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角雄风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七海穷神
    “铁翅苍鹰”云涛久久才吐出一缕低沉的声音,却是答非所问,道:“老夫阅人无数,此遭却是走了眼。”
    带着慰劝的口气,宗元甲道:“不必自咎自责,云庄主,与人相交,只识其人难探其心,即使厮守数十年的夫妻,有不少还是同床异梦的呢,何况朋友之间……”
    突然想到一件事,“云中鹏”田敏接口道:“‘大幻仙’姜冲不会知道我等来访云庄主,他既来‘枫林湾’镇上,可能会到‘石禾山庄’一访。”
    云涛脸色神情接连数变,结果却是欲语还休。
    “赤麟”宗元甲十分了解眼前这位云庄主的心情,缓缓一点头,道:“云庄主,你和姜冲见面时,还是跟往常一样,不必显于脸色……兄弟我说句不见外的话,您老不必卷入这是非漩涡中……”
    原来不想说的,云涛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这数十年来,老夫给姜冲牵着鼻子,耍了一出猴子戏……”
    摇摇头,宗元甲道:“这也未必尽然……您老把姜冲看作对女人用情不二,洁身自爱的性情中人对姜冲来说,他也把您认作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是以才会将你给他的信,与他师侄‘青冥会’会主狄平给他的信,一起珍藏在他卧室床榻枕头的下面。”
    “铁翅苍鹰”云涛有所感触的轻轻呼了口气。
    宗元甲又道:“姜冲对女人用情不二,这并非代表了姜冲的整个人生观点也是磊落,诚实的……”
    云涛摸摸索索找出一样东西来……那是刚才宗元甲烦他转交给“大幻仙”姜冲的一份秘图,现在又还给了宗元甲,不胜感慨的道:“宗老弟,老夫对姜冲此人,不必用‘绝交’两字,但此后也不想跟他多见面了!”
    接过秘图,宗元甲却又迟疑不走,道:“这……云庄主……”
    “铁翅苍鹰”云涛点点头,道:“不错,宗老弟,这件事还是由你等数位自己去处理才是……老夫不怕揽是非,趟混水,却不愿意再管这门子闲事!”
    宗元甲听到此话,这才把秘图收了下来。
    壮丁云富匆匆进来大厅,向云涛躬身一礼,道:“回禀庄主,有位‘七海穷神’曲挺曲爷来访。”
    “铁翅苍鹰”云涛,殊感意外的微微一怔,道:“这位大爷之不速之客来此,敢情是有所为而来?”
    “寒川门”中岳申、田敏两人,听到“七海穷神”曲挺此一称号,相对望了一眼。
    宗元甲问道:“云庄主,此‘七海穷神”曲挺是丐帮帮主?!”
    云涛一点头,道:“不错,这位老哥儿乃是江湖上的要饭头儿……”
    跟着又向壮丁云富道:“云富,传话有请。”
    云富哈腰一礼,出客厅而去……不多时,厅门一暗,进来一位看来年纪七十左右的老者。
    这老者身高七尺以上,体格魁伟壮实,满头黑发高梳头顶,在头顶上绾结一只墨玉环,又任头发披垂下来,黑脸膛,浓眉巨眼,狮鼻海口,身上穿的一袭长袍,虽然洗得十分干净,但打了不少补钉。
    “铁翅苍鹰”云涛从坐椅站起,拱手一礼,道:“大帮主,这些时候来您去了哪里,云涛却是十分挂念!”
    “七海穷神”曲挺,含笑朝厅上回顾一匝……
    “玉山秀士”贝中铭上前一礼,道:“中铭见过曲前辈。”
    曲挺哈哈笑道:“贝公子,一年不见,你愈发英俊啦,不知哪家姑娘,有此福份……你爹可好?”
    俊脸一红,贝中铭躬身答道:“托曲前辈福,爹一向安宁。”
    指着宗元甲等五人,“七海穷神”曲挺问道:“云庄主,这五位何人,何不引见一番?”
    云涛将岳申、田敏、僧浩、孟达四人引见过后,指着宗元甲含笑道:“老哥儿,这位是云涛敞开里外三进大门迎入的嘉宾,你说,他是谁?”
    曲挺浓眉微微一掀,一声轻“喔”。
    宗元甲十分谦恭,上前一礼道:“‘赤麟’宗元甲见过曲前辈!”
    曲挺愕然一怔,倏然呵呵朗笑道:“原来‘啸天盟’盟主……宗盟主,您这声‘曲前辈’,要折掉我老要饭十年阳寿了……江湖大豪,称主一方,我老要饭上大洪山石旗峰,怕也见不到您这位大盟主呢……”
    “铁翅苍鹰”云涛,含笑接口道:“宗老弟,不必见外,这位老哥儿是丐帮帮主,不妨以‘帮主’相称便了!?
    宗元甲躬身道:“恭敬不如从命,云庄主。”
    宾主坐下,云涛向这位“七海穷神”曲挺问道:“老哥儿是途中经过,还是专程来此?”
    “七海穷神”曲挺一双灼灼生光的巨目一睁,答非所问的道:“玉露峰之麓‘石禾山庄’,百里方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云庄主,你可知附近地方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位“石禾山庄”庄主云涛听到这些话,就若淋了一头雾水,无法会意过来。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曲帮主,敢情附近有了什么风吹草动?”
