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小刀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杨家十要
    公孙断连吃饭都离开那栋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爷,那厮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际轻轻说了几声。
    公孙断立时狡笑点头:“你没有让我失望。”
    “老爷交代的重任,小的岂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总不会忘记奉承和自抬身份。
    公孙断笑得更险,一张嘴好象要撕至腮边:“将来我会重用你的!”神情恢复沉静:“现在体必须跑一趟外边,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时有把握地回答,然后他问:“找来之后。该如何引入府中?”
    “先带来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孙断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这种人,只要一句话就能将事情办妥,实在让人高兴而安心。
    柳源他很轻巧地在附近小镇放出一点有关小刀儿的风声,然后等鱼儿上钩。
    少林寺僧好象早就围在公孙府附近似地,只这么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钻。
    事实上他们从小刀儿被救后,就寸步不离地临视公孙府,他们认为迟早,小刀儿会再回来,只是没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边卖菜的露天铺子,红红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挂在晴空中,让人瞧见,喉头就有点痒,非喝上两杯解馋不可。
    但现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轻,袈裟十分新,表情却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们旁边,自顾地喝着茶,他想多等几人再说。
    不久又来了三名,刚剃过头的老僧,闪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铺,另五名僧人已站起来。
    老僧挥手,众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动静?”
    一僧回答道,“禀师父,没有。”
    老僧沉吟道:“难道消息有假?”
    “没假!”
    柳源已转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琐脸容,总让人觉得他出不了场面,尤其现在故作主人状,有点不伦不类。
    众僧惊愕转向他,老僧问:“这位施主是……”
    柳源托大口吻:“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是公孙二侠的得力助手即可。”
    老僧闻育,若有恍然状:“原来你是二侠的手下,贫僧无光,斗胆问施主方才所言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简单也很复杂,这要看你们够不够资格而已。”
    老僧问:“施主之资格二字,以何为准?”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谁都知道公孙小刀不是普通货色,没两下子怎么抓他?功夫不行,我说了不是白说?”
    老僧频频点头,突然伸手往掌柜柜台茶杯吸去,茶杯似牵了绳子般飞向他手中,再一个轻摆,他已将茶杯压入桌上,直没而下。露了一手纯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轻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摆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几人。
    他道:“好功夫,却不知另外几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无字辈,他们全是元字辈。功力自有相当甚础。”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见过。如此他已放心,点头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也不必顾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问我家主人了。”
    老僧问:“公孙二侠现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来找你们。”
    “如此说来,贫僧只有当面向他询问了。”
    柳源道:“理该如此,但为了避兔打草惊蛇,你们行动必须隐密。”
    “贫僧自会小心。”
    柳源细声道:“此事与我家大爷有关,最好也别认知晓。”
    若非避开公孙秋月,他们早就潜入公孙府搜人了,闻言之下,立时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会带你们入府与主人会面。”
    “施主请便。贫僧必定准时赴约。”
    柳源怀着满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办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无光瞧着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后怡然地喝着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着落,终究是让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儿和公孙秋月似乎一点只觉也没有,仍在等公孙断的觉醒。
    今夜,高月特别显得清明,冷光投处,一阵舒畅,就象投在雪地里一样。有点清凉,看似蒙胧。却是景物分明,枝、叶、花、木,除了抹上一层薄薄的清冷,颜色含篮外,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脸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无光领着七位僧人,暗中潜向公孙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个人已裹紧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铲、月牙叉、蟠龙棍,个个神情肃穆,隐现杀气。
    将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静,只有旗上那条青龙仍在舞动,它好象不会停止表现自己威猛气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静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飘来,一把长剑闪划青光,就已罩向无光。
    无光惊觉,立时劈出两掌,身走游龙,避了过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贫僧!”
    来者正是苏乔,她发现大批和尚围向公孙府。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不管那么多,已攻向和尚,希望能击退他们。七位僧人并不敢弄出声响,以防此次行动败露,一时之间也被苏乔逼得手忙脚乱。
    无光见状,也顾不了许多,双掌运劲,配合七人攻势,擒龙爪已展开,化成重重掌影,已罩向苏乔。
    苏乔身形游走全场,十分从容,对于无光的擒龙手,并未放在心上,回剑击退三人,再抖起剑锋,直刺无光肉掌,以剑对掌。吃亏的可就是无光了。
    岂知无光心有诡计,剑光将要劈至,突然撤招,一个倒翻,猛往荪乔蒙着脸的黑巾抓去。
    苏乔惊叫出来,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战,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区奔去。
    无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孙小刀儿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赶上苏乔奔驰一阵,靠自己轻功不俗,很快又拿出一条黑巾蒙向脸部,正想回头再战之际,忽然林区另一头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声苦也,她不再回头,直往那几名和尚罩去。
    来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静、元灭,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别让她逃了!”
    七人运足功力,虽没七重生那股威力,却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风般棍影,上下四方猛罩苏乔。
    无光也奔至,不加考虑已然参战。如此一来,却减搦了七重生阵势的威力,因为他们必须顾及自己人,出手之际,十分蹩脚。
    就在这刹那,苏乔已利用机会破除棍墙,借此挥剑,刺伤了对方三人,自己也吃了无光--掌,闷喝一声,窜向林地,口角已挂血。
    元悟见兄弟受伤,十分着急,复又见无光年龄武功都比他高,一时也不知如何才好,要他旁观,就是开不了口,若不说,阵势又受阻,进退维谷。
    无光突然叫道:“是元梧么?”
    元悟一听对方直呼自己法号,辈份必是比自己高,马上回答:“元悟在此,师……
    师……”他不知该叫无光什么才算正确,呐呐难言。
    无光道:“是你师叔!掌门无心师兄没告诉你,我这位无光师叔吗?”
    元悟立时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还请师叔见谅。”
    无光道:“也罢,师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师侄受伤,实难逃过失,不过她亦挨师叔一掌,你们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该不辱师叔命令。”
    “很好!”无光道:“此事交与你去办,师叔还得回公孙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师侄逮住贼人栝,必得赶去支援。”
    无光瞄向仍在打斗的苏乔,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公孙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师叔。”
    无光也不耽误,马上唤回七人,返往公孙府。
    元悟立时加入战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苏乔而后始甘心。
    苏乔伤得不轻,已不敢再恋战,边战边退,一有机会便准备脱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约好二更天,现在都快三更天。无光却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无光等八人才从林区奔出来。
    “你们怎么了?不是说好二更吗?”柳源责备口吻地叫着。
    无光合掌为礼,道:“施主久等了,只是临时出了点小意外,以致于耽误时辰,尚请见谅。”柳源想再发唠叨,又怕再耽误时辰,喘口大气,道:“也罢,届时老爷怪罪,你们自己去和他说,时间不多,我们走吧!”
    僧人随着柳源,已潜向后门。靠黑暗处有株大樟树,攀树过墙,已落在东院。
    公孙断已在此迎候多时,他急道:“怎么到现在才来……”似乎想到此话不妥,连忙又道:“来了就好,反正并不碍事。”
    柳源奉承样,道:“大师他们临时有事,所以才会迟到。”
    无光歉然道:“二侠,让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儿的话,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师别放在心上。”公孙断坦然一笑,问:“敢问别大师法号?”
    “老衲无光。”
    公孙断笑道:“原来是少林无字辈高僧,不知掌门无心是大师……”他以眼神代为询问。
    “是师兄。”
    公孙断笑道:“无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无字辈个个得其真传,果然不虚。”
    他没见过无光武功,只是听柳源加油添醋,就来个大大赞场一番。
    无光淡然一笑:“二侠过奖了,公孙府武功何尝不是武林一绝!”
    公孙断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学。自要逊色多了!”
    无光道:“二侠太过谦虚,无光汗颜。”
    他怕公孙断又客套,立时替他介绍另七位僧人,倒也将情况给道回正题。
    他问,“二侠要贫僧来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处?”
    公孙断枨然长叹,道:“公孙小刀不但淫乱,而且滥杀无辜,而我大哥却念旧情,庇护了他,作为弟者。十分模棱两可,深怕伤了兄弟之情,却又不甘歹徒逍遥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让人真以为他义薄云天。
    无光道:“二侠请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拦,贫僧自不愿再追究。”
    “谈何容易啊!”公孙断长叹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会有此事发生了。”
    无光也明白这个道理,沉思半响,道:“二侠不如暗中将贼人藏身之处告知贫僧。然后出其不易将其擒住,此时就算公孙大侠发现,也不致于作无谓之举,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和他争执了。”
    公孙断深默一阵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无光立时问:“贼人藏在何处?”
    公孙断脸上刀疤又在抽搐,极像扭动的蚯蚓。
    “在监牢。”
    有什么计比此计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问罪,可以名正言顺反驳:“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孙秋月就可脱嫌。
    在监牢中,外围有狱卒监视,变相地在保护公孙小刀,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可以发现。
    若秋月寒不说,又有谁匆道窝在牢中的罪犯是谁?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别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况小刀又改了容,能认出他的可以说没有。
    最后秋月寒还教他如何开锁,如此进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点。
    众僧随公孙断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监牢处。
    在屋顶上,公孙断就已说明出入路线,一切尚属平静,他们一跃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好象很早就在等他们似的。
    他负起双手于后,斜望天边明月,飘然之气凛凛而生,像在赏月,也像在等人。
    无光乍见,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么会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来?
    是谁通知他?还是他早就派人监视公孙断?
    小刀儿还在不在牢中?
    其实公孙断想对付的不只是小刀儿,连秋月寒也算上。在绝对有把握立场上,他并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场,甚而更欢迎。
    秋月寒转向公孙断,叹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孙断在众僧面前反而表现出仁慈风范,他也叹道:“大哥!窝藏人犯实在不对,小弟希望大哥能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枨然道:“你如此做,将会自食其果。”
    公孙断道:“为了一名淫贼,你何须如此。”
    现在不只是公孙府的家务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双目凝向远处,迟迟未能做决定。
    无光走前一步,沉静道:“公孙大侠!贫憎乃为逮捕逃犯而来,若此人在此,还请交出。”
    公孙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无光道:“可是令弟已说出,公孙小刀确实在此。”
    秋月瞄向公孙断,心头说不出多悲怅。
    公孙断叹道:“大哥,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隐瞒!”
    秋月寒不回答他,转向无光,道:“大师相信他的话?”
    无光道:“现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孙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们想搜公孙府?”
    “还请公孙大侠成全。”无光道:“老钠一行人只搜监牢。”
    秋月寒冷道:“监牢乃人犯重地,岂可让人乱搜。”
    无光道:“二侠说公孙小刀儿就在监狱中。”
    “哪有这回事?我若关他在牢里。岂有隐藏他的道理?”
    公孙断道:“大哥,你的计策已行不通,还是让他们进去瞧瞧,否则他们不会死心的!”
    公孙秋月瞪向他,冷道:“刚才是你通知我,要我来此?”
    公孙断含笑道:“刚牙我和大师在一起。怎么可能通知你?再说,此种事,不让你知道岂不更好,如今都伤了兄弟和气。”
    那种似笑非笑神情,公孙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他想以此来打击秋月寒声名和威望。竞也算得很准,连让他换走小刀儿的时间都没有。
    “监牢重地,谁也不准搜。”
    秋月寒口气十廿坚决,除此,他也没有其他方法。
    无光冷道:“少林人犯,贫僧自有缉捕权力。”
    “你却没有搜公孙府的权力。”
    “只要人犯在此,贫僧就有权。”
    “人犯不在。”
    “贫僧甘冒大不韪,搜过之席,再负荆请罪!”无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话。”
    秋月寒冷道:“无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见谅。”
    秋月寒负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态度已表明坚持到底,不让人搜。
    “大哥……”公孙断见他没反应,长叹一声,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无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让,长宣佛号,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衲得罪了!”
    声音一落,长袖一挥,八条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锵然龙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宝剑,化作游龙,回身一转,封去三件武器,也发出三声脆音,一个跃身,掠过三名和尚,飘过监牢门口,长剑已劈向想冲入监门的无光和另一名和尚。
    无光但觉背面冷风逼人,已知长剑攻至,身不转,头不扭,只引念珠挥向背后。趁此又跨步进身。
    秋月寒冷笑,惊月斩最厉害之处就是以旋身力量来增加击剑的威力,只稍一点念珠,整个人已如缠了线的球般,猛旋向无光身前,连刺七剑,纷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时一个扫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无光但觉剑气逼人,念珠在后,左右又无武器,难以封住剑势,不得已只好硬逼自己如僵尸般笔直地跃退七尺,以避开利剑。
    另一名和尚蟠龙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击奏成,然而功力实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时秋月寨长剑又如灵蛇般缠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挡,岂知长剑似有吸力。硬吸着长棍带回左方。
    和尚劲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长剑力道消失,冲劲未减。他已跌了过去。然而他也非泛泛之辈,一个懒驴打滚,又爬起来,只是有些犹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们,收剑负后,默然而立。
    无光长宣佛号,沉重道:“公孙施主要是不让,贫僧只有得罪了!”
