缠着自己。
    圆脑袋说:“好!那我去杀了你家里的老婆!”
    聂十八一怔:“什么?你要去杀了她?”
    “不杀了她,你这小子怎么能做我家的女婿?说!你家老婆现在什么地方?”
    聂十八心想:这不更胡闹吗?世上哪有去杀了人家的老婆,而强要人做女婿的?幸好自己没有老婆,要是有,那不害了她么?聂十八感到这个侏儒简直是疯子,不可以理喻。早知这样,就不松开他的手脚,让他在这里绑着,他的痰虽然厉害,但自己不能跑开吗?看来不能再和他缠下去了,得快点离开这怪人才好。于是说:“大叔,要是没别的事,我可要告辞了。”
    “哎!我们的事还没有说完,你就想走?”
    聂十八见势头不对,一揖说:“大叔,我有事要赶路,不多陪了!”
    “小子!你不能走!”
    聂十八不去理他,跃过溪去,想提起自己的行囊上路。谁知侏儒竟然像一个飞球似的,一跳而起,横在聂十八的前面,伸手拦着:“小子!你敢走?”
    “大叔,你总不会将我捉起来吧?”
    “不错!你不答应,我只好将你捉起来。你这个上门女婿,是怎么也要做了的。”聂十八不想与这个怪人交手,只好施展出十八跑功夫,从他头顶上一掠而过,往南面的山道上飞奔而去,心想:我这么飞跑,你总不会追上我吧?
    侏儒见他竟能从自己头顶一掠而过,身法之奇和快,有点惊讶了,“咦”了一声说:“你这小子,还有这一手功夫的,很好!很好!你这个女婿,我是怎么也要要定了!”他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和行动,一跳两跳,一下弹跳到聂十八的前面去,嘻嘻的笑道:“女婿!你别跑了你是怎么也跑不过我的。”便伸出他那又短又粗的手臂来抓聂十八。
    聂十八敏捷地向后跃开,说:“大叔,你别逼我动手,我可不想和你打架。”
    “谁和你打架了?我只要你做我的女婿。”
    “大叔!这事我是怎么也不会答应。”
    “嘻嘻,这能由你吗?小子,最好你乖乖的跟我回去,看看你的那个新老婆。”
    “大叔,你怎么这般不讲理的?”
    “我喜欢的事就是理,怎么不讲理了?”
    “你喜欢杀人也是理吗?”
    “不错!不错!我喜欢杀人时,杀人就是理,不杀反而无理了。”
    这是什么话了?聂十八在江湖走动以来,碰上不讲理的人不少,但从来没有像眼前这个矮怪物这般不讲理,强行去拆散自己女儿的婚事,胡拉人来做女婿,这简直是荒唐。怪不得有人说岭南人是南蛮子了,便说:“大叔,你要是这样,别怪我会打伤了你。”
    “什么?”圆脑袋怪物哈哈地大笑起来,“小子,你能打伤了我?好!你要是能打伤了我,我就上门做你的女婿,要不,你只好乖乖的做我的上门女婿了!”
    聂十八心想:这不更胡闹吗?我连老婆也没有,哪来的女儿了?我就是有女儿,也不会要你这个蛮不讲理的矮怪物做女婿,何况你还是有老婆的人。我打输了,更不会去做你的上门女婿。有这么一对横蛮随便杀人的父母,其女儿会是好的吗?便说:
    “大叔,我不跟你胡闹,你闪开,别来缠我。”
    “嘻嘻,我闪开,不让你跑了?那我去哪里再找上门女婿?”
    聂十八心里暗暗掂量,感到用吴叔叔那突然的三招掌法,会一下将他拍死的,这个矮怪物虽然蛮不讲理,但究竟不同七煞剑门的人,他只不过要自己做女婿罢了,不能打死他的,用兔子十八跑的功夫弄伤他好了。于是便掉头而跑。
    圆脑袋以为聂十八会出手,现见他掉头逃跑,反而一怔,跟着咯咯的笑起来:“小子!你怎么能跑得过我?”一纵而起,跃了过去,便伸手要抓聂十八的衣领,满以为轻而易举便可将聂十八揪过来。谁知聂十八是故意引他追来,一招兔子十八跑的招式,突然翻倒,令圆脑袋怪物一抓落空,跟着骤然跃起,双脚一蹬,不偏不倚,刚好出其不意蹬中了矮怪物,一下将矮怪物踢飞了。不知怎样,聂十八虽然踢飞了矮怪物,却让矮怪物一身奇厚的内力震得双脚隐隐发麻,心下不禁慌起来,想:不好,我怎么出脚不知轻重的?这一脚,踢得自己都麻木了,那这个矮怪物不给自己一下踢死了?聂十八仍然不知这位怪人是岭南武林中的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一身真气护体,连刀剑也伤不了,聂十八又怎能踢伤他的?自己给别人的内力反震得麻木而不知道,以为自己出力太重了。
    聂十八眼见这个矮怪物给自己双脚一蹬,似球般的身躯直往山岩撞去,更是害怕了。这一撞,他就是不给自己踢死,也会撞死的,自己想跃过去救他已来不及了。
    “蓬”的一声,肉球果然撞在岩石上。聂十八几乎不敢去看,以为这一撞必然会血肉横飞。准知肉球又一下弹了回来,飞得快,弹回来也快,而且还直向聂十八撞来。聂十八慌忙一跃纵开,肉球却圆溜溜的在山道上转动了一下,跟着不动了。
    聂十八睁大眼睛一看,只见那个矮怪物笑嘻嘻地说:“好小子!原来你也有这么一些怪功夫的。”
    聂十八愕然:“你没有死?”
    “我死了会说话吗?”
    “你也没受伤?”
    “嗨!我受伤了会笑吗?我要是给你打伤了,那不要做你的上门女婿了。”
    “好了!大叔,我们别再闹了,你让我走吧。我的确有事要赶路。”
    “哎!你还不跟我回去?”
    “我干吗要跟你回去?”
    “我们不是说过吗?你打不伤我,你就做我的上门女婿,现在你打伤了我没有?”
    “大叔,你不会真的要我打伤你吧?”
    “不错,不错,我想看看你这些怪异的招式有多少招,小子!你别担心会打伤了我,你尽力抖出来,要不,就跟我回去。”
    “大叔,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伤了你,你可别怨我。”聂十八心想:看来自己只有尽全力,打伤了他,才能摆脱这个怪物的胡缠。
    这位岭南怪人格格地大笑起来:“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这个上门女婿,怎么说是要做定了!不像我原来的那个上门女婿,软得像一团糯米球似的,没半点男子气。”
    聂十八不再说话,急于要摆脱他的胡缠,主动的先出手了。他全方抖出了免子十八跑身法来。这个怪物真像一个大肉球似的,一味的上下左右弹跳,即使聂十八抖出浑身的功夫来,翻、滚、纵、跳,掌拍脚踢,竟一次也没击中这个会自动弹跳的肉球。他们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就这么在山坡上的乱石中纵跃飞奔来往,聂十八越打越心慌了,似乎自己所学过的功夫,不论是吴叔叔的兔子十八跑,还是穆老爹所传给自己的刀法,对这么一个怪物完全不起作用。他简直就像一个精灵的球,掌劲脚风刚抖出,就弹跳开去,跟着又弹跳回来。要是老是这样,那不给他缠住了?怎么赶路的?不行,我不能跟这个怪再交手,得想办法逃走,不然,不知要缠到什么时候。于是聂十八几招兔子十八跑的身法连续一气抖出,最后一个纵身,飞快地向丛林里逃去。可是,他刚逃过树林,蓦然一下给人凌空抓了起来。他急忙一看,抓起自己的并不是那个矮怪物,而是一位又高又瘦的中年妇人,一张脸似马脸一样。聂十八一下愕住了:“你、你、你是什么人?快放我下来!”
    妇人嘿嘿他说:“你这个小猴子,顶会逃跑的,现在,你跑呀!怎么不跑了?”
    “你抓住了我怎么跑?”
    妇人凌空将他扔出了树林,把他扔在草地上,说:“小猴子!好!你跑,老娘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心。”
    聂十八给扔得四脚朝天,一翻身跳起来,惊愕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矮怪物这时奔跳了过来,嘻嘻的笑着:“小子!她就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又是什么人了?你还不快快拜见?”
    “什么?丈母娘?”
    “小子!丈母娘你不会不懂吧?”
    瘦长妇人身法几乎快得如鬼魁似的,一闪而至,一出手,又将矮怪物高高提起,一张脸拉得更长了:“死矮佬!你在胡说什么?谁是这小猴子的丈毋娘了?”
    矮怪物给妇人拎得高高的,手舞脚蹬,央求说:“老婆大人,你快放开手,你抓得我好痛呵!”
    聂十八一见这情景,不由骇然,这位矮怪物大叔,自己抖出浑身的功夫来,都没法能拍中踢中他,而这马脸妇人,一出手就将他抓起来,像拎起一只肥猫似的,其身法手法之快,叫人无法想象。这位妇人,就是矮怪物的老婆,凶残绑自己丈夫在深山草丛中的老虎蛆。幸好这个老虎蛆并没有像矮怪物般乱来,要自己做上门女婿。她来了也好,自己可以摆脱矮怪物的纠缠了。
    “你还知道痛呀!说!你怎么挣脱出来的?”
    “是,是,是……”
    “是不是这个小猴子解开了绳索?”
    “是!”
    “就是他解开了,你也不准动的!”
    “是!老婆大人,我知错了!”
    “你呀!简直给我丢尽了面子,连一个小猴子也不能捉起来,还给他一脚踢飞了!你有那一点像我的老公了?去!去给我将这小猴子活捉了过来。”妇人说完,将矮怪物放了下来,“快去!”
    矮怪物对聂十八说:“小子!没办法,你不能打伤我了,我现在要活捉你了!”
    聂十八问:“你活捉我干吗?”
    “我也不知道,我老婆大人叫我活捉你,我只有活捉你了。”
    聂十八不由纵了开去:“大叔,你别乱来,别误了我赶路。”
    “不行。我要不活捉你,老婆大人会将我扔进黑龙潭里,不准上来。”
    聂十八不再说话了,掉头就跑。他怎么能跑得过矮怪物的?矮怪物刚才与他交手,根本就没有出过手,只是一味的闪避着他,看看他的怪招式而已。现在矮怪物真正出手了,一纵两跳,出手两三招,就将聂十八像抓兔子似的抓了起来,聂十八这才感到,自己绝不是矮怪物对手,兔子十八跑和穆家刀法,只能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和一些山贼小盗。
    矮怪物不知是用什么手法,抓得聂十八动也不能动,并且还将聂十八扔到了老婆面前,说:“老婆大人,我将他活捉过来了。”
    马脸妇人看也不看:“唔!刚才他那一只脚踢飞了你,你就将他那一只脚砍下来!”
    聂十八听得睁大了眼睛:“你们要砍掉了我的一只脚?那我今后怎么赶路和打猎了?你们不如杀了我好了!”
    矮怪物说:“别怕,别怕,只要你做了我们的上门女婿,我那宝贝女儿会养活你一辈子的,用不了你走路和打猎。”
    妇人说:“死矮佬!你真的要这小猴子做我们的女婿吗?”
    “老婆大人,你仔细看看,这小子长得不错呵!比我们原来的女婿好多了。说不定我们的宝贝女儿一见了他,就会欢喜,将原来的不要了。这样,我就用不着去杀他了,那不多好?”