    曲挺道:“丐帮子弟遍散江湖每一角落,大小事情都瞒不过这些苦哈哈要饭的……湘鄂一带近来灌铅假银时有发现,那些大老板,大掌柜不在乎,却是苦了小本买卖的生意人,有的投水,有的悬梁,一片叫苦不迭之声。”
    “赤麟”宗元甲暗暗一怔——这位丐帮帮主“七海穷神”曲挺,不但来得巧,问得也正是时候。
    心念闪转,宗元甲试探问道:“有关灌铅假银之事,曲帮主,丐帮弟子有没有探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七海穷神”曲挺道:“到目前为止,丐帮弟子虽然尚未探听出真相原委,但无可否认,此‘铅银’之事,出自‘枫林湾’闹镇百里方圆之内……”
    一声轻笑,贝中铭道:“曲前辈,您跑得快,还是慢了人家一步……”
    怔了怔,曲挺道:“小兄弟,此话怎讲?”
    贝中铭就把有关“铅银’的情形,说了一遍……指着孟达又道:“这位大哥,拿了一张百两银票,刚才从‘枫林湾’镇街一家‘宏泰钱庄’兑换纹银,换来的百两纹银,就是两锭‘铅银’的银元宝……”
    话到这里,取出两锭刚才‘赤麟’宗元甲运用内家功力断成两截的灌铅银元宝。
    曲挺接过细细查看,目光投向云涛,问道:“云庄主,将‘铅银’一折成二,出于谁之手?”
    “铁翅苍鹰”云涛,把刚才宗元甲赤手裂铅银之事,也告诉了他。
    微微一点头,宗元甲道:“曲帮主,从情形的演变看来,那家‘宏泰钱庄’是‘青冥会’所经营,铅银源流之处,是这家‘宏泰钱庄’了……”
    把“大幻仙”姜冲与“青冥会”之间的渊源,也告诉了这位丐帮帮主,宗元甲又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设法探听那家‘宏泰钱庄’除了‘大幻仙’姜冲外,还匿藏了‘青冥会’中哪些人物?!”
    浓眉微微轩动,“七海穷神”曲挺道:“宗老弟,现在有您一臂之力,事情就好办了……不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探听‘青冥会’卧伏‘宏泰钱庄’高手之事,丐帮弟子可尽绵薄之劳……”
    朝云涛望了一眼,宗元甲道:“云庄主家学根基在此,我等不便在这里和‘大幻仙’姜冲照面,还是另外找个逗留之处吧……”
    “铁翅苍鹰”云涛,想要接口说时,又把嘴里的话压了下去……
    虽然这位“石禾山庄”庄主云涛,并不顾虑到这上面,但“赤麟”宗元甲却是考虑周密……不希望“石禾山庄”和“青冥会”结下梁子。
    贝中铭接口道:“宗大哥,小弟寒舍就在‘枫林湾’镇上,您数位不如住在小弟那里如何?”
    微微一点头,“七海穷神”曲挺接口道:“宗老弟,中铭家在‘枫林湾’镇上,南七街明珠巷‘竹翠轩,府邸,他父亲‘湖海金斗’贝羽,也是武林一位知名之士……”
    宗元甲道:“贝兄弟尊翁我等理当拜访,但也需要另外找个逗留落脚之处才是。”
    “铁翅苍鹰”云涛接口道:“您数位既然不便在舍间,宗兄弟,‘枫林湾’镇街南端有家‘万盛客栈’,倒是十分宽敞、清静。”
    宗元甲一点头,道:“这就行了,云庄主,我等住在‘万盛客栈”,如有风吹草动之事,您我随时可以联络……”
    视线投向曲挺,宗元甲又道:“曲帮主,探听有关‘青冥会’卧伏‘宏泰钱庄’高手之事,偏劳贵帮弟子,我等就在那家‘万盛客栈’中会晤。”
    “赤麟”宗元甲等五人,不愿在“石禾山庄”跟“大幻仙”姜冲照面,先告辞离去。
    众人住进“万盛客栈”的第三天,“七海穷神”曲挺匆匆来访。
    请曲挺坐下后,宗元甲问道:“曲帮主,情形探听得如何?”
    “不负所望,宗老弟,我老要饭动员了丐帮中五名得力弟子,才探听出‘草桥大寨’庄院这个所在……”
    “云中鹏”田敏诧异问道:“不是要探听‘枫林湾’镇上‘宏泰钱庄’的动态吗?曲帮主,‘草桥大寨’庄院和‘宏泰钱庄’又有什么关系?”
