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小千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二十七、水仙卖笑
    当柳银刀被小千猛打落水狗,含恨而去之时,他已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先换去一身的狼狈衣衫,然后洗去一身污秽。
    他连饭都吃不下,如此毁庄夺名之痛,他焉能不报?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时刻。
    他独自立在庭院,瞧着楼梢斜月西移,它曾经光辉照耀过,如今却摇摇欲坠,还蒙上了一层冷清。
    它是否老了、衰了?
    像人生一样,有老有衰?
    当它衰落时,又有多少人在缅怀它?
    柳银刀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三十出头,仍大有可为,岂能如此就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中?
    他不甘心,也不心服。
    他在想着要如何挽回这个面子,重建柳家庄。
    可是,小千的武功似乎奇奥无常,尤其是他和西巫塔的关系,似非比寻常。
    别的不说,光是排名第二的“欢喜神佛”,就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对手,自己又将如何与他周旋?
    想至此,他不禁长叹了。
    突地—一
    叹声未竭,他已发现有所动静,冷目射向左则一处高檐,冷喝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月
    一阵淡笑传来,高格已飘落一名黑衣人,他飘的极慢,宛若静默中的落叶,缓缓往地上,不露一丝声音。
    如此精纯内力,连柳银刀都感到很难达到此种境界,他却达到了。
    黑衣人双足已落地,缓缓转过身,脸上罩着黑巾,只能见着他寒芒芒眼光以及灰白的头发。
    “阁下是谁?”
    柳银刀冷冷问道。
    “是来找你的人。”
    “找我何事?”
    “帮你的忙。”
    柳银刀不禁盯的更紧,冷冷说道:“老夫有何事需要你帮忙的?而你又能帮我什么忙?”
    老者轻轻一笑,说道:“一夜之间,柳堤银刀已在江湖上除名;这该算是一件大事情吧?”
    柳银刀瞳孔在收缩:“你都知道了?”
    老人轻笑道:“知道的恐怕不只我一个人。”
    柳银刀已然微微打着哆嗦,他也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是自己心头一直不愿接受此事罢了。
    “老夫能帮你重建名声。”老人含笑的说道。
    柳银刀凝目瞧着,良久才道:“你是谁?”
    “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柳银刀蓦然已出手,腾身、掠高、扑击、抽刀,银光如天边劈雷般一闪即逝,快得让人窒息。
    老人却在银光乍闪之际,以无法想像的速度移开身形,暴闪七尊人影,像扇子般的晃动,随后又恢复原状。
    他已躲过致命的一击。
    他含有佩服的笑道:“‘银刀三绝命’,果然不同凡响,老夫领教了。”
    柳银刀方才所用的正是看家本领“银刀三绝命”,没想到对方却能轻而易举避开,他可惊诧不已。
    “你用的是……”
    柳银刀似乎看出他的功夫门路,故有此一问。
    老人轻轻一笑道:“似是而非,庄主何必太认真?”
    柳银刀心知他有意隐瞒,但想及他功夫在自己之上,的确有这个能力帮自己的忙,遂心服了。
    “阁下武功果然高人一等,在下佩服。”
    “哪里,庄主也不差。”
    柳银刀道:“不知阁下要如何援手?”
    老人淡笑道:“只要庄主加入本教,那一切事情将可解决。”
    “入教?”柳银刀惊诧:“要入何教?”
    “月神教。”
    “月神教?”
    柳银刀脸色微变,最近江湖最活跃的月神教竟然找他入教?
    “你是教主?”
    老人淡然笑道:“庄主以为呢?”
    老人并未做正面答覆。
    如若他不是教主,也与教主相差无几,柳银刀不再追问,冷道:“我若入教,又可居何职位?”
    “副教主。”老人回答道:“以你排名武林第六的功夫,这个职位当非常适合你吧?”
    柳银刀不禁有点心动了。
    他想,若有了“月神教”的力量,自可和“西巫塔”周旋,甚至可以手刃小千,以报毁庄之仇。
    老人含笑道:“本教竭诚欢迎你加入,这是本教一大收获。”
    柳银刀问道:“阁下为何选上我?”
    老人道:“因为庄主的武功,因为庄主的才能,以及替你抱不平的心理,这些该够了吧?”
    “可有条件?”
    “没有!”
    柳银刀终于答应了,说道:“我只听令于教主,必要时也可自行处断。”
    老人含笑道:“自是该如此,只要不危及本教安危,副教主是有任何权力做他该做的事。”
    对于老人的回答,柳银刀感到很满意,说道:“不知何时可以入教?”
    “现在你已入教了。”老人含笑说道。“本教目前仍在秘密阶段,故而不便公开仪式,至于内部升堂,则等你回去再说。”
    柳银刀闻言,已然拱手为此,敬重的揖身说道:“教主,属下当与本教共患难。”
    老人轻轻笑道:“很好,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随后交与柳银刀一块信物,笑说道:“有此信物,只要是本教的弟子,将任由你调动。”
    柳银刀接过信物,刻有弯月的翠玉,触手生寒,真如冷月,他一阵感激道:“多谢教主。”
    老人淡然一笑,说道:“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对了,我也该问你,一切事情之经过。”
    柳银刀一五一十说个清楚,重点全放在小千身上。
    老人却对秋蓉很有兴趣,问道:“那姑娘和绿豆门主有何关系?”
    柳银刀冷冷说道:“他们似乎是同乡,很早就已认识,详细的情形,我并没有再去追问。”
    老人沉吟半晌,说道:“是该从她哪里多了解绿豆门主的底细,副教主可愿意把她给找来?”
    柳银刀也想知道这一切,立时拱手应是,已退入客栈厢房中。
    老人仰天望月,月已西沉,只剩下光影沉沉欲失,他已露出满意笑声,似乎一切都那么顺利和美好。
    不多时,柳银刀已领着满脸惺松睡意的秋蓉行来,她虽被上淡红外套,仍禁不住要打冷颤。
    老人很慈祥问道:“你就是秋蓉?”
    秋蓉点头说道:“嗯!不知老人家找我有何事情?”
    老人含笑道:“是关于绿豆门主的事。”
    “绿豆门主?”秋蓉有点茫然说着。
    老人笑道:“就是那天淹没柳家庄的那个人,听说他和你是同乡?他不是叫做绿豆吗?”
    秋蓉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说了,她说道:“他是姓‘绿’,但并不是叫绿豆,而叫绿小千。”
    “绿小千……”
    老人喃喃的念了两遍,才说道:“听说你们小时候是住在漓江上游的一个小村?”
    秋蓉点头:“叫‘月江村’,他家在我家隔壁。”
    老人凝目而笑;“这么说你该时常跟他一起玩,一起练武了?”
    秋蓉说道:“小千儿他不会武功,我没跟他练过,我也不会。”
    此语一出,霎时使老人及柳银刀怔愕不已。
    能搞得柳家庄鸡犬不宁的人,竟然一点武功也不会?
    “他当真一点武功也不会?”老人追问秋蓉道。
    秋蓉说道:“以前该是如此,可是现在我就不清楚了。”
    此时的小千,又有谁敢说他不会武功?
    柳银刀听的更是心寒,如若真是如此,他这个脸可栽得无处可摆了。
    老人再追问秋蓉说道:“你可知道他有何奇遇?否则他的轻功怎么会突然的增进呢?”
    秋蓉摇头道:“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很少不成功的,就算对付比他强的人,他也不含糊。”
    老人沉思半晌,心知秋蓉只知这么多,再问下去也是惘然,遂叫她先退去,说道:“多谢姑娘帮忙,老朽感激不尽。”
    秋蓉担心道:“你们要如何对付小千儿?”
    老人含笑道:“这一切都是误会,老朽只是想把它解开而已。”
    秋蓉冷然说道:“我也是如此说,可是小千儿,他……唉!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在惆怅中,她蹲身为礼,告别两人,已漫步退入厢房。
    老人问:“副教主以为绿小千当真不会武功?”
    柳银刀道:“不可能,尤其他的轻功,堪称武林一绝。”
    “可是秋姑娘并没有骗人的必要。”
    柳银刀道:“也许是他离开家乡后再练的。”
    老人道:“就是短短几个月之内?”
    柳银刀突有所悟:“或许他练的不精。”
    “既然不精,又岂能笑折七大名剑?又岂能毁去柳家庄?”
    柳银刀道:“他轻功虽然了得,但其他功夫似乎不怎么样,我曾和他交过手,自该明白此点。”
    老人沉思半晌,冷冷说道:“或许我们须要找到他再试试看,以摸清他的底。”
    柳银刀道:“何不派人手把他给杀了?”
    老人淡然一笑,说道:“副教主可别忘了他背后还有‘西巫塔’当靠山,轻举妄动对本教并无好处。”
    柳银刀顿有所悟,遂拱手歉声道:“属下莽撞了。”
    “哪里,便是老夫与你异地而处,我也会忍不下这口气。”
    柳银刀随后说道:“不知教主将如何进行此项工作?”
    老人慢慢说道:“由老夫先派一个人去试探他,若是有了结果,我们再来进行其他的步骤。”
    “属下谨遵教主旨意。”
    老人轻轻一笑,说道:“多谢副教主帮忙,时候已不早,老夫该走了,还请副教主多加保密。”
    柳银刀道:“这是属下该尽的责任,教主请放心。”
    “很好,若有事,随时保持联络。”
    一阵告别,老人已飘然离去,像风一般吹走,不露一丝痕迹。
    柳银刀遥望他消逝方向,凝视良久,心中却一片空白,虽然找了帮手,但比起以往独行天下姿态,相差何异天壤之别。
    冷风吹过,树梢传来悉嗦声音,夜,更加凄凉。
    老人当真是月神教教主?
    若他是教主,为何要拉拢柳银刀?
    他似乎早在月余前就设下了“太公钓鱼”,来引诱小千上钩,还派遣了两名黑衣人延请小千。
    最让人不解的该是关西晴也被掳去,却带回了武帝秘笈,这不就说明了武帝就是月神教主?
    自从取得秘笈后,小千已如此认为,却不知他想的是对或是错?
    小千和水仙乘着水晶箱,从湖底往上浮。
    当他们浮出水面时,赫然也是一处隐秘洞穴。
    他俩很快启开箱门,随后走向池边空地。
    脚一落实,小千方嘘一口气,微笑说道:“要命,为什么天下会有这么一群女人?”
    水仙却希冀的想瞧瞧外边世界,急道:“我们到了花花世界吗?”
    这“花花世界”四字,乃小千以前拉得天花乱坠时,所用的名词,水仙她当然记得最清楚。
    小千瞄她一眼,逗惹道:“急什么?门都还没找到,你就想花?”
    水仙不禁红了脸,问道:“这里没有门吗?”
    “有是有,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
    小千瞧向四周石壁,有若倒盖的碗,无一空隙,里边光线来自地面,除此之外已无出路。
    小千心知必有关启之门,遂往壁上慢慢寻去。
    寻了一阵,找不出结果,小千有点焦急的问道。“小宫主,你不会笨到连开门也不会吧?”
    “我没来过……”
    “没来过就开不了?”小千白眼道:“不会利用你的超能力来开门?”
    “什么叫……超能力?……”
    “就是‘心心相印’!”小千瞪眼道:“你现在赶快和秘密门户心心相印,它就会告诉你怎么打开。”
    水仙红着脸道:“怎么印?我和它?”