    马脸妇人真的重新打量起聂十八来,好像上街挑选一件货物似,左看看,右望望,又用手敲敲聂十八那宽大结实的胸脯,最后满意了,点点头:“唔!这个小猴子长得还蛮顺眼的,就是不知道我们那宝贝女喜不喜欢他。”
    矮怪物慌忙说:“老婆大人,我都喜欢他了,我们的宝贝女儿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好吧!那带他回家给女儿看看。”
    “老婆大人,那要不要将他的一只脚砍了下来?”
    “死矮佬!你想我们的宝贝女一辈子来侍候他吗?”
    “那不砍了。”
    “要砍,先将你的圆脑袋砍下来。要是他没有了脚,我的女儿会要他吗?”
    “不错!不错!怎么这一点我也想不到?没有了一只脚,好看也变得不好看了!我们的女儿怎会喜欢一个断臂缺腿的人?”
    “你知道还算不错!小心,这小猴子的身手顶敏捷的,提防他溜掉了。要是你让他溜掉,莫怪我扭下你脑袋来!”
    “老婆大人放心,我点了他两处奇经要穴,他想溜也溜不了。”
    “你不怕穴道解开跑掉了?”
    “这,这,那我用虎皮绳子将他捆起来好了,我们一天不解开,他一天也跑不了。”
    “唔!那你给我扛着他回家。”
    矮怪物大喜:“是!老婆大人。”因为马脸妇人这一句话,不啻解放了他,不再将地绑在山溪边的草丛中了,而且还可以回家去。他将聂十八捆绑好,扛起了聂十八轻轻说:“小子!我真应该多谢你啦!要不是你来,我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
    聂十八听了啼笑皆非,自己算是倒霉透了,碰上了这么一对怪物夫妇。这是聂十八第二次遭到了这么荒唐、尴尬的事情。第一欢是在鄂中碰到了黑煞神,给黑煞神当兔子捕捉回山谷中去,几乎要将自己煮了吃;这一次又莫名其妙的碰上这一对怪夫妇,强行捉自己去做上门女婿。上两次有鬼影侠丐吴叔叔来救自己,这一次又有谁来救自己了?看来是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聂十八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这一对怪人的女儿不会喜欢自己,不要自己做她的丈夫,不然,自己不但去不了广州了,恐怕连家乡也回不去了,会一生一世的老死在这地方。
    矮怪物的身躯,只有聂十八一半高,但他扛起聂十八来,却如扛无物似的,翻山越岭,行走如飞,比在鄂中时,给黑煞神捉着自己走还迅速得多。不一会,聂十八感到自己来到了一处黑森林似的,分不清东西南北方向来。最后来到了一处山岩下,用竹木搭盖而成的茅舍前面。这茅舍似乎比黑煞神母子两个所居住的茅屋好得多,有用篱竹围成的小院子,院子里种有不少的花木,但叫聂十八吓了一跳的,守着院子的竟然是一只白额吊睛虎而不是猎犬。
    一位眉精眼灵的大姑娘从茅舍里快乐、欢笑地跑了出来,一见矮怪物,惊喜地问:“爹!你回来了,娘呢?她没有回来?”可是,她一见爹肩上扛着的聂十八,又愕异了,“爹!这个是什么人的?你扛着他干吗?”
    矮怪物哈哈大笑:“女儿,先别问,这是个不错的小子,你看看,满不满意?”说着,矮怪物将聂十八放了下来。
    “爹!你捆着他干什么?”
    “这小子的身段、手脚敏捷过人,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你娘担心他跑掉了,我只好用虎皮绳将他捆了!”
    “爹!你这么捆着人家来,人家心里高兴吗?”
    “不高兴也没办法啦!”
    “爹!你快放了人家吧!这么捆着,人家怎么受得了?”
    “好好,女儿你说放,爹就放了他好了,这里有虎儿看守着他,这小子大概不会跑的。”矮怪物说着,真的给聂十八解开了绳索,同时拍开了聂十八被封的穴位,说,“小子,你可以走动了!”
    聂十八初时以为这一对怪人所生下的女儿,一定不会好到那里去,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所生的女儿,竟像一朵山花似的美,而且也不刁蛮、凶残,心地也很好。这也应了人们所说的,一对丑陋的父母,往往他们所生下的儿女,都是顶美的,她承受了父母的优点,将所有的缺点完全摒弃了。
    矮怪物又问女儿:“你看看他好不好?”
    大姑娘真的打量起聂十八来,笑着说:“爹!他还长得颇英俊的,虎背熊腰。他的身手真的很敏捷吗?”
    “敏捷!敏捷!爹要是没两下功夫,真的会给他跑掉了。”
    “爹!你捉人家回来干吗?你想收他为徒弟,教他功夫?那也要人家愿意呀!人家不愿意,你教也没用。”
    “不不!女儿,爹先问问你,你喜不喜欢他的?”
    “爹!我喜欢他也没用。”
    “女儿,只要你喜欢了,那就好办。你知不知爹为什么将他捉回来?”
    “爹为什么将他捉回来?”
    “爹捉他回来,就是要他做你的男人,我家的上门女婿。”大姑娘睁大了眼:“爹!你不是疯了吧?”
    “爹怎么疯了?”
    “爹要是不疯,干吗捉他回来做我的男人?我原来的男人怎么办?”
    “女儿,你别说你原先的男人了,你娘看了他不顺眼,叫我去杀了他。”
    姑娘一下花容失色:“爹!你杀了我的肖郎?”
    “不不,我还没有去杀。”
    姑娘透了一口大气:“爹!要是你杀了我的肖郎,我首先就死给你看!”
    矮怪物吓了一跳:“女儿,你不是说真的吧?”
    “爹!我是说真的。”
    矮怪物怔住了,半晌说:“女儿,那我怎样办?你知不知道,因为我不去杀你的肖郎,你娘就将我捆在深山水溪边的草丛里。”
    “爹就是为这件事给捆在草丛里的?”
    “爹会骗你吗?”
    “可是娘说你不听她的话,才将你绑在那里的,还不准我去看你。”
    “女儿,爹知道你喜欢肖郎,才没有听你娘的话,去杀了他。”
    “爹!可苦了你了!”
    “不不!只要你高兴,爹给绑上十天半个月都不辛若。不过,眼前这个小子怎么办?他不比你以前的肖郎更好?”
    “爹!他就是再好,我还是要我的肖郎。爹!你放了他走吧,叫他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我会杀了他的。”
    聂十八一直在旁边怔着不说话。初时,他非常厌恶这个蛮不讲理胡闹的矮怪物,听了他们父女的一番对话后,知道这个怪人为了女儿,不愿去杀害一个人,才受了那么大的苦,不由地对他起了同情。这时,聂十八说话了:“大叔,你女儿说得对,你快放了我吧,你绝不能将你女儿和她的肖郎拆散了。何况我也不会答应做你的上门女婿。”
    可是,马脸妇人这时回来了,她听到了聂十八最后的一句话,坚起了眉毛,瞪大了眼睛问:“小猴子,你说什么?你不答应做我家的上门女婿?”
    聂十八说:“不错!我不愿意。”
    马脸妇人出手极炔,聂十八想闪避也来不及了,给马脸妇人一巴掌,不但打得聂十八半张脸火辣辣的,更将聂十八打得摔到一边去,叱道:“小猴子,这由你愿不愿意吗?得先看看我的女儿中不中意你!”
    马脸妇人这一巴掌,也将聂十八的倔强性格打出来了,他怒目而视,本想不顾一切,一跃而起,抖出吴叔叔的连环三掌。可是他一看见矮怪物父女两人茫然的神色,又忍了下来,说:“我不是怕了你,我要不是看在大叔和你女儿的面上,我就会对你不客气!”
    马脸妇人奇怪地看了聂十八一眼:“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你是皇帝子吗?我为什么不敢对你说话?就是皇帝老子,他胡乱打人杀人,我也敢说。”
    “小猴子,你不怕我杀了你?”
    “男人大丈大,宁愿死也不会受人污辱,我就是明知是死,也不会怕你。”
    马脸妇人又是惊讶地看着聂十八,她一生所见到的男人,不论是老的还是少的,不是让她,就是怕了她,只要她一发怒,一出手,便没有敢说话的。她第一次见到了聂十八这么傲然不畏死的男人,不禁有点讶然,又不禁瞥了丈夫一眼,心想:你怎么这般的窝囊?要是你有一半像小猴子这样的男子气,我也满足了。
    这个马脸妇人之所以对自己女儿的男人肖郎看不顺眼,就因他几乎像自己的丈夫一样,没有半点男子气味,见了自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因而越看越不顺眼。要是女儿一辈子跟了他,又怎能指望他来撑起这个家庭?还不是苫了自已的女儿?就像自己的丈夫,没半点主见,里里外外,全是自己一个人打点,所以才想杀了他,为女儿再找一个好男人。
    现在她看见聂十八公然敢顶横自己,从心里满足了,但也伤了她的自尊。她一向乖戾、暴躁惯了,她不但是家中的女皇,也是金鸡岭一带的女皇,容不得别人来顶撞自己。她厉目盯着聂十八:“你真的不怕死?”
    聂十八又盯着她:“怕死的是男子汉吗?”
    “好!那我就先杀了你!”
    马脸妇人衣袖一挥,一股极为强劲的袖风直扑聂十八而来。聂十八这下有准备了,一招兔子十八跑的招式,跃出茅舍外。谁知刚一站稳,那只守在篱笆柴门口的白额吊睛虎,便凶猛的朝他扑来,要是一般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聂十八虽然吓了一跳,在性命危极时,不但本能地发挥了他猎人应有的勇敢和机智,也全力抖出了他的兔子十八跑武功,凌空跃起。刚一落下,老虎又凶猛的凌空如泰山似的扑来。聂十八仰面一倒,双脚一蹬,这一奇招极为有效,一下将这条白额吊睛虎蹬飞了,摔到篱笆外去。
    聂十八跃起时,猎刀拔出,准备猛虎的再次扑来。这时,那位眉精眼灵的大姑娘奔了出来,连忙喝住了白额吊睛虎。她是担心老虎伤了聂十八,也担心聂十八伤了老虎。
    马脸妇人也出来了,盯着聂十八说:“好小子,看来你有两下真功夫,也够胆色,好!要是你能在老娘手下走满五招而不死不伤的,那我就放过了你,让你离开这里。不然,你就乖乖的给老娘留下来。”
    聂十八心想:我打不过你不会跑吗?我才不会乖乖的留下。真的给你打死了,那我也是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便说:“你最好别逼我拼死出手。”
    那姑娘担心了:“娘!你不会真的要杀了他吧?”
    “他不愿留下,不杀了他留来干什么?我可不像你爹口硬心轶。”
    “不!我求求娘千万别杀了他。”
    “女儿,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是呀!娘!我看上他了!”
    聂十八这一下又傻了眼,说:“姐姐,怎么能这样的?你不是喜欢你的肖郎吗?”
    姑娘对他眨眨眼睛:“我现在看上了你啦!”
    “姐姐,你不能变心的。”
    “兄弟,你现在保住你自己的一条命耍紧,要不,我娘真会杀了你的。”
    “姐姐,你别为我担心,我打不过你娘,难道也跑不过吗。只要大叔别来追我就行了。”
    “哎!我娘比我爹跑得更快,你逃不过我爹,怎么能逃得过我娘的?”