    曲挺道:“‘草桥大寨’庄院离‘枫林湾’镇上不远,就在近郊一带……‘青冥会’卧伏在‘宏泰钱庄’的高手,有‘岭南五义’、“竹山双雄”等人物,夜晚,他们就止宿在‘草桥大寨’,白天才去‘宏泰钱庄’……”
    朝宗元甲望了一眼,“铁背熊”孟达问道:“‘宏泰钱庄’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曲帮主,你知不知道?那老小子长了一副半斤骨头八两肉的身子,一张黄苍苍风干橘子皮的面孔……颔下还留着几根疏疏朗朗的山羊胡子……”
    缓缓一点头,“七海穷神”曲挺道:“不错,有这样一个人物……据我老要饭手下弟子探得,这老头儿来‘枫林湾’钱庄不多久,虽然形相猥琐,还是一个藏锋不露的高手呢……”
    目光移向宗元甲,又道:“此人就是你上次所说的‘大幻仙’姜冲……”
    不厌其详的,曲挺又道:“‘岭南五义’是指‘萧平’、‘崔震’、‘邓昆’、‘鲁彬’、‘邵鸿’等五人……‘竹山双雄’是‘范良雄’和‘谷守宇’两人。”
    虽然早经“铁翅苍鹰”云涛指出这桩事实,宗元甲还是试探的问道:“曲帮主,您如何知道‘大幻仙’姜冲是个藏锋不露的高手?”
    “七海穷神”曲挺一笑道:“说来也巧,这是我老要饭弟子无意中探听到的——那名弟子暗中注意‘草桥大寨’庄院动静。‘草桥大寨’四周并非砖墙,而是围上一堵人头高的竹篱笆,他听到篱笆内有‘呼!呼!’破空的劲风声……”
    “云中鹏”田敏接口道:“里面在过招练武功?”
    摇摇头,曲挺道:“里面空地上只有一个人,不是喂招练功夫——我那弟子探头朝篱笆里暗中看去,一个削瘦的老者,手中挥舞一条丈来长的布带,卷向矗立地上的一根四五尺高,盈碗粗的石柱……”
    微微一顿,又道:“布带卷向石柱,一阵‘嗖嗖’声中,石柱就像触上一把锐利无比的利剑钢刀,不到盏茶时间,石柱削得片片零碎,成了—滩碎屑……”
    牛眼一瞪,孟达怀疑的道:“竟有这等情事?这是什么功夫?”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接口道:“不错,武家有‘束湿成棍’、‘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等内家绝技……以本身内家功力贯输入湿布,飞花,或是树叶上,就成了一件威猛,锐利的御敌兵器……”
    “七海穷神”曲挺又道:“那名弟子回来,说出那老者形相,老夫已知道就是您宗老弟所说的‘大幻仙’姜冲此人了。”
    宗元甲不禁喟然道:“我等过去所见到的‘大幻仙’姜冲,那才是真正真人不露相……”
    气呼呼吼了声,“旱地蛟”岳申道:“入娘的,这老小子挨上一记大耳光,还扮出那副畏畏缩缩的窝囊相!”
    朝房里众人回顾一匝,宗元甲道:“据此看来,‘大幻仙’姜冲一身功夫,果然不含糊!”
    “七海穷神”曲挺道:“老夫派出帮中弟子,已探得有关‘宏泰钱庄’的内情底细,您数位准备如何处置?”
    “寒川门”中岳申、田敏两人,见曲挺问出此话,不约而同的朝宗元甲看来。
    沉思了下,宗元甲缓缓一点头,道:“这件事迟早须要有个了断……不妨就在今晚,我等一探‘草桥大寨’庄院……”
    目光投向曲挺,宗元甲又道:“丐帮弟子遍散江湖各地,曲帮主,宗某说句不见外的话,除非不得已时,丐帮不必与‘青冥会’结下梁子!”
    有所感触的微微一点头,“七海穷神”曲挺道:“这是您的关怀,宗老弟,我老要饭的谢了……”
    一笑,又道:“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宗老弟,您我神交已久,此番难得有此机缘见面,老夫赠您一件东西,也算是我老要饭的—份心意……”
    听了微微一怔,不知对方所赠何物……宗元甲既无法道谢,也无从推辞,含笑朝这位老人家看来。
    “七海穷神”曲挺解下背负囊袋,探取出一支精致玲珑,晶莹剔透,有五六寸长的绿玉“玉如意”。微微一笑,又道:“此‘如意令’赠您‘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倒是再合适不过!”
    宗元甲见这位丐帮帮主“七海穷神”曲挺取出这样一件名贵珍物赠予自己,感到十分意外……
    自己并非幽居深闺的姑娘家,也非无所事事的富家弟子,而是个闯龙潭虎穴,踏刀山剑林的武林中人,以这支“玉如意”古玩相赠,似乎有点……正要措辞婉拒。
    “七海穷神”曲挺,收起脸上笑意,肃穆地又道:“随身携带这支‘如意令’,宗老弟,您跨游江湖,游往各地时,必要时会给你一个小小的帮助……这是丐帮帮主‘信符’,天下丐帮弟子,见到此‘如意令’,就如见到帮主本人……”
    听到这些话,这位“啸天盟”盟主宗元甲,不由暗暗一怔。
    原来这支五六寸长的“玉如意”,竟是如此郑重,有如此威信。
    展出一缕笑意,曲挺又道:“丐帮弟子见到这支‘如意令’,如见老夫本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宗老弟跨游各地,若是要捎上一个口信,丐帮弟子也会替你跑腿!”