    活声未落,八个和尚不再枪攻监门,一齐围向公孙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监。
    八卦阵展开,霎时劲风大作,人影幢幢,虚虚实实让人眼花缭乱。宛如长江浪涛,前挤后,后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阵利害,更加专心应敌,以守为主,剑身从不离身过远,一击不中立刻收剑,以防止其他突袭之可能。
    公孙断在旁,并没援手,先是冷笑,但后来也被八卦阵深深吸引,那步伐错综复杂,时正时反,五行为辅,八封为正,变幻莫测,而整个人影却相互交映配合,实在达到了水泼不进、天衣无缝的地步。
    少林武学果然不同凡响。
    奇柽,打斗如此激烈,吆喝、金铁交鸣之声震天,却没有一个人赶来。
    难道这是公孙断的诡计?
    突然阵势有了变化,公孙断蹙紧眉头,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阵从先前的密不透风,转换成小孩在耍宝,醉翁在逛街,全无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为吃惊,方才还可以循势克敌,现在却不知从何攻击,好像每一剑剌出都可以手刃敌人,又好像能随时掉入敌阵深渊之中,而无法自拔。
    虽是如此,秋月寒总想找机会试试,突见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滚过来,机不可失,长剑立吐七分劲刺了过去,心中想一击不中,也还有三分劲以自保。
    谁知就在他出这一剑后,八个人突然通了电,什么醉态全都不见了,霹雳雷霆般,四面八方快捷无比地攻出怪招,并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个目标,有的落于秋月寒左边,有的在后边……任何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过这种打法?情况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觉地收回长剑以封住四处,只有高空没有布网,人已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数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将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窜高,抓住兵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声不妙,长剑想往上封已来不及,只有硬拼,使出千斤坠,猛撞地面,然而先前那怪异攻势已发挥功用,原来他们早已占据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寒只得抢攻其一人,以便有个落脚地。
    岂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该处占去。
    然而突地四根长棍猛罩该处,秋月寒想封,已然闷哼出口,倒撞墙角。
    不知何时,竟有一支长棍如隔墙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于地,伤得不轻。
    公孙断此时才相信此阵法之厉害,嘘唏不止。
    无光收招,念珠挂于虎口,合十为礼:“公孙施主,得罪了!”
    说着就要往监牢冲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伤势,一个腾身,又拦向无光,冷喝:“不准进去。”
    “阿弥陀佛!”无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话不说,他已攻出三掌,企图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围上来。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战,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气大伤。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闪,击向秋月寒左腰长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让秋月寒有脱身机会。
    此时公孙断已吼起来:“恶徒在那里!快上!”
    他已出剑刺向牢里走出来的小刀儿。
    秋月寒心惊不已:“你不该出来!”
    小刀儿苦笑道:“老爷,我岂能让您独自涉险?”
    说话之间,撂出短刀,正面拂开公孙断攻势,企图掠过他,准备换下陷入苦战的秋月寒。
    公孙断其势受阻,长剑挥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恶虎般扑向小刀儿,并骂吼:“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无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儿,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儿,凌空就是七掌,身形过处,暴起一阵狂风,啸声震天。
    小刀儿自有准备,双掌护胸,待接近无光时,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双方一触即分,倒射而退,无光借着拍出三掌,双足一点,复又射向小刀儿,想以连环攻势拿下他。
    小刀儿但觉双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过人,硬拼自是不易,心念末毕,公孙断剑锋已至,但听咻然破空声,也知其势不弱,而身悬空中,实在不好变换身形,深吸真气,再拔高七尺,翻向无光头顶。
    当他背向地面之际,冲势慢了些,公孙断长剑掠过,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卟地飞散出来。
    小刀儿大呼危险,而无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随着小刀儿弧形落势,追着不放。
    眼看就要触及身躯,小刀儿超忙发出飞刀,直取无光左臂,想让他撤掌自救。
    然而无光竟然不理飞刀,仍然猛击双掌。小刀儿顿感意外,就在此际,突然被无光击中腰身,痛呃一声,摔向左墙。
    此时才听到细碎金铁撞击声,原来无光早在身上裹了铁胃甲,任由小刀儿飞刀如何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见状大惊,不顾自己伤势,挥出长剑罩向攻至小刀儿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孙断也不落后,追前截向小刀儿,有意无意挡了秋月寒剑势。
    秋月寒顾忌伤了他,却又不愿看小刀儿受创,情急之下,只好改剑为掌,想推开公孙断,以便拦住那三名和尚。
    岂知公孙断以为他要伤害,一个抽身,长剑划了过来,想封住秋月寒掌劲。
    “二弟,你……”
    秋月寒惊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势,连身形都为之迟滞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长棍齐出,砸扫向他。
    无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儿。
    情况十分危急,小刀儿不再顾虑,右手再扬,数道寒光,分别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孙断,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几声哀叫传来,一闪即沉。
    围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锋扫中,摔向左侧花园,砸碎了数具花盆。
    公孙断也因闪避不及,左腿被击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伤势。
    也许小刀儿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虽然眉心都被划出血痕,却仍灵猛如鹰,再次痛砸小刀儿胸背要害。
    啪地数响,小刀儿已吐出大量红血,摔落地面。想挣扎,却显十分费力。
    无光并未追击而上,飘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飞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儿。
    秋月此时举剑又攻上来,可惜步伐已凌乱,攻势并无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虽没被射杀,却也因用力过猛,有些虚脱,招式已迟滞多了,勉强将秋月寒给拦下。
    突地,一道黑影闪至。
    竟然是死而复生的驼子,他急道:“二爷小的来晚了!”
    公孙断一惊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杀死的驼子,怎么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见驼子,已吼道:“他就是凶手!二弟你有何话说?”
    如此一吼,不但惊动小刀儿,也惊动了无光和三名和尚。
    公孙断狡然喝道:“可恶的凶手!”击出毕身功力,劈向驼子,心知若不制他于死地,这场戏就甭演了。
    驼子哪知道自己上司会对自己出手,一个发愣,胸口已被击中,连叫都叫不出口,撞向左侧厢房门角,死得干净利落。
    众人惊愣他为何如此出手。
    突然间,公孙断又发难。
    掌影如飘魂,飞掠如雷击,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此时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月寒许多。
    秋月寒、无光和三名和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击倒于地,不动了。
    公孙断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儿,冷笑不己:“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活不到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儿倚在墙角,说话都有点费力:“你好狠,连亲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么亲兄弟!”公孙断狂吼,有若疯子,咬牙撩肉,整个人都变了形:“不是他,我也不会躲在此而名不经传!不是他,我公孙断早就扬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孙世家!不是他,我儿飞云也不会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杀了你!他是什么兄弟?兄弟有如此绝情绝义的?我要他别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话,我在他心目中算什么份量?他竟然要在别人面前拆我的台子?这是什么兄弟?什么兄弟啊”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园,碎花破叶,纷纷飞起。
    稍微发泄,他又狞牙道:“若非你这个杂种,我们兄弟也不会反目成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你死不瞑目。”
    小刀儿叹口气道:“就是我不回来,几年前,你就暗中喂药给大爷吃,你又何须将罪过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为了你!”公孙断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该杀了你们母子,他却下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该赢他,为汁么他要接管公孙世家?凭什么他要代表公孙世家和人比武?给他药吃。是要让他知难而退,免得死无葬身之地!他该让我接位置,他不该独占。”
    原来百里奇诊断治疗公孙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难怪数年来秋月寒都未察觉。
    小刀儿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红不分:“可是你又何须要飞燕受那种侮辱?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吗?”
    “废话!谁不知道我大哥暗中传你武功?就是赶走你,你们仍然会藕断丝连。”公孙断怒道:“飞燕这丫头,为爹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她却将一切告诉你!如此作贱!”
    小刀儿道:“她没说,你别怪她。”
    “那是谁说的?”
    “驼子。”
    公孙断瞪向驼子尸首,冷笑不已:“你背钣我,我只有杀了你。还有你们!”他指向地面八具尸体和秋月寒,残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们死后,我会厚厚地葬了你们!”
    小刀儿冷笑:“恐怕你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孙断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杀得了圆空,杀死他们绰绰有余。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释,说不定别人还会将功劳归在我身上呢!”
    小刀儿想了一下道:“不错!只要你将我交给少林派,人家会感激你。”
    公孙断长笑不已,今天的收获。比他顸料中还要好得多。
    小刀儿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阴谋外泄?”
    “笑话!”公孙断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没有其他人,怎会外泄?”
    小刀儿精神突然好转,笑容也温和多了:“奇怪!在公孙府,怎会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们别过来……”
    是啊!为什么没人?人呢?他只叫飞雾、东院的人别过来,那西院的人呢?难道他们也听见了?他们也都躲起来?公孙断胃在收缩、皮在收缩,眼瞳在收缩,神经也在收缩。
    这是陷阱,是个天大的陷阱!为什么没人?他们也听了公孙秋月的话,早就躲起来了?
    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钩?
    驼子呢?怎么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里?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们都没死?
    公孙断不停地往后缩。往后退,两眼瞪大,布满血丝,他不要相信这些,他不要看到这些。
    小刀儿站起来了,他的伤呢?怎么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显得更老多了?他不愿碰上此事,却又不能躲开。
    无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来,全部都复活了。
    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开了口:“二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的语气充满感情和悲伤,毕竟公孙断还是他亲弟弟。
    “不!你们全是骗子!恶鬼!恶魔”
    公孙断发疯般地吼叫,人已腾空而起,追向高楼,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却有所不能,虽然是扮演,但公孙断最后一掌,打得也不轻。
    无光和尚突然扯下长眉、假须,什么无光?正是没了,他正吟吟笑着。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从来就没听过无心掌门还有一位无光师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种小事怎能漏气?下次有机会别忘了咱们兄弟,对了,挨了七八拳,也该加点小赏吧!”
    没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给!”
    “有老大一句话,杨家班自是受用,告辞了!”
    一个腾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孙府。
    “别忘了留起头发,泄了底,死的可是你们!”没了追了几句话,方拍手笑道:“真绝!杨家十要。”
    杨家十要,扮什么像什么,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没了花了两百两银子,并没白费。
    “什么都好!就是八卦阵差了点!什么玩意儿!”
    没了吃吃直笑,沉醉于方才那乱七八糟的阵法,也唯有如此而吓住了公孙断。
    公孙秋月叹道:“没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儿也怅然:“二爷行为太偏激了。”
    秋月寒无奈道:“事已至此,实在让人寒心,还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儿问:“二爷他……他将会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孙断,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颓唐,更是过意不去。
    “也许他会回来……也许会另找地方……”秋月寒枨然道:“只希望他别一错再错!”
    小刀儿默默无语,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许之难过。
    秋月寒长叹过后,方想到小刀儿心中难受,立时安慰道:“别难过,比事很多是无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错下去,公孙府仍然容得下他。这事本该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将会拖累更多的人。”
    他认为,就算公孙断悔改,也比现在伪装来得让人能够防范,为害程度自然减低。
    小刀儿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许就没有此事发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还谈这些干嘛!你们得走了,因为此事必定很快传出,你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不宜再留此。”
    没了点头道:“也对!对了……”他想到驼子,转身望去,驼子早就走了,他问:“那驼子是谁?”
    敢情他并未参与所有计划。
    小刀儿笑道:“请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没了又问:“先前在府外拦我的女人,可是苏乔?”
    小刀急道:“怎么?你碰上了?”
    没了点头:“我还给了她一掌!现在被元悟困着!”
    “糟了!”小刀儿急忙道别公孙秋月:“老爷,我有事,得先行离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联络,自己保重!”
    小刀儿和没了已追出公孙府。
    明月依然清光闪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径,小刀儿道:“大和尚,你不够意思,我已和你说过,苏乔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却伤了她!”
    没了叫道:“红颜多半长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过我们!若非她,说不定我们早就困往少林寺!你还说她坏!”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没了直摇头:“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这样的呆子,武功又高,能多几个岂不更好?她来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说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过少了一个呆子,对她一点害处都没有,何乐不为?”