    聂十八呆住:“真的?”
    “兄弟,我会骗你吗?”
    “不不!姐姐,我知道你为人心地好,也知道你非常喜欢你的肖郎。我敬佩姐姐,也是敬佩这一点。以姐姐的为人,我想那肖郎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希望姐姐永远不要和他分开。”
    姑娘叹了一口气:“兄弟,我多谢你了!”
    “姐姐,你别管我了!”
    “兄弟,你还是留下来,我会将你当成我的亲兄弟一样看待。”
    “姐姐,我多谢你了。不过,我不能留下,我得要去广州走走,了结我的一桩心事。”
    马脸妇人走了过来:“小猴子!你说完了没有?”
    “我说完了怎样?”
    “说完了,就出招,你想离开这里的,就得在我手上走满五招。不然,你这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里。”
    聂十八咬咬牙:“好!我跟你交手!”
    姑娘担心了:“娘……”
    “女儿,你闪到一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矮怪物跑过来拖了女儿走开,轻轻对她说:“宝贝女,放心,你娘不会杀了这个小子的,我看得出来。”
    “真的?爹,你不会骗我吧?”
    “你娘心里也喜欢这小子了!”
    他们父女在说话时,聂十八早与马脸妇人交锋了。聂十八抖出了自己兔子十八跑最后那凌厉无比的五招,竟然逼得马脸妇人惊讶得连连闪避。聂十八与矮怪物交手时,也没有抖出这三招来,因为这三招太厉害了。他虽然恼怒矮怪物的胡闹,却不忍心伤了矮怪物。现在,聂十八想离开,又知道马脸妇人的武功比她丈夫的武功更高,所以抖了出来。
    聂十八抖出这三招后,见将这凶残的妇人逼退了,身形一纵,飞快地直往群峰逃去了,弄得马脸妇人反而一怔。她以为聂十八抖出这三招后,后面必然更有凌厉无比的招式,谁知聂十八伺机逃跑了。
    马脸妇人恼怒起来:“你这小猴子,竟敢戏弄起老娘来,老娘要不将你这小猴子抓回来,就枉叫黑罗刹了!”
    原来这个马脸妇人,是武林中的有名奇人之一。她与她的丈夫矮罗汉,合称岭南双奇,而她的武功,更比她丈夫矮罗汉高出一倍有多,别看她高高瘦瘦,真是行动如鬼魁,双手可裂虎豹,杀起人来,眉头绝不会皱,只在顷刻之间,便打发人魂归地府。武林中人要是一听到黑罗刹之名,莫不色变,尤其是黑道上的人物听了,更是心破胆裂。因为她杀起黑道上的人,更不会心软而且也十分残忍:就这么将人抓过来活活的撕开了。
    不知为什么,他们夫妇、母女三人本来在罗浮山居住的,现在却搬到了湘粤边界的金鸡岭上居住,而且极少再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武林人士以为他们夫妇在武林中结怨太多,迁移到海岛上去,避开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以致令岭南双魔连家兄弟,在岭南黑道上称王称霸,雄踞一地。想不到岭南双魔参加夺宝的九家十八处同盟,妄想独吞蓝美人,中途拦截聂十八,而为飞天妖狐邢天燕等人杀败,最后又为江西武功山火云道长的两位高徒所伏击,惨死于湘南。
    聂十八在永兴县与穆家父女分别时,穆老爹曾叮嘱过他,岭南地方奇人异士不少,称得上绝顶高手的恐怕是岭南双奇,要是碰上了他们,应尊敬他们,千万不可招惹了他们。一般来说,只要不去犯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犯别人。他们为人作事,只凭一时的喜怒,不讲什么正义不正义的。但总的来说,他们不会乱杀无辜的人,所以叮嘱聂十八若然碰上了,要格外小心。
    聂十八哪里想得到,他一踏入岭南,就碰上了这么两个怪人,还莫名其妙的卷入他们宝贝女儿的婚事中去。
    黑罗刹恼怒聂十八没在自己手上走满五招,就机灵的逃跑了:其实黑罗刹一招也没有出手,只是闪避聂十八那连环的三招而已。所以一怒之下,要去追拿聂十八。她女儿劝退:“娘!算了,他走就让他走好了,娘犯不着跟他生气。”
    “不行,我一定要捉这小猴子回来!”
    她丈夫矮罗汉也劝说:“我看出这小子是养不热的,捉他回来恐怕麻烦事不少。”
    黑罗刹瞪了丈夫一眼:“你少给我开口。”便追赶聂十八去了。
    姑娘担心他说:“爹!娘要是追上了,会不会杀了他的?”
    矮罗汉说:“我也说不准,你娘的性格喜怒无常,她高兴起来,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要是怒起来,恐怕连我也会杀了。不过,你娘杀那小子恐怕不会,但弄断他的手脚,却有可能。”
    “不行!我去看看。要是娘弄断了他的手脚,可就害了他一生一世了。”
    “那怕什么?,那小子断了一条腿,就不会跑了,永远留在我们家里不更好?到时,你当他是你的亲兄弟也好,当他是你的男人也好,爹都不管。”
    姑娘一跺脚:“爹!你怎能这样的?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去看看。”
    这位心地仁慈的姑娘,一闪身,也施展轻功而去。
    矮罗汉愕异:我的宝贝女儿山凤怎么了?我才五天不见,她的轻功就这么俊了?那么说,我的宝贝女真的成了山里的凤凰啦!看来,还是老虎娘传授给她的武功比我强,我真的做什么也不行了,连教女儿的功夫也教不好,怪不得老婆时时骂找是一个窝囊废。
    再说聂十八撒腿就往深山老林中跑去,他知道自己不会轻功,怎么也跑不过这个凶残没人性的恶妇的,只有跑到深山老林中,找一处地方躲藏起来,到了天黑,再赶路南下,那恶妇找不到自已,就会转加去的。
    聂十八一进入深山老林,往后看一眼,只见远处,那恶妇似只凌空的老鹰,也朝深山老林飞来。聂十八慌忙爬到一棵高大的树上,将身体隐藏在浓密的枝叶中,屏息静气伏着不敢动,不久,他看见那恶妇从树下掠过,直往前面追去。聂十八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心的微笑,心想:好呀!你去追我吧,看你怎么能追上我。初时,他还听到恶妇穿插树林的响动声,以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好一会,仍不见恶妇转回来。聂十八心里说:这恶妇追到哪里了?总不会一直追下去吧?不管她,但愿天早一点黑下来,天一黑,自己就什么也不怕了。聂十八长久在深山老林中生活过,他有这方面的生活经验,永远不会饿着,也不会迷失方向。饿了,他可以捕小野兽、掏鸟窝;迷失了方向,他可以从草木的生长来辨东南西北。就是在黑夜里,他也可以从天上的星斗辩别方向,入了深山老林,他就像鱼儿入了大海之中,自由地施展自己的才干,就是在深山老林躲藏十天半个月也行。
    当聂十八听不到什么响动时,便从隐蔽处站起来,打算舒舒经脉,但他仍不敢跳下树去,害怕那恶妇突然间会转了回来。可是当地站起来时,一下看见自己身后的另一支横桠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全身仿佛触了电似的,整个人呆住了。坐在横桠上的人,不是马脸恶妇又是谁了?
    聂十八不能说不够机智,他知道自己不会轻功,怎么也跑不过恶妇的,所以才爬上大树躲起来。若是躲避一般的强人,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对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来说,不但不起作用,简直是儿戏。因为能成为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一身练就的真气,必定是相当的浑厚。没有气功为基础,那怕你刀枪剑戟的招式再好,也发挥不出威力来,顶多是一般的武师而已,成不了一流的上乘高手。
    黑罗刹是当今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之一,一身练就的真气,是相当的深厚,她要是凝神倾听,可以察觉到自己四周二里之内的任何动静,那怕是一只轻捷的狐狸在二里之内的树林中走动,她也能发觉出来。所以她在树林中不见了聂十八,便凝神屏息倾听一会,听到了聂十八轻微的气息声,一下就察觉到聂十八隐藏在什么地方了,便不动声色悄然来到了聂十八隐藏的大树上。
    这不是聂十八的愚蠢,而是聂十八没有这方面的武学知识。他要是知道了,就会采取两种方法,一个是在煞罗刹出现时,突然进行偷袭;另一个办法是在黑罗刹掠过自己之后,又悄然朝另一个方向逃走,不能长久躲藏在原处不动。
    黑罗刹见聂十八呆若木鸡的神态,忍不住笑了:“小猴子!你躲呀!你躲起来,我就看不见了!”
    半晌,聂十八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了?”
    “我怎么不知道?别说你躲在这大树上,就算你小猴子躲进了水龙王的宫殿里,老娘也有办法找你出来!”
    “你,你现在想怎样?”
    “我想问你还躲不躲?你想躲,老娘可以再让你躲一次,看看我能不能找你出来;你要是不想躲了,就乖乖在我手中走满五招,可不能逃跑了!”
    “不不,我承认打不过你。”
    “那你就乖乖的跟老娘回去。”
    “不,我也不跟你回去。”
    “小猴子,那你想怎样?”
    “我跟你们无怨无仇,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的确不能留下来,有事要赶去广州的。”
    “你想走,那就得在我手中走满五招。”
    “我走满了五招,你就放了我?”
    “不错,你要是不死不伤的,尽可以走。”
    聂十八叹了一口气:“好!我跟你走满五招,你可别后悔!”
    “嘿!看来你是很有把握在我手中走满五招啦!”
    “我不走满行吗?你能让我走?”
    黑罗刹轻纵下树:“小猴子!你快下来!老娘等着你。”
    聂十八在躲藏时,有多高爬多高,现在要他跳下来,却不敢了,他只能沿着树干慢慢的爬下来。黑罗刹看得又奇异了:这小子的武功不错,手脚敏捷,怎么不会轻纵上下的轻功的?轻功,对上乘高手来说,可以说是一门最基础的武功,有了它,才能抖出各种奇形怪式来,这小子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再找寻机会逃跑?不由问道:“小猴子,你干吗不从树上跳下来的?”
    聂十八说:“树这么高,我跳下来,那不跌断了手脚?那怎么和你过招?”
    “好!你先出手吧,但是可不能伺机逃跑了,不然,我会先敲断你的一双腿。”
    “你这么邪门,我跑得了吗?”
    “唔!你知道就好了!”
    自然,聂十八出手不到三招,黑罗刹一还手,便将聂十八摔了出去,而且还摔得不轻,摔得聂十八眼前金星乱飞,痛彻人心,一时没法爬起来,黑罗刹跟着凌空出指,封了他的穴位,更令聂十八不能动弹。走近问:“小猴子,你现在服了吧?”
    “我服了!我不服也不行呵!”
    “现在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不行!我不能留下。”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要杀我,我也没办法?”
    “你真的不怕死?”
    “我怎么不怕死?可是我怕也没用。”
    “那你怎么不答应留下来?你留下来,我可以不杀你。”
    “我不明白你们干吗要我留下的。”
    “留下来做我们的女婿呀!”
    “不,这不行的。”
    “那么你宁愿死?”
    “要是这样,我宁愿死好了!”
    “小猴子!老娘碰到的傻人不少,可从来没有碰到像你这么的一个傻人,我女儿有那一点不好?她配不上你?”