    小千嗔言说道:“唉呀!就是真心的去想它嘛,像情人一样,快,闭上眼睛去想一想。”
    水仙果然闭了眼睛,认真的和石门“心心相印”。
    不久,小千问道:“有结果了没有?”
    “……没有……”
    小千笑骂道:“啥玩意儿?你没有电吗?”
    “我……”
    水仙不懂“电”为何意。
    “唉呀!怎么这么不来电?”小千无奈的说道:“那和你家那扇门总该有电了吧?”
    “这……”
    水仙想及宫中那扇门的开启方法,已试着在墙上按着。
    蓦然间,石壁经她一按,果然无声无息移开一处三尺宽六尺高的出口。
    水仙激动叫道:“啊—一有电了!”
    小千见门户已开,心情也为之放松,笑道:“你也真行,连石门都能心心相印,将来前途必定非常光亮。”
    拉着她。已往通道奔去:“走吧,这里不值得你相印太久要是把老太婆给相印出来,我可就没电了。”
    两人奔出洞处,石门又已恢复原状。
    环目四望,此乃一处隐密山区之中,若非知道此处有通路的话,绝少会有人发现此秘密。。
    水仙望着青亮的夭空,激动而好奇,微笑说道。“那是什么?好漂亮,又会发光呢?”
    小千瞄了天空一眼,打趣的说道:“那是王母娘娘的裹脚布,已经有三十年没换了?”
    水仙不禁羞红了脸,说道:“她为什么不换?”
    “因为要留给你看的。”
    小千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继续说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是‘天’,天地的‘天’,你踩的就是‘地’,真是天下第一呆头鹅。”
    水仙诧然想起书中所说,正是如此,自己一时未曾见过,才联想不起来,如今被提及,已能贯通,反而笑自己傻了。
    “原来这就是天哪?”
    水仙不好意思的窘笑着。
    “你要把天当成王母娘娘的裹脚布也可以。”小千笑道:“记得该叫她换了,都三十年啦!”
    他在嘲逗水仙方才“为何不换裹脚布”一言。
    水仙霎时窘在当场,甚为尴尬。
    小千嘲惹一番,也怕追兵赶来,遂领着她往山下奔去。
    山区不高,在一大湖边,顺着湖面绕行,很快寻着一城镇。
    两人步向城镇,赫然是名闻天下的苏州城,无怪乎水仙看傻了眼。
    行在街道,一个光头像是和尚,带领一个绝色女子,也够引人测目的了。
    小千边走边笑着说道:“现在你该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外面的世界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水仙已目迷五色,只有点头。忘了如何回答。
    小千逗惹道:“你现在该能分辨谁是男的,谁是女的了吧?”
    水仙猛点头,说道:“长头发、穿裙子的都是女子,男的……好多……我也说不上来……”
    小千笑道:“这也不一定,这年头男女不分的多得很。穿裙子,留长发也不能保证他是女的。”
    “那……该怎么分别?……”
    小千诙谑一笑,说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他们的脸,如果色眯眯的瞧着你,嘴巴快流出口水似的,他就是男的。”
    水仙不留意还好,这一注意,似乎街道所有的人都以怪异的眼神瞧她,使她感到混身不自在。
    水仙惧然道:“他们怎会如此?”
    小千笑道:“怕什么?那是因为你太漂亮,难免会招蜂引蝶嘛!别理他们,要保持风度。”
    还好“招蜂引蝶”四字,水仙听不懂其中含意,也茫然的点头,摆出自然神态,不再理会他们,自顾找着稀奇未见的事物瞧着。
    逛了一阵.小千突然觉得腹中已空,遂问水仙:“你饿了没?”
    水仙颔首道:“有一点。”
    小千微笑说道:“饿了就要吃,尽量吃,有我在,要吃什么就吃什么,没人会管你的。”
    水仙欣喜的拍手叫道:“好棒啊!我要吃烧饼、油条、杠子头。”
    小千瞄她一眼,说道:“这么没水准,跟本门主出来,还吃那些鬼玩意儿?”
    水仙愕然道:“这不是很名贵吗?而且很好吃……”
    她时常听及水月她们说些可口东西,自己及未曾吃过,怀着一份渴望,真以为哪是名贵佳肴了。
    小千瞄着她,道;“很名贵的东西,是要看时间吃的.那些非得早晨才能吃得到,现在已近午时。吃不到了,你就忍忍吧!”
    水仙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早晨才能吃到?”
    小千黠笑道:“那是因为油条放在油锅中炸,从前边开始炸,一直炸到尾巴,须要一天的时间,才能炸出来,懂了没?”
    他胡扯,水仙却信以为真,诧然道:“要这么久?”
    小千谑笑道:“不然怎能显得出它的珍贵?”更逗惹的说道:“要知道,一天才炸一条也。”
    水仙有点泄气,说道:“这么说,一定很难吃到了。”
    小千安慰道:“你放心,凭我一句话,全苏州的油条,一条也跑不掉,到时别人只有吃你剩下的了。”
    说完他已呵呵黠笑不已。
    水仙竟也信以为真,感激道:“谢谢你……”
    “不客气啦”小千瞄眼黠逗笑道:“像你这种嗜油条如命的人,倒也少见!”
    水仙不禁困窘起来。
    “走吧!吃油条是明天的事,现在可是吃大餐的时候,咱们找一家最大的。”
    兴冲冲,小千已领着水仙走往大街,果然找了一家“醉高楼”,大摇大摆的已往里边行去。
    小二安排两人在二楼靠西窗,一览远处山景,位置颇佳,这可是拜水仙雍容华贵,宛似大户千金之赐。
    此楼以海鲜闻名,而且是现场烹调,味道更鲜。
    小千也入境随俗的点了几道海鲜。
    厨师很快推来两箱玻璃水箱,里边各养着白鳗与龙虾。
    他彬彬有礼道:“客倌看上哪几只,请告诉小的,小的马上为您烹调”
    水仙感到此种调理方法非常特别,小千也觉得新鲜。
    轻轻一笑,小千道:“你们满会作生意的嘛,都是现场的。”
    三十上下的厨师轻笑道:“哪里哪里,本楼一向以新鲜美味而闻名全苏州,客倌您是来对地方了。”
    小千频频点头,说道:“果然有一套,这叫……叫‘新鲜看得见’!”
    厨师觉得这口号甚有味道,顿时恍然大悟般,猛点头道:“对对对,‘新鲜看得见’,客相玲珑心,一说就说透了我的心,这正是我所要表达的意思。”
    小千落落大方道:“好吧,我就凑上一对,好让你们对联有得贴,下一句就是‘美味尝不出’,你觉得如何?”
    厨师笑的有点僵,说道:“为何尝不出?”
    小千呵呵笑道:“尝不出,他们才会一直尝,真到尝出味道为止,你的生意不就可多赚不少吗?”
    厨师又频频点头:“有道理!”点了几次,他又感到不妥:“客倌说得没错,可是对那些看不懂的人……岂不变成反效果了?”
    “很简单啊!再加几个字不就行了。”
    厨师马上追问:“加什么字?”
    小千捉狭笑道:“加上‘只有笨蛋才看不懂’,他们马上就变懂了。”
    厨师干笑不已道:“这……不太好吧?”
    小千笑道:“别紧张。俺送你对联,就得送个完整,否则本月江村……也,月江督府第一才子是干假的?”
    信口拈来,已加了几个字,只听小千说道:“‘新鲜看得见鱼虾蟹’,你觉得这句如何?”
    厨师觉得甚满意,可是下一句就难对了。”
    小千却卖关子道:“你对对看!”
    厨师想对也无能为力,苦笑说道:“那句‘尝不出’,实在难以对上,小的想不出来。”
    小千已自得笑道:“这有何难,注意听啦!”
    他念了:“新鲜看得见鱼虾蟹。”
    “美味尝不出僧道尼。”
    此言一出,已将厨师给惊住。
    谁又想到尝不出的全是吃素的?如此一来,不仅把整个意思给转换过来,还带着点妙绝之句,正是号召顾客的好对联
    他不禁赞叹直呼:“绝,真绝!对得无懈可击,小的佩服万分。”
    小千自得的说道:“小意思,要是我一抓言,死的都会变成活的了。”
    厨师赞佩道:“客倌真是天纵奇才,将来必定三元及第,出人头地。”
    小千呵呵笑道:“少拍马屁,对联也送了,你该甘心做生意了吧?”
    “是是是!”
    厨师马上指着水箱中的虾子,突又想及小千光头一个,不就是“僧道尼”中的和尚?
    不禁干笑道:“客信,您……不忌荤?”
    小千瞄眼而笑道:“去你的,我理光头是为了照亮世人,哪来的当和尚?”
    厨师也一顿快意轻笑,说道:“对不起,小客倌,我又误会了”
    小千摆摆手道:“误会没关系,别误了我肚皮就好。”
    厨师马上含笑道:“客倌您快选,小的马上为您料理;保证误不了时”
    小千点头,往一只较大的龙虾指去;“那只,半烧半炖。”
    厨师瞧了一眼龙虾,含笑说道:“没问题,身长尺七,约一斤八九两,值十两银子。”
    水仙也点了一只较小的。
    厨师立时算清,说道:“身长一尺二,约一斤重,值五两半银子,两只一共是一十五两半银子。”
    小千突然问道:“为什么我的比较贵?”
    厨师愕然道:“客倌您点的比较大只啊?”
    小千道:“大只的就比较贵,那我点小只的好了。”
    厨师不禁瞄他一眼,心想这人未免太吝啬了吧?
    然而个千又点了好几只小虾,厨师登时又有了笑容,道:“客倌你要吃这么多?好,小的马上为您料理。”
    说着他就想捞龙虾。
    “等等!”小千忽然叫住他,笑说道:“现在我只要一只就行了,其他的就先留着吧。”
    厨师不解:“客信您这是……”
    “不急嘛!”小千笑道:“那些虾子都还小,等它养大一些,我等两星期以后再来吃。”
    厨师霎时忍不住笑起来,世上竟会有这种人,买了龙虾,还寄放着要人养?
    小千也卟嗤笑起来道:“如果你嫌麻烦,现在先拿大只的来换也样,反正两星期以后就还本了,说不定还有赚呢!”
    厨师苦笑道:“客倌,您说笑了;小的只是应职的,不是老板,做不了主。”
    小千也只是开开玩笑,揶揄着龙虾大小价格未免差太多,如今见他窘像,也不再为难他。
    于是小千轻笑道:“你看着办吧,反正你只会杀鱼,说不定养我的虾,养到一半就把它给宰了,我可划不来,随便选一条来吧!”
    厨师对小千似有了好感,立时含笑点头,选了一条不算小的龙虾,半卖半送的替小千给烹了起来。
    随后又做了几道“糖醋鳗”、“蟹爪酥”之类可口佳味,方直退去。
    名家名菜,口味果然不同凡响、两人吃的津津有味,直呼过瘾,然而吃足了瘾头之后呢?
    现在该付账了吧?
    小千往口袋抓去,突然间楞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张名闻天下的十万两黄金银票早已不在身边,不但如此,连最起码的零头都没有。
    “糟了,我的银票呢?”