    “你又在强词夺理!”小刀儿瞄向他:“你以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少林寺是说去就去,说走就走的?她还不是一样冒了生命的危险!你太固执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绍你认识她!”没了叹出似悲伤又陶醉的气息,有点后悔又有点得意,心思真难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没了眯眼耸肩,一副老奸样:“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让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儿叫道:“打伤她已够严重,你明知元悟他们的武功……”
    没了轻轻挥手道:“算了吧!元悟能伤得了她,驼子也没人演了。”
    小刀儿突然顿住脚步,停了下来,恍然道:“对呀!若她被捉,就没驼子了……”心情稍安,方瞪向没了,叫道:“你怎么知道驼子是她所扮?”
    没了得意晃晃肩头,道:“你以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过三个,一个我,一个公孙秋月,剩一个就是坏朋友苏乔,你还能找谁?”
    小刀儿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还分什么好坏?”
    “分喔!”没了装出严重模样:“坏朋友会害得你惨兮兮的!”他用力道:“惨不忍睹!”
    小刀儿笑道:“你可听过坏朋友会舍命救人的?”
    没了老油条了,对这种话,他是对答如流:“如果有利用价值,她会冒险一试,不过她一定不会把命给赔上去就是了。”
    “偏见!”
    “偏见往往才会有独特的发现!”
    小刀儿瞄向他,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改变他对苏乔的看法,他问:“你当真打伤他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个小屁股而已。”没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还真有点门道。”
    小刀问:“她怎么会找上你?当时并没说好如此的?”
    没了想了一下道:“也许她发现元悟他们也闻凤赶来了。因为柳源的风声不只传至我们耳中,而她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所以想引我们过去,以不赶元悟。”
    小刀儿觉得这解释十分合理。
    没了暧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饮美酒般,一脸馋样。
    小刀儿抢过丝巾,叫道:“人家的东西,岂能如此对付!”
    “唷!看你还真心的样子!”没了瞄向他,调侃道:“发展得那么快?追上了?”
    小刀儿有些困窘叫道:“你说到哪去了?人家对我有恩,我不能亵渎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遗恨!年轻人总喜欢来这一套!想起当年我的阿花……”没了回味过去,突然浅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么了?”小刀打趣地问。
    “嫁人了!怎么了?”没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说什么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脸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几十堆!什么玩意儿!”
    小刀儿也被他逗笑了。
    没了直摇头:“这都是命!我师父早就说过,我一生唯独没有女色劫难,是吃光头饭的料子。”
    小刀儿笑道:“你吃得还过得去吧?”
    “还好!”没了庆幸道:“差点当上掌门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丝巾,不再扯远,问:“你怎会摘下她面巾?”
    没了神色为之一震,道:“她一来,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苏乔,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苏乔也很机警,赶忙回头就跑,当时我并没着清她的面貌,本来不追,却又觉得她知道此事,该不会没事前来打岔,反正还有时间,就追了下去。结果就发现元悟他们了。”
    小刀追问:“然后呢?”
    没了兴高采烈,“然后我耍了一计,跳入阵圈,让阵势混乱,苏乔趁此伤了三名手下,如此她就可以应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阵势之理,胡乱闯,定会让人起疑,只好出掌打伤苏乔,也好有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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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春神
    小刀儿听得十分开心,原来他打伤苏乔,不是为了偏见,而另有原因。更加将没了当做好友,能了解自己心情,相信自己的话。
    没了继续道:“我当然不敢伤她太重,只是意思一下,她却借机装成受伤颇重,也好让我脱身。”他突然笑了起来,“元悟被我耍得团团转,根本就没有什么无光师叔嘛!”
    小刀儿笑道:“无光是没有,师叔可是真实的,你没占多大便宜!”“对喔……”没了突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他们师叔,有点儿泄气。小刀儿想起当时情况,道:“还好,苏乔能及时赶来,否则此计可能有了缺陷。”
    没了问:“你还没告诉我全部计划经过。”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多亏苏乔替我出的主意。”他解释:“本来我只想告知秋月寒即可,但苏乔认为该让公孙断现原形才好。”
    “不错!这种人本就不能让他挂着面具。”
    小刀儿继续道:“后来,我潜入公孙府,告诉秋月寒,经过他再三考虑,才答应。”
    要是他不答应,怎么进行?小刀儿道:“还是一样,不过地点可能改在东院,先出场的是我。再来是驼子,见着驼子,公孙断一定会杀他灭口,而且秋月寒也一定会赶过去,拆穿公孙断面具,你们要对付的就是公孙断。而不是我和秋月寒了。”
    没了沉思半晌道:“还是这个方法比较过瘾,又打又杀,又装死。”小刀儿道:“当时我潜入公孙府,先说出原因,并未说明计划,然后秋月寒一定会找公孙断说明真象,要他还我公道,公孙断必定不肯承认,而会怀疑消息来源而派人调查,等到中午,我才将全部计划告诉秋月寒。”
    没了道:“为什么不一见面就说出计划?”
    小刀儿道:“我临时改变的,一方面我觉得能说动公孙断,未尝不是件好事,再则我认为秋月寒不善假装、做作,万一出什么漏子,计划就砸了。
    还好有此安排。秋月寒看公孙断如此执迷,才答应,否则我也不知如何向他游说,毕竟他是我长辈。”
    没了频频点头,猜道:“后来你们故意透露行踪给柳源,接下来就是我们这边的把戏。”他问,“你又怎么知道公孙断会派人出来找少林弟子,而要我们等在附近?”
    小刀儿道:“一半是赌运气,一半推理,因为我是少林缉拿要犯,公孙断可能会用上此点,若是不用,苏乔会通知你们三更闯入府中,结果他用了,正合计划进行。至于在附近等候的问题,一方面是为了支援方便,另一方面则认为公孙断心里一定很急,能就近找到帮手,他不会舍近求远,如此而已。”
    没了赞道:“虽说没有天衣无缝,却也面面俱到,好计!”他猛地鼓掌。
    突然远处有声音传来:“那边有动静,咱们过去瞧瞧!”
    小刀儿和没了赶忙躲入林木较密处,神态紧张。
    没了低声道:“元悟他们回来了……”
    小刀儿道:“我们快溜!”
    “不!”没了道:“你先走,我引他们一阵!走脱后就照上次的方法联络!”
    小刀儿点头,已先行离去。
    没了故意弄出声响,引着一群和尚往反方向奔去。
    追出山顶,远望凤翔镇,如紫木刻成之小茅屋。
    没了停下脚步,转向背面,负手而立,等待那些师侄,因为他想到了有事待办。
    元悟忽见追逐之人停了下来,自己也煞住身形,这一瞄,他早已拉长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师叔……”
    没了不高兴道:“我实在搞不懂,你们紧跟在我后面追,是什么意思?”
    “我们……”
    “哦?是不是掌门人要你们捉我回去?是不是?”没了推出双手:“来呀!要绑就绑,说一声就可以了,何必大花时间跟踪?”
    元悟怎知追来追去会追上这玩世不恭的师叔?看来他好像不怎么高兴,弄不好,今晚可就有罪受了。
    “不是如此!师叔误会了……”
    “误会?”没了叫道:“为什么我一转身就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这不是跟踪,是什么?”
    “是跟踪,呃!不是跟踪师叔……是跟踪……跟踪另一个可疑的人。”元悟呐呐地低头,鬼扯的话,他可十分拗口。“不是我,是谁?”
    “一名黑衣女子……听另一位师叔说,她是劫走人犯的人……”
    “少林派哪有许多师叔,他如何称呼?”
    “无光师叔……”元悟也没听过,呐呐无言。
    没了叫道:“笑话!少林有无心、无量、无欲、无色、无沉,就是没有无光,你怎么可以随便乱认师叔?不怕损及少林声誉?”
    他所要办的事,就是此事消遣元悟。
    “元静、元威、元悟,你们三人听过没有?”三人同口回答没有,但声音十分畏缩而细小。
    “这就是了!”没了瞪向元悟:“没了会变成无光。你想想看无光?没光,前途暗淡,多么不吉利?我怎么会取那种法号?”
    元悟结巴道:“可是……师侄真有见过那人……”元静也道:“那人白眉、长须,辈份似乎很高……”
    没了暗中窃笑,却一脸正经:“你们是看花了眼,还是听错了名?最好给我查清楚再告诉掌门,否则实在太丢人,连自家长辈都搞不清?”他沉声道:“我再说一遍,少林派没有无光这么一号人物,是与不是,自己去查明。”
    四名和尚异口同声道:“师叔教训得是。”
    没了这才有了笑意:“以后小心点。千万别将此事看得太轻,否则容易影响少林威名,甚而误事!”
    元悟他们此时才想到,若是无光是假的,那么就有可能串通黑衣女子,如此,事情可不谓不重,但他们又想不通,无光怎的又打伤那女人?想了想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号,白挨一顿骂。
    没了又道,“至于这女子,我也在追!现在被你们一搅和,看来她是溜定了。”
    元悟他们立时告罪:“师侄误事,请师叔教训。”
    “少来这一套,我烦!”没了挥挥手道:“其实也不能怪你们,追敌之事,时有误差,谁也保证不了追得上,为今……”他认真道,“那女人据说跟公孙小刀,有牵连,方才我追踪她时,似乎听到她和一名年轻人……”他问:“你们为何到此地?”
    “师侄传闻公孙小刀在此,是以赶了过来。”元悟回答。
    “那就错不了了。”没了道:“他们在天华山分手,当时我不敢确定那人是公孙小刀,只好追这名女的,因为她十分狡猾,正合我的胃口。现在你们来了,可以分头去追。”
    “师叔请指示。”元悟道。
    没了问:“你们听过公孙小刀有一阵子住在关外?”
    “此事掌门曾提及。”
    没了满意笑道:“看来我判断得不会错,当时那人说要回老家,他可能就是出关躲避风头!你们愿意就追向关外,我则追向江南,但江南人多,他可不会那么傻,我只是以那女人为主。”
    他存心将四人骗出关,也省去不少麻烦。
    元悟他们也认为没了说得有理,江南人多,差他们几个,起不了多少作用,倒是关外,能追去的可就不多,甚至于没有,自己不追,何人追?他们纷纷同意。
    没了频频点头道,“如果关外找不到,或许长白山也去一趟,那里也可能是他的家。”
    元悟道:“遵师叔指示。”
    事不宜迟,他们已掉头,当真追向关外。
    “如此一来,再逛个长白山,三两个月是够你们玩了!”
    没了对自己杰作感到十分满意,一路轻笑,迈出大步,晃向即将睡醒的风翔镇。
    这两天憋死他了,酒葫芦还丢在镇上的关老爷庙呢!
    小刀儿走过一条清澈见底小溪,逆流而上,忽见一栋朴旧木造房屋,方轻笑两声,直奔而去。
    苏乔早就在屋内等他。
    卸下黑衫的她,换下一件青衣素裙,就如清新莲花托扶了晶莹洁净绿叶,更加娇美动人了。
    桌上的菜还热着,米饭炖在加了红炭的炉子上,冒着阵阵白气。
    很静,好象是空屋。
    苏乔靠桌发呆,两眼空洞洞的。直到脚步声传来,她才露出一丝笑意,赶忙整容一番。
    就往此时,小刀儿已跨进门:“你没事吧?”他一直担心,苏乔挨了没了和孙断两掌。
    苏乔嫣然一笑,俏言道:“有事还会站在这和你说话?没事,只是有点酸,不碍事的!
    饭快凉了,你先吃了它。”
    小刀儿感激地吃了这顿等过头的饭。心中在想,十几年都没这么安详吃过人家做好的饭,现在吃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苏乔收拾完毕,坐在小刀对面椅子,隔着一张桌,相互默视。
    “我想,我该回去了。”
    “回哪里?”小刀儿问。
    “春神师父那里。”苏乔道:“为了你的事,我已快一个月没回去,不知她老人家如何了。”
    小刀儿道:“其实,春神武功那么高……该不会有事!”
    苏乔有点怅然地站起来,走向窗口。窗外小溪流水依旧,绿叶的阴影似乎浓了点。
    小刀儿已感到后悔说出那句话,活在世上又有谁难保不出事?尤其是武林中人,纵使是武功高强。
    “春神还在那雾山中?”“她很少出来。”
    “我跟你回去好吗?”“真的?”
    苏乔惊愕而喜悦的脸容,呈现一股期盼,她所忧虑的除了不知春神如何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放不下小刀儿。现在小刀儿要跟她回去,那股雀跃心情,真如小女孩如愿以偿得到了心爱的礼物般。
    小刀儿点头:“我不能常去,会打扰了春神的安静!”