    “我没有说你女儿不好呵,你女儿起码比你好得多了,不像你这么胡闹。”
    黑罗刹一下拉长了马脸:“小猴子,老娘怎么胡闹了?”
    “你还不胡闹吗?你女儿明明有了一个男人,你却叫你丈夫将他杀了,另外又拉一个人来做她的男人。要不,我也叫人将你的丈夫杀了!又另外捉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做你的丈夫,你答应吗?”
    “小猴子!你说什么?”
    “我说得不对么?”
    黑罗刹可以说从来没见过聂十八这么一个,不怕死、又直言无忌的小伙子,她怒极而冷笑:“好!小猴子!你去给老娘找一个丈夫来。”
    聂十八躺在地上愕住了:“我这是比喻,你怎么当真的了!这样,那我不害了大叔吗?”
    黑罗刹怒得一脚将聂十八踢飞,狠狠地撞在一棵树干上,又摔了下来,摔得聂十八几乎晕了过去。黑罗刹走过来问:“小猴子!老娘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聂十八也怒了;“没人性的恶女人,你要杀就杀我好了!何必这样折磨我?”
    “好!老娘就杀了你这浑小子!”黑罗刹说着,一掌就向聂十八脑门拍来。
    聂十八心想:这一次,我一定是死定了!便闭目等死,谁知半晌没有动静,不由睁开眼来。一看,黑罗刹却站在自己眼前。似乎奇异地打量着自己,不由问:“你干吗不杀我?”
    黑罗刹说:“小猴子,我想你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不大好。”
    “那你要怎样?”
    “算了!我想为你做一件好事。”
    “你为我做一件好事?做什么好事?不杀我了?”
    “杀是一定要杀的,小猴子,你别指望能活下来。”
    “那你做什么好事了?”
    “你死了,我想给你建座坟,可是不知道你这小猴子姓甚名谁,没法给你立碑。”
    “这算好事吗?”
    “怎么不是好事了,要是让你暴尸老林,给野兽叼了去,葬身兽腹中,连一个坟墓也没有,以后你的亲人寻来,怎么拜祭?”
    “多谢了你的好心,我没有什么亲人。”
    “可是,我也想知逼道杀死的是什么人呀!我总不能在你墓前写上‘小猴子之墓’吧?”
    小猴子之墓?我是一个人,可不是小猴子!聂十八心想,我现在死得冤枉,可不能死后也是冤枉成了小猴子。立一个碑也好,起码吴叔叔、穆老爹他们会知道我死了,广州的冯总镖头和霍镖师的家人也知道我死了,不会埋怨我不能完成贺镖师所托。于是便说:“我叫聂十八。”
    “聂十八?”黑罗刹有点惊讶了,“聂十八这个名字,我好像在那里听过来的。”
    聂十八一下警惕起来。糟糕!要是这个无人性的恶女人,也误会了我有什么蓝美人,为了得到蓝美人,她那么残忍,连自己的丈夫也绑在荒山几天几夜的,她难道不会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我怎么这般大意,忘记了穆老爹的话了?于是聂十八慌忙改口说:“不不!我的真实姓名是聂重阳。”
    “聂重阳?”罗罗刹又惊奇起来,“这个名字就更熟了!”
    聂十八憎然:“这个名字你怎么更熟的?”
    “我怎么不熟!最近湘粤边界两地上,人们纷纷传说,有一位见义勇为的少侠聂重阳,在年三十晚,杀了湘南的一股山匪,挽救了田家庄一镇子上的平民百姓,想不到聂重阳少侠就是你这个小猴子。不错,凭你的武功,的确可以杀得了金毛虎这三个小贼头。”
    黑罗刹说着,又打量起聂十八来,面带神秘的微笑:“我也明白了,所谓的聂重阳,就是身怀异宝的聂十八。小猴子,你可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的呵!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啦!失敬!失敬!”
    “你,你想对我怎样?”
    “没怎样。”
    “你不会想向我要蓝美人吧?”
    “小猴子,你身上有蓝美人吗?我听九疑山上的无忌老尼说,你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蓝美人,那是武林中别有用心的人,以你为幌子,志在挑起一场武林中的大仇杀。好了,小猴子,你不是想死吗?我身上有一颗毒丸,你服了会立刻死去,而且死得全无痛苦。”
    “好!我服!”
    “够勇敢!小猴子,说来我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了。但不杀你不行。因为我曾经说过要杀你,说出来的话,是收不回去的。”
    聂十八感到这没人性的恶妇,是不可理喻的。既然这样,求她也没用,给她用掌击死,不如服毒死更好。便毫不迟疑地将那颗颗丸接过来一口吞了。黑罗刹神秘地笑道:“很好!很好!小猴子,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聂十八顿时感到晕晕沉沉,不久,便完全不省人事。也不知过了多久,聂十八醒了过来,四下张望,发觉自己躺在一间房间里的竹床上:一盏油灯在亮着,心下愕异: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躺在这里了?难道这里就是人们所说的阴曹地府?怎么不见人们所说的牛头马面和夜叉鬼卒的?不由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时,门外有脚步声,由远而近。聂十八心想:大概是鬼差来提我去见阎王爷问话了,要是阎王爷问我是给谁杀死的,我怎么说才好?那个没人性的,恶妇,我连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又怎么回答?我怎么这般的糊涂,临死时怎么不问问这恶妇是什么人?
    房门给人轻轻推开了,聂十八一看,一下又傻了眼。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夜叉或鬼卒,而是一位十分好看的大姑娘,这大姑娘不正是恶妇的女儿么?
    好心的山风一见聂十八醒过来了,欢笑着说:“我的兄弟,你醒过来了,身体没事吧?”
    聂十八茫然地问:“我没有死么?”
    “哎!你自己死没死不知道吗?”
    “我记得你娘给了一颗毒丸服下……”
    “嗨!那是我家特制的驼龙大补丹,我娘在罗浮山上一共采集一百多种名贵的草药,用大海龟的血熬成的,人服下,不但可治伤疗毒,更能增强一个人的内力哩,怎么是毒丸了?要不,我娘打你伤成这样,你会这么快好起来吗?”
    “你娘怎么说是毒药呢?”
    “这是我娘特意吓吓你的,看你有没有胆量服下去。我娘真的要杀人,还用得着毒药么?她一掌就可以将人打死了!”
    聂十八困惑了:“你娘干吗不杀我?”
    “我娘敬你是一个不怕死的正义汉子。”
    “她要我留下来?”
    “兄弟,说实话,我爹娘和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可是现在不行了,我们得让你走,同时也不敢留你下来。”
    “哦?为什么?是不是江湖上有人要追杀我,我留下来会连累了你们?”
    山凤不屑地说:“那些人,我一家才不将他们看在眼里!”山凤说着,又瞟了一眼门外,轻轻的说,“因为有一个神秘的人,特意上门来为你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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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危机四伏
    上回说到山凤悄悄地告诉聂十八,有个神秘的人物,特意上门来为聂十八说情,所以爹娘才愿意把他放走。聂十八惊讶了:“神秘的人?谁?”
    山凤用手指放在嘴唇,“嘘”的一声,示意聂十八别大声,然后又轻轻他说:“你想害死我吗?那神秘的人不想你知道,你就当作不知道好了,千万别问,更不能在我爹娘面前说出,知道吗?”
    聂十八又愕然了:既然那神秘人来为我说情,怎么又不让我知道了?他到底是谁?不会是吴叔叔和穆老爹吧?要是他们,干吗不让我知道的?不是他们,那又是谁?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会关心我了?山凤父说:“兄弟,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不少,他们的行为往往叫人难以理解。他既然不想人知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你要去打听,说不定害了别人,也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聂十八点点头:“姐姐,我知道,江湖上的确是有这样的好人,他们为人做了好事,而不想人知道,害怕别人报答。
    “兄弟,你知道就好了。现在你身体感到怎样了?”
    “我身体没事,好多了。”
    你肚饿了吧?我去给你端饭莱来。”
    山凤不问,聂十八还没有什么,一问,真的立即就感到肚子饿了。聂十八一早吃过饭后便赶路,以后碰上山凤的爹娘,一直到现在没吃过一点东西。由于交手、逃走时的紧张,已忘了肚子饿了,现在一问起,哪有不饿的?便说:“这么晚了,还有饭吗?”
    “兄弟,我是特别留下了饭菜,等你醒过来用的。”
    “那我多谢姐姐了!”
    “兄弟,别跟我客气。”山凤转了出去。房间里又剩下了聂十八一个人对着孤灯。聂十八怔了一会,暗想:我不是在发梦吧?怎么事情会变得这么莫名其妙的?叫人无法理解。那凶残的恶妇明明要杀我,逼我吃毒丸,这颗毒丸又变成了什么大补丹,还可以疗伤医毒,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吗?这一定是我在发梦了。他又咬咬手指头,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发梦,一咬之下,痛彻人心。他再想想,自己也好笑起来:自己真的死了,还会发梦吗?世上有死人全发梦的吗?那么说,自己是没有死,所看见的都是真的,不是梦境了。奇怪,恶妇怎么不杀自己了?聂十八不由望望窗外,外面已是深夜时分,山风掠过,发出阵阵松涛声,除此之外,四周是异常的宁静。蓦然问,他一下看见,有一对绿森森的眼睛在夜幕里移动若,心中懔然:是那只吊睛白额虎,是它在守夜。怪不得那一对怪人夫妇可以放心睡了,既不怕其他野兽闯进来,也不怕自己逃跑。聂十八不禁又暗想:这个恶妇真的不会将自己留下来?事情有那么的好?不会是姐姐在骗自己吧?不管它,到了明天,我提出要走,看他们怎样对我。聂十八正想着,山凤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了,见他站在窗前沉思,问:“兄弟,你在想什么?”聂十八闻声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我没想什么,外面有一只老虎。”
    “那是我家的虎儿,放心,它不会跳进来吃了你,快吃饭吧!”“姐姐,辛苦你了!”“哎!你那来这么多的客套呵!”
    聂十八也不再客气,揣起饭大口大口地扒着吃,一边吃一边问:“姐姐,外面的虎儿守着我,是不是怕我逃跑了?”
    “什么!怕你逃跑了?”山凤顿时不高兴起来。“好呀,你想走,用不着逃跑,你吃饱了,我和虎儿可以一直送你到大路上,让你连夜离开这里。”
    聂十八慌忙说:“不不,姐姐,我说错了,你千万别生气。”“你这么不相信我,我能不生气吗?”
    “还是我不会说话,姐姐,你骂我吧!”
    山凤“卟嗤”地笑起来:“我骂你干什么哟!那你不走了?”聂十八一下为难起来:“姐姐,我的确有事要去广州的。这样吧。我去广州办完事后,再回来看看你好吗?”
    “其的?”
    “真的,真的,只要姐姐的父母不再胡闹,我一定来看姐姐。”
    “我爹娘怎么胡闹了?”
    聂十八心想:你爹娘还不胡闹吗?莫名其妙地把我捉来做什么上门女婿,要将原来的女婿杀了,这不但是胡闹,简直是荒唐。但他怕伤了山凤的心,不便再说,只好说:“姐姐,我不会说话,你别恼。”
    “我恼你干什么?不错,我爹娘的确有点胡闹,但他们全是为我好。我也不明白,我娘怎么看肖郎不顺眼,不许我和他来往。”
    “姐姐,是不是你的肖郎得罪你娘了?”