    他惊慌的找着,这可是他一生中所赚的第一笔财富.岂能如此就丢了。
    可惜他找遍了全身也找不着,这才想到上次在山洞中被柳再银一把火烧得衣衫碎烂,连秘笈也被烧掉,银票很可能也一起遭了殃。
    他恨恨的骂道:“柳淫徒你实在罪大恶极,连我的家当你也不放过,下次非得剥你的皮不可。”
    水仙见他如此紧张,也关心问道:“你在找什么?”
    小千这时才想到还有人可以付账,心头稍安,手指往桌上一指,说道:“你看这些要多少钱?”
    “钱?”
    水仙一片茫然不解。
    小千又已焦急了,说道:“唉呀,我的天呐!你该不会,连吃东西要给银子都不懂吧?”
    水仙是真的不懂,茫然眼神直往小千瞧着。
    小千苦笑不已,说道:“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纯正的呆头鹅了,你这位小姑娘也太天真了!”
    他花了好多口舌,才把“银子”的功用告诉她。
    现在水仙也紧张起来了,急道:“怎么办?没钱怎么办?你不是说有你在,随便都可以吃?……”
    小千干瘪一笑,说道:“那是有钱的人说的,现在我的银票没了,讲这话就不太灵了。”
    水仙焦急道:“没了银子,明天也吃不以油条了……”
    小千道:“早知道也该吃中午的油条,省得欠了一屁股酒菜钱。”瞄向水仙,问道:“你真的一点银子也没有吗?”
    水仙摇头,一付可怜样。
    小千从她头上溜向脚底,就是找不到值钱的东西。
    此时忽然灵光一闪,笑说道:“人说漂亮的女孩最值钱,你不就是一棵活生生的摇钱树?”
    水仙茫然道:“我能摇出银子?”
    “那就得看你的魅力够不够了?”小千伸手摘下她头上插的洁白水仙花,笑道:“待会儿我向你打招呼,你就向我指的男人笑一声就可以了。”
    水仙不懂小千已把她“卖了”,还带着欣喜而惊讶的表情说道:“这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银子多难赚?好好笑啊,笑甜一点。”
    小千已起身往斜对桌,靠近东窗的一名中年锦衣人行去。
    水仙瞧着小千和他交头接耳一阵,随后又将水仙交给中年人,中年人却色眯眯的瞧着水仙,连花朵也忘了接。
    水仙感到脸红,小千却在此时向她招手,她不得不笑的甜美些。
    锦袍员外不由得也呵呵的笑了起来,随手一抓,已将一锭元宝交予小千,频频的点头不已。
    小千再奉承两句,随后走了回来,晃着元宝,笑道:“看到没有,你一笑,银子就来了,这生意好不好赚?”
    水仙感到欣喜:“原来笑声还可以卖钱的?”
    她还想再多赚一点,想找另外男人笑上一笑。
    小千已把她给转正,笑道:“好小子,你比我还花啊?逢人就笑?够啦!一锭元宝已够你付酒钱了,待会儿,我教你如何赚一百锭的生意。”
    “真的?”
    水仙更欣喜雀跃的问着。
    小千邪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没看到那家伙猴急瞧着付银子模样,再敲他十锭元宝,也是手到元宝来,走吧!你有生意要办。”
    水仙迷糊中也跟着小千起身往楼下行去,不由自主的瞧向锦袍员外,见他一付馋样的笑着,为了感激他送了银子,水仙只好勉强再向他笑了几声,方自下楼。
    员外一阵激动,也跟着慢慢的走向楼梯。
    小千丢下那锭银子,小二和厨子,掌柜的千谢万谢,才将两人送出酒楼。
    员外也跟着缀了上去。
    小千有意整他,遂领着水仙往小巷子钻,随后支开水仙,在一处无人的巷中等着员外上门。
    员外不疑有诈,老远就瞧见小千,招着手就往里边奔来,微笑说道:“小和尚,姑娘呢?”
    小千神秘笑道:“早就准备好了,你蒙上眼睛,我带你去。”
    员外皱眉道:“还要蒙上眼睛?”
    小千笑道:“唉呀!人家是第一次,当然害羞了,而且那地方被你知道,将来我要吃什么?你食髓知味,自已就会溜去找她,我损失就惨重了。”
    员外急着想一亲芳泽,也顾不了那么多:“好吧!快点就是。”
    “那当然,这种事不快行吗?”
    小千很快扯下半截腰带,替他蒙上眼睛,随后已领着他绕着小巷子走,终于穿出街道了。
    他本想把员外带到妓院,但一出了小巷,对面就是衙门,地点更是理想了。
    “呵呵,跑到衙门去找姘头?”小千暗自憋笑不已。
    水仙瞧见小千,已招手道:“你来了?”
    “来了,来了!”
    回答的是饥渴的员外,他狠不得马上走过去抱住水仙以解饥渴。水仙突见回答的是他,一时也愣在当场,忘了回话。
    小千细声笑道:“老头,看你的啦,别胡乱扯下布条,蒙着眼,你就可以一件一件的把她剥个精光,这何等刺激?”
    员外猛点头而兴奋:“这当然,我可以去了吗?”
    “当然可以,人在左侧不远处,小心喽!”
    小千已放了人,员外一声哈喝,已然威风八面的往水仙立处奔去,笑说道:“美人儿,别跑啊!”
    他的叫声已引起了衙门的衙役注意,也惊着了水仙,水仙一声惊叫,已闪向小千。
    员外听到惊叫声,更加兴奋,追得更急了。
    水仙惊惶道:“他怎么了?”
    小千笑道:“没什么好怕的,玩捉迷藏嘛!”
    水仙恍然一笑道:“原来如此,这人好奇怪,这么大了还玩这些?”
    小千笑说道:“这年头怪人特别多,看在银子的份上,我看咱们就陪他玩一玩如何?”
    “好啊!”
    水仙也凑兴的再去逗他,笑声不断,尤其是小千,偶而让他故意拍拍臀部,更乐得他欲火焚身。
    “美人儿,我受不了啦!别跑啊—-”
    他已更狂放激情的追赶。
    小千看时候已差不多,衙役也走了过来,遂赶忙叫水仙抽腿:“走吧,你不累;我倒累了。”
    水仙虽玩的起兴,可是也不愿小千太过累着,也跟他往小巷行去。
    员外不知大祸临头,一把子就拦向衙役,将他给抱住,激动直叫:“哈哈,美人儿,看你往哪里逃?来,让我亲亲,我等不及了。”
    他老兄还来不及扯下面罩就往衙役脸上亲去,一手已想拉开衙役胸襟,也急忙扯着自己裤裆,那副猴急,实叫人不敢恭维。
    小千见着此情此景,已呵呵谑笑不已,说道:“好好的亲吧,否则你的金子就白花了。”
    他不愿让水仙瞧及此事,顾不得再看下去,已往小巷遁去。
    远处传来一声脆响,员外已吃了个大巴掌。
    他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去抱个衙役亲亲我我,已吓飞魂魄的跪了下来。
    不久已传出朱员外的绯闻。
    他被控告:非礼公职、妨碍风化、有暴露狂。
    被责五十大板,罚金三百两银子。
    这还是小事,最严重的是他老婆,妻妾都很不谅解他,非得把他休了不可—一除非他说出原因不可。
    然而他能说吗?
    说了又有人相信吗?
    这正是他最为难而又不甘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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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南北月神
    小千只来得及听到有人非礼衙役的消息,笑得他眼泪直流。
    他仍没忘记要带水仙去赚大笔生意。
    他已找了家大户人家。
    红门丈八高,门前两只石狮子少说也有千斤重,若非官宦。以是豪门。
    小千找到此地,感到很满意,遂向水仙笑道:“生意上门啦!你准备好了没有?”
    水仙颔首道:“是不是只要笑一笑就可以?”
    小千点头谑笑道:“差不多啦,你要赚多少?”
    “一百锭如何?”
    “没有问题。”
    小千已行向看门护卫,交头接耳一阵,护卫瞄了水仙一眼,勉强点头,随后已启开红门,走入里边。
    小千则走回水仙身边,笑道:“成啦!准备收银子。”
    水仙频频点头,已露出认真模样,她在想,该如何笑得甜美些?
    不多时,护卫已领了一位四旬上下青素衣衫,看起来稳重文静的中年人,名叫狄向引。
    瘦高的身躯,看起来单薄得很,眼神却盯着小千不放:“阁下是?……”
    “谈生意的,你的手下该告诉你了吧?”
    “说了。”狄向引道:“不知阁下要多少数目?”
    “不是说好了吗?”小千五指一张:“五百两,这还算便宜了。”
    狄向引白净的脸已笑的坦然,说道:“是便宜了些,这样就够了吗?”眼睛余光已瞄向水仙。
    小千也瞄了水仙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身价还那么值钱,笑一个给他。”
    水仙当真愣头愣脑的就朝狄向引笑的甚甜。
    小千豪爽道:“就这个数字啦!多了我带不走,自找麻烦。
    狄向引頷首道;“就这么说定,在下去拿银子。”
    说着他已转身步入红门。
    小千呵呵轻笑不已:“照这样下去,不久就可发了,不失为赚钱的好办法。”
    水仙乃一半好奇,一半新鲜,生意谈的也满开心,她哪知小千是把她卖给人家当小妾,若知道了,不羞死她才怪。
    只一眨眼里边又匆匆的走出两位老人。
    一位正是去而复返的狄向引,另一位则是主人赵真,圆红的脸,露出精神,再配上一副短须.虽是五十开外;仍劲道十足。
    狄向引指向小千;“就是他。”
    赵真瞧了~眼.频频点头,似乎十对满意。
    小千见他相貌堂堂.~身青色绿袍闪闪光泽,包准是老板,轻笑道:“一笔小生意.须要您亲自出马吗?”
    小千担心的是对方似乎也学了武功,到时银子骗到手,想走都得费一番功夫,不怎么划算。
    赵真淡笑道:“这是大生意,老夫岂能怠慢了?”转向狄向引道:“给他吧。”
    狄向引拱手为礼,马上将一包银子递给小千:“阁下清点收,一文不少。”
    小千学个样子,掂掂斤两,随后满意的说道:“不错,数目是对了,人你带走吧!”
    水仙焦急道:“你不是说笑一笑就可以了?”
    小千笑道:“总是有格外服务,到他家笑一趟就成了。”
    水仙心中稍安:“哦……”
    这种服务无伤大雅,她也欣然接受,笑的也甜了。
    谁知狄向引的话却让他俩惊诧。
    他含笑瞧着小千:“我要你,并非要她。”
    “什么?”小千瞪大眼睛道:“你们有没有搞错?”
    “没有。”
    狄向引含笑答着。
    赵真淡笑道:“除了你。谁还有这个身价?”
    小千苦笑不已,明明是推销水仙,谁知道对方却看上自己?
    “你们是不是有同性恋?女的不选,选男的?”
    赵真和狄向引闻言稍带困窘。
    水仙却天真道:“也许你笑的比较甜吧?”
    “甜个鸟蛋!”小千作呕道:“恶心死了,男人还卖笑?”
    赵真含笑拱手道:“绿豆大侠您误会了,这些银子岂能买你一笑,只是送个见面礼而已。”
    小千突然提高警觉:“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号?”
    赵真笑道:“华山笑折七名剑,大侠声名已贯武林,谁人不知呢?”