    “不会的!她最善良,最喜欢你了!就算你永远住在那里,春神师父也会欢迎你的!”
    苏乔突然间好像变成了可爱的小女孩,纯真脸眸叫人喜爱。
    他们走了,回到那既神秘而又漂亮的雾山。
    雾中,不见五指,好像世上没有一样东两存在似的,茫茫然。
    雾只会拂人脸,带过一丝清新凉意,在黑亮的发梢凝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雾中有琴音。
    音如涌泉而湍急,就象要扯断扭拉的弦。“不好了!”
    苏乔脸色大变,顾不得在雾中,猛拉起小刀儿的手。就往里边更深处冲。
    春神在弹琴,那美丽的脸容已泛白。额前汗珠直往颈部流。
    手指青筋都已浮起,在颤动,琴弦如暴风中的柳条,甩荡、翻腾,绷得极紧,就要断裂。
    无尘居好象起了狂风骤雨,平常静状的雾,现也翻掠不已。
    琴音交错,还有沉沉的吼声,象喉咙被阻塞而呼出沙哑颇似鼾声的声音。
    吼声渐渐急促,琴音更急,似乎两者在拼斗,谁压过谁,则准就得胜。疯老头坐在那栋房屋旁,屋前花草已被弄得一塌糊涂,想必他的病又犯了。
    他不停地颤抖,整个人象在对抗万斤石头滚撞而来的沉重压力,肌肉一条条浮现,四肢百骸,连头发都像似通了电,直竖而起。
    吼声正从他流有泡沫口水的嘴巴逼出,有时张开眼睛,两道青光闪闪射出,两颗眼珠充满血丝,胀得大大,似乎就要爆裂。
    春神脸色更白,指甲已勾断三指,鲜嫩的肉已磨破表皮,开始淌血,染红了琴弦。
    吼声更急,更大。
    琴音虽再加强,似乎已到了极限。
    疯子抖得更厉害,双目已张开,骇人青光像要戳穿整座岩崖。
    “铮”地琴已断一弦。
    春神更急,十指化作火花般拨动。琴弦又断!
    疯子如野兽般咆哮。啪然,琴弦全断,连琴身也裂了。
    疯子狂吼,突然腾身电射雾区,消失雾中。
    春神气息急促而乱,倚伏于桌。
    “你何苦呢……”她长叹,己落下泪珠。
    苏乔也如发了疯般地冲向无尘居,不能自制地撞向春神。
    “春神前辈”小刀儿也追上。
    春神赶忙拭去泪痕,强装镇定,苦笑道:“你们来晚了……”
    她为何流泪?难道为了疯子脱逃?还是她多愁善感看不得世间悲哀事?苏乔抓起春神双手,急出眼泪:“您痛不痛!为什么不叫我呢?”
    她很快撕下衣角,替春神擦拭伤口,并敷上药,还好,只有食指和中指受伤。
    春神仍慈祥一笑,“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好的。”
    “看您,累成这个样子。”
    苏乔悲戚地替她拭去额头汗珠,春神此时看起来,就象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她抚着苏乔秀发,叹道:“你回来晚了。”
    这句话她已说不两遍,心情相当沉重。
    苏乔如孝顺慈母般在照顾春神:“您不须如此的!您该叫我……”
    她却没想到,当时她还在路中,如何叫得到。
    小刀儿内疚感更深,若不是为了他,苏乔可能会留在此,春神也许就不会受伤。
    春神恢复几许元气,才道:“也许这都是天意!只是太悲惨了!”
    “嗯!”春神点头:“我的琴音已无法制住他。”
    苏乔问:“他发病多久?”“快一天了!”
    “一天……”苏乔心疼地瞧向春神。
    她不就挨了一天的折磨?春神怅然一笑:“后来,他功力过高,终于压过了我的琴音。”
    她无奈而希冀道:“你必须再把他找回来。”
    苏乔深深点头:“我会的。”
    “现在就去,好么?”春神道:“我怕他在外面伤了人或受到人伤害。”
    “可是您……”苏乔犹豫不定,她仍担心春神的伤势。
    春神看着手指,敷的药已凝结,淡然笑道:“这伤难不倒我,你别担心,现在就去好么?”
    苏乔仍不放心。
    小刀儿道:“春神前辈,此事就由晚辈处理好了,苏姑娘留下来,对您也有个照顾。”
    “不!”苏乔急道:“你制止不了他!”
    她心灵十分矛盾,好像除了她自己,己无人能制服疯子。然而,连春神的功力都不行,他成吗?小刀儿道:“我会尽量小心,至少可以缠他一段时间。”
    “这不是办法!还是由我去好了。”
    “可是,你要照顾春神前辈。”
    苏乔望着春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春神仍表示自己没关系,然而苏乔又怎能放下心?事情总该有个结果,小刀儿道:“还是我先去,你过一两天再去,如何?”
    苏乔考虑一下,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不过你千万别逞强,疯子功力很高。”
    “我会小心。”小刀儿说走就想走,他也担心疯子逃出去滥杀无辜。“等等!”苏乔叫住他:“你要去哪里找他?我又去哪里找你?”
    小刀儿道:“疯子和秋月寒有过节,每次病发都会去找他,我走一趟公孙府,若时间不长,你可以到那里。久了我也不清楚。”
    苏乔也没办法,只好答应:“我尽量早点赶去和你会合。”
    春神淡然一笑:“乔儿,其实你可以不必留下,可是我又拗不过你,既然如此,你就送公孙少侠出去吧,这路不好走。”
    小刀儿拱手道,“多谢前辈关心,不必如此,路我已走过两遍,该不会有何错才是。”
    在深山茫雾中寻路,也是他专长之一,虽然此地雾气浓了点,却也难不倒他。
    告辞两人,他已寻路追向疯子。
    三天的平静,使秋月寒感到不怎么自然,一大早起来,就要小溪和湘雨陪他练剑。
    长剑劈出,如风扫落叶,小溪一个措手不及,胸口已被秋月寒手中利剑抵住。
    “溪儿,你该多加练习这招天外飞霜。”秋月寒道:“你可知道飞雾学这招只要三个月时间?”
    小溪面有愧色,十七岁不到,已长得和他爹差不多高,只是脸蛋嫩了点。
    湘雨换了件粉红便装,十分清新,只是眉字间多了一份愁。
    她笑道:“小弟再来,我陪你练。”
    抽出长剑,她已攻向小溪,秋月寒没说话,小溪抓起剑柄也练了下去。此时,庭院边墙圆形拱门己传来重重的冷哼声。
    飞雾已出现该处,神情夸大地走了过来。
    湘雨对他最是没好感,白他一眼:“你哼什么?别以为你功夫有多好……”
    “湘雨!”秋月寒叫住她,“继续练你的剑!”
    湘雨满是委曲,却又不敢违背父亲,闷声不响地全将怒气出在练功上面。
    如此一来,苦的就要算是小溪了,逼得他手忙脚乱,比当时和秋月寒比剑时更狼狈。
    飞雾已忍不住大笑起来。
    秋月寒对他狂妄并无任何反应,心中只念着对他们的一分愧意。
    小溪就没有那么好的肚量,不练了,抽回长剑,瞪向飞雾:“你也不见得多高明,练了三个月有什么稀奇?小刀儿不用一天就练会了,你凭什么笑人?”
    “你……”飞雾最是受不了人家说他功夫不行,闻言已冷笑:“好,我就给你一点教训!”
    话未说完,他己出手,快得连秋月寒想喝止都来不及。
    “飞雾,不可乱来!”秋月寒已拦了过去。
    飞雾身如游龙,掌如电光石火,闪向小溪,格开长剑,一连七掌拍在他胸口,再一个扯手,拉下小溪的扣子,倒飞回去,冷笑不已。
    从出手到收手,他只用了一只右手,左手始终负向后背。
    秋月寒对他身手都感意外,心想,自己若尽全力,也未必能拦得住他,微微地愣在那里。
    小溪受辱,举剑又想攻,终被秋月寒喝住。
    “退下,你堂哥赢你,理所当然,日后若不多加练习,更蠃不了人家。”
    湘雨抱不平,跺脚直叫:“爹,你怎么……”
    秋月寒截断她的话:“不必多说,飞雾的武功高出你们许多,你们两个该向人家学习,今天到此为止,回去吧!”
    湘雨和小溪不敢违抗父命,只好悻悻然,委曲地退下。
    秋月寒知道飞雾来此必定有事,收起剑走向他,关心道:“好久没看你,没想到你的武功如此精进。”
    飞雾想谦虚地笑,却笑不出来,干脆不说客套话。拱手为礼:“伯父,我爹呢?”
    一连三天,他爹的影子都没见着,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秋月寒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你爹他……”
    “那天他到了西院后,就再也没有回去。”飞雾道:“当时西院在干嘛?好象在打斗?”
    秋月寒怎能说出他父亲之种种罪行,只有找其他藉口,“那晚来了不少外人,好象专对公孙府而来,但全被伯父和你爹一同击退了。”
    “既是如此,为什么我爹没回来?”
    “也许……也许他出外去了……也许他有其他事要办!”秋月寒叹道:“他一直都没告诉我要办何事。”
    飞雾含有不信的眼光瞧向他,欲言又止,闪了闪眼神,才道:“如果有我爹消息。就通知我一声。”
    “你放心,我会的!”
    飞雾告辞而去,他心中已有盘算,若再几天没消息,他会离开公孙府,找他姐姐飞燕问个究竟,至于秋月寒,他始终认为他隐瞒了不少秘密。
    此事能够告诉他吗?如此的父亲。
    秋月寒长叹不已。
    正要提剑回房,已有府役急奔而来。
    “禀老爷,那疯子又来了,正在路上。”
    “疯子?”
    秋月寒大惊,赶忙追向前厅。
    一阵狂笑已传出。
    “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出来”
    疯子果然找上了秋月寒,腾身掠向高墙,本来一掌就想击断旗杆,却奇怪地又收手,往旗杆皤旗瞧去。
    青龙腾空,飞势不凡。
    他不劈向旗杆,似想保存公孙世家的名声,转了一下,才想到墙石,一掌击下,碎石纷飞,他又开始吼叫:“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吨世家出来……”
    好像除了这话,他不懂得其他语言似地,叫个不停。
    秋月寒一现身,他已扑上。
    “你是贼,是骗子,我要宰了你”
    一掌劈出,挟以摧枯拉朽力道,击向秋月寒胸口,出手不留一点余力。秋月寒大惊,他素知疯子武功厉害,而且又吃他两次亏,动手之际,全取守势,一剑平扫疯子双掌,借势退向左侧。
    岂知疯子早知道他动向,双掌化实为虚,翻掌为爪,一个金龙蟠柱绞向秋月寒手中长剑,左掌趁虚而入,抓向他腰际。
    秋月寒惊愕不已,他有个吃亏处,就是不愿伤了此人,是以出手自然受制,长剑有也等于没有,干脆弃剑以空手对付,一手金丝缠腕嗫、扣、推、拂,急快封住疯子右手,人往上翻,想借此避开腰间一抓。
    然而疯子出手何其快速,喇地已扯下他衣角,差点就连皮带肉撕下来。疯子一招得手,捏紧衣角哈哈大笑,竟也忘了再出招。
    “公孙秋月,你的功夫……别逃!”
    秋月寒暗道一声好险,心想若在此地打,可能会波及无辜,倒不如引他出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溜,必要时还可将他引至少林或其他高手云集之处,将他制服,心意已定,趁疯子得意之时,倒纵出墙,疯子哪想到秋月寒会逃,霎时丢下破衣角,狂嚣不止,紧追而去。
    秋月寒窜出墙外,专找隐密处藏,但疯子功夫实在不同凡响,只追过一个山头,已经追近不到十丈。
    “像你这种人,怎能接管公孙世家,只有我能,我才是公孙世家的主人,公孙世家的人不会逃!”