    这一听,知道这是出于丐帮老帮主的一份心意,无法推辞,也不能推辞……
    双手接过“如意令”,宗元甲施了一礼,道:“多蒙曲帮主厚赐,元甲由衷感激。”
    “七海穷神”曲挺又道:“萍踪天涯,宗老弟,你从这支‘如意令’上,也会知道老夫行踪去处。”
    宗元甲已理会过来……以这支“如意令”为凭,从江湖各地丐帮弟子身上,可以探听出他们帮主行踪下落。
    话到此,这位丐帮帮主“七海穷神”曲挺,向众人告辞离去。
    原来高挂夜空的圆月,给浓云掩去,使周遭的景物全都融进了一堆稠墨里……风吹向树梢,丛草,发出“嗖嗖嗖”的轻声,偶尔也有“啾啾”虫鸣声传了过来,四下里一片冷清清的……
    压低了嗓音,孟达轻轻道:“前面就是‘草桥大寨’啦,盟主。”
    轻轻“嗯”了声,宗元甲运用一对宛若鹰隼般的夜眼,凝目看去……
    一抹黑影夜耗子似的掠了过来,那是“云中鹏”田敏,指着黑黝黝的前面,也已看得一清二楚,道:“宗兄,‘草桥大寨’占地面积不小,但都是矮平房,看来是临时盖搭起来的……”
    一对墨玉似的眸子,缓缓游转,宗元甲道:“前面围上一堵竹篱笆,篱笆里端,可能就是白天曲挺所说,那个丐帮弟子看到‘大幻仙’姜冲,研练内家功力的广场了!”
    又是一抹身形窜了过来……“旱地蛟”岳申本来声音就像击鼓敲锣似的,硬生生压低下来,现在听来有点沙沙的韵味:“宗兄,我们扑过去,把那些龟孙,兔崽子,杀个鸡飞狗跳……”
    稳沉的,宗元甲轻缓地道:“我们所知道有关‘草桥大寨’的情形,就是白天曲帮主说的那些,是不是还有其他名堂,还不清楚……不能鲁莽,要小心才是,免得踩了他们暗桩……”
    “燕子飞”僧浩一声轻“哦”,道:“现在已是三更过后了,盟主,前面黑乌乌中有一丝光亮闪了起来。”
    两眼还是望着前面,宗元甲回答道:“可能有人起床出来撒尿解手……”
    嘴上在回答僧浩,心里已有了决定,宗元甲向岳申、田敏两人道:“岳兄,田兄,我们推开篱笆门进去,不必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把他们叫醒过来……”
    一点头,岳申道:“有道理,宗兄,入娘的,这些龟孙王八,还不够看的!”
    这里十分荒僻……山大王不怕小偷上门,篱笆门没有上闩,轻轻一推就推了开来。
    篱笆后面是一片广场,在前面是鳞次栉比的一列矮平房——五人走下广场中央,宗元甲劲提内家一股真力,朗声道:“‘大幻仙’姜冲,几位老朋友来‘草桥大寨’拜访你,你不理不睬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夜沉人静,万籁俱寂的当儿,宗元甲这阵劲提真力的话声,别说‘草桥大寨’,三五里方圆都可以听到。
    就在眨眼间,原来一间间黑朦朦的屋子,纸窗上都有灯光亮了起来。
    还是那副调调儿——一副半斤骨头八两肉的身子,一张黄苍苍风干橘子皮似的脸孔,颔下留着一撮疏疏朗朗的山羊胡子!
    虽然还是那副调调儿,但“大幻仙”姜冲已不像“白河桥”镇上“妙手医庐”时那副半死不活、邋里邋遢的窝囊相了!
    一字列开,后面是五个高矮不一,煞气腾腾的中年汉子,前面中央站立的就是“大幻仙”姜冲。
    “嘿嘿嘿!”从鼻子里发出一阵极难听的怪笑,“大幻仙”姜冲道:“看来你真是一个有心人呢,宗元甲,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平静的,宗元甲一笑道:“‘南天一煞’麦夫断去一条手臂,‘大幻仙’姜冲,我实在替他叫屈……你假装不谙武技,简直是存心‘坑人’嘛!”
    两颗黄豆大的眼珠一瞪,“大幻仙”姜冲道:“没有人陪你磨蹭,宗元甲,你不要来这里使强逞能,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你来‘草桥大寨’,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淡淡一笑,宗元甲道:“那是以后的事,姜冲,是谁‘兜着走’,现在谁也不知道!”
    哼了声,“大幻仙”姜冲道:“你带了人来这里正好,宗元甲,我已替自己‘开禁’,我要领教领教你手里有几把刷子!”
    还是不愠不火,宗元甲道:“放心,不会使你失望,姜冲……你用什么兵器?”
    嘿嘿一笑,姜冲道:“就是这个……”
    袍袖轻翻,“大幻仙”姜冲的双手中,已各执一枝怪异的兵器……
    这双兵器有两丈来长,通体蓝光闪闪,呈弯曲波纹状——“夺魂软枪”。
    一扬手中兵器,姜冲嘿嘿笑道:“宗元甲,我这对‘夺魂软枪’陪你过几招,够不够份量?”
    哈哈一笑,宗元甲道:“够不够份量,现在言之过早……”
    那蓝汪汪的光芒,本来在“大幻仙”姜冲手里闪烁,当这个“早”尚在宗元甲舌尖打转,犹未吐出,宛若流虹一抹,已暴泻到宗元甲面门之前!