    “我不相信,我已换下和尚袈裟,你们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狄向引道:“不瞒少侠,本堂一直在等少侠光临。”
    “什么堂?”
    小千这时猛然抬头往红门顶端黑匾瞧去,草书金字“飞星堂”三字赫然印在眼中。
    这不就是七星湖那名老人要自己到中原寻找的苏州“飞星堂”?
    什么生意不做,竟然做到鬼门关来了?
    小千哪还顾得了再谈生意,拔腿就跑,说道:“大小姐,找别家吧!这家人不大正常,专找男的。”
    水仙莫名其妙的就被他拖着走。
    赵真和狄向引登时紧张万分,也追向前。
    “绿少侠请留步!”赵真急道。
    小千跑的更急:“我留下来就没得走路了,改天吧!”
    赵真见他不肯留步,已腾身而起,准备挡住他去路。
    谁知水仙心中一急,随手便一挥,劲风乍起,如排墙挡道般,硬将他给逼退了回去。
    小千猝见水仙身手,心头也笃定多了,含笑说道:“有了你,嘿嘿,走江湖有用多了。”
    水仙急道:“你先走,我制住他们,再去找你。”
    “不必了,要是我跑丢了,你去哪里找?跟在我后头就行了。”
    水仙想想也有道理,遂紧紧跟在小千后头,遁向小巷。
    赵真和狄向引一直没办法近身,也奈何不了小千,急得满脸汗水。
    双方一追一逃,已奔向城外近郊林中。
    蓦然林区又传出声音。
    “绿少侠,咱们好久不见了。”
    不知何时,那神秘的白发老人已出现在林中,立在小千退路上,他仍是一袭青衫,仙风道骨。
    小千见着他,两眼都快掉到地上,惊愕道:“会是你?”
    “不错,老夫等你很久了。”
    “我惨了!”小千苦笑不已,登时向水仙道:“快收拾他!”
    水仙立时飞身而起,宛若嫦娥奔月般幽雅快捷,一掌已封向白发老人。
    老人似也觉得水仙身法怪异,马上斜掠左侧,幻出数条人影,匹链般连续不断闪化,只避不攻。
    虽然水仙身手快捷,但似乎都不怎么凑效,总是差那么两寸。
    此时她突然变换把式,以掌代指,化出千万掌印,江流泄洪般罩了过去,其速之快,更比先前快上三分。
    “罗刹幻手?”
    老人惊诧叫出口,眼看掌影已不及自己三寸,七实十三虚都有可能落在自己任何一个部位。
    不得已,他再提功力,封出一掌,身形如狂风中之韧竹般四处晃闪。
    他终于避开要命的罗刹幻手,却血气浮动,呼吸为之急促。
    水仙一击不中,已怔然飘落地面.凝视老人,说道:“你用的可是‘奔月拂云仙步’?”
    老人淡然一笑道:“姑娘好眼力。”
    水仙突然泄气转向小千:“我制不住他,他武功比我好……
    小千截口道:“制不住也要拼,我帮你,还有小貂儿!”
    他已抓向胸口,准备放出小貂儿。
    他不敢想像落入老人手中.会变成何种局面?
    水仙本是帮他,现在却变成他帮水仙了,无奈之下,水仙也再度出掌,准备攻击。
    小千则大喝一声,双掌猛然比划,劲风不小,威力好似也不弱,已往老人罩去。
    “死老头,你不怕死,我也不含糊你!”
    一闪眼,他已击向老人胸部。
    老人急道:“绿少侠你误会了!”
    情急之下他也击出三掌,勉强封去小千掌劲,也将他逼退,心头不由暗自惊讶小千内劲竟然不弱。
    趁着还有劲,小千想来个死缠,若讨不到好处再想其他办法,被逼迫,又自缠了上去。
    此次再加上水仙,老人不得不抽身掠退了。
    “绿少侠你误会了,你想不想见武帝?”
    乍闻“武帝”,小千也摆在当场,一掌吐出~半,也忘了再补上劲道,笔直的举在半空中。
    老人见状,才满意的飘回原地,淡笑道:“绿少侠,也许你该见见武帝,真象方可大白了。”
    小千是有这股冲动:“武帝在哪里?”
    老人道:“就在附近,你随时可以去见他。”
    “我如何信得过你?”
    老人含笑道:“老夫该知何才能使你相信?”
    如此反问,反而让小千~时感到困惑,不过他精明过人,心神一闪,已有了主意:“让我制住你的穴道。”
    老人坦然道:“你来吧!”
    他已负手而立,一副慈祥脸容隐隐泛露。
    小千仍狐疑不安,转向水仙:“这事就交给你办。”
    水仙一阵犹豫:“我没点过别人穴道。”
    “总有第一次嘛!”小千淡笑道:“我念你点。”
    他很快把在关西晴住处后山石洞中,那怪老人所教的认穴功夫使出来,一口气念了数处要穴。
    水仙惊愕道:“‘百会’和‘命门’都是死穴……”
    “轻一点不就成了?”
    水仙无奈,带着惧意,已点向老人数处穴道。
    老人仍含笑着,赵真和狄向引却紧张的直捏拳。
    穴道已点,小千反而犹豫了,说道:“你竟然不躲不闪?劲道如果加重的话,是会死人的?”
    老人轻轻一叹道:“只要能让少侠相信。我想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小千道:“你当真要带我去见武帝?”
    老人含笑点头:“不见他,你怎能了解他的苦心?”
    小千无话可说了,虽然对方有可能是弒母仇家,但他的冒险与诚恳,让自己点了穴道,不相信他,似乎太说不过去。
    尤其见武帝又是他最大希望,也只有一试了。
    “好吧,事情总该说个清楚,见了武帝,还怕你作怪不成?”
    老人轻轻一叹,苦笑道:“难为少侠了。”
    他已领着水仙和小千,往林区行去。
    赵真和狄向引犹豫一下,也跟向后头。
    那是一座古老雅轩。
    不大,只有三间,卧、厅、书房大部份以古竹搭成,雅致盎然。
    屋中无人。
    老人很快开启厅门,数人纷纷入内。
    小千、水仙坐了下来,赵真和狄向引却不敢上座。
    “老头,你该可以叫武帝出来了吧?”
    老人十分无奈的笑着,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赵真已开口:“他就是武帝。”
    小千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直往这位曾经被自己认为仇家的老人。
    “他会是武帝。”
    老人苦笑不已,他又该如何让小千相信?
    赵真和狄向引已齐声道:“不错,他就是武帝。”
    小千眉头直皱,又是惊、又是喜、又是茫然和不敢相信,眼前竟会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局面?
    水仙可不懂武林事,不过她却欣喜恍然道:“对了,方才他用那身法,就是武帝的‘奔月拂云仙步’,我娘说过‘罗刹幻手’只有这功夫躲得掉。”
    武帝苦笑道:“老夫老了,差点躲不掉姑娘那几掌。”
    水仙不会骗人,她的话自是可信,再加上老人的慈祥、气度,不就正是武帝的最好写照?
    小千有点信了。
    他突然想到先前的口气,如若他的武帝,那可是刻薄得很,难得脸红的他,此时也感到脸热热的。
    “你既然是武帝,为何要耍这些花招?什么‘太公钓鱼’?”
    武帝轻叹道:“说来话长,老夫将会—一说给你听。”
    “也好,我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每以为找到武帝,可以解开父亲生死之迷,一切也就了事了,没想到武帝竟会是这老人.如此一来,问题可就更多了。
    为了隐密,武帝说道:“少侠可愿陪老夫到附近走走?”
    小千也明白他的用意,但又考虑水仙,想及她武功,对付赵真、狄向引两人,足足有余,也放心不少。
    因此,小千遂向水仙道:“你留在这里,任何地方都别去,我马上就回来。”
    水仙担心道:“你要去哪里,”
    “谈生意。”
    武帝含笑道:“少侠若不放心,不妨让她同行吧?”
    “也好”
    如此省了小千不少担心,已领着水仙跟着武帝步出竹轩,只留下赵真和狄向引两人留在轩中。
    山间深处。
    水声隆隆。
    此处竟和七星湖地形差不了多少,若有差别,只能说山峰不够耸高而少了两座,湖面约小二分之一,其他皆十分类似。
    见着此景,小千感慨良多,幼时情景一一浮现,尤其是他娘理身处,更让他毕生难忘。
    水仙已感到湖光山色美景,已雀跃的游览着,根本不在意小千是谈何生意。
    武帝面对百丈瀑布,有感而叹:“小兄弟可想到当时咱们见面的情景?”
    小千冷笑说道:“一生也忘不了,若不是你去了哪里,我娘也不会被人打伤含恨而死。”
    武帝叹道:“抱歉,这全是老夫的过失。”
    小千冷道:“所以我希望你把一切都说个清楚。”
    武帝感伤道:“你问吧?”
    小千沉吟半晌才开口:“你为何要去七星湖?”
    “这……”
    武帝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了:“老夫去那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找寻七星湖的秘密,另一个是拜访一个故人。”
    “那人是谁,是不是我爹?”
    “你爹可是叫绿江漓?”
    “我不知道,不过只要姓绿,我想是错不了。”
    小千一阵悲戚,活了十来岁.首次听到有关自己亲生父亲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武帝叹道:“我也是这么想。”
    “所以你才找我赌钱?”
    “不,那是在赌了以后,才知道你可能与他有关。”
    小千冷道:“所以你才留下玉佩,要我去找你?”
    武帝点头道:“不错。”
    “你为何要如此做?”
    武帝道:“因为我必须了解绿江漓是否有后代?”
    “有后代又如何?你想赶尽杀绝?”
    小千声音更冷。
    武帝叹道:“你误会了,如若你是他的后代,老夫有必要照顾你……”
    “什么照顾?一掌掌打得我娘全身是血,还要我的命?”
    小千激动之下,眼眶也红了,他恨不得武帝马上承认,也要啃他几口。
    武帝感伤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谈的,事实上,打伤你娘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小千怒目而视:“当初在七星湖见面,你目光就闪烁不定,知道我有‘反官骨、无双刃’。还想偷偷废了我,你以为我不清楚?”
    武帝也沉默了,当初他确是曾经如此想过,若现在找不出好的理由,他将无法说服小千相信了。
    沉默许久,他才叹道:“你有所不知,如果你和你爹联想在一起,也许可以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了。”
    他解释道:“当初你爹来找我时,并没说出他结了婚,娶了妻,还有儿子,我当然也不明白此点,后来听及你也姓绿,又是如此精灵,老夫难免动了爱才之心。
    但是我一想,这可能也是敌人的阴谋,想利用你偷学老夫功夫,所以才升起了这个念头。”
    他又道:“我不否认,以你‘反官骨’和‘无双刃’,将来练成武功,势必高过老夫,当时我也生了俱意。”
    坦白往往是最好的解释,小千闻言,此刻心情已平静了不少:“可是你后来却放过我了?”
    “因为我下不了手,我也想到要是你和绿江漓有关,若伤了你,老夫岂不罪加一等?”武帝道:“那念头只是一间即逝,并未在老夫心中停留过。”
    小千追问:“当时你又何必贼头贼脑的和我谈话?”