    疯子百般找秋月寒的麻烦,原来是想当主人。
    若公孙世家给疯子掌管,不用三天保险垮台,不过以他的武功,却是足足有余。
    而秋月寒处处对他手下留情来看,他与公孙世家一定有所牵连,其至交往甚密。
    疯子大喝,天马行空般掠向秋月寒前头,倒翻而上,七掌十五脚,连环不绝地攻向秋月寒全身要害。
    秋月寒改掌为爪,紧紧扣住扫向自己下盘的左脚,极力往后带,手曲为肘,切入疯子中空虚,不但封住他的掌,甚至易守为攻。
    疯子冷笑不已,不避胸口,左脚抽回,右手回旋,好象抱大树般抱向秋月寒,这种打法在高手中,实属少见,因为如此一来,不但胸前空门大露,就连搏敌力道也弱乎其弱。
    秋月寒已感觉不妙,手肘撞过去,竟然丝毫伤不了他,难道他已练成全身罡气?不容他想,手肘一痛,眼看就要被人像抱小孩般掐死,突然间他改掌为指往疯子腰部抠去,身形急往下沉,希望能一抠见效。
    疯子突然扭身蹦跳,笑了起来,腰肋部位实在太痒了,不得不撤招,猛往身上抓。
    秋月寒因而得以逃开致命一击,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会用此方法?其实他也冒了大危险,他想疯子不同于常人,有时甚至比小孩心思还单纯,若此着用在其他人身上,很可能那人会先忍住痒处,先击败敌人再说,但疯子却不一定了,就像现在这样,反而先抓起痒处,合了秋月寒想法。
    诡招成功,他又往左逃。
    “公孙秋月,你算什么英雄?用小孩耍赖的打法,我要撕了你。”
    疯子边追边骂,恨极了秋月寒,若被他捉到,真的会被他撕烂。两人一追一逃,从早晨追至中午,秋月寒已经疲惫,身上也多了几处伤,而疯子似乎愈追愈有劲,他已将秋月寒当猎物耍。
    又过两个时辰,追过一个山蜂,秋月这时楞住了,前面一座高耸及天的断崖,横在眼前。
    疯子停下来,如一头狮子,满脸邪笑:“公孙秋月,看你往哪儿逃!”秋月寒苦笑不已,自然地拉拉被碎不堪的青衣,叹道,“你又何苦呢?”
    “我要你自杀,哈哈!”疯子瞪大眼珠,残忍道:“自杀!自杀!”“我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秋月寒苦笑。
    “你没有资格代表公孙世家。你是贼,偷了我的宝座,自杀自杀,快啊!”
    “我没偷,老爷名正言顺的传给我的!”
    “你胡说”疯子痉挛般地狂叫:“只有我的武功最高,只有我可以接管,你们都是骗子。”
    秋月寒叹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是你……”
    “我怎么样,我怎么样,我不是疯子,不是,不是……”
    一声狂吼,疯子出掌更是凌厉,宛若黄河决堤,所向披靡。
    秋月寒只得全力以赴,惊月斩也化出无数掌影,排山倒海般封过去。双方正面接触,一声轰然巨响,各自倒下去。
    秋月寒脸色苍白,显然受了内伤,但他并不停息,翻身弹起,再次击掌。
    疯子哈哈大笑,双掌迎胸,猛然往前推,带起一阵劲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秋月寒并非想硬拼,而是想借力掠过疯子,转道而逃。
    只见疯子劲道送来,他已撤回少许功力,借着力道翻落在疯子后面的一株大树。足步差点站不稳,代价可谓不小。
    不敢停留,猛吸真气忍痛逃开。
    疯子又被耍,恨得直咬牙再追不懈。
    秋月寒心想,已无法甩脱他,只有请帮手一阻,是以返往山下奔,想找村庄,问知自己身在何处,再确定该奔往何处方为正确。
    岂知伤势并不轻,只掠过十余里,逃向较透光的林区,已再次被追上。疯子不再停手,一上攻就是全力以击。
    秋月寒苦笑不已,一个不小心,左肩吃了一记,火辣辣的,手臂感觉十分疼痛。
    病子冷笑,又攻。
    突然秋月寒大吼:“啊”音如霹雷,穿金裂石,震得山峰嗡嗡作响。
    疯子突然又被他吓住了,很是惊愕。
    秋月寒此举有两种含意:其一就是吓住疯子,其二就是想靠吼叫声引人来。第一次他已得逞,第二次呢?疯子但觉声音消逝,没什么异样,举掌又攻上。
    突然有人大喝,“住手”
    秋月寒第二次也奏效了。
    只见青影一闪,拦向疯子,双手对掌,各自分开。
    来者正是小刀儿,他已寻疯子寻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听到秋月寒叫声才窜过来,也因此解了秋月寒危机。秋月寒嘘口气:“好险!”
    小刀儿一边对向疯子,一边问:“老爷您伤得如何?”
    “还好!”秋月寒甩甩手肘,伤得不很重,也不会太轻。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疯子并没让他们有喘息机会,反而更加兴奋,像是羊群中又多了一条羊,怒爪一张,劲道凌厉无比,扑了过来。
    小刀儿心知疯子功力高深,全力抓取,见他扑至,一手推开秋月寒,整个人如陀螺般转避开去疯子一击不中,再击又不中,一连四五次都被小刀儿以同样方式避开,不禁气得他哇哇大叫,突然不理小刀儿,转身攻向秋月寒。
    这下可糟了,小刀儿不但不能躲,还得缠住疯子,以能搭救受伤的秋月寒。
    “疯子看掌!”
    他出声大喝,想引开疯子注意力,以便秋月寒以及时脱身。
    疯子果然受他引诱,或者他本就有耍此诡计的心意,狂笑一声,顿腰扭身,旋风似地反向小刀儿,那股力道,实非一般人所能企及,想象。
    小刀儿苦笑不已,双掌平胸推出,硬是再接一掌,整个人如滚巨树地撞向地面,至少压断五根腿粗林树,方煞住身形,血气十分不稳。
    疯子并不放过,欺身又攻上来:“小子你自己找死!”
    秋月寒以为小刀儿受伤不轻,也扭起较沉痛身形。攻向疯子后背,想解除小刀儿危机。
    然而小刀儿早就料准疯子会再攻来,落地时已抓起被压断的树干甩向他。人已再滚往右侧草坪。
    如此一来,疯子不但无法击中小刀儿,反而露空背部,自是十分不利,他只顾击碎树干,两颗充满血丝而有点红肿的眼晴,射出骇人的青光。只知道要找寻小刀儿去处,想杀掉他以泄恨。
    眼见秋月寒就要打中他背心,突然秋月寒却收回不少功力。还出言警告:“疯子小心背后。”
    明明这掌就能使疯子躺下,他却出言警告,实在令人不解。
    疯子虽疯,却也知道要保命,很自然地回过头,一股怨气全算在秋月寒头上,两掌突然地暴涨一倍,泛出殷红血淋淋模样,煞是吓人。
    掌势一吞一吐,虽然正锋被秋月寒避过,偏锋却扫中他左身,唰地,他连翻带滚,落向右侧草地上。
    他宁可自己受伤,却不忍心伤害疯子,这种打法怎会蠃?疯子哈哈大笑,腾身、掠劲、吐掌,又是致命一击,猛虎终归猛虎,气势锐不可挡,小刀儿见状,又如先前,侧攻而上,但距离还远点。掌劲无法完全发威,并不能阻挡疯子,右手一扬,飞刀已准备发射,猝地,秋月寒急叫:“小刀儿,不能用飞刀!”不顾疯子,竟然窜向小刀儿,企图阻止小刀发射飞刀。
    小刀愣住了,想不透他为何如此。只此短暂误差,疯子双掌尽吐,不但劈得秋月寒口吐鲜血,也将形势未停,飞刀不知是否要出手的小刀儿,结实打了一掌胸口。硬是叫他受了内伤,摔了回去。
    疯子露出狂傲喜悦,狞狂大笑,“哈哈哈……你们死定了!”
    掌出,身腾,宛若一座爆发的火花,噬向两人。
    小刀儿落地,胸口疼痛,口角挂血,见疯子又至,那种快速,使他眼花,自然反应,眼眸似乎瞄准疯子咽喉,飞刀已出。
    “小刀儿,不可以!”
    秋月寒伤重的身体死命地撞向小刀儿。
    飞刀已出,快得就像看不见的流星,忽然间撞破屋瓦而落下,只觉眼花。无法觉出这是怎么回事。
    飞刀已出小刀儿自认百发百中的飞刀,连灵异天下无双的雪神貂都逃不过,何况是人?飞刀过处,带起一道青光,就像一条青色丝,亮丽透莹光地挂在空中。
    疯子掌劲仍吐,他感到青光射来,却不想躲。
    秋月寒撞向小刀儿,人往左倾。
    疯子双掌已印在两人左、右胸。
    啪然声响起,两人哀叫往后撺,天空撒出如雾状的鲜血。
    疯子并没倒下,飞刀也没插在他咽喉。
    小刀儿的飞刀果然失手了,百发百中的飞刀已然不行了。
    疯子没倒下,但一时也煞不住那种狂嚣之气,脸色微微抽动,从肩井穴上拔出那那五寸长的飞刀。
    飞刀还是百发百中,只是当时换了目标,秋月寒的拼命阻止,使小刀儿不得不临时换目标。
    他的飞刀是从心里发出,心一动,刀就出,虽然秋月寒没撞向些,刀已出,但秋月寒的声音己影响他心灵,所以他的飞刀才会改了方向,否则疯子现在可能没有那种又怒又惊愕的表情。
    只一顿,疯子又恢复狂态,狂吼:“死来,死来……哈哈……”
    肩井穴受伤,只能暂时使他攻势受阻,却无法阻止他使用武力。
    这一波掌力,实在让你觉得,他像是根本没受伤,带得方圆十丈如刮暴风雨。
    小刀儿伤得不轻,秋月寒更不必说,两人落在一堆,实在无法躲过此劫,不得已,小刀儿又拿起飞刀,估且最后一击,闪身挡住秋月寒,就要射出。
    眼看疯子已经罩至,秋月寒突然大喝:“住手”他拉开小刀儿。“他是你爹”
    秋月寒说出这句话,就像一条烧得透红的金条,捅向小刀儿背心。
    他是谁的爹?“他是谁?他是谁?”
    眼前这位疯子?他会是小刀儿的爹?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小刀儿傻愣愣地瞪着眼前这位乱发披肩。衣衫破碎,还带有血痕的疯老人他就是我爹?那眼晴闪亮,鼻梁高耸,瘦高的身材,现在感觉,是多么类似镜中的我,多么亲切!
    疯子也惊愕地呆在那里,两颗眼珠贪婪而惊异地瞪向小刀儿。喜悦、不信、温柔、慈祥、诧异、激动……随着他眼神交错,复杂地露出来,一双右手举在空中,不知要劈向谁,自己的儿子?“他是春来生的,公孙楼,也是你儿子!”秋月寒急快地又重复一遍。小刀儿嘴角在抽搐,多少年来和母亲相依为命,老早就没有父亲的印象,如今突然冒出一位父亲,他竟然是个疯子。他眼神茫然而祈求,已经失去了母亲,他要拥有自己的父亲,不愿再当孤儿,纵使父亲是个疯子,他还是父亲。
    疯子也在发抖,双手已揪向灰白的头发,扯着、狠拉,就像是要拉掉一切事实一般。
    “春来……”他哺哺念着。
    秋月寒急忙含笑道:“没错,春来,他是春来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叫小刀儿。”
    “春来……我儿子……儿子。”
    疯子颤抖着瞄向小刀儿。
    秋月寒点头:“小刀儿。”
    “春来……春来……”疯子念过数遍,突然笑起来:“春来,春来是谁?”
    “春来是你夫人,你的妻子、老婆……”
    “妻子……老婆……我……妻子……哈哈……”疯子狂笑起来:“我没有妻子,没有老婆!”
    秋月寒本以为他会幻起记忆,没想到他仍然如此,急道:“你有。你的妻子就是春来!”
    “没有……没有……”
    “有!春来,你有儿子!”
    “没有!没有……我没有妻子……没有儿子!”
    疯子边吼边退,不知是不知,还是不愿接受,身躯抖得厉害。
    小刀儿眼中含泪,身形也在抖,整个心就像千万双尖刀在戮。
    “有妻子,有儿子,他就是你儿子,公孙小刀”
    秋月寒不停地家强音调,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疯子抽搐,痉挛地瞧向小刀儿,又不停地转向秋月寒。
    “我没有,没有!没有他不是我儿子,我没有儿子,没有”疯子又发了疯,警惕、栗悚地转头急奔。
    小刀儿追前数步,停了下来,心头一阵悲戚,毕竟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使他心情不能平静,追去又有何用?秋月寒想叫,谈何容易,黯然伤神不已,回望天际,竟也一片乌云,苍茫不开。
    小刀儿转身,淡然而怅叹,道:“老爷,他真是我爹?”