    “我肖郎温顺得像一只羊似的,怎么会得罪我娘了?他在我娘面前连大气也不敢透呢。”
    聂十八心想:你娘那么凶恶可怕,出手又重,是人都感到害怕,别说是你的肖郎,连我在她面前也不敢透大气呢。他只好安慰山凤说:“姐姐,或许你娘和肖郎相处久了,就会看得顺眼了。”
    “但愿如兄弟所说,那就好了。兄弟,你以前去过广州吗?”
    “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去广州的路?”
    “不知道,但我可以去问人。”
    “兄弟,这样吧。叫我肖郎带你去广州好不好?”
    “哦?他去过广州么?”
    “哎!他去过几次了,不但知道去广州的路,就是广州府城里的大街小巷,他都知道。”
    “那太好了!但不知他愿不愿同我去。”
    “兄弟,你放心,我叫他去,他不敢不去,他不去,不怕我生气吗?”
    “不不!姐姐,你最好先问问他愿不愿意,他不愿意,就别麻烦他了,以免令他为难,我自己一个人去也行。”
    “好!那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哦,他就在姐姐家里?”
    “他怎么会在我家的?他住在离这里五里的一个小村庄里。”
    “姐姐连夜就去?”
    “是呀,要不,天一亮,他就进山打猎去了,到天黑时才回来。”
    “什么?他也是猎人?”
    “是呀!他还是个好猎手哩!兄弟,你也是个猎人吗?”
    “我从小就跟随父亲在深山里打猎,怎么不是猎人?”
    “那太好了,这样,你和肖郎一定会谈得来,一路上更不会寂寞了。兄弟,你吃饱了饭,碗筷就让它留在这里,我会很快回来收拾的。”
    “姐姐,这么夜了,你单身一人路上不危险吗?姐姐还是明天去吧。”
    “你不是急着要去广州吗?”
    “姐姐,我可以在这里多等一两天,要急,也不急在这两天。”“唔!那也好,我就明天一早去。”
    “姐姐明天去,我就放心了。”
    “你担心夜里路上我会有危险?”
    “这么夜了,别说在深山老林,就是在平地,我也在太放心姐姐一个人在路上的。”
    “我带着虎儿上路,谁敢来害我我了?”
    “什么?你带着那头老虎出门?”
    “是呀!虎儿可听我的话了。”
    “那不将人吓坏了吗?”
    “我在深山老森中出没,又不去市镇府城人多的地方,怎么会吓坏人了?”
    “姐姐从没去过市集?”
    “我很想去,但我爹娘说外面人心好险,不让我去。”
    这句话,聂十八很有同感,外面的确有不少的恶人坏蛋,但也有不少的好人呵。山凤见他不出声,问:“兄弟,你在想什么?”
    “我,我没想什么。”
    “兄弟累了,还是休息吧,明天,我会带肖郎来见你,让他和你一块走。”山凤说完,便收拾碗筷而去。
    聂十八在山凤走后,总感到今天的事,不单诡异也叫人莫名其妙。她父亲那么胡闹,而她母亲又那么凶残,她却那么善良,一家三口,性情截然不同。这可能吗?别不是她一家对自己有什么阴谋诡计吧?不管它,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了明天再说,聂十八又倒头便睡,自己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阴谋诡计吗?
    聂十正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又给一阵“山凤!山凤!”的叫喊声惊醒过来,他睁眼一看,窗外天色人亮,殷红的朝阳,从窗口照射进来。聂十八睡得太酣了,日上三竿还不知道醒,却给这一阵叫喊声惊醒了,心想:山凤怎么啦?不会又发生什么事吧?跟着一阵风将一个又高又瘦的妇人卷了进来,聂十八一看,是那个所谓老虎头的凶恶女人冲进房间了。
    黑罗刹剔起一双老鸦眉,暴戾地一下将聂十八从床上抓了起来,凶狠地问:“小子,我的宝贝女儿跑到哪里去了?”
    聂十八茫然:“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说,你昨夜里跟她说了些什么话?弄得她一早不见了了影,是不是你这臭小子唆使她私奔了?”
    聂十八给这凶妇人抓得透不过气来,艰难他说:“你放开我,你这么揪住我,叫我怎么说?”
    黑罗刹又将他掷在床上:“快说!不然老娘剥了你一身皮!”
    聂十八喘过了一口气问:“大婶!她是几时不见了?”
    “一早就不见了,连水也没有烧。”
    “一早就不见了?”
    “臭小子,别给老娘装蒜,她从来没有这样的,自从昨夜和你谈过话,今早就不见了?小子,你到底和她谈了些什么,弄得她一早走了。”
    聂十八这才想起,山凤一定是为了自己,找她的肖郎去了,便说:“她是去找她的肖郎。”
    “什么?”黑罗刹跳了起来,“是你唆使她去找肖郎一同私奔?好,老娘先杀了你这臭小子,再去杀那姓肖的小子。”
    “大婶,你别误会,山凤姐姐知道我要去广州,她说肖郎曾经去过,怕我不认识路,特意找肖郎带找去广州的,她怎会是私奔了?”
    “哦?她去找那小子带你去广州?”
    “是,是,我绝不会说假话。”
    “那小子会带你去?”
    “我,我不知道。”
    “臭小子,要是那小子真的带你去,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大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栏老看出那姓肖的小子心眼多,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臭小子可要小心了,别叫他将你吃进了肚子里,你还以为他给你温暖呢!”
    聂十八愕然:“不会吧?”
    “老娘不跟你这臭小子多说了,先去找山风,要是不是真的,我回来剥了你的皮,要是真的,最好你跟他去了,以后就别回来!老娘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说完,恶妇人便从窗口纵了出去,连房门也不走了。
    刚好这时,矮罗汉不知在什么地方欢叫起来:“老婆大人,我们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黑罗刹在窗外急问:“死矮鬼,她现在哪里?”“老婆大人,她在山坡下,快上来了!”
    黑罗刹回头瞅了聂十八一眼:“小子,算你够运气,要是山凤走了,老娘不叫你脱一层皮才怪。”
    聂十八不由吐了一口大气,他越想越感到害怕,幸好自己昨夜里没有跟山凤说什么,没劝山凤离开这个家,不然,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恐怕死得还不好受。这么一个可怕、怪异的家庭,自已恐怕一天也呆不住了。幸好自己没有答应留下来,更没有答应做他们的上门女婿,不然,面对着这么一对怪物,就算山凤再好,自己也受不了,还是早走为妙。
    不久,聂十八从窗口看见山凤似彩蝶般扑了回来,在篱笆外伏在她娘的怀中。这个凶恶的妇人,在山凤面前,倒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像温顺、善良的慈母一样,抚摸着山凤的秀发,关切地问:“女儿,你一早去哪里了?为娘起来不见你,心中可急坏了!”
    “娘!女儿一早找肖郎去了,见娘和爹睡得正酣,不想惊动你们,所以悄悄走了。还以为会很快回来的,谁知回来时虎儿捕杀了一只大樟子,耽搁了一会,叫娘担心了!”
    “唔!以后我不许你再这么不声不响离开我们,知道吗?”
    “女儿知道,以后也不会的。”
    聂十八看得感慨万分,母亲的爱,真是动人,那怕是一只凶猛吃人的老虎,在自己的儿女面前,也变成一个温柔、慈祥的母亲。聂十八心想:这个凶残的妇人,要是把她对山凤的爱和关切,将其中的十分之一对自己的丈夫或别人,那就好了。她干什么不那么做?对别人那么凶残和蛮不讲理?
    这时,聂十八又听到恶妇人说:“宝贝女,你给我提防那个姓肖的小子,以后最好不要去找他,为娘见了他就生气。”
    山凤委屈地说:“娘!我这是……”
    “好了!你别说,为娘知道你今天去找他是为了那臭小子。你叫他们两个,越早离开我们越好,我不想见到他们。”
    矮罗汉怕女儿心里不好受,在旁说:“好了!好了,宝贝女回来就好了!”他转问山凤:“你的肖郎几时来?”
    “他说吃过早饭,打点一下行装,就会来的。”
    “好好,宝贝女,那我和你去弄饭,早一点打发姓聂的小子走,免得叫你娘生气。”
    聂十八听了他们的话,担心放了下来,看来,他们有弄什么阴谋将自己留下来,自己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自己在那恶妇人的眼睛里,像山凤姐姐的肖郎一样,成了她的眼中钉呢。心里一乐,倒暗暗骂了起来:你这恶女人,你不想见我,我就想见你吗?我才怕看到你哩!看来,我也该打点一下行装,准备离开这里了。
    聂十八正在打点行装,矮罗汉不声不响像一个大肉球似的滚了进来,将聂十八吓了一跳:“大叔,你……”
    “嘘!小子,小声点,别让人知道我来了这里。”
    聂十八惊讶了,不由压住了嗓门问:“大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子,我特意来求求你给我办一件事情。”
    “大叔需要我办什么事?不知我办不办得来?”
    “你一定办得来,而且得容易办到。”
    聂十八心想:他不会又来胡闹吧?很容易办到?难道又叫我留下来做他的上门女婿?不由说:“大叔,要是你要我留下来,我是怎么也办不到的。”
    “不!不!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叫你留下来,就是我想留下你,我那老虎头也会不答应,我的宝贝女更不答应。”
    “大叔,既然不是留下,凡是我能办得到的,我一定答应。”
    “你办得到,只要你答应,就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大叔,你说说,什么事要我办的?”
    矮罗汉向门口张望一下,轻轻他说:“给我杀一个人。”
    “什么?杀人?”聂十八怔住了。
    “对对!就是杀人。”
    聂十八心想:这个矮怪物又在胡闹了,杀人?人也可以乱杀的吗?他想知道矮怪物要杀的是什么人,问:“大叔叫我杀谁?”
    “就是我那未上门的女婿。”
    “肖郎?”
    “对对,就是他,要是你杀了他,就是帮了我一家的大忙。小子,今后你要是有什么人要杀的,我就帮你去杀。”
    聂十八疑心这个矮怪物在跟自己开玩笑,笑着说:“大叔宁愿受苦,也不愿去杀肖郎的,怎么反而要我去杀他了?”
    “嗨!不是我不愿去杀,我是怕杀了他,我的宝贝女儿就人认我做爹了。你去,就不同了,顶多我女儿不认你做兄弟而已。”
    “大叔,别开玩笑。”
    “不不,我是说真的,绝不是同你开玩笑,而是认真的求你。”
    “大叔,我不敢去杀人。”
    “小子,你别跟我说假话,你怎么不敢杀人了?听说洪湖四把刀你也杀了,在水兴县的田家庄小镇,你更杀了不少的人。”
    “大叔,那不同,那些人都是杀人放火、拦路抢劫的强盗。”
    “那姓肖的小人也是一个强盗。”
    聂十八睁大了眼:“他是强盗?”“对对!他就是一个强盗。”
    “他在这一带抢劫杀人么?”
    “他不但抢劫,也杀人。”
    聂十八怔住了,半晌才问:“以大叔和大婶的武功,不可以杀了他?”