    武帝苦笑道:“当时老夫不得不提防你,而你又比老夫精明,你想老夫能不绞尽脑汁吗?没装作,反而被你看成贼头贼脑了。”
    对于他的解释,小千渐渐接受了,口气也较缓和:“可是我娘见了你的玉佩,马上就发火了,还叫我要永远躲着你,这又是为什么?”
    武帝道:“也许你娘不明白送给你玉佩的人就是我吧!”
    小千想及母亲临行前,正是要去找武帝,可见她是未想到玉佩来自武帝,是以才会出此言,如此解释,十分合理。
    “就算我娘不明玉佩由来,她去找你,怎会被伤成那个样子?”
    武帝叹道;“她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小千愕然道:“你是说武帝有两个?”
    “武帝只有一个。”武帝叹道:“另一个可能是冒充的。”
    小千满腹疑惑,如今终于有了解开的机会,若是有两个武帝,那一切都好解释了,对武帝的误会也将能归于那名冒充者。
    不过,事情的突兀,仍使他惊诧不已。
    他希望武帝能更明确的解说。
    武帝又是一声叹息:“少侠可知十五年前你爹来找我时,就此失踪不见了?”
    “我娘曾经说过。”
    武帝道:“其实失踪的不只你爹一人。”
    小千诧然道;“你是说当时有很多人去找您,后来全部失踪了?”
    “不错。”武帝道:“他们全是接了玉佩才来找我。”
    不用说,这玉佩就代表着武帝,所以那些人才会不疑心的前往会见武帝。
    小千追问:“他们为何失踪?”
    武帝叹道:“这问题,至今仍是个谜。”他叹口气又道:“他们之中唯有你爹事先与我照过面,但只隔一天,他就失踪了,所以我才知道此事,遂暗自调查,结果查出为此事失踪的还不下十数人,老夫知道事态严重了,不得不展开对策。”
    小千若有所悟:“所以你也故意隐藏起来,好让江湖以为你也失踪,以此来箝制那名有可能假冒你的人?”
    “不错,老夫必须如此做。”
    “如今呢?都已十五年了,你找到了原因?否则你怎会又出现江湖?”
    武帝叹道:“老夫不现身恐怕不行了。”他道:“因为对方已经暗中组织‘月神教’,而且开始活动,为了让他们无法利用老夫名誉为非作歹,老夫是有必要加以阻止他们。”
    小千道:“你是说月神教主不是你?”
    武帝道:“不该如此解释,当初年轻时……约二十年前吧?老夫曾和数位好友组织此教,后来也因老夫失踪而散去,如今又复活了,江湖中人很容易就会相信此教仍在我领导之下。”
    小千终于懂了不少,如若月神教主就是冒牌的武帝,这些问题都可得到答案了。
    他恨道:“一定是这群坏蛋伤了我娘,我必须剁了他们!”
    武帝叹息道:“少侠可愿听我一言?”
    小千点头:“你说吧!”
    武帝道:“月神教中,有不少是无知份子,他们并不知领导他们的并非老夫,是以才甘心为教主效命,少侠若加以报复,恐将波及无辜。”
    “什么无辜?杀了人就得偿命,谁叫他们笨得连这些都分辨不出来?”
    小千想及母亲被伤致死,心头就有一股怒火难以抹平,说话之间又激动多了。
    武帝不再多言,只有轻叹了,他能说什么?远望瀑布隆隆不绝,好似生命湍流,何时才能平息?
    小千激动过后,也发觉自己太过于失态,遂道:“不然你要叫我如何去分辨谁是坏人?谁是无辜的?”
    武帝转过头来,含笑道:“多谢少侠给老夫面子。”
    “别说这些啦!”小千道:“我也不想乱杀人,但你总得想个法子吧?”
    武帝道:“老夫想过了,除了把他们首脑引出来,否则将波及无辜,至于如何引诱,老夫日后将会详尽告诉你,最主要是老夫已老了,却无衣钵传人……”
    “你想收我做徒弟?”小千感到激动。
    武帝含笑道:“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小千高兴之余,突然想及秘笈之事,不禁泄了气:“可是我恐怕学不来你的武功了。”
    武帝诧然道:“为何你会如此认为?”
    小千摊手无奈道:“你不是给了一位叫关西晴的人武功秘笈?我从他那里练了几招,结果就练不上了。”
    武帝追问:“你练的是内功,还是掌剑?”
    “内功,练到第三式,一切都变了。”小千泄气道:“害我差点送了命。”
    “怎会如此?”武帝不解:“秘笈你可带在身上?”
    小千摊手道;“没啦!被人一把火烧个精光,这就是我差点送命的原因。”
    接着他把柳再银如何放火烧洞穴之事说个清楚,当时虽吃瘪,现在说起来,反而有点得意。
    武帝淡然一笑:“没关系,老夫再口传予你也是一样。”
    “这再好不过了!”小千满意笑道:“省得我专碰一些怪疯子。”
    他指的是躲在石洞中的怪老人。
    武帝并未听清楚他话中含意,仍谈笑着,为自己能找到衣钵传人而笑。
    想及武功秘笈,小千也想起了上次‘太公钓鱼’之事,其中有许多疑惑,他仍不解,遂问道:“当时在独峰山寒潭那场‘太公钓鱼’,可是你的计划?”
    武帝点头:“不错。”轻笑道:“可借你仍未上钓。”
    小千得意一笑:“这花招,很明显是冲着我来,我怎会上当?你竟然如此做,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武帝苦笑道:“当时知道你遭了变故,老夫就一直想寻你下落,可是你却精得很,老夫不得不出此下策。”他笑的更苦:“除此之外,老夫已无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小千带有捉狭笑道:“不过你也非全无收获,我还是送你一个关西晴,你还满意吧?”
    武帝苦笑道:“他比起你,仍差了点,但老夫不能失信,将秘笈给他了,他也说过,钓鱼的方法是出自你教他的,老夫也想从他手中将秘笈转到你手上。”
    小千笑道:“他是转了,可惜老天不帮忙,一把火把秘笈烧个精光,只有麻烦您再次抄一本了,省得关烧饼茶饭不思。”
    武帝苦笑道:“为了你,老夫当尽力而为。”
    小千满意一笑,随后又问道:“当初关西晴钓走九花鮭鱼,就有黑衣人将他抓走,可是后来也有两名黑衣人来抓我,这码事是不是都是你指派的?”
    “你认为呢?”武帝反问。
    小千睨眼邪笑道:“抓关西睛的人当然是你的手下,抓我该是那名冒充你的人吧?”
    武帝摇头道:“错了,两者都是老夫所派出的。”
    小千愕然道:“全是你的人?”
    武帝含笑解释道:“你不也认为‘太公钓鱼’的方法太笨了?老夫不得不再另作打算。”
    小千恍然道:“我懂了,你也想到那方法引不了我,但必定能吸引我前去调查,所以才准备了另~手。”他讪笑道:“看样子你也不笨吗?”
    武帝苦笑:“比起你又差一截了,你竟会送个关西睛给我,使老夫计划为之落空。”
    小千显得一份得意,毕竟使天下第一高手武帝吃了瘪,是件值得沾沾自喜的事。
    如此惊诧的见到武帝,又如此突兀的以为他是仇家,现在又如此让人欣慰的解开和武帝之间的误会,小千儿心情甚为欣喜。
    毕竟从母亲口中得知武帝仁慈风范,这影像就深深烙在他心中,他不愿、不想也不忍去毁坏,如今又能重新保有,何异在母亲遗言中更得一份信赖与亲密?
    得知有人冒充武帝,而那人才是真正凶手,他和武帝的误会可说是冰消瓦解,不禁对武帝的牺牲与困厄,更加的体谅了。
    他甚至想将武帝的事情全揽在身上,以能替他分担些许忧劳。
    何况他还是武帝的新收弟子。
    神情坚决,小千已盛气不减,道:“咱们已没了误会,现在该是替你办事的时候了,您认为该如何揪出那冒名的可恶混蛋?”
    武帝沉吟道:“此事不得鲁莽,以免打草惊蛇,到目前为止,老夫还没想出妥善方法,倒不如先将武功传授与你,等待时机成熟,再做行动也不迟。”
    小千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遂点头道:“好吧,没了武功,办起事来,都觉得不爽快。”
    心事有个落定,心情也轻松,不禁往远处戏水的水仙瞧去,心神不由一凛:“水仙……”
    他突然想起水月曾经说过,“月神教”有两个,分为“南月神”及“北月神”,是否就是真假之分?
    武帝见他表情有异,已追问:“少侠有何不妥之处?”
    小千顿觉自己失态,马上拾回心神,干笑道:“没有……我是在想,月神教是否只有一个?”
    他想着,如果月神教只有一个,那水月她们很可能是胡扯的,她们只是想暗中对付冒充的月神教,其用意并无恶意。
    最主要是此时此景,他不愿天真的水仙也遭到波及,若她们真的是冒充者,下次见面再当面向她娘问清楚,如此处置要来得恰当多了。
    武帝已道:“老夫只创一派,至于冒充者是否有另外再创就不得而知了。”
    小千脑筋转的快,已将事情岔开:“我是说……要是假武帝出现,我如何分别?”
    这倒是个严重问题,武帝一时也难以回答。
    小千突然又有了新生意,贼样道:“只要能分出真假,他可以冒充你,你为何不能冒充他?只要不搞混就行了。”
    武帝恍然大悟道:“这果然是个好办法。”含有佩服注视小千:“与你一席话,实在胜过老夫瞎摸了十余年。”
    小千呵呵笑道:“这叫‘瞎子摸瞎’,两头不着眼,事情好办得多啦!”贼样道:“不过你可别真的瞎了。”
    “老夫睁眼都来不及,那敢瞎了?”
    武帝轻轻~笑,左手已往左眉尖指去。
    他眉毛本是浓厚,但左眉尖似是受了刀伤而形成较细的柳眉,若不仔细看,也未必能瞧出端倪。
    “就以此眉做为辨别真假,少侠以为如何?”
    这条眉毛,小千就曾注意过,它确实要明眼人才能辨得出,不禁也满意点头:“好,就以此为标记。”
    他好奇问道:“武帝大侠,这道疤痕该不会是你自己划上去的吧?可是又有谁伤得了你呢?”
    武帝闻言已长叹不已,苦笑道:“说起来,这件事和你爹也有关系。”
    “当真,到底怎么回事?”
    武帝叹道:“当初你爹失踪以后,老夫遍寻不着,就想找一位友人打探,没想到却中了埋伏,对方武功高的出奇,交手后,他虽伤在我剑下,老夫也留下了这道疤痕。
    想及武帝为自己父亲而受伤,小千就愤愤不平,恨道:“这家伙要是被我逮着了,我非剥了他的皮!”
    叨叫了一阵,他才又想到正题,又道:“您当时想去找谁?找到了没有?他会知道我爹下落?”
    “那人名闻天下,叫‘神眼天机生’。”
    “天机生?”小千诧然道:“不就是排行天下英雄谱的人?”
    武帝颔首道:“不错,正是他,他能神机妙算,懂得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天下事很少能瞒过他,所以我才想找他谈谈,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如此一个神奇人物,谁不想找他谈谈?他的吸引力对小千来说,可能要比武帝来的强多了。
    何况还可能从他身上打探到父亲下落之谜?
    他急问道:“您见着他了没有?”