    “冷虹宝剑”电飞而出,璨璨毫光如雪,“嗖”声锐响,“赤麟”宗元甲已上前一步,抢到前头……
    在“夺魂软枪”的攻击,尚未够上位置之前,陡然将姜冲逼出三步……
    宗元甲身形飞旋,漫天的剑影,交织成炫目的光芒,在呼啸中暴卷敌人。
    姜冲一双“夺魂软枪”萎缩了,变得那样渺小……尽管奋力冲突……
    但,就是越不出宗元甲手中三尺八寸“冷虹宝剑”所布成的流芒光圈!
    于是……
    站在后面一列的“岭南五义”萧平、崔震、邓昆、鲁彬、邵鸣等五人半声不响,向“赤麟”宗元甲猝而包围!
    五件兵器,便从五个不同的角度,带着五种不同的招式攻向宗元甲!
    “冷虹宝剑”突然扩展,尖锐的破空之声,就像鬼魂的泣叫,在一溜溜冷电的射扬中,那么准,那么狠的弹向“岭南五义”……来势之急之快,无可言喻。
    “岭南五义”喊叫纷乱,又是在一刹那间,分成五个不一样的角度,狼狈跃开!
    “铁背熊”孟达一声焦雷似的吼喝,身形拔起,利矢般的冲了过来……
    手中一双短矛伸缩挑戳,照面迎上,接下“岭南五义”中萧平、崔震两人。
    “岭南五义”另外那三个,正在犹疑采用哪种行动来辅助“大幻仙”姜冲时,“金戈双卫”之一的“燕子飞”僧浩,一个箭步掠了过来。
    嘿嘿一笑,僧浩道:“朋友,我僧浩来陪你们亲热亲热,松松筋骨……”
    “岭南五义”中邓昆,已扑向僧浩,另外鲁彬、邵鸣两人,跟“寒川门”中岳申、田敏也交上手。
    此刻……
    这位“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已完全将他的对手“大幻仙”姜冲,罩在蓬飞飘闪的剑芒之下。
    “大幻仙”姜冲虽然过去一段时间藏锋不露,装成一副半死不活的窝囊相,但以他身怀之学来说,称得上武林一等一的好手。
    可是现在他和这位“啸天盟”盟主宗元甲照面交上手,两相比拟之下,却使他一筹莫展,缚手缚脚,看来毫无胜算。
    在“大幻仙”姜冲的感受中,此刻跟“赤麟”宗元甲交上手,对方不像是个“人”,而是一片浩瀚的大海,也像是摩云矗立的大山。
    在这种浩大的气势之下,顿时使姜冲有了一种“压迫”,“拘束”的感受。
    也由于在这种感受之下,使他原有锐利、威猛的招式,施展不开……简直无从下手。
    跟敌人厮杀,决斗,就在这“劲”和“气”两字上,这两个字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恐惧”,“绝望”了。
    “赤麟”宗元甲手中这把“冷虹宝剑”,剑花如芒,剑气似虹,向“大幻仙”姜冲指来。
    姜冲招架中,却是连连往后闪退……
    就在姜冲“闪退”中的一刹那,“冷虹宝剑”冷电游虹似的掠过……
    快得比眨动一下眼皮还快,宗元甲变招易式,剑光指向跟孟达卯上的“岭南五义”之一的萧平身上。
    萧平骤觉寒芒炫目,一抹光束逼来……就在他目光一瞥之下的刹那,萧平一响狂号声起……
    一个跟头翻出五尺,倒地的瞬息,这个萧平已再也叫不出声,爬不起来……胸窝给“冷虹宝剑”戳了三个血窟窿。
    另外那个心胆俱裂,贴地翻滚,“铁背熊”孟达追招扑上……
    手中一双短矛,势若电掣,崔震手中长剑想要挡架,就是相差那么发丝之间,孟达左手短矛,已插进了他的胸口。
    崔震手掌扪着胸口,鲜血从他指缝中喷了出来,晃摇了几下,仰天翻倒地上。
    看了看地上两具血尸,“铁背熊”孟达猛一抬头,目注“大幻仙”姜冲道:“你这猪生狗养的老小子,过去装‘孙子’装得那么像,现在落进咱盟主手里,你再想装‘孙子’,也装不成了!”
    由于自己闪躲,而给了“赤麟”宗元甲分身猝袭的空隙,“大幻仙”姜冲又惊又怒之下,目眦欲裂,体内血流沸腾……
    姜冲目视“岭南五义”中萧平、崔震两人死状之惨,他吐出一阵“嘿嘿嘿!嘿嘿嘿!”比哭还难听的冷笑声来……指着宗元甲道:“宗元甲,你暗中下手,残害‘岭南五义’中萧平,你算哪一门子英雄!”
    “嗖嗖!嗖嗖!”两响锐利风声中,姜冲手中一双“夺魂软枪”回身砸下。
    “冷虹宝剑”猝然反截,宗元甲冷然一笑道:“对付你等‘青冥会’中人物,宗某就不必讲究‘手段’、‘方式’!”
    侧施回捅,“大幻仙”的两枝“夺魂软枪”,划映出一抹光流,疾如狂风,卷向宗元甲……
    嘴里“格崩”一咬牙,姜冲红了眼,道:“我跟你拼了,宗元甲!”
    冷然一笑,宗元甲道:“你拼‘死’还是拼‘活’?”
    “冷虹宝剑”猝然斜举,刹那间,抖成一蓬剑芒,往四周并散!