    “嗯!”秋月点头。
    老爷没有骗他的必要,他也没再追问,他知道若该说,老爷不会不告诉他,若不该说,要求他,反而是在逼迫他。
    “走吧!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养伤,我再将一切原因告诉你。”
    秋月寒领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标地走着。
    偌大的天地间,好像就没一处是小刀儿的避难窝。
    借了一间农宅,虽不甚高雅,却也清静,两人理伤一番,身体已感舒适多了,只是心中那块铅,仍然坠得沉甸甸的。
    两人围在农夫送上来的清淡晚餐,静静地食用,直到用完,秋月寒才说:“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谅我,没告诉你,你爹还活着。”
    小刀儿道:“老爷别如此,要是能说,我娘也不会瞒我。”
    他心中一直沉重,有如此的疯子爹爹,不知道说不定反而比较好。
    秋月寒长叹道:“你爹的不幸,也就是整个公孙府的不幸,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想不出好的方法来解决,直到现在……”
    他眼晴瞧向小刀儿,似乎在说:“直到遇了他,才想出方法。”
    他到底想出了什么方法?他很快自己问答:“我一直希望将你培养长大,并传你功夫,使你能出人投地……”
    轻轻一笑:“没想你的武功竟如此高,我是白费心了。”
    “若非老爷指点,小刀儿运气、内劲又何能收发自如?”
    小刀儿仍十分虔诚地说出心中的话。
    秋月寒长笑一声,瞑想一阵,继续道:“你爹本是公孙世家的得意弟子,严格地说,他该算是我的堂哥。”
    小刀儿惊愕地盯向秋月寒,他不知自己和秋月寒,还有如许之亲戚关系,但又何必加上严格地说、该算是等字呢?秋月寒解释道:“他是我伯父的徒弟,曾经伯父说,要收他为义子,因为伯父膝下无儿女,便后来伯父突然去世,此事也就未能正式收养。”
    “我爹他该知道此事吧?”小刀儿问,是因为他爹精神失常,行径有违常人。
    “他知道,但却因此而闷闷不乐。”
    “他就因而精神失常?”
    “不清楚。”秋月寒感叹不已:“那时他还算正常,但有一天,也就是公孙世家要选择下一代继承人之时,他就有点不大正常了。”
    “老爷……公孙世家不是只传长子……”
    “不错!”秋月寒道:“但是当时大伯已去世两年,而他并没有儿子,问题就出在此,”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你爹虽然没有正式被认养,但那时人都如此认了他,至于义子能不能继承,公孙世家并没有规走,此事就此十分棘手!”
    小刀儿问:“我爹呢?他当时是以何种身份在公孙府?”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是何身份,也没表现此种身份!”
    秋月寒感触良多,又道:“也许他说出来,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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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梦魂玉露
    小刀儿在苦笑,笑得实在很苦,比哭相还让人感到不忍瞧他。
    秋月长叹,继续道,“为此,父亲召集众亲属开会,准备决定方法,结果大家一致认为,养子不能继承公孙世家的职位。”
    小刀怅然道:“这本就应该你们自己嫡亲继承才合理。”
    他虽然如此说,却能体会出当时父亲所受的打击是何等地大。
    否则,他也不会要秋月寒还他位置,说他武功不足以代表公孙世家。
    想到武功,小刀儿不解地问:“公孙世家继承权,跟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否则”
    秋月寒叹道:“问题出在父来临时改变了规矩,他说要选出武功最高的人当继承人。”
    他苦笑道:“当时除了你爹外,功夫就属我最好,如今你爹失去资格,公孙世家因而由我接掌。”
    他的苦笑,可以看出当时的无奈。
    “原来如此。”
    “当时父亲宣布这项消息过后,公孙楼……”秋月寒解释:“你爹本是孤儿,是以伯父赐为同姓,所以你的姓氏并非我们所赐。”他又道:“你爹听到这消息,突然间就失踪了。”
    “他去了哪里?”
    小刀儿追问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既然是失踪,怎又会知道他去哪里?
    秋月寒仍然照常回答:“不知道,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那……我爹有没有再回来?”
    “有!”秋月寒怅然道:“岂知,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晚上,他回来了,那时我正在睡觉……他进入我的房间,就已那副样子……”
    小刀儿见他似乎怕自己受不了而不愿再说下去,苦笑一笑,他道:“没关系,您继续说,我受得了。”
    多少次痛苦都忍了过来,还怕这一次?只是双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抖着。
    “唉……”秋月寒道:“他发疯地攻向我。虽然他武功比我高,却也差不了多少,那次他没得逞……后来他又每隔一个月来一次,武功却出人意外地增高许多,终于在第……第四次吧……他打败了公孙世家联手,只是那时大家已认不得他……”
    他停下来,目光盯住小刀儿,似乎决定该不该说出另一段事。
    “老爷……您说!”小刀儿祈求。
    秋月寒站起来,随着暗窄墙边走去,墙边小田字窗一片黑暗,就像灌了黑雾般,让人无法瞧见一切而兴起哀戚心灵。
    “你爹他打蠃众人后,突然闯入后院东厢房……”秋月寒终于说了。
    “你爹因此占有了你娘……”
    小刀儿干涩一笑,他还是位私生子,以前别人说的都应验了。
    私生子,好难听,好侮辱的名称,小刀儿不愿接受都不行,但最让他难过的是,这几个字也侮辱了他母亲。
    自己受辱没关系,但母亲……他悄悄垂下头,瞧向那,就是不听话而发抖的手。秋月寒走过来,抚着他头发,竟也觉得自己的手十分僵硬而木讷。
    “一切都会好转的。”
    真的会好转吗?是让时间冲刷麻痹的心灵?小刀儿不停地自嘲。
    “此事后来我娘才告诉我……”
    小刀儿问:“还有谁知道此事?”
    “除了几个较亲的人,其他佣人并不知情。”秋月寒道:“虽偶有传言,但日子久了,也就淡下来了。”
    “那……我娘和我爹……他们以前……认识……有感情吗?”
    “也许有……我娘曾说,看过他们在一起……但不会很熟。”
    有这么一点就好,否则小刀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已死的母亲和发了疯的父亲。
    “后来我娘……她如何了?”
    “你娘受次遭遇后,痛不欲生,后来被我娘劝阻,也因而怀了你。”
    “她一定很痛苦的……”小刀儿抽搐地说。
    秋月寒安慰道:“先前曾是,后来却较平静,因为事后你爹还偷偷回府看过她,要带她走,但你娘见他疯疯癫癫,不敢跟他去。从此以后,你娘就抱定跟他的决心,而一生未再嫁人,但你娘……”
    “娘……”小刀儿禁不住己滚下泪珠,却又赶忙拭去。
    “在我们隐瞒下,你娘顺利的生下你,我也收下她和你。本来,我想要她找个婆家……
    但未被你娘接受。”秋月寒道:“这种事久了,终不好瞒。”
    “我娘好苦……”
    秋月寒叹道:“你爹的事也在这几年平静下来,不幸在你七岁那年……”
    小刀儿还记得那天是寂静的晚上,他还跟湘雨玩捉迷藏,很累,一回房没洗澡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母亲尖叫,张开眼睛,有位长满胡子的大汉在撕母亲衣服……突然母亲不叫了,他现在知道是被点了穴道,随后屋外起了一阵骚动,大汉已惊惶逃逸。
    “这是一个诡计……”小刀儿悲怆道。
    “不错,我懂,但是你娘百口莫辩,在众人指指点点之下,她只好离开公孙府。”
    小刀儿悲愤不已:“那人好狠!”
    秋月寒也无奈地苦笑,“自你离开以后,我时常打探你爹消息,但除了一些风声外,都无着落,都不知如何告诉你娘。”
    “老爷,我娘只会感激您,不会怪您的!”小刀儿还记得,秋月寒以前时常照顾他们母子,感激之情已深烙心坎。
    “事情一直发展到今天,以后的……唉!将不知如何?”
    秋月寒感概不己,坐回长板凳,烛光照耀下,他的脸憔悴而蜡黄了许多。
    小刀儿又何以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已发了疯的嫡亲父亲?见着他发疯的情境,不就是等于自己在发疯?在受人嘲笑?
    他时好时坏,现在连春神的琴音都治不了他,谁能治得了他?
    “我爹他……他好得了吗?”
    秋月寒突然露出欣喜,道:“也许会好,你可知道你娘为何要你去找药?”
    “其中……一味遗失了。”
    “在哪里?”
    “以前我住的小房间。”
    秋月寒虽心中感到可惜,但也不忍心责备,道:“也许只要有一颗就够了,你别太在意才好。”
    小刀儿道:“我还可以回大漠去捉……”他知道这机会并不大,以前那双赤眼狐就花了他三年时间,现在更不哓得要多久又少了一只。如此想,终是让自己希望更强烈些。
    秋月寒道:“现在须要先找到你爹。”他道:“不论你爹杀人或被杀,都不好。”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平息心中一切哀愁,虽然知道自己父亲是疯子,但也拂去了孤儿两字,亲情留人间,又有何等悲哀的?
    “我现在就去找。”
    “你……不等明天?”
    “不必了,我放不下心……”小刀儿也捺不住漫长的夜。
    “你的伤……”
    “不碍事,倒是老爷您……”小刀儿反而关心起秋月寒较自己为重的伤势。
    “您跟我离开,找到公孙世家地头,您再留下如何?”
    秋月寒知道如此最恰当。点头:“好吧!这些日子苦了你。”
    找疯子,并不很难,但若他躲起来,就不容易了,尤其这疯子武功绝顶,说不定到海岛一藏,什么人也甭想找到他。
    所以小刀儿边找疯子,另一方面却想寻找那位难兄没了和尚。
    和尚曾说他寻人功夫没法比,这点小刀儿也相信。
    否则他又怎能寻得到住在长白山的小刀儿呢?
    寻了两天,和尚没找着,却在太行山区碰上了苏乔,她也是寻疯子而来。
    “什么?疯子是你爹!”苏乔瞪大眼睛,简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小刀儿苦笑:“难道我会到处认爹不成?”
    “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苏乔吃吃一笑,道:“现在想起来,真的有点像你,尤其身材都长得那么高!”
    “不像行吗?”
    “很难!”苏乔娇柔一笑:“你终算有了一个亲人。”
    小刀儿苦笑:“老天爷终是不愿意送我一个完善的东西!”
    “别泄气了啦!”苏乔道:“终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
    “不可能!”
    “怎么会?你怎么没信心?”
    小刀儿苦笑:“不是我没信心,而是我根本没什么愿望,谈什么如愿?”
    “看你!”苏乔白他一眼:“这么消极,你不想找你爹,不想医好他的病?”
    “谈何容易!”小刀儿叹口气,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找到他?”
    苏乔道:“也许可以用琴音引他出来,不过我的琴音只能传出五十里,超过了效果就不好。”
    “总是比满山乱转来得好!“小刀儿道:“若有没了和尚在,可能就容易多了。”
    苏乔瞄向他,叫道:“我不想跟他在一块,油嘴滑舌,真拿他没办法。”
    “他该不回如此……”
    “谁说不会?”苏乔叫道:“现在连你都有一点被他感染,还说不会?”
    小刀儿苦笑:“这不是油嘴滑舌,而且是看得开,我再不看开非得发神经……”
    突然,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冒犯了他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好啦。好啦!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却如此认真!”苏乔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她道:“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宜和光头和尚碰面,他对我还有少许误会。”
    “他原谅你了!”小刀儿道:“否则他不会摘下你面巾,对了!”他掏出没了给他的丝巾,道:“他要我将这丝巾还给你。”
    “我不要了!”苏乔白他一眼:“你懂不懂,女人是有矜持的,都被你们男人用过的私人用品,我怎能再用?”
    小刀儿不禁脸颊一红,困窘地楞在那里,“那……这……”
    小刀儿捏着黑丝巾,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懂你的好心!”苏乔接过丝巾,走向较高处往道山涧弹去:“就让它飞吧!
    落在哪里,就属于哪里。”
    黑纱随清风飘卷,十分有韵律,渐渐落于山涧。
    小刀儿也觉得如此处理,算是妥切。
    他道:“你接受光头和尚了,也该相信他早就原谅你了吧。”
    “挨于他一掌,你说这笔怅如何算?”苏乔故意嗔叱叫道。
    “这……我……”小刀儿不知如何是好。
    苏乔心想算了,老找他出气也不是办法,没了仍是一点也沾不到边。
    她道:“再说啦,碰上了再说,他虽然心中不记仇,但那张嘴,谁没被他挖苦过?”
    小刀儿干笑道:“他就这副德行,不过他是善良的。”
    “善良得令人难受!”苏乔转开话题:“现在也不可能去找他,不如先寻附近山区,你以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儿道:“听说疯子……我爹那样的人,好像都有个固定行踪,你知道他会去何处?”