    武帝摇头长叹:“一耽搁就是十余年,不知他是否仍健在?”
    “这种人贼得很,死不掉的!”小千道:“我们现在去见他如何?至少也该打探一下我爹的消息吧?”
    武帝沉思半晌,遂点头:“也许该走一遭,希望有所收获才好。”
    有了目标,小千精神就来,一刻也呆不了,想找那位传奇人物瞧个清楚,以遂好奇之心。
    他很放心的将水仙留在此处,因为他信赖武帝的仁慈,也相对的信赖他的属下。
    水仙倒是迷迷糊糊,以为小千去去就回来,是有点依依不舍,但并未硬要跟在后头,倒也省去小千不少麻烦。
    交代一阵,小千和武帝已离开竹轩,寻向天机生隐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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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神眼天机生
    神秘地灵,充满奇石异树,罩着不少雾气。
    雾在飞,树在晃,石也在移动。
    层层幻像,让人无法瞧透、看清,更莫说越雷池一步了。
    武帝却很容易领着小千渡过这千变万化的阵势。
    前些日子,水仙封制武帝穴道,似未能使他武功受制,他仍能行动自如,其实以武帝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又有谁能制住他呢?
    水仙所封的穴道,早就在他运气时给解会去了。
    阵势里边,和风徐徐,花香迎人,好似江南春景,山色宜人。
    一名瘦小精老头正倒挂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槐树树干上。
    凉风吹过,他身躯也随着摆荡,好似挂勾入睡的蝙蝠。
    他却没有入睡.细小眼珠直往前瞪,所瞪的方向上正是武帝和小千行来的方向。
    他似乎早已知道武帝要来,而特别在此等候。
    武帝远远己见着他,招手含笑道:“神眼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天机生没有回答,仍盯着两人渐渐逼近。
    小千乍见他一身瘦瘪,稀疏头发都快掉光,脸容怪异,活似个圆了脸的老鼠,居中那酒糟鼻更是显眼,若再拉大就更像老鼠了,不禁怪笑起来:“天下怎会有这种人?”
    天机生已开口,声音有点尖:“小子你好大胆,敢批评本山人容貌?”
    小千已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处划有棋盘的八仙桌旁石椅上,黠笑道:“不然你认为你适合那种动物的容貌?”
    “我不是动物,我是人!”
    “我也知道你是人……”小千噗嗤笑道:“不过我总觉得你比较适合人类以外的其他类。”
    天机生瞪眼道:“你敢奚落我?你是谁?报上名来!”
    小千得意晃着肩头:“你不是人称天下第一神算,能知过去未来,你就算算我名字吧?”
    天机生霎时闪了舌头,自己要是算不出对方名字,不就砸了招牌?已然敛起谑态,感到好奇的往小千瞧去,他也发现了小千的不同于他人。
    小千调侃道:“怎么样?算不出来了吧?”
    天机生贼样奸笑:“贼头贼脑,口齿伶俐,说话不饶人,天下只有两个人有这副德性。”
    “那两个?”
    “一个就是你,一个就是我。”
    小千不禁也笑了,对方竟然也把自己说成贼头贼脑,如此自我解嘲的人,甚合他的胃口。
    不必说,小千也合了天机生的胃口了。
    他已笑道:“我是天机生,你就是脸绿绿,奇怪的是,你今天的脸怎么个绿?”
    “那证明你猜错了!”小千呵呵笑道:“而我一猜就知道你是属于动物的一种,可见我比你高明。”
    天机生老脸又往下拉,冷道:“你还敢损人?要是说不出道理,今天你就走不出我这神秘谷。”
    “反正来了,我也不想走,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道理,免得你糊里糊涂就忘了本。”
    小千谑笑解释道:“你既然叫什么鸡(机)生的,那可不管是天鸡、地鸡、火鸡、母鸡、公鸡,终究是鸡生的,难道你要更进一步,是‘鸡蛋’生的吗?”
    天机生顿时咋了舌,半晌吐不出话来.活了大半辈子,还以为自己名号取得好,可以洞察天机,谁知落入小千口中,却变成了鸡生的,想改都改不了。
    小千呵呵笑道:“以此类推,你的‘神眼’要叫‘鸡眼’才对,这才是纯种的。”
    天机生霎时自我嘲笑了起来:“什么嘛!鸡眼?干脆改成斗鸡眼算了。”
    小千笑道:“不错,你终于算对了一样。”
    天机生苦笑着,直呼倒霉,取了这个名号。
    武帝淡笑不已,随后道:“神眼先生为何倒吊树干?”
    天机生瞄他一眼,笑容收敛不少,道:“我在看当今世界,到底有多少事物是颠倒是非。”
    这话含有几许禅理。
    武帝似能悟通,笑容也敛起,慎重道:“不知你看清了没有?”
    天机生叹道:“难噗!远处瞧得清,但往往近处却被蒙住而不自知。”
    武帝也叹息道:“不错,能坏事的,大部份都是亲近的人。”
    天机生已倒飘落地,此时当可看清他容貌虽已上了年纪,却带着点滑头的娃娃脸,和小千一样,能让人感受出那股精明样。
    小千却对他容貌没兴趣了,见他落地,已好奇的走向他,挺胸一比,他竟然只到小千胸部,不及五尺高,和十二三岁的小孩身高差不了多少。
    小千已诧然惊奇的喜悦道:“啊!你比我矮也!”
    他伸着手,摸着天机生脑袋,好像在哄宝宝一样的笑着。
    天机生笑容尽失,头抬得高高,腾向小千,冷道:“比你矮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高兴?”
    “呃……呃……”
    小千一时也不知自己会如此激动的喜悦,似乎对天机生本着一股小朋友在玩游戏的童真,才会突然间找他比身高,还笑的如此得意,如今被天机生一说,反而觉得不自在的干笑着,“呃”个没完。
    天机生伸手拔开小千压在脑袋的右手,白眼道:“倒过来从脚底算,你也未必赢我多少!”
    小千已恢复捉狭笑意:“这就是你挂在树上,颠倒乾坤看天下的收获?”
    天机生白眼道:“至少我的努力没有白费,能从底下看人!”冷哼道:“一个比一个矮!”
    小千憋笑不已:“真是金鸡独立,凸出得很,难怪看一个矮一个”
    天机生板着脸,跳上八仙桌,狠狠的瞪了小千一眼,头也抬了抬,以表示现在比小千高多了吧?小千仍是憋笑着。
    随后天机生似已“报完仇”而自得一笑,才坐了下来,转向武帝道:“不知武帝大驾光临,有何大事指教?”
    他口吻并未露出尊敬,也未表现不悦,平常而冷冷淡淡的,也许是他一生很少和武林中人打交道的关系吧?
    武帝也坐在石椅上,淡然苦笑几声道:“神眼先生,你可把老夫害惨了,何必弄个江湖排名?”
    天机生得意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算不了什么事不害你,看开点不就没事了,别人想排还排不到呢?”
    小千抢口道:“你也把我排进去如何?”
    天机生瞪眼道:“我要排,一定把你排在最后一名。”
    “你不敢的。”
    “谁说我不敢?”天机生显得更凶。
    小千笑道:“如果你把我排在最后,你的招牌就砸了,别人根本不相信。”
    “别以为你毁了柳堤银刀,就可排名六名以内,你的武功的确是天下最差的一个。”
    天机生黠谑道:“我是就事论事,你还是不要争排名的好。”
    小千讪笑道;“你排出来的人不管用,神眼就会变成鸡眼了。”
    天机生瞪眼道:“要排,也得找个好外号,什么脸绿绿,整天鼻青眼肿,这算哪门高手?”
    他似乎让步了。
    小千顿时干笑起来,伸手往脸上摸去,瘪笑道;“不一定要武功嘛,可以随便找一样,比如说聪明才智……”
    “这个简单。”天机生捉狭道:“你的贼样就是天下第一,要我宣布吗?”
    小千皱皱眉头:“我有你那么贼吗?”
    “虽然没有,但我自愿退让。”天机生谑笑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小千讪笑道:“说你贼,你还真贼,难怪会躲在老鼠洞里,我只好认输啦!”
    两人各怀心机的谑笑着,旗鼓相当,有得斗了。
    武帝淡笑着,已把话题拉回来:“不瞒先生,老夫此次前来是想请教有关一位故友之事。”
    “是谁?”天机生问的简捷有力。
    “是我爹。”小千抢口道。
    天机生愕然道:“你也有爹?”
    小千白他一眼:“说话客气些,没有爹,哪来的我?”
    “我是说你见过你爹?”
    “没见过,但我知道他名字,叫绿江漓。”
    “江漓?漓江?”天机生道:“真的有这个名字?”
    小千瞪眼道:“难道我会四处认爹不成?”
    武帝道:“他是老夫~名旧友。”他眼光得沉稳而精亮,肯定表示有此人。
    天机生已咯咯笑起来:“我知道,我只是耍耍他而已。”
    瞄向小千,他笑得更得意而谐谑。
    小千嘴角一拉,嗔道:“你敢耍我?”
    一拳就想捶向他脑袋。
    天机生赶忙躲闪:“住手,你打我,我就不说你爹的下落。”
    小千硬是将拳头给撤了回来,嗔道:“这笔帐,咱们下次再算,快说!”
    说到后来,他也自嘲的笑起来,毕竟被耍的事,在他身上并不多见,今天终于吃了瘪。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为了他父亲,他也不会吃这种瘪。
    天机生抖抖衣服,已道:“绿江漓确实找过武帝,但他最后见的人,可能是一名用剑的高手。”
    武帝惊愕道:“会是剑痴?”
    天机生道:“有可能,但不能确定,他是要去寻一把宝剑,就此失踪……两位跟我来……”
    他已跨落桌面,往花园深处行去,武帝和小千已跟在后头。
    一个转折,已行至一间石造小型殿堂,玲珑精巧,以白石居多。
    三人再往里边走去,阴森森又带点神秘气息,连走路都有回音,沉缅而空旷,让人觉得此殿似乎无限大,无尽头。
    绕过走道,天机生带他们至一石屋,里边如药铺般,壁上嵌了不少小箱子。
    天机生算了算,抽出一口,拿出一封信笺,业已发黄,还有一股腐味。
    “这是我唯一找到的线索。”
    小千一手已抢过信笺,抽出信笺,里边只潦草写了几个字:
    玉先生:
    鸣蝉一事,小弟这就去办。
    江漓字。
    武帝触目,心头微凛:“他当真去找剑痴了?”
    小千见及生父字迹,激情不已,却又十分怅然而无奈,父亲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失踪。
    若当时他不去,不就没事了?
    小千追问:“谁是玉先生?就是剑痴?”
    天机生瞄向武帝,示意小千去问他。
    武帝苦笑道:“老夫姓玉,有人如此称呼老夫,这字条是留给我的。”
    小千道:“如此说来,你该知道我爹去了何处才对,你为何不说?”
    武帝谓叹道:“老夫并没收到这信笺。”
    说完目光也移向天机生,似想得到解释。
    天机生淡然道:“我事后才在你书房找到,是夹在一本古书里边。”
    “书名可是‘天地灵脉绝秘’?”
    “好像是吧?”
    武帝稍带激动:“不错,当时我每天必定抽时间研读此书若非事出突然,我当可看到此信。”
    小千也若有所悟,前几个月在华山折剑时,剑痴不就握着那把鸣蝉剑在对付自己?