    “大幻仙”姜冲手中一双“夺魂软枪”,顿时被震得连连歪斜!
    快得不能再快的短暂间,青光飞掠,宗元甲左手两尺六寸长的“昆吾金剑”暴现而出,姜冲一个踉跄往后退去……肩上留下一条血槽。
    腕肘一翻,“昆吾金剑”又已插回胸前鞘内……宗元甲屹立如山!冷然道:“姜冲,你如果不替自己‘开禁’,还可以多活些时候……”
    喘着气,“大幻仙”姜冲的脸孔,由于过度的怨恨、忿怒,已变了形……
    这张黄苍苍,风干橘子皮似的脸上,呈了扭曲,额上青筋浮突,浑身汗透衣衫,流着血……一阵接一阵粗浊的呼吸……
    这位“青冥会”会主狄平的师叔“大幻仙”姜冲,替自己“开禁”,重新披上武林中人的外衣,却在这位“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手下,尝到了败绩。
    宗元甲收起“冷虹宝剑”向姜冲说话时,“岭南五义”中的邓昆、鲁彬、邵鸣三人,不敢再向“寒川门”的岳申、田敏,和“燕子飞”僧浩三人缠战,各个虚晃一招,闪退边上。
    笑了笑,宗元甲又道:“姜冲,我现在还不想把你这条命留下来……你回湘中牛头山铁翎谷,告诉你师兄‘九尾鹞’宫奇,和你师侄‘青冥会’会主狄平,宗某定会前往拜山。”
    吼了声,“铁背熊”孟达接口道:“娘的皮,你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小子,利用‘枫林湾’镇街那家‘宏泰钱庄’私营‘铅银’,把老百姓害得鸡飞狗跳,叫苦不迭……你们不把‘宏泰钱庄’这个烂铺子收起,咱孟达把你老小子脑袋算在内,都把他砸烂了……你相不相信?”
    提到这件事,“大幻仙”姜冲脸色微微一怔,似乎感到很意外……
    他没有把话接下——一对黄豆大的鼠眼,狠狠朝孟达瞪了一眼。
    宗元甲朝岳申、田敏,和僧浩、孟达两人,眼色示意一瞥,他们撇下死的死,败的败的“青冥会”中人,离开“草桥大寨”庄院……
   

举报

第七章诈财之道
    众人回来“枫林湾”镇上“万盛客栈”……这时东方鱼肚白,已是黎明时分……
    “云中鹏”田敏道:“宗兄,我和岳大哥也得暂时告辞了……中秋节前十天左右,我等再度在湘中新化城东门外一处‘柳塘集’镇上见面……”
    含笑一点头,宗元甲道:“也好,我等就在那里见面——我等去‘柳塘集’镇上,何处寻访您两位?”
    点点头,田敏道:“不错,我正要告诉您三位,田某对‘柳塘集’那处镇自很熟悉……镇街西端有家‘高升客栈’,到时我等就在那里见面。”
    “寒川门”中岳申、田敏两人,告辞离去。
    咧嘴一笑,孟达道:“我们也该走啦,盟主。”
    旁边僧浩接口问道:“盟主,我们此去何处?”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我等取道往湘北常德‘庙口集’,见到‘金雕’晏兆雄后,先知道‘青冥会’此番找上‘啸天盟’湘境总坛的来龙去脉!”
    悠悠的河水,虽然在这秋日落寞的时候,显得枯瘦了些,但还是那么美丽,半满碧绿的水色,顺着这条冷寂而又康庄的大道,悠然而流,几只翱翔河面的水鸟,点缀其间。
    那一端,矗立一座小巧玲珑,并不很高的山,虽然这座山不大,也不雄伟,但却有另外一股清丽的灵秀,和俊奇透澈的韵味!
    蹄声答答,三人三骑,顺着河边这条大道徐徐而行……坐骑上是“赤麟”宗元甲,和僧浩、孟达两人。
    不经意的抬头往前面看去,孟达“哇”的一声怪叫起来:“那……那边有个人……”
    “哼”了声,僧浩接口道:“真没出息,路上看到人也会大惊小怪!”
    指了指,孟达摇头不迭道:“不,不是那回事,那人颈子投入绳环,要……要自尽啦……”
    怔了下,宗元甲循着孟达手指方向看去,前面那座小山麓处,有人在一棵老松枝干上,挽上一环绳索,头颈已套入环中。
    三人与投环自尽的人相隔数丈,上前相救,时间上已来不及。
    从袋囊掏出一颗铁莲子,宗元甲捏住准头,振腕弹指而出。
    就在那人颈子投入绳环的刹那,铁莲子一响“嗒”的声,拴在树干的绳索,断了下来……这人仰天一个跟头,翻倒地上。
    三人一勒缰绳,策马上前……
    孟达第一个跨下马背,把那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嘴里咕哝地道:“何苦来哉,朋友,死了一次可不能再死第二次啦……”
    宗元甲下了坐骑看去,这人瘦瘦长长,看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一袭长衫,头顶结上一个髻,是个十分体面的人。
    这人从鬼门关前转了回来,无力的睁开眼皮,抬脸朝三人看来。
    带了一份怜悯、同情的神情,宗元甲问道:“这位兄台,你是受了谁人委屈,如此想不开,要投环自尽?”