    “我们要杀他,比杀一只鸡还容易,只是我们怕伤了山凤的心,要不,我来求你干吗?小子,你杀了他,不但为这一带的人除害,首先为我一家除害。”
    聂十八困惑了,山凤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喜欢一个杀人放火的强盗了?还叫这个强盗带我去广州?他要是见我身上带了那么多的金银,那不将我杀了?怪不得大婶叫我提防他,别让他将我吃了。可是跟着一想,山凤这么善良,会喜欢一个强盗吗?别不是这个矮怪物又在胡闹了。山凤明明说他是一个猎人,怎么会是强盗的?一定是那个恶妇人不喜欢肖郎,怕伤了女儿的心,所以这个矮怪物故意在胡说八逍,想借我的手,将山凤姐姐的心上人除掉。于是聂十八问:“大叔,他抢劫、杀害了谁?”
    “他抢劫、杀害了我一家。”
    “什么?他抢劫、杀害大叔一家?”
    “是呵!他将我们宝贝女儿的心抢了去,那不等于杀害了我们一家么?”
    聂十八给这矮怪物弄得啼笑皆非:“大叔,别胡说了!”
    “小子,我怎么胡说了?要是我的宝贝女儿跟了他去,我那老虎头首先就不能活了,我老虎头不能活,我能活下去吗?”
    聂十八感到世上最荒唐不过的,就是这件事了,世上最胡闹的人,就还这一对怪夫妇了。看来山凤的心上人肖郎,只是一个猎人,绝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强盗。便说:“大叔,别再胡闹了,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的。”
    “小子,你真的不肯帮我这个忙?”
    “大叔,就是你杀了我,我也不肯干的,而目我还劝大叔以后千万别这么胡来,以免伤了山凤姐姐的心。”
    矮罗汉眯合着眼睛打量着聂十八,问:“小子。你是不是怕没人带你去广州?这样吧,你等他带你到达广州后,再杀他也不迟。”
    “大叔,别说我不敢杀人,就是我敢,也不会这样的胡闹,就是你们要这么做,真让我知道了,说不定我还会出手制止你们的!”
    突然,山凤奔了进来,听到了聂十八后面的话,惊奇地问:“兄弟,你说什么胡闹的?”
    “我——!”
    矮罗汉连忙向聂十八打眼色,摆手势,说:“没有什么,你聂兄弟说他今后在路上,不会胡闯胡闹了,乖乖的听你肖郎的话。”
    山凤高兴起来:“聂兄弟,真的吗?”
    聂十八只好说:“真的,真的。”
    矮罗汉怕女儿再问下去,使问:“宝贝女,你来这里干什么?”
    “爹,饭菜弄好了,我来叫聂兄弟去吃饭,等一会肖郎就会来了。”
    “不错,不错,聂兄弟,你快去吃饭吧,吃饱了好上路,别叫我女儿的肖郎等着你。”
    聂十八说:“多谢大叔和姐姐了。”
    聂十八跟随山凤来到厨房,见饭菜是准备自己一个人用的,不由问:“姐姐,大叔大婶他们不一块吃么?”
    山风说:“兄弟,我娘不想见到肖郎,上山去了,我爹和我又不是上路,等我娘回来再用。兄弟,你一个人先用吧,吃饱好上路。”
    “姐姐,那我不客气啦!”聂十八心想,没和那恶妇一块吃饭更好,不然,有她在一旁,情景不仅尴尬,也极不自然,不知和那恶妇说什么才好,弄得不好,恐怕连饭也吃不成,将自己抓起来不让走,那不更糟糕?恶妇这时上山,真是太好了。于是他毫不客气地端起饭碗扒饭夹菜。当他看见山凤默默无言地瞧着自己吃,像姐姐般关怀一样,想起自己刚才那么厌恶她的母亲,心里有些内疚,山凤这么好,自己却对她母亲不怀敬意,似乎对不起山凤,便说:“姐姐,我有些话应不应对你说?”
    “兄弟,你有话就说呀,有什么该不该的?”
    “姐姐,你感到你娘的为人怎样?”
    山凤轻微地叹息了一下:“我娘是脾性不好,对不起兄弟,请兄弟看在我的份上,别记在心里。”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了姐姐,就是你娘打我骂我,我也不会和她计较,更不会放在心上。”
    “兄弟,我多谢你啦?”
    “姐姐,我是问,你娘对肖郎那样,你怨不怨你娘的?”
    “我娘太关心我了,害怕我上了别人的当,才变得那祥,我怎么能怨娘呢?”
    “姐姐,你实在太好了。的确,我也看出你娘对你太爱护了,她能够为你牺牲一切,甚至她的性命。”山凤听了激动地说:“兄弟,要是我肖郎有你这样的看法就好了。”
    “哦?肖郎怎么看待你娘了?”
    “他怕我娘,是有点怨我娘的。”
    “姐姐,你今后最好劝劝肖郎,叫他小心了,千万不可去招惹你爹娘生气,想办法讨好你爹娘,什么事顺着点,令他们两老感到欢心,这样,就好办了!”
    山凤听了聂十八这几句话,更是喜欢得泪花盈眶:“兄弟,最好你这几句,对我肖郎说说,劝他这样做就好了。”
    “姐姐,我一定会和你肖郎说的,劝他别对你爹娘生怨。就算你娘对他不好,他也要看在姐姐份上,对你爹娘孝敬才是。”
    “兄弟,你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我爹娘私下里赞兄弟是个又俊又心慈的好心人。”
    聂十八愕然:“你爹娘在背后这么说我?”
    “兄弟,你认为我会说假话么?”
    “不不!我相信姐姐。”
    聂十八刚吃饱饭,外面树林里传来一声鹤鸠的欢叫声:“花得占,打——,打——!花得古,打——,打——!”
    山凤一下眉开眼笑:“兄弟,我肖郎到了,他在树林里等我们。”
    “哦?你怎么知道肖郎到了?”
    “这是他学着鹧鸪叫声,兄弟,你吃饱了没有?”
    “姐姐,我吃饱了。”
    “那兄弟快回房间收拾行装,我带你去见肖郎。”
    “是!”聂十八很快将行李收拾好出来。山凤问:“兄弟,你没丢下什么吧?”
    “姐姐放心。姐姐,我要不要先向你爹娘告辞一下?”
    “不用了,他们都走了。”
    “那麻烦姐姐代我向他们说一声,我走了!”
    “行啦!快走吧!”
    聂十八随山风来到树林中,果然见一位结结实实、模祥十分英俊的青年站在一株树下,年纪有二十多岁,一脸的笑意迎着山凤,又打量着聂十八。聂十八也在打量着他,感到这青年猎人跟山凤十分的般配。心想:这么一个英俊的猎人,怎么山凤的爹娘看他不顺眼了?他有哪一点配不上山凤了?他比自己生得更俊气呵!这么个令人一见就生好感的人,怎么会是强盗?大叔真是胡闹极了!
    肖郎问山凤:“凤妹,这位就是聂兄弟?”
    聂十八上前行礼说:“小弟正是聂十八,拜见肖大哥。”
    肖郧说:“聂兄弟,别客气。”
    山凤说:“肖郎,我这位兄弟好不好?”
    肖郎说:“凤妹看得上的人,当然是好的!”
    “肖郎,那我将他交给你啦!你在路上,可要好好看顾他他从河南来,言语不通,人生地不熟,一切由你打点了。”
    “凤妹放心,我一路。我会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聂十八说:“肖大哥,小弟在这里先多谢你了。小弟这次冬肖大哥远离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聂兄弟别这样说,我也有事要去广州跑跑,并不是专程带兄弟去,兄弟不必过意不去。”肖郎跟着问山凤,“凤妹,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也好在广州给你买回来。”
    “我——”
    山凤不由脸红地望了聂十八一眼。聂十八十分知趣,连忙说:“姐姐,我先到路口等肖大哥,你有什么话,尽量和肖大哥说好了!”
    山凤脸更红了:“兄弟……”
    “姐姐,别不好意思。”聂十八说着走了。他记起穆老爹所说的江湖应注意的一些事,凡是别人不想自己听到的话,最好避开,别去偷听,也别去打听,否则有时会不知不觉招来杀身之祸。他现在看出山凤的神情,是明明不想自己在旁听到,所以聂十八借故知趣地避开,以免令山凤为难。
    聂十八在路口等了好一会,才见肖郎从树林中走出来,却不见山凤跟来,迎上去问:“肖大哥,山凤姐姐走了?”
    “走了,聂兄弟,你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
    “没有,我们动身吧,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夜里得赶到乐昌城。”
    “这里去乐昌城有多少里?”
    “恐怕有一百里。兄弟,我们得加快脚步才行,不然,恐怕赶不到。”
    “好!大哥,我们走吧!我在山里,走一百里是常事。”
    聂十八紧跟随肖郎朝东南方向而去,幸好这一路上,都是爬山的少,下坡的多。对聂十八这个深山猎人来说,并不会感到辛苦和困难。肖郎也是攀山走岭的能人,比聂十八更能走,他们一口气走了几十里路,后来,反而是聂十八感到有点累了,肖郎仍然是举步如飞,轻松自如。初时,聂十八还担心肖郎走不过自己,想不到比自己更强,不由惊讶起来:“肖大哥,你真能走啊!”
    肖郎一笑:“聂兄弟,你是不是走累了?我们到前面那棵树下歇歇怎样?”
    “大哥,我们歇歇喝点水也好。”
    他们来到树下休息。肖郎从背囊中取出干粮说:“兄弟,吃点干粮吧,恐怕你是肚饿了走不动。”
    “多谢大哥!”聂十八接过干粮:“大哥人这么好,又有本事,怪不得山凤姐姐喜欢你了。”
    肖郎瞟了聂十八一眼:“凤妹是对我好,但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我还不敢说。”
    聂十八似乎明知故问:“大哥怎么不能和山凤姐姐在一起的?”
    肖郎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她的父母不大满意我!”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叫她父母看了不高兴?”
    “我自问没有什么事令他们看了不高兴,他们就是不高兴凤妹接近我。”
    “大哥,你能不能想出办法令她父母对你高兴起来?”
    “凤妹也是这么对我说,我就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好。”
    “大哥!你逢年过节送些礼物给她父母,或者猎到了什么珍贵野兽,孝敬他们。”
    “兄弟,你别说了,有一次我送礼物去,不但他们将我的礼物扔了出来,还用扫帚将我赶出了大门口。要不是为了凤妹。我真不想再见他们。”
    “大哥,会不会是你送的礼物犯了他们的禁忌,才令他们发那样大的火?”
    “兄弟,不是我说一句话,就是我将世上任何的珍宝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高兴。其实,世上的任何珍宝,除非他们不想要,要是想要,哪怕是皇帝的玉玺,他们也可取来。”
    聂十八愕然:“他们能取到?”
    “兄弟,你难道不知道凤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世上一对不可理喻的怪物,也可以说是江湖上的奇人,脾气怪得难以叫人理解,但本领却大极了!”
    聂十八睁大了眼睛:“江湖上人称的岭南双奇,莫非就是他们?”
    “对对,武林中人是称他们为岭南双奇。兄弟,你也听说过他们么?”
    聂十八点点头,似自语道:“怪不得他们这么不好说话,有人叫我小心不可去招惹和得罪了他们,原来他们就是岭南双奇,我怎么不知道的?”
    “兄弟见到他们是不知道?现在才知道?”
    “大哥,要不是你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我碰上了一对蛮不讲理和胡闹的夫妇。早知这样,我就应该远远避开他们了!”
    肖郎狐疑地看了聂十八一眼:“不是你去拜访他们么?”