    他双手微微发抖:“一定是剑痴,他才有鸣蝉剑。”
    武帝叹道:“你爹该不会死在他剑下吧?”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找他问个清楚。”小千显得激动。
    武帝道:“剑痴武功甚高,似乎不在老夫之下。”
    小千冷笑:“管他什么东西,我照样打得他跪地求饶。”
    武帝叹道:“也许你不知,剑痴也是老夫好友之……”
    小千截口道:“好友也有叛变的时候,你不敢去,我自己去。”
    武帝叹道:“不是老夫不去,只是你现在如此冒失的去找他,恐怕会打草惊蛇。”
    “大不了我和你摆脱关系,他也没办法想到你头上。”
    既然知道他爹下落,小千已迫不及待想查个清楚,言语之间已显得冲动多了。
    武帝沉吟半晌,道:“老夫是不便出面,不过你可以将他引至某个地方,只要能摆脱其他人可能的追踪,我也想找他问个清楚。”
    “就这么办!”小千转向天机生,问道:“小老头,你该知道他窝在哪里吧?”
    无机生瞧向武帝、想征得他的意见。
    武帝叹道;“事已至此,拦住他反而不好,你若知道就告诉他。”
    天机生已冷然一笑,瞄向小千:“你折去他七把宝剑,现在又去找他,不怕被他给剁了?”
    小千白眼道:“我能折他七把名剑,要摘他脑袋更容易,不用你操心。”
    天机生汕嘲的叹笑:“时代变喽!昔日忠心耿耿的老伙伴,也会变成短兵相见的仇家了。”
    武帝慨叹道:“他要变节,老夫又有何办法,实叫人痛心。”
    天机生自嘲般的笑了一阵,才道:“帝王山,绝剑巅西南方,剑痴就在那里。”
    小千很快记在心头,也无心再留此地。
    天机生最后仍关怀道:“小兄弟多保重,别下次见面,你比我矮一截了,那时真的是要倒转乾坤看天下了。”
    没有多做停留,武帝和小千又已来去匆匆的退出这神秘地方。
    天机生却呆楞的瞧着两人消逝雾区,良久不知不觉,直到一声悲鸟轻鸣传出,才将他惊醒。
    “唉!十几年了,恩怨却一直纠缠不清……是漓江?还是江漓?……唉!总有个讨厌的漓字……”
    他概叹不已。
    冷风吹过,庭园树叶簌簌不停。
    近秋了吧?一片凄清。
    武帝只能在暗中帮忙,小千又顾及免于给他添麻烦,只有独自先行寻向帝王山。
    至于武帝是否跟在后头,得由他自行决定,小千并不在乎。
    只一天一夜,小千很快寻至帝王山。
    山势雄伟,绵延数百里,宛若天龙腾掠云层,峻伟非凡,大有帝王气势。
    他往西南寻去,尚未到达所谓的“绝剑巅”,已传来阵阵吆喝声。
    顺着声音潜去,在山的远处靠左侧一处峰巅上,赫然有人在练剑。
    身形幢幢,剑气冲天,宛似流动的彩霞,千变万化,让人目不暇接,真以为天神下凡舞剑。
    然而小千只要见及此人身形,很快就猜出他正是剑痴。已狡黠暗笑:“大敌当前,你还有心练剑,看我如何收拾你!”
    说话间,他又小心翼翼的往前潜去。
    直到距剑痴不到二十丈左右的一处隐密松林,剑痴蓦然暴喝,一鹤冲天般连人带剑往天空冲击,咻然数响,利剑似能劈开太极苍穹般钻掠。
    就在最高最急处,他忽然连翻六个筋斗,也因打转得快,好似旋转的快伞亮出剑输,无与伦比的快捷的准确的往下斜冲。
    刹那间,剑影俱没,啪然脆响,一颗腿粗古松已被劈成两断,他手中长剑竟然插入古松后的石壁,直没剑柄。
    而这位置正好离小千不及八尺,吓得他睁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难道剑痴发现他了?
    小千正有此想法,否则他又何必来此一招。
    然而光着上身,满脸腮胡的剑痴己拭去额头汗水,慢慢抽出透青利剑,豪迈的声音已起:“还好,没白费这么多年时间……”
    他已伸出食中两指,抚着剑身,满意的走回原地,根本未留意暗处是否来了人。
    小千此时才嘘口气:“好险,这家伙是有点痴痴呆呆的。”
    虽如此应幸,他却不敢大意,上次要不是剑痴放了他,说不定自已早就躺在华山了,如今又见及他的剑招如此犀利,来硬的,恐怕好不到哪儿去。
    他得想点计谋才行。
    剑痴又开始练刻,每一招都是猛不可挡,随时都有斩人脑袋的可能。
    小千想了许久,觉得只有等他休息后再下手比较保险,遂干耗着。
    岂知剑痴精力充沛,从早晨一直练到夜晚三更,才意犹未尽的收手,这可苦了小千,一连打盹三次不说,还把肚子给饿扁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剑痴收手、小千勉强挺起精神,抱怨道:“这家伙不是人,连午餐、晚餐都不吃,这也罢了,连我,你也想陷害?”
    骂归骂,他还是暗中跟着剑痴潜去。
    只一个转角,简陋茅屋已现,靠在崖壁间,更显得落寞。
    剑痴搁下长剑,靠在崖壁上,已走向左侧一处渗出岩层的泉水,大把的往脸身泼去,他在洗澡。
    小千则爬向崖顶,只十余丈,很容易可以掠至地面,是个理想地点。
    他已想着,若有大网,一次网下茅屋,他也就逃不掉了,可惜自己并未想到他住在小茅屋,也没带巨网,此计划已行不通。
    剑痴很快洗完澡,走入茅屋,只一会儿,已抓出半只烤山羊,坐在屋前,当着夜空就啃食起来。
    现在小千终于明白他为何不吃三餐了?光只这一餐,就足以让常人吃上两天,他又何须多花费其他几餐的时间进食?
    剑痴为了练剑,连进食时间都想尽办法省去,可谓达到”真痴”的地步了。
    然而小千见及香喷喷的烤肉,已忍不住猛吞口水,肚子更饿得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不自禁的已伸晃着脖子,想看看烤羊肉还有多少,看是否能检些剩下的。
    剑痴练剑虽猛,吃东西却一口口清清楚楚的咬着、嚼着,并非狼吞虎咽,他似乎利用这段时间在思考某种问题。
    清空中,弦月朦胧,偶而也会被山风吹去云层而透出淡冷清光。
    剑痴啃着山羊肉,突然间,他似乎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脑袋的影子。
    地面上已现出淡淡的两颗黑影,很淡,谈得有如溶在黑夜中的墨漆。
    剑痴已感到奇怪,咦了一声,往地上认真瞧去,黝黑影子似乎在晃动。
    曾几何时,淡淡弦月已移向小千后头,小千仍不自觉而馋样的想瞧及羊肉还剩多少,他哪知淡淡的月光已把他脑袋影子给留在地上了呢?
    枉费他躲了一天。
    影子甚淡,剑痴一时也未能看清,遂往崖顶瞧去。
    小千见他转头,顿时也躲了起来,仍自得笑道:“哪有这么就被你发现?”
    剑痴瞧望崖面,并未见着心中所想的树影或岩石影子,以为是自己幻觉,不禁哑然一笑,回过头来,又自啃着羊肉。
    然而啃不到几口,幻影渐渐出现,他又感到疑惑,遂朝着影子渐渐行去。
    小千正张中口的羊肉,岂知剑痴身形一晃移,已挡住视线,不禁怨声道:“吃就吃,还摆那么多姿势干啥?”
    他只好再往左移了,影子也跟着往左移。
    他作梦也未想到,自已会留了破绽,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躲得隐密,剑痴奈何不了自己。
    剑痴突见影子往左移,更加疑惑了,也试探性的往左移。
    “你往左,我就往右。”
    小千童心已起,已逗耍的晃着脑袋,憋笑不已。
    剑痴晃了几次,突然发觉不对,已急忙瞧向崖顶。
    他快,小千更快,一闪身,就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剑痴见不到人,心头纳闷不已,只好坐回原处,故意不理影子。
    果然不多时,小千又探出脑袋晃着,那股精灵样,连影子都沾带不少。
    现在不只是脑袋影子,连双手都出现了,又是打拳、扮鬼脸、捏脖子……任何花招都有。
    原来小千见他不再转头,以为自己隐密得很,再加上肚子挨饿,总想趁机教训剑痴一顿,比划比划干过瘾也好。
    如此一来,倒把剑痴给逗笑了,他赶忙转身想逮住小千身形。
    “没那么简单。”
    小千缩得更快,一闪身就不见人影,还沾沾自喜暗笑着。
    剑痴已忍不住而笑出声音,笑骂道:“你还躲什么?影子都被我逮着了!”
    小千不理他,自得谑笑:“想骗我?哼哼,还早,我活这么大,可还没听过影子能被抓着的?”
    剑痴骂了一声,突然已无声无息,似乎从该处消失了。
    小千等了一阵,亦觉得有异,心想莫让他溜走才是,遂又小心翼翼的探头。
    剑痴果然已消失无踪。
    小千焦急了,赶忙晃着脑袋四处搜寻,纳闷道:“人呢?”
    突然一个巴掌已打向他脑袋,打得又脆又响。
    “人在你后面。”
    曾几何时,剑痴已潜向小千背后,结实的给了他一个响头,想及小千的怪异而自以为隐密的动作,禁不住已干笑起来。
    小千呃的一声,差点往前栽,抚着后脑勺,怔愣的瞧着剑痴,更形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剑痴笑红了脸:“你以为躲的很神秘是不是?下去看看你的大脑袋影子!”
    一手抓起小千,已丢往崖下。
    小千惊诧不已,赶忙扭起身躯,勉强换个姿势,蹲跪于地面,并未跌个四脚朝天。
    剑痴已学他方才模样,又抓又捏,还加上声音呃呃叫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小千见及影子,突然间好似被人塞个大馒头,噎住了喉咙,又瘪又苦的干笑着。
    “奶奶的!这不是在演皮影戏吗?还自以为多行!”
    虽然吃了瘪,他仍感到些许得意,毕竟此种事并不多见,还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是稀奇了。
    剑痴已掠回地面,忍不住笑意的冷嗔道:“好小子你也想暗算我?不想活了?”
    “活什么?”小千一手抢过他手中羊肉,猛然已啃了起来:“要暗算你这种人,不被渴死也会饿死!”
    剑痴对他似有某种好感,并未抢回羊肉,已渐渐忍住笑意,再道:“你来这里干嘛?”
    “找你。”
    “找我?”剑痴稍紧张:“找我何事?”
    小千睨眼瞄向他:“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剑痴冷道:“别人,我会相信,你这小子贼头贼脑,一定有所为而来!”
    小千盯着他,卟嗤邪笑:“我来找你比剑行不行?我准备把你“剑痴”的外号给摘下来。”
    “凭你?”剑痴冷笑:“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不是,还得试过才清楚。”
    剑痴懒得再理他,已往那把长剑行去,冷道:“今夜已晚,茅屋借你窝一个晚上,明晨最好给我滚开,省得我多费手脚,把你捆起来丢到山涧去,让流水送你下山。”
    说完,他已把剑抓在手中,随后找块较平的岩石地面躺了下来,连衣服都不穿,已闭起双目,不再理会小千。
    小千瞧着他,暗自黠笑道:“不理我?哼!你就好好睡吧,等你睡醒时,看谁被谁捆了?”