    那人席地坐着,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嘴里轻声的道:“家破人亡,活着无味,不如走向幽冥地府……”
    牛眼一瞪,胳臂一挥,孟达道:“操他奶奶的,是谁害了你,咱孟达替你要回这个公道来!”
    中年人摇摇头,道:“这位大哥,小的叫‘佟伦’,没有人害我,是我自己害了自己……”
    孟达一听,两眼一直,找不出说的话来。
    佟伦流泪又道:“小的气死爹娘,逼死妻子,留下两个孩子,还狠下心肠卖给人家做童仆……”
    微微一皱眉,宗元甲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佟朋友?”
    佟伦喃喃道:“输了想翻本,翻本再输掉……”
    怔了怔,僧浩指着这个佟伦道:“你……你是说赌博……赌钱……”
    点点头,佟伦眼泪婆娑的望着僧浩,道:“不错,就是这个‘赌’字……”
    这下才会意过来,孟达道:“结果本没有翻成,输个家破人亡,连自己这条命也赔了进去?!”
    重重叹了一口气,佟伦就这样替代了回答。
    “赤麟”宗元甲乃是武林“啸天盟”盟主,江湖大豪,对于江湖上五花八门的那些鬼怪伎俩,离奇勾当,是知道得太多太多了……
    剑眉微微一轩,宗元甲道:“你是中了朋友的圈套……佟朋友,你是给人家翻了门槛?”
    摇摇头,佟伦吐出一缕喑哑的声音,轻轻道:“不……不是朋友,那是—个赌场里……”
    宗元甲听佟伦说出“赌场”两字,心头暗暗一沉,知道情形不是那么单纯了……
    在这民情朴实的湘北一带,居然还有“赌场”这玩意儿?
    “把舵万家的又是何等样人物?”
    此刻看到的是这佟伦的中年男子,去了赌场,落个家破人亡,最后自己投环自尽。但,还有尚未看到,遭这家赌场所害,遭遇到跟佟伦同样命运的人,不知还有多多少少呢!
    心念闪转,宗元甲问道:“这家赌场开设在何处,佟伦?”
    佟伦指了指大道前端,道:“前面去是‘浣花塘’镇上,那家赌场开设在‘浣花塘’镇的南郊……”
    一顿,又道:“这家赌场对外的名称是‘福海饭店’……是栋很高很大的房子。”
    轻轻念出“福海饭店”四字,宗元甲一脸诧异之色,道:“是家饭店……你在‘福海饭店’输掉多少银子?”
    一副苦恼怨忿之色,佟伦叹了口气,道:“前后算来有一万两银子左右……落得今日家破人亡,身无分文……”
    孟达接口问道:“你家也住‘浣花塘’镇上?”
    摇摇头,佟伦道:“小的家住离‘浣花塘’二十里的‘凌安集’镇上……”
    把“凌安集”镇上住家的地点说了出来。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你暂且回去‘凌安集’镇上,佟伦,我等前去一探究竟,若是果真遭这家‘福海饭店’所欺诈,我等会替你找回一个公道来!”
    佟伦从三人的器宇外貌看来,已知道是身怀武技的“游侠”之流,是以听到宗元甲此话,含泪点头。
    取出一锭银子给了佟伦,宗元甲又道:“这件事错已错在前面,回头是岸,重新做人,佟伦,别再想不开打‘绝’主意!”
    含泪跪地一礼,佟伦道:“多谢您这位大爷……希望能从那家‘福海饭店’替小的讨回一个公道来!”
    点点头,宗元甲道:“你安心回家就是,佟伦!”
    佟伦站起身,蹒跚的朝向大道的那端走去。
    僧浩望了佟伦离去的后影,感慨不已的道:“盟主,这个‘赌’字,可真害死了不少人呢!”
    抬脸朝天色望了眼,宗元甲道:“我等此去前面‘浣花塘’镇上,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三人上了马,往“浣花塘”镇的方向而去——孟达突然冒出一句,道:“盟主,这桩闲事管不得……”
    侧过脸,宗元甲问道:“你说,孟达,如何才管得?如何才管不得?”
    舌尖舔了舔嘴唇,孟达道:“赌钱本来就是碰运气嘛……谁都有输赢,如果光赢不输,谁是输家?这是那个佟伦自己找来的晦气,又怨得了谁?”
    点点头,宗元甲道:“话是不错,孟达——我等不妨先探听一番,那家‘福海饭店’掌舵当家的,是何等样人物?”
    僧浩接口道:“不是我僧浩多嘴,盟主,除非我们找去‘福海饭店’,‘浣花塘’镇上人地生疏,找谁去探听这件事?”
    剑眉微微一皱,宗元甲道:“不错,‘福海饭店’当家的,如果真是红眉毛绿眼睛那流角色,‘浣花塘’离‘福海饭店’就在咫尺之间,酒肆饭馆的店小二,掌柜的,谁也不会替自己惹来那些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事……”
    孟达突然想了起来,道:“我孟达有个主意,盟主,不知行不行?”
    侧脸望了眼,宗元甲道:“你说来听听,孟达!”
    孟达道:“那天‘枫林湾’‘万盛客栈’,‘七海穷神’曲挺给您一支什么‘令’的玩意儿,说过天下丐帮弟子见到这支‘令’如见帮主本人,赴汤蹈火也要走一遭……”
    笑笑,宗元甲道:“你说是‘如意令’?”