    苏乔道:“该去的都去了,就是没找着。”
    “春神师父呢?”小刀儿道:“她该知道更清楚,你问过没有?”
    苏乔道:“她已经说了全部地方,她都去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
    小刀儿搔搔头,硬是想不出他爹会躲到哪里去。
    突然苏乔问道,“你爹知不知道你是他儿子?”
    “不清楚,好像知道,又好像十分迷糊……”小刀儿对于当时疯子的表情,不感肯定。
    “你说说看,当时情况,尤其是公孙秋月说出事实的一刻。”
    小刀儿回想道:“当时他愣住了,喃喃念着我娘名字,又瞧向我,后来就迷糊,终于又恢复原态,狂奔而去。”
    苏乔突然地喜悦拍手:“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小刀儿不解地望着她。
    “他可能会去你娘那里。”
    “我……我不懂。”
    苏乔解释:“你爹病症,时好时坏,当他愣住时,也就是清醒时,而疯子的思绪十分单纯,只要印在心中,就可能支配他行动,就像他每次病发,一定会往公孙府闯的道理一样。”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小刀儿恍然而叫,突人觉得不对:“可是,我娘已经去世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娘以前住在哪里?”
    苏乔道:“我不是说过你爹时好时坏,就像上次秋月寒和慕容世家比武一事,他怎能找到庐山去?”
    “有道理,我们快走!”
    两人霎时掉头,奔往渭北方向。
    清河依然纯美,宁静,不沾一丝都市喧哗的气息,像是一位典雅隐士居处,透着灵气。
    山边那座墓碑已因日晒雨淋,朝露湿润的青苔,又经酷阳晒黑,黑焦斑点交错于青苔中,才几个月,小刀儿他娘的墓碑已回归自然,看不见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公孙楼果然在此,他跪着,身形似乎已溶入天地间的一部分,静悄悄地伏在那里,宛若凸出地面的石头,让人觉得他本就是属于那个地方的东西。
    “爹……”
    小刀儿渐渐走近,声音硬咽,多么希望他爹能回答,又不敢尝试,深怕他爹一开口,就会从他眼帘中消失一般。
    见他爹破碎衣衫,凌乱头发,又脏又黑的皮袄,破得好像是被火拷焦脱了水的牛皮,那又是经过多少折磨的代价?
    小刀儿不忍再惊动他爹,让他爹多一份宁静、安样,他的岁月曾有多少是如此安静地过?
    “爹,您好可怜……”
    小刀儿心头不停叫着,眼眶也红了,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抱得紧紧,告诉他您不必再受到折磨了。
    远处阳光已暗了下来,为什么今天暗得特别快?连霞光都带着浓浓的云。难道也想哭一场?
    琴音响了
    从远处来,却听得清清楚楚。
    小刀儿惊愕,本是说好该在此时弹出,但现在却如此不愿琴声出现。
    可惜苏乔在远方,无法阻止她。
    公孙楼也惊醒,第一眼看见的是小刀儿,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喜悦。
    “爹,是我!”小刀儿含笑,轻轻地,他希望没有惊动他爹才好。
    公孙楼不禁退后,并没站起来,而是以手代脚,往后移动,拖着两双僵直的脚,眼神已由喜悦转为警惕。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
    小刀儿想跨步前去,突然公孙楼大吼:“别走过来!”
    两脚似乎因跪过久而僵硬,站起来时有点晃荡,较不容易支撑身形,但两双手已摆出姿势,想拒敌。
    小刀儿不敢再走一步,轻声道:“爹,我是春来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您记得吗?娘的名字叫春来,我叫小刀儿……”
    “春来……”公孙楼茫然地瞄向墓碑,又想冲上去抱住它,他只跨两步,猝然止步,又对小刀儿戒备。
    他冷喝道:“你是谁?是谁?”
    “爹,我是您儿子!”
    “我没有儿子……有吗?有吗?”公孙楼突又转向墓碑,悲哀道:“春来,你有替我生儿子吗?有吗?有吗?你说!快说!”
    小刀儿强忍心头悲怆,道:“爹,您走后,娘就生了我……”
    “有吗?有吗?春来你说话啊!不说是不是?不说就没有了?”
    “爹……”小刀哽咽道:“娘她……她已经去世了。”
    “住口!”
    公孙楼突然大吼,怒脸像会涨裂,“你废话,你娘怎么会死?她还活着,你乱说,乱说,你娘还活着,你却说她死了,你胡扯、说谎、你乱说,你不是她儿子,你是坏人,是你杀了她,是你,一定是你”
    他不愿接受春来已死的事实,没想到小刀儿无意中说中他心坎,使他清醒的心灵再度崩溃。
    “你乱说,她没死,凶手一定是你,你不是她儿子,我要杀了你”
    腾身一掌就劈了过来。
    “爹!你镇定些!”
    小刀儿可就顾虑多了,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避免伤害他,出手之间,总是畏首畏尾,不得已情况下,只好游斗,利用自已卓越轻功,以减少对方损伤。
    公孙楼几击不中。心中更是大怒,一出手全是拼命击掌。
    苏乔琴音更急,却收不到效果,公孙楼仍神智皆迷,不能自制。
    盏茶功夫不到,小刀儿衣服至少被撕出十余道裂缝,血痕也不在少数。
    “爹,您听我说,我是您儿子。”
    “放屁,你是凶手,害死春来的凶手,是春来说的!”
    “凶手你是凶手,否则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儿子?你是冒充的,凶手”
    公孙楼越骂,神智越坏,那股疯劲,简直像长江骇浪,滚腾而来。
    琴音已停,苏乔飞掠而至,加入战圈。
    小刀儿急道:“为什么不弹了?”
    “没有用,他排斥力十分强。”
    “那怎么办?”
    来不及回答,公孙楼已吼道:“原来凶手是你们两个!哈哈……”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但出手快,连骂吼也震人耳膜。
    两个联手,又采取游斗,已扳回形势,现在反而使公孙楼手脚凌乱,乏于奔命。
    苏乔道:“先累倒他,消耗他的功力,我再用琴音。”
    “有效?”
    “总得试试!”
    小刀儿如松鼠般在林中跳上跳下,耍得公孙楼团团转,不禁又苦笑,又难过。
    儿子竟然在耍老爹,除了他,似乎很少人会碰上这种事。
    他道,“照这样子,就是转上三天,我爹也未必会累!”
    苏乔道,“你想硬拼?”
    小刀儿道:“我们合作!”
    他们果然合作了,两人保持一前一后或一侧,不停地联手攻敌。
    只见苏乔喝一声,单掌劈向公孙楼左臂,右手准备随进拒敌。
    公孙楼哈哈大笑,身形不动,只用有手连看都不看地封出掌力,他要对付的还是小刀儿。
    岂知,小刀儿却在此时丢出石块砸向他手心,人已往苏乔方向窜去。
    公孙楼不看人就得吃亏,他只觉得有巴掌大的东西攻来,想必是对方手掌,劲道又加了三成,一罩之下,碎石成粉。
    此时,小刀儿和苏乔已狠狠地合力将公孙楼震出三丈余,跌得十分狼狈。
    公孙楼哇哇大叫,不甘受骗,登时又反攻而上。
    此时,换小刀儿在侧面,苏乔正面击出层层掌影,锐不可挡。
    小刀儿却弱掌绵绵,像一团棉花球般,力道十分薄弱。
    公孙楼前车有鉴,心头有了准备,大喝出口,仍然佯攻苏乔,突然疾速转身向小刀儿,他以为诡计得逞,掌击人,他已在狂笑。
    小刀儿果真如棉花往左吹去,在有预谋下,很容易连开掌劲。
    轰然巨响,公孙楼双掌全劈在一较合抱大的白杨树,硬将树干打断。
    此时苏乔也给他一掌,又是一个踉跄,害他差点碰上倒下的树干。
    为此虚实相用,整得公孙楼哇哇怒叫,抓起白杨树就摔砸两人。
    两人目的在消耗他体力,总是以技巧避开,虽是如此,却也十分危险,经过一个时辰下来,也吃了好几次火辣辣的掌劲。
    不过公孙楼已是显出疲惫,气喘不止。
    苏乔急道,“我去弹琴,你等他静止时,马上点他睡穴,知道吗?”
    “他静止,不就恢复……”
    “不成!”苏乔截口道:“琴音虽能让他平静,这不就也让他得到喘息?如若他恢复过快,琴音说不定失效了。”
    “好!”
    小刀儿已明白道理,出手更加袂速,希望苏乔能脱身。
    苏乔很快就掠过现场,马上弹出琴音。
    公孙楼起初攻势加快,但不久已慢下来。
    “我……你……”他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也收招,静静地走向他。
    “你……你会是我儿子……那……春来?”
    公孙楼茫然地转向墓碑,想寻求一些记忆。
    小刀趁他转安之际,已然快速出手,点向他背面至阳穴,他已应指而倒。
    “呼……好险!”
    小刀儿嘘口气,又点了他几处穴道,才转向苏乔,叫道:“苏乔,成功了!”
    苏乔抱琴惊掠而至,拭去香腮汗珠,嘘气道:“好险!”
    她竟然和小刀儿同样表情和语言。
    小刀儿将他爹扶靠树干,第一次触及亲人身体,竟然如触了电般抖了起来。脸上一道道深深皱纹,又承截了多少年辛酸岁月?不禁将他搂向怀中,深怕不小心就会突然消失般。
    “爹……”
    苏乔也感受一份悲戚,掏出白绢丝巾轻拭小刀儿额脸,再擦向公孙楼,在他熟睡中脸上,竟然也是显出慈祥面容。
    “你有办法医我爹?”小刀儿问。
    苏乔道:“我没有办法,若有办法,我和春神师父一定会治好他的。”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伥然道,“本来我有药,听说可以会治好我爹的病,结果掉了一颗。”
    “什么药?”
    “雪神丹和赤眼丹。”小刀儿道:“赤眼丹掉了。”
    苏乔露出惊愕神情:“若有这些药,你爹复原的机会很大……你认为能找到失药……我是说你知道丹药是如何失去的?”
    “不晓得。”小刀儿苦笑。
    “如此看来……”苏乔沉思半晌道:“用药、医病最拿手,江湖上要算百里奇最为高超,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小刀儿喜悦道:“他是神医,不致于束手无策,我该先去找他才对。”
    “可是百里奇神医行踪飘渺……不好找。”
    小刀儿信心十足道:“以前,没了和尚曾经带我去巫山找他,我认得路。”
    “那好哇,我们赶快去!”
    木屋还在,草药还在,百里奇也还在。
    他正为公孙楼诊伤。
    只见他灵巧右手曲出食指,运足功力,一指戳向公孙楼胸前大穴璇玑、紫宫、巨阙、神封、玉枢,然后指头轻轻推拿,经过盏茶功夫,公孙楼身体红筋已浮起。
    “小刀儿,快抵住你爹头顶百会穴,输出功力!”
    小刀不敢怠慢,马上照办。
    真是逼人,公孙楼脸色通红,身体似乎胀肿少许,像充了气一样。
    百里奇马上借小刀儿深厚的内力,寻找穴道,只见真力过处,穴道就长了小肉瘤般凸起,真气一边,肉瘤则跟着流窜。
    半刻钟已过,百里奇已满头大汗,小刀儿也差不多,但他不敢分心,没有神医指示,不敢松去功力。
    “奇怪……”
    百里奇似乎找不到应该有的症状,而皱眉头。
    “照理来说,精神失常,其中会一定有所反应迟钝才对……”
    他又再从头索寻一遍,情况仍是一样。
    “少商脉和少护脉虽然较弱些,但也不是该有症状……”
    苏乔拭去三人汗珠,问:“神医,公孙老爷的病因很难找?”
    百里奇轻轻点头:“有一点!”转向小刀儿:“你改反向运气,行动稍微加快。”
    小刀遵行指示,改反方向行动。
    公孙楼身体又胀了许多,也更红润,就像个面人一样。
    百里奇凝神揣思,反复在其身前、身后找气,足足又过了两刻钟,仍不得要因。
    “难道会是……”
    突然他撤回指劲,拿出金针,似要做一项决定,深深吸口气,平静一下稍累之心情。
    “小刀儿,快撤功力!”