    “我怎么会去拜访他们呵!我是莫名其妙地给他们捉了回去。”聂十八略略向肖郎讲述了自己被捉的经过。
    肖郎说:“凤妹也将兄弟的事对我说过了。兄弟算是大命,要是别人这么顶撞她母亲,恐怕十个有九个会死在她的掌下。”
    “大哥,我也不明白她母亲为什么不杀我?听山凤姐姐说是因为一个神秘的老人出面说情,才不杀我的。”
    肖郎奇异了:“神秘的老人?”
    “是!山凤是这么说,还叫我别追问,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肖郎说:“这就奇怪了,凤妹怎么说是她去求她母亲别杀的,可没有神秘的老人。”
    聂十八又愕然:“什么?是山凤姐姐说情?是了,一定是了,一定是山风姐姐,她怕我感谢她,故意推说是一个什么神秘老人,还叫我别去追问,我怎么没想到呵!”
    聂十八一下看见肖郎若有所思的神态,便问:“肖大哥,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着山凤姐姐?”
    肖郎苦笑了一下:“兄弟,我们继续上路吧!”
    “肖大哥,你要是舍不得和山凤姐姐分开,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会去广州的。其实你为我而与山凤姐姐分开,我也感到十分不安,何况山凤姐姐这么好,大哥应该时时在她身边才是。”
    “兄弟,别说傻话了,凤妹叫找送你到广州,我怎能回去的?我回去她不恼吗?”
    “大哥,这样吧,我和你一块回去,向她说清楚不就行了么?”
    “可是,我也要去广州办些货,答应过风妹给带回一件心爱的东西。我这么回去,又怎么向她交代?兄弟,别多说了!再不走,我们今夜里进不了城,恐怕要在城外找地方住宿。”肖郎说时,人已站了起来。
    聂十八见这样,也只好跟着他走,一路上,聂十八又关心地问:“肖大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肖郎感到愕然:“我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好好的送你到广州呀!又有什么打算了?”
    “不不,肖大哥,我不是这意思,是问你和山凤姐姐的事打算怎样。”
    肖郎叹了一声:“我恐怕和凤妹有缘而无份。”
    “有缘而无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和凤妹有缘相识,恐怕无缘结合。”
    “不不,你们不会的,我知道山凤心目中只有你。肖大哥,你无论怎样,都不能离开山凤姐姐,不能伤了她的心。”
    “她父母反对我有什么办法?”
    “你放心,我知道她父母虽然鹤闹、凶恶,但却顶顺从山凤姐姐,更怕伤了山凤姐姐的心,只要山凤姐姐喜欢你,他们也没有办法,最后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肖郎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瞟了聂十八一眼,说:“但愿如兄弟所言,这样,我就是为凤妹妹死也甘心了。”
    “大哥,你一定会和山凤姐姐在一起,到时,你们可要请我多喝一杯喜洒呵!”
    肖郎笑了:“兄弟,到时,我何只请兄弟多喝一杯酒?我会将酿好的一罐美洒,请兄弟喝个饱。”
    “酒,只能喝醉,怎么能喝得饱的?”
    聂十八这个深山中的青年,他自己都不谙男女之间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对男女之间的事只模模糊糊感到神秘,甚至神往,而自己更没有去想到要找一个永久为伴的女子,不知是家贫或为糊口打猪奔走,连想也不敢去想。在深山老林,可以说他没有机会接触过什么女子,生活在紧张的日子中,也不容他去想,可是他出来后,也碰到不少的女子,如穆家姐妹、飞天狐主仆。但这些女子,个个都是高来高去的能人,自己是望尘莫及,除了敬仰的心情外,压根儿也没有想到男女之间的事,何况他是生活在紧张、危险的日子中,遭到武林中黑、白两道上人的追打,生命随时难保,时时得提心吊胆,更没有去想自己个人的私事。
    现在山凤和肖郎的事,对聂十八来说,那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平生第一次接触男女之间的事了。但他出于助人为乐的天性,也全然只想到他人,而不会想到自己,因此尽自己的力量,去撮合别人的好事,不但劝说山凤,也劝说肖郎。他浑然不察,自己的过于好心,反而引起了肖郎的猜忌。聂十八以自己的心,去忖度别人的心,他以为肖郎跟他是一样的人。他哪里知道,肖郎虽然也是一个猎人,但却比他复杂多了,不论江湖上的经历或思想方面,都比聂十八复杂得多,何况男女之间的事,最忌是第三方突然闯了进来。
    这一天,他们几乎是摸黑才进入乐昌县城,找到了一间客栈投宿。但他们不是同睡在一间房间里,而是各自住一间。初时聂十八还一片天真地问:“大哥,我们怎么不同住在一起的?那不省钱么?”
    肖郎说:“不不,兄弟,我一向最怕与人同床而眠了,我们还是各住一间的好。钱,我有,不必为省这一点银子。要是睡不好,明天就没精神赶路了。”
    “大哥说的是,那就要两间房,不过,这一路上的伙食、住宿费用,由小弟一人出好了,大哥千万别出。”
    “这怎能让兄弟一个人出的?”
    “不不,大哥是因为我才出来跑这趟,一切费用,自然由我包起来,要是大哥争着付帐,我心里更不安了。”
    “兄弟,就是我不同你来,我迟早也会跑广州一趟的,一切费用,那能让兄弟出了?”
    “大哥,你要是这佯,我就不敢与你同路了,只好一个人去广州。”
    肖郎想了一下:“好吧,兄弟既然这样说,我也只好让步。我要不好好带你去广州,怎么向凤妹交代?”
    “大哥,那么我们就说定了,今后路上的一切费用,都由我出了。”
    肖郎心中暗想:他哪来这么多的银两?会不会是山凤私下赠与他的?的确,岭南双奇家中藏有的金银珠宝,简直是富可敌国,只是一向不为外面所知道而已。这样一来,更引起了肖郎的猜忌,视聂十八是自已一个争夺山凤的潜在对手了。这个肖郎,简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肖郎所以不愿和聂十八同住一个房间,而且两个房间,还相距甚远,这是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夜深人静,果然有一条黑影,悄悄地闪进了肖郎的房间,而肖郎早已在房间里静候了,当黑影从窗外闪进来时,肖郎轻轻地问:“是二爷吗?”
    来人身手敏捷,目光如电,显然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乎。他“唔”了一声问:“那姓聂的小子已上套了?”
    “二爷放心,属下已盯上他了。”
    “你没引起他的疑心?”
    “这小子怎么会疑心到属下的?”
    “晤!你别大意,别看这姓聂的小子外表忠厚、蠢笨,可是一旦遇到事,比任何人都来得警惕、机灵。你这一路上,千万别引起他任何疑心才好。更别追问他去广州干什么。”“二爷,我们好不好在半路就对地下手,人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活捉了回去?”
    那人目光如冷电,威严地逼视能肖郎,似乎看透了他的用心:“你担心他会夺去了你那小妞儿?放心,那小妞始终是你口中之食,没人与你争夺,你真是奠名其妙吃干醋,男人大丈夫,竞为一个小妞而坏了大事。就算姓聂的小子真的要夺那小妞,你现在也绝对不能动他,一切到了广州再说。”
    肖郎面红红地说:“是!属下打那小妞的主意,也是奉了掌门人之命行事,并不是真心爱上了那小妞。”
    “你真的没爱上那小妞?那你为什么急着要向那小子下手?”
    “属下是一心为本门派的事,要谋夺她家的财富和盗取她家的武学,因怕那小子坏事,才想这样做。属下知道,那两个怪物。的确看上了这小子,想打发了我,要招这小子上门,我害怕那小妞一时变心就不好办了。”
    “岭南双奇真的看上这小子?”
    “属下怎敢欺骗二爷?我是从那小妞口中打探出来的。不过这小子急于要赶去广州,才没答应下来。”
    “这小子跑不了,但现在不能动他,蓝美人这一件异宝,我们一定要从这小子的口中挖出来,你的事放慢一步进行。先应付这小子要紧,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件异宝,我大哥、四弟、七弟,都因这小子而负伤,六弟更因此在湘中的大桥湾丢性命。”
    肖郎一时惊震了:“这姓聂的小子武功那么厉害?”
    “这小子的武功一般,但你却不是他的对手。”
    “那几位爷们怎么会……”
    “你别问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要用心取得这小子完全信赖你。要是你坏了事,小心我要你的脑袋。”
    “是!属下不敢大意。但属下送他到了广州后怎样?”
    “到了广州,你带他去见那姓冯的,那时,我自全出现。”
    “是!”
    这叫二爷的人又低声叮嘱了肖郎一些注意的事后,鲁悄然而去,消失在夜空里。
    这位神秘而来、神秘而去的黑衣人,正是七煞门熊梦飞的第二大弟子夺魄剑丘运长,而所谓的肖郎,也根本不是粤北深山的猎人,也不姓肖,他是七煞剑门中二十四剑手之一,姓殴名元逍。他在半年前,奉了熊梦飞之命,前来岭南,主要想来窍取岭南双奇那与众不同的奇异武学,当然也打听岭南武林的变化和知名人物的行踪。他是七煞剑门伸到岭南武林的触角,也是熊梦飞的耳目。
    元逍扮成一个猎人,化名为肖元,在粤北深山往下来,有意接近岭南双奇的爱女山凤。山凤是一位天真善良的姑娘,满二十岁了,别人家的女子,恐怕早巳出嫁了,可是岭南双奇将山凤视为凤凰,又不准她乱飞,她长得这么大了,却几乎没接触过任何外人,更没有接触过男子。所以一旦与元逍相遇,她既喜爱元逍的英俊,更给元逍的殷勤和虚情假意迷住了,一颗天真无邪的芳心就这么献给了她第一个所见到的男人,并视元逍为自己的生命。
    元逍从这单纯、无知的姑娘口中,知道岭南双奇有一些富可敌国的珍宝,几乎是大喜如狂。元逍第一步计划取得成功,便进行第二步计划,去讨好岭南双奇了。矮罗汉也高兴宝贝女儿找到了这么一个好丈夫,可是江湖经验丰富和善于观人察色的黑罗刹,与元逍谈过一两次话后,隐隐便感到这个青年猎人居心叵测。后来又在暗中盯踪元逍,发觉他根本不是猎人,而且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顿时生疑,劝戒女儿别去接近这人。可女儿是个痴情少女,而且对爱情异常的忠贞,一颗天真的心,给元逍全占了去。以黑罗刹的武功,要杀元逍,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她怕伤了女儿的心,所以才暗暗叫丈夫矮罗汉出手。谁知矮罗汉更怕伤了女儿的心,第一次没执行老婆的命令。黑罗刹大怒,特地捆绑在山溪边的丛草中,不料碰上聂十八闯了来……。
    元逍在夺魄剑丘运长离开后,愣了半天,自言自语说:“看来,我只好一路上伺候这姓聂的小子到广州了。”而聂十八因为跑了一天的山路,倒下床不久,便呼呼大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湖上人心是这么的险恶,更想不到所谓的肖郎,会是七煞剑门的人,是他身边最具有危险的敌人,当然也没有想到,七煞剑门的人,会不动声色地跟踪来到了岭南,还在广州设下了陷阱,等待他的到来。
    聂十八以为经过大桥湾的事后,已向九家十八处的人表白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蓝美人,那就万事大吉,以后再没有人来跟自己要什么蓝美人了。而且从衡山到岭南,一路上也的确没有人拦截他追问蓝美人的事。他所碰到的,只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和拦路抢劫的小贼而已,并没有因蓝美人一事来找他的麻烦。
    不错,黑、白两道上的人经过大桥湾事件后,绝大多数的人都相信聂十八身上没有蓝美人,而是受了愚弄。可是七煞剑门的掌门熊梦飞却偏偏不放过聂十八,死死盯着他不放。
    熊梦飞听了手下人的报告,何尝不知道聂十八身上的确没有什么蓝美人?但他感妇到蓝美人在武威镖局的押解途中不翼而飞。不知去向,只有从这个接触过武威镖局人的聂十八身上,司寻找出蓝美人的蛛丝马迹来,何况聂十八只不过是一个鸡公山上的青年猎人,过去从来没有出过山,不但不是武林中人,而且连武林人士也没有接触过,干吗他要跑出来?并且不惜千里迢迢、千辛万苦、不畏生死地南下广州?这事太令人可疑了!必然与蓝美人这一件珍宝有关。由于他两次派人公开栏截聂十八,要将聂十八捉回来慢慢审问,却都失败了,死伤了不少的弟子,不由怀疑有几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在暗中护着聂十八,从而对聂十八更是生疑。要是这个什么也不懂的青年猎人与蓝美人无关,干吗有这么多神秘的高手在护着他去岭南?而杀死杀伤了自己手下这么多人?