    他也不理剑痴,已走入茅屋,月光下只能见及墙上挂了不少长短不一的利剑,两件衣衫,然后就是一张木板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他不禁想起剑痴生活的清苦,然而再想及他可能与父条生死有关,这股同情之心已冲淡不少。
    他躺在床上,开始计划如何放倒剑痴,想了许久,他仍决定用迷药,免得节外生枝。
    从胸口抓出熟睡的小貂儿,一指已弹向它鼻头,笑骂道:“命好?俺流落他乡,你还有心情做春秋大梦?”
    小貂儿被弹及鼻头,已惊诧醒了起来,茫然望着小千,吱吱叫着,睡意仍浓。
    “天亮啦!我替你做早操!”小千抓着它的四肢就晃动不已。
    小貂儿被他一折腾,哪还敢有睡意,赶忙急叫:“醒了!醒了!”
    “醒的倒真快嘛?”小千噗嗤笑道:“醒了也好,去给我找些迷药,有些人睡不着,吵着要吃,三更半夜的真烦人。”
    小貂儿逗趣的吱吱叫着,表示那人就是小千,三更半夜的还来烦它。
    小千不禁笑骂道:“去你的,你算人吗?睡了一天还不够?”
    伸指就想弹向它鼻头,小貂儿吱吱得意怪叫,已穿门而出,直往远方泄去。
    小千珍爱的笑骂着:“这家伙快成精了,再过几年还得了?我看非得替它娶个老婆来管它才行。”
    笑声中,他也入睡了,直到小貂儿赶回来,才把他给叫醒。
    它采了薰烟性质的迷药,小千很快引燃枝叶,往剑痴薰去。
    小貂儿采的药,似乎都没失手过,小千很容易就将剑痴给迷倒。
    啪啪两个巴掌已打向剑痴,小千已呵呵笑起来:“你很行么?敢打我响头,也不探听探听我绿豆门主是何来路?”
    又打了几个耳光,小千才拿出挂在墙上的衣衫,撕成布条,将他反手捆绑,连双脚也一起缠上,这才军心大定的躺下来,累了一天,也该睡个饱。明天才有精力去收拾剑痴。
    他已含着笑意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咆哮将他惊醒。
    已是日上三竿,晴天一片。
    剑痴挣扎吼道:“小畜牲你竟敢暗算老夫,你不想活了?”
    小千懒洋洋的坐起来:“一大早的,吵什么?有话等我睡醒再说不行吗?”
    剑痴怒道:“还不快放开老夫!”
    “放你?嘿嘿!你以为在演戏啊?说放就放?”
    小千不理他,懒洋洋起身,走向崖壁山泉,先清洗一番再说。
    剑痴挣扎一阵,仍无效果,不禁更怒:“小畜牲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到老夫头上来?”
    “动你?我还想宰了你呢?”
    小千抽出那把利剑,冷森逼向剑痴;“说,你可认识一个叫绿江漓的人?”
    “什么鬼名字,老夫不认识!”
    “你当然会说不认识!”小千冷笑道:“等我剃了你的胡子,你就会想起来了。”
    “你敢……”
    “敢”字未落声,利剑已挥动,可怜剑痴左脸腮胡已飞了起来,只剩下巴一小撮,看起来脸就长多了,也滑稽多了。
    小千噗嗤笑道:“你说对了,我敢,我没有什么不敢的。”
    剑痴怒红了双眼吼道:“你当老夫是什么人……”
    “落在我手里,什么人都一样,只有分听话与不听话而已。”
    小千谑笑不已:“不知你现在认识绿江海了没有?”
    “呸!”剑痴呸出口水,不屑回答。
    小千轻笑道:“你是不是呸胡子太长呢?”
    长剑一挥,右边腮胡又不见了。
    剑痴怒得咬牙切齿。
    小千悠哉悠哉道:“看不出你还是条硬汉,没关系,我是专制硬汉的,下一剑可要剃掉你的眉毛了!”
    “你敢—一”剑痴又已发怒的挣扎,全身肌肉一条条浮起,活似头野牛。
    小千可稳得很,谈笑风声道:“这句话你不是说过了吗?别白费口舌啦,说些有用的嘛!”
    长剑一挥,当真想把他眉毛给削下来。
    剑痴又急又怒,在喝吼叫不已:“你敢—一啊—一”
    他揪足全身力道,肌肉突似猛涨了一倍,那股霸气,足可撕裂雄师猛虎。
    就在肌肉绷最紧,声音吼得最尖时,啪的一响,他竟然不可思议的挣断缠在手腕的布条,饿虎扑羊般已擒向小千。
    小千哪知对方竟有如此神力,眼看布条已断,哪还顾得了再削眉毛,一声“糟了”,拔腿就跑,若被逮着,那才叫真的糟了。
    可惜他运气并不好,情急之下,一个转身,已像丧家之犬没命的逃,也不考虑方向是对还是错,只逃了两步,已撞向岩壁,啊的一声,已昏过去了,身形已笔直的往后倒去,倒的倒也干净俐落。
    剑痴本是一脸怒火,见他如此戏剧化的撞岩昏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实想不出天下怎会有如此奇异小孩,专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笑了几声,他才反回现状,摸着被削去的胡子,怒意也再次升了起来。
    “小畜牲,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解下足踝布条,已把小千给缠上,不但如此,还解了小千腰带,缠的更是紧密,就算真的猛牛也未必挣得脱。
    他很快将小千提起,抓小鸡般的往山泉淌去。
    冷泉淌脸,小千已悠悠醒了过来,脑袋还是沉痛痛的,额前已长了个不小的红印,撞的还不轻。
    他苦笑不已:“这下真的惨了!”
    “你也知道惨?”剑痴冷笑,将他丢在地上,冷喝道:“说!是谁叫你来暗算老夫?”
    他口吻竟和小千方才有所类似。
    小千干笑道:“老兄,我们不是在演戏吧?”
    “谁跟你在演戏?”
    “既然不是在演戏,那该是你被绑在地上才对呀!怎么马上就变成我了?”
    剑痴想笑。却强忍笑意,冷斥道:“我没时间跟你瞎扯,快说,是谁指使你?否则……”他已拾起地上利剑,也想如法泡制剃小千胡子。
    小千却悠哉笑道:“免了吧,想剃我胡子,别说是胡子,连脑袋都光秃秃,你能剃什么?”
    剑痴微楞,突又冷笑:“别的没得剃,就剃你眉毛!”
    长剑一抖,剑锋冷森森的已逼向小千眉头。
    小千这下可急了:“住手住手,我可没剃你眉毛,当时演到这里,你就挣脱了,所以这段不能算数。”
    “你不算,我可算的清清楚楚!”剑痴冷笑,剑锋已逼得更近,他也想剃掉小千眉毛以泄怨气。
    小千已急叫:“住手住手,我说我说!”他挣扎扭着头,以免当真遭了剃眉之殃。
    剑痴冷笑道:“谅你也不敢不说!”移开利剑:“要说就给我老实说,再耍花样,决不留情。”
    小千无奈苦笑:“演到这里,挣不断布条,只好说了,你想知道什么?”
    “谁指使你来?”
    “我。”小千回答很干脆。
    剑痴怔愕,立时斥道:“你胡扯!”
    “谁胡扯?你怎么不再问下去,光扯个什么劲?”
    剑痴冷笑:“那怕你不说实话?”一闪神,又问:“谁是绿江漓?”
    “你明知故问。”
    “你这是什么答案?”剑痴已有了怒意。
    小千冷笑道:“标准答案,你明明知道他是谁,干嘛还装蒜的来问我?”
    剑痴嗔道:“老夫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小千截口怒道;“你还想装?好,我告诉你,他就是我爹,十五年前来找你要那把鸣蝉剑,结果你~定把我爹给害死了,我是来替父报仇.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每想至他爹,小千都有一股不能克制的激动,也许是父子亲情使他如此吧?
    剑痴霎时怔愣了,这些事情,他想都未想过,听都未听过,怎会突然揽上了身?
    小千更形咄咄逼人:“怎么?被我猜穿了吧?你最好一刀杀了我,否则我永远跟你没完。”
    “我没有……”
    “没有?事实具在,鸣蝉剑又在你手中,你还想狡赖?”
    剑痴嗔吼道:“老夫没有—-”
    小千冷笑不已:“不认罪也由不得你。”
    “你信口雌黄,无凭无据……”
    “什么没有凭据?”小千怒火更炽:“老实告诉你,这事全是来自武帝口中,当初我爹留下字条就是给武帝的,信上也写明要来找你取那把鸣蝉剑,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难道武帝会骗人吗?难道那字条十五年前就白写的吗?”
    “是武帝叫你来的……”
    “他叫我不要来,我偏要来,我就不相信拆不了你的阴谋。”
    小千卯了心,什么计划,什么不能打草惊蛇?他都已抛诸脑后,只想逼迫剑痴承认一切。
    剑痴却怅然了,一把剑已垂落地面,似乎刹那间已老了许多。
    他喃喃念着:“会是武帝说的?真会是他?……”
    “不是他,我怎知你和他的关系?我怎知你的阴谋诡计?”
    “字条在何处?”
    “你捆着我,我怎么拿?”
    剑痴很快掠向小千身躯,突然发现有东西会动,以为有诈,立时收手;“那是什么?”
    小千冷笑:“你管不着!”
    凭经验,剑痴已猜它为小动物,而且也被布条缠在胸口,只要不碰它,该无大碍,遂又往小千身躯搜去,终于在左胁方按及纸类东西,马上挥剑划开衣衫,取出了那封蜡黄信笺。
    摊开一看,写的和小千所说,一模一样。
    他不禁激动不已:“武帝在何处?”
    “在你的后头,随时准备要你的命!”
    剑痴马上转身,连绵山峦一片,哪来的人影?方知受了骗,再次追问:“武帝到底在哪里?”
    小千冷笑,懒得回答。
    突然间,剑痴似衰老了许多,抓着信笺左手已颤抖起来,身为一个绝顶高手,岂是随便会抖起双手?这事对他刺激似乎相当严重。
    猛然咬牙,长剑一挥,已削去小千身上布条,默然道:“你走吧!”
    如此突兀,反把小千给惊住了,诧然不已的瞧着剑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走得远远,永远不要回来!”剑痴冷森道:“我没见过你爹,他也没来找我,你给我滚!”
    小千缓缓站起来,整理一番衣服,冷道;“别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只要一天找不出我爹下落,我就一天跟你没完!”
    打也打不过人家,留着已无多大用处,小千说完已掉头就走,走的却心不甘情不愿。
    剑痴呆楞楞的看着他离去,才失神的瞧着信笺,暮然激动暴喝,将信笺抛向空中,长剑疾挥,剑光闪处,信笺已化成碎片纷飞飞向天,飘落地。
    良久,他都没动,挥出的剑也凝在空中,时间似乎为他而停留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沉哀的叹息.唉的一声.已慢慢收回长剑,走入茅屋,不久已穿妥上衣,胡子也未加整理,就已飞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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