    他叫得很急,小刀儿有点愕然,但马上照他指示,撤回双手。
    公孙楼此时因内劲往头百会穴道,身形抖颤了一下。
    此时百里奇迅捷地将金针插上百会穴,五寸长的金针没入脑中。
    小刀儿和苏乔不禁皱起眉头,须知脑部最为脆弱,若受到伤害,尤其是有个东西插入,十次九次是死定,百里奇却如此快速地将金针插入。
    慢慢来,倒也是能让人接受。如此快?除非百分之百准确,否则就有丧生之险。
    百里奇不只插上一只,还在公孙楼眉心神衣穴插上一支。
    昏迷的公孙楼,此时陡地张开眼睛,射出青光,像把利刀,但随即消逝,眼皮也合上了。
    百里奇再点他数处穴道,替他推拿一阵,公孙楼殷红肿胀的身体才慢慢恢复原状。
    他抽出两枚金针,针头俨然有半寸是透明水冰东西,像要滴出的小水珠,极小,差不多像毛发的尖端那么细小。
    百里奇凝视后,马上拿出白绢,又从屋旁摘下一片通白竹药形小药片,拧出汁液,滴在绢布上,然后将金针往上面一沾。绢布变成紫青,十分明显。
    百里奇此时才有了笑容,“是了,原来如此!果真是如此。”
    “前辈……”小刀儿亦喜悦的脱口而出:“我爹的病……”
    他知道百里奇会说出原因,是以并未再说下去。
    百里奇长叹道:“好一个梦魂玉露,实在让人防不性防。”
    苏乔愕然道:“神医,您是说公孙老爷中了梦魂玉露,才精神失常?”
    “嗯!”百里奇叹道:“太狠了!”
    小刀儿虽关心谁下的毒,但他更关心另一样,急道,“神医,我爹能不能救治?”
    “治是可以治的,但有点棘手,你不必太过于操心,我们好好商量。”
    三人走向那张用巨木切成的像是秋海棠叶子的桌子,坐了下来。
    小刀儿急问:“那梦魂玉露又是何种药?它的药性如何?”
    百里奇道:“梦魂玉露只产于天山寒冰崖那万年冰窟中,十分难求,汁液如露珠,是以有玉露之在。其功效则能使人神智失常,如梦如魂,故而叫梦魂,花叶六瓣,透明如冰,状如星星,又叫做星星亮,大小不及一颗齿大珍珠,其量又少,而且在皑皑白雪中,难寻程度可想而知。”
    小刀儿问:“除了能让人神智失常,还有其他功用吗?”
    “据我所知,没有了。”百里奇道,“大凡是精纯于某种药效者,其他功效则相对减少,而梦魂玉露,正是此类最佳者。”
    小刀儿闻言,稍加放心。
    苏乔问:“这毒药该如何使用?”
    “很筒单!”百里奇道:“此药无色无味,就像清水,而且除了还珠草以外,任何方法都检验不出来,只要将它倒入茶中,水中,让人服用,药抵脑髓,自然形成精神失常。”
    他指向方才所采的如竹叶的小草:“那就是还珠草。”
    两人顺目瞧去,再收回目光,小刀儿问:“可是听秋月寒说,我爹是渐渐加重病情的。”
    “这好解释!”百里奇道:“玉露药量较少,发作症状较慢,较多则较重。”
    苏乔道:“也许那人不让你爹一次就严重失常,才分批下的毒,因为突然的病发,很容易引人注意,或许那样,他就不能得逞什么诡计了。”
    小刀儿稍带怒意:“那人好可恶!”
    百里奇轻轻一叹,复又道:“我将此药在人体内的作用告诉你们,因为它很特殊。”
    小刀儿和苏乔凝神倾听。
    “梦魂玉露本身并没什么毒性,但它能滞留脑髓,并分泌一种物质以麻醉……或者说控制脑神经,因而使人失常。”
    “但为何苏姑娘的琴音可以暂时治好我爹……”小刀儿问。
    百里奇道:“一方面是苏姑娘的琴音有种种功效,用来杀敌则用残字诀,可震破耳膜,若用来治伤,可用顺、畅,两字诀。诸如种种,都是以琴音影咱人们心绪而达到目的。我想,苏姑娘对你爹所弹的,是静字和愁字两诀,可对?”
    苏乔颔首:“没错。”
    百里奇又道:“这又得扯回玉露的药性。它平常聚集脑髓而形成病状,疯癫则生,既是疯癫,整个生理和心理必定失常,也就形成了玉露的更加聚集力,则玉露聚集力将会松驰,甚至随血液流窜全身,直至下次凝聚时,病再复发。”
    难怪公孙楼时好时坏,原因就在此。
    小刀儿问:“后来苏姑娘和琴音快治不住,是否因我爹功力增强而抗拒了琴音,跟药物无关?”
    “可以这么说!”百里奇道:“但另一方面,也因你爹功力加强而使本身体内自主力增高,无形中影响了玉露的凝聚更坚强,发病时也就更不好治。”
    苏乔问:“可是当时您要小刀儿行功催气,不就是加重它凝结。”
    百里奇笑道,“那是先前,后来我要他倒行真气,就是要冲散玉露的凝结力,然后以金针取治少许,方知此为何物。”
    他补充说明:“当时我只是假设而己,幸好不负揣测。”
    小刀儿突然眼睛一亮道:“老前辈,您的金针能沾出少许,如此用多几次……”
    百里奇摇头轻笑:“理论上是可以,但实际上有许多困难。”
    他说,“其一,金针插入脑中,危险性大,其二,每次要倒运真气,对你爹身体受损不小,其三,金针每次只能沾出少许,不知要沾多少次方能奏效。有了这三点,除非万不得已,不该用此方法。”
    小刀儿脸颊一红,他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幼稚。
    苏乔立时接口,想替他解窘,她道:“那该如何解去梦魂玉露之毒?小刀儿的雪神丹和赤眼丹能不能?”
    百里奇笑道:“这件事,似乎他娘早知道,是以要小刀儿去寻人间奇药。”
    他又道:“不错,只要有这两种药,玉露之毒自然可解。”
    小刀儿急问:“少了一样赤眼丹能不能解此毒?”
    百里奇神情转诧异了:“你没找到赤神丹吗?”
    他明明看见小刀儿猎着赤眼狐,见他如此询问,心情十分讶异。
    “掉了!”
    “掉了?”百里奇苦笑:“如此珍贵的药……”他突然觉得不该说这番话,马上改口:“若少了赤眼丹,恐怕无法奏效。”
    小刀儿望着床上的父亲,怅然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奇道:“要解玉露之毒,先必须以赤眼丹之毒性溶合玉露之中,那时赤眼丹之毒将会运行全身,也将玉露之毒引出脑髓,然后用解毒圣品雪神丹中和毒性,则可痊愈,若少了赤神丹,恐怕无物可溶合玉露了。”
    他再补充:“你娘要你找许多药,最重要的还是雪神和赤眼两味,其他的可能是养脑固身之类,以便和着主味药一起,使你爹身体少受损伤。那些药,我想我能配制,你不要操心。”
    “多谢神医。”
    小刀儿并没有多大欣喜,因为少了主味药,副味再多也起不了作用。
    “唉!”他长叹,转向窗口。
    忽然他眼光落在墙角一堆药,似觉很眼熟,不禁走了过去。
    是的,就是这些药保住了他的雪神丹,是这些药让秋月寒中了毒。
    虽然下毒的是公孙断,但他一生也忘不了这点药。
    “神医,这些药……”小刀儿在问:“它从何处来?”
    百里奇道:“这药是公孙断配的,上次在替公孙飞雾治伤时,他已经用此帖药医好他儿子内伤,我觉得其中几味十分神奇,才将它留了下来。”
    小刀儿道:“神医,那是我配的,公孙断可能从我那里……”
    突然他愣了一下,“难道偷我药的会是他?”
    百里奇道:“这些药引,是你送给公孙断的吗?”
    “不是!”小刀儿道:“当时我将药堆在那间黑暗房屋,他可能事后才去。”他又道:“以前煎药时都是湘雨姑娘,我想公孙断不至于掉包。”
    不管如何,赤神丹失窃,他们已认定一定和公孙断有关。
    百里奇回想公孙断在房中研究药经,己觉得他对药十分内行,即是内行,自然对某种药物有所偏好,对于奇药当会窥视。
    “我看你还是对公孙断开始查起,说不定会有结果。”
    小刀儿也如此认为:“可是他已经不知去向,要找他……”
    苏乔娇笑道:“你忘了他那个奴才?就是引没了进府的那个。”
    “柳源?”
    “嗯,他既是公孙断心腹,多多少少会知道他的下落。”
    小刀儿觉得很有道理,得赶快去,但……父亲在这边,十分不安全。
    苏乔玲珑心,已猜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去没关系,春神师父临行时还吩咐我,要将你爹带回雾山,你走后,我们就去,只是……”
    她瞧向百里奇,不知他是否愿意同行?
    百里奇笑道:“素闻春神笑乃人间奇女子,老夫心仪久已,若能随同行见上一面,亦可了却多年宿愿。”
    苏乔笑道:“春神师父当然欢迎您,她时常提及您的医术和功德,都如此景仰。”
    “岂敢邀功自居!”百里奇含笑回答。
    小刀儿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事不宜迟,我想先行告退。”
    苏乔道:“记着,别去找公孙秋月,因为他名气大,目标大,你找他,说不定泄了秘密,而后让柳源逃了,最好暗访。”
    小刀儿报以感激眼神:“我会小心。”
    三人分手,小刀儿近奔渭北,苏乔和百里奇托负公孙楼,返回雾山。
    离开将近半年的住处,缠满了蛛丝,结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踩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脚印,冲向那心头那股荒凉、寂廖意,让人感慨万千。
    小刀儿立于已经久封多日的母亲神位,感触良多。
    拜过三拜,他已将神位拿下,然后点燃烛火,将它焚去。
    “娘,孩儿不能带您走,又不愿您在此受孤独,只有火化您,等孩儿治好爹时,再请您回去……”
    火花闪烁,晶莹如母亲眼睛,含情地瞧向小刀儿,慈祥笑容挥挥不去。
    焚化灵牌,小刀儿再拜三拜,然后开饴寻找床头以前失窃的地方。
    结果还是一无所有,自和上次一样。
    “看来只有找柳源了。”
    心意想定,他已穿窗而出。
    月色挂竹摘,别有一番清静。
    掠过东院,他很快找寻到柳源下落。
    柳源竟然会在公孙断的书房,坐在那张雕有龙纹的紫檀木太师椅。
    龙腾欲飞,就在他头上,依然他就是此间主人。
    小刀破窗而入,快逾飘风,脚点桌面,右手截,左手掩。
    柳源惊愕,方要瞪眼,起身,小刀右手已戮向他巨阙。左手掩住他正喊叫的嘴巴。
    “别叫,否则有你好受。”
    柳源惊愕眼神已慢慢退去,他点头。
    小刀儿松手,含笑道:“问你问题,最好老实给我回答!”
    “什么问题?”
    “公孙断在哪里?”
    “老爷不是被你逼走,你还来找我?”
    “你该知道!”
    “我不知道!”
    小刀儿冷笑,一手截向柳源眉心。
    柳源象是脑震荡,在抖、在抽搐,脸已苍白得吓人。
    截搜指果然厉害,中者,则脑袋似要裂开,脑浆好象是被刮光,一刀一刀地慢慢刮。
    “我说!”
    柳源忍受不住,只好认栽。
    小刀儿收回指劲,笑道:“刚才问你,说了不就没事?”
    柳源瞪目冷笑:“小刀儿,你变了。”
    “如此心狠,是不是?”小刀儿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们会心狠起来,以前我都是对物才下得了手……也许是受你们的影响吧?”
    他何尝喜欢如此,但为了父亲,不如此又能如何?
    “你为什么要知道老爷的行踪?”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柳源目光闪了一下:“老爷在少林。”
    “我不信。”
    “你要相信,是你整垮了他,而你又是少林捉拿的人犯。”
    “所以他去告状,想利用少林力量报仇?”
    柳源冷笑:“终有一天,你会尝到苦果。”
    “可惜你现在就要尝到了!”小刀儿举起手掌,慢慢推了过去。
    “你要杀我!”柳源惊吓。
    小刀儿轻笑,手掌未停。
    柳源冷汗直流,已闭上眼睛。
    手掌已停,小刀儿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了。
    “若你骗我,小心你的脑袋。”
    话说完,人已穿窗而出,如一道无形的只能用感觉的风。
    柳源嘘口气,冲开穴道,试去汗水,转望窗外。
    月明西斜,二更左右。
    他吹熄烛火,也穿窗而出。
    那身手,竟也入流,从容不迫。
    他从西墙掠出,直往南山奔去。
    在他后面,追上来一位青衣人,是小刀儿。
    “任你多么狡诈,也得想一想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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