    由于有两次失败的教训,熊梦飞感到再公开拦截聂十八已不可能了,便改换了方法,也装得相信聂十八与蓝美人这一异宝无关,再也不去追查聂十八的行踪了,却悄悄派出了精明能干的第二弟子夺魄剑丘运长,直下岭南,在广州武威嫖局的四周撤下大网,等候聂十八的到来。夺魄剑丘运长来到岭南,便与原先在岭南的触角元逍接触,叫他注意聂十八的出现,初时,丘运长的意图只叫元逍注意聂十八的出现而已,仍不干涉元逍原先的使命。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事情也真的有那么巧合,聂十八给岭南双奇莫名其妙缠上了,又碰巧山凤这一善良的姑娘,叫他伴同聂十八去广州,他立刻用飞鸽传书向在韶州府的丘运长报告这一事情,丘运长立刻从邢州赶来乐昌与元逍碰头,布下了今后的行动。
    第二天一早,元逍给房外的脚步声惊醒过来,一看,窗外已是红日高升。迟起,这可不是深山捕猎者的习惯,一个猎人,是应该一早就起床了。他心想:我怎么睡过头了?不会引起那姓聂的小子怀疑么?他立刻跳下床,开门出去看看,只见外边的客人不但洗漱完毕,更打点好行装离开客栈,纷纷上路了。他一下看见聂十八似乎有点焦急地在庭子中徘徊。他又恢复了肖郎的身份,走过去叫了聂十八一声,笑着问:“兄弟这么早就起身了?昨夜睡得好不?”
    聂十八忙说:“大哥,我睡得很好。”他怕肖郎迟起身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刚刚起身不久,便出来走走。”
    “兄弟洗漱过了?”
    “我洗漱过了。”
    肖郎心想,这小子一定很早就起来了,怕我不好意思才这么说,看来这小子很会做人,怪不得山凤喜欢他了,还认他为兄弟,也怪不得岭南双奇看上他了,想招他为上门女婿。不知这小子是什么迷了心窍,不愿留下来,要跑去广州送死。要是他留下来,天长日久,山凤还会对我不变心的?便立刻笑了笑:“兄弟,你等等,我洗嗽完毕,立刻和兄弟吃早点赶路,从这里去韶州府的路比较好走。”
    “大哥,不忙,慢慢来。”
    要是聂十八一个人,这时已走了十里路了,他为了等候肖郎,只好耐着性子,心想:肖大哥昨天一定走累了,才这么迟起身。聂十八发梦也想不到肖郎昨夜里与人在密谋如何暗害自己。
    肖郎匆忙洗漱完毕,和聂十八吃过早饭,便上路了。由于夺魄剑的吩咐,肖郎对聂十八是格外的关心和照顾,问聂十八身上背的行囊重不重?要不要自己帮背一段路?路途上的歇脚、吃饭,全由他出面打点,聂十八几乎不用开口说话。聂十八心里更是感激不已:要不是肖大哥与自己同来,自己真不知道如何向人问路,甚至连买饭吃和投宿也困难。在湘粤交界的地方,当地一些老百姓还可以听懂自己的话,自己也勉强可以听懂他们的话,但一过乐昌县,他就一句话也听不懂了,当地百姓也听不懂他说什么,等于鸡同鸭讲,各说各的。
    乐昌县城距离韶州府城也只有一百里左右,他们在日落黄昏时,踏入了韶州府城。韶州府是粤北的一个在府,管辖曲江、乐昌、英德、仁化、乳源、翁源等六县,它的所在地是曲江县城。曲江之所以叫曲江,因为它东有浈水,东南有曹溪水,西有武水,三水在曲江汇合,抱城向曲,因叫曲江县。曲江城是三面临水,景色秀丽,它是粤、赣、湘之地的交通枢纽,无论水陆两路交通都非常的方便,因而市面繁华、人烟稠密,江面船只如梭般来往。聂十八可以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繁华热闹的府城,他所到过的最热闹之地仅仅是汉口镇,此外,他一直是呆在穆家大船上,虽然经过不少热闹的州府之地,由于害怕武林人士的盯踪,因而不敢上岸,现在他是第一次走在这么热闹的府城街上,两旁店辅的灯火,令他眼花镣乱。他们穿街过巷,要不是有肖郎带着,聂十八简直是无所适从,言语不通,是他最大的困谁,他真的感到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异国之地,变成又聋又哑的人了。因此,他更是感激肖郎了。
    是夜,他们投宿在一家客栈中。肖郎问他:“兄弟,我们要不要这里住两天?”
    “住两天?大哥有事要办么?”
    “我没有什么事要办,我是担心兄弟这两天走累了,休息一两大再走。”
    “大哥,我不累,要是大哥没事办,我们还是继续赶路的好。”
    “兄弟,这里有一座佛教名寺,叫南华禅寺,凡是经过这里的人,都去参拜,兄弟不想去看看。”
    聂十八心想:一个和尚寺有什么好看的?不外是一些光头和尚、香火缭绕的大殿、泥塑的菩萨以及众多的善男信女,我在鸡公山的灵华寺已看得多了,还看什么,不如赶路去广州的好。
    聂十八不是武林人士,更不是什么文人雅士骚客,是一个最讲求现实的地地道道的猎人,因而对佛教不感兴趣。因为佛教首先劝人行善,不要杀生。聂十八靠打猎为生,不杀生不要饿死了?一个人死了还能行善吗?这些和尚日日有人给香火灯油费,不愁衣食,当然可以这么说啦。聂十八要是武林中人,知道南华寺曾出了位在武林中极有名望的神医三不医徐神仙和尚,一定会去瞻仰,听听这位已逝百年神医的神奇事。而他不但连这位神医也不知道,就是这座名寺也没听闻,所以就不想去了。但他不忍直接拒绝肖郎一的好意,便说:“肖大哥,我不想去了,我也顶怕见光头和尚的。”
    “哦?兄弟怎么怕见和尚?”
    “和尚吃斋念佛,劝人不要杀生,我是个猎人,不捕捉野兽,那怎么过日子?”
    肖郎笑了笑:“兄弟不去就算了,明天就在客栈里休息一天,我明天要去见见这城里的一些朋友,后天再走好不?”
    “好的,那我明天就美美地睡一整天。”
    “兄弟,你可千万别四处乱跑,一旦走失,我可不好寻找你。”
    “大哥放心,我不会刮跑的。”
    第二天,肖郎真的出去会朋友了,留下聂十八在客栈中。聂十八也整整睡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不想睡了,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又不是,站又不是,但见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心想:我在房间里坐着无聊,不如到大街上看,凑凑热闹也好。肖大哥叫我别四处乱跑,我在客栈门口走走看看,总不会走失吧?于是他将金银带在身上,锁上房门,便走出客栈大门。客栈面临大街,街上商店林立,还有不少摊挡摆卖各种各样的水果,有些水果,是聂十八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时已是二月末三月初了,岭南-的三月天,人们棉衣早脱,已换上单衣了。聂十八想去看那些稀奇的水果,走过一个测字先生的摊档前,测字先生上下打量了聂十八一眼,举手招呼:“小哥,我见你气色不大好,测个字问问凶吉吧!”
    这位测字先生,走南闯北,什么人没有见过?何况他善于察颜观色,一看就知道聂十八是位忠厚的外乡人,便用一口京话向他打招呼。聂十八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有点惊讶这个测字先生竟会说一口漂亮的中原话,停住脚步问:“先生刚才是叫我么?”
    “是!小哥,测个字问问凶吉吧,我可以指点小哥逢凶化吉。”
    “测字能知我的凶吉?”
    “小哥不信,不妨试说出测测,说得不准,不收你小哥半文钱,说准了,随便小哥打赏多少都行。”聂十八心想:我说出一个字你就知道我的凶吉了?世上有这么神奇的事?好!我现在无事,听听也好。便问:“先生,那我说一个什么字好?”
    测字先生一听,便知道聂十八是个初闯道而未见过世面的人了,一笑说:“不论小哥说出什么字都可以,小哥,先请坐下。”
    聂十八坐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字才好。他一下看见自己所住的客栈门口悬着一块招牌,写着“鸿运客栈”四个大字,用手一指说:“那个客栈的栈字行不行?”测字先生瞟了“栈”字一眼:“没有什么不行的。但这栈字,一边是木,口一边是双戈,木字为十八,莫非小哥名为十八?”
    聂十八惊讶:“从一个栈字,就知道我叫什么?先生真神人!”
    测字先生一笑:“栈字对小哥来说,十分的不利和凶险。”
    聂十八愕然:“它有什么凶险了?”
    “栈字,隐蔽双戈,戈乃兵器,双戈伐木,怎不凶险?看来小哥一路而来,经常在干戈的相逼之下,已饱受了重重惊险,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聂十八不由呆住了:难道这位先生真的是位神仙?一个字,就测出了我的名字,也测出我受尽了种种的惊险?便说:“先生说对了,我一路上是受了不少的凶险,几乎是九死一生。先生,我今后不知还有没有凶险的?”
    “小哥,看来你今后还会遇上更大的凶险,恐有生命之危。”
    “真的?”
    “小哥,栈字一傍是木,也就是小哥的名号,木遇火而焚,遇金而损,遇水而浮,遇土而生,遇木成林,岭南一带属火,要是小哥不离开岭南北上,遇火而焚,怎不有生命之危?栈字拆开是双戈伐木,已是凶兆,再遇上火,绝无生机。小哥还是趁早离开岭南之地,转回北方为妙。北方属水,木遇水而浮,小哥就能躲过干戈之灾。”
    “先生,可是我要去广州一趟,那怎么办才好?”
    测字先生沉吟了一会说:“那小哥千万小心,别与属火属金的人相遇,与属土属木的人接近,或许可逃脱大难。”
    聂十八感到十分茫然:我怎么知道我碰到的人是属什么的呵?测字先生说:“我言尽于此,望小哥今后自重,千万要带眼识人。”
    “多谢先生指点。”聂十八丢了一钱碎银,怏怏离去。现在他连买水果的心情也没有了,转身返回客栈,一心在想测字先生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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