    点点头,孟达道:“对了,‘如意令’……丐帮弟子就是要饭的,大城小镇那里都有要饭的,盟主,你不妨找个要饭的来,亮一亮这支‘如意令’,请他们跑腿探听一下。”
    宗元甲含笑道:“你这个主意不错,孟达,丐帮弟子遍散江湖每一角落,如水银泻地,无孔不钻,地方上风吹草动之事,瞒不过他们耳目……”
    僧浩接口道:“盟主,丐帮中弟子身份也有大小之分,要找个见过世面,懂得人情的才行……”
    三人骑在马背上谈着时,纵目看去,前面炊烟袅袅已是“浣花塘”镇上……
    来到镇上大街,找到热闹处,街边一块招牌上面有“顺来来酒店”四个黑漆大字。
    宗元甲一指,道:“就是这家“顺来酒店’吧!”
    三人下了马,把马拴上大门边木桩,走进店堂——店伙哈腰相迎,请他们来店堂中央一张座头,宗元甲回顾一瞥,沿墙有扇敞开的窗,贴着窗槛处有张客人尚未坐下的桌座。
    用手一指,宗元甲含笑道:“店家,就是这里吧!”
    三人坐下桌座,店伙端上酒菜,宗元甲从囊袋取出那支精致珍藏,晶莹剔透,五六寸长的玉如意,把这枚“如意令”放在敞开的那扇窗的窗槛上。
    僧浩道:“这主意不错,盟主,窗外是一条热闹的大街,来来往往人中,就有丐帮中要饭的,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三人吃喝谈着……宗元甲面对窗口,僧浩、孟达两人,分坐左右两边。!
    突然,窗外冒出一张蓬头垢脸,邋里邋遢的脸孔,朝窗槛上这支“如意令”看了看,又探头朝窗里桌座上的宗元甲直愣愣看来……
    宗元甲抬起脸,不由吃了一惊……这张邋遢脸孔接触到宗元甲投来视线,拔腿飞奔离去。
    “盟主,刚才那张一辈子没有洗过的脸孔,可能是丐帮中的小要饭……”
    点点头,宗元甲道:“就是你刚才说的,僧浩,丐帮中那些要饭的,身份也有大小之分……”
    孟达接口道:“那小要饭发现窗槛那支‘如意令’,可能去禀报这里‘浣花塘’镇上,有份量的要饭的……”
    三人吃喝谈着,窗外又冒出一张睑来……那张脸干干净净,头顶上还梳了一个发髻,一张长方脸型,年纪有四十多岁。
    窗外那人一看窗槛上“如意令”,又朝宗元甲投过一瞥,急急走进店堂来……肃穆、恭敬的站在宗元甲身边。
    宗元甲缓缓转过脸看去,这人穿了一套灰色的短衫棉裤,虽然打了不少补钉,却洗得很干净。
    这人见宗元甲回过脸来,垂下头,躬身一礼,问道:“窗槛上这支‘如意令’,是这位爷放下的?”
    宗元甲含笑一点头,道:“不错,是在下宗元甲……”
    这短衫袄裤的中年人,垂手道:“见‘如意令’如见帮主……丐帮湘北分舵舵主‘莲花手’邹青见过宗爷……”
    话到此,屈膝跪倒地上。
    急急把他扶起,宗元甲道:“邹分舵主,切莫行此大礼,宗某担受不起……”
    随即吩咐店伙端来一张座椅,添上一副杯筷,替僧浩、孟达两人引见过后,又道:“‘四海之内皆兄弟’,邹分舵主,宗某与贵上‘七海穷神’曲挺,乃是忘年之交!”
    坐下座椅,“莲花手”邹青拘泥于礼的问道:“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盟主,与宗爷名讳相同,是否……”
    替邹青杯里斟下酒后,宗元甲微微一点头,道:“不错,正是区区‘赤麟”宗元甲……”
    “莲花手”邹青知道宗元甲的身份后,而丐帮帮主的信符“如意令”会在此人手里,就并不感到意外了。
    欠身一礼,邹青问道:“宗盟主召见丐帮弟子,不知有何谕示?”
    宗元甲道:“宗某有一件事,想请教邹分舵主……”
    邹青道:“‘请教’两字不敢,宗盟主,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详!”
    宗元甲道:“这里‘浣花塘’镇南近郊,有一家‘福海饭店’,邹分舵主是否知道?”
    听到“福海饭店”四字,脸色微微一怔,“莲花手”邹青道:“小的知道,这家‘福海饭店’虽然用了‘饭店’两字,其实是个杀人不见血,噬人不吐骨的赌场……”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又问道:“把舵当家的,是何等样人物?”
    不错,江湖风吹草动之事,瞒不过丐帮中弟子耳目……这位丐帮湘北分舵主“莲花手”邹青道:“‘福海饭店’把舵当家的,名义上是黑道绿林中,一个有‘黑蝎子’之称的刁炳……”
    听出弦外之音,宗元甲接口道:“幕后又有何许人,邹分舵主?”
    “莲花手”邹青道:“这家以‘福海饭店’名称开设的赌场,是‘青冥会’的财路之一……”
    “赤麟”宗元甲听到这些话,感到十分意外——误打误撞。又撞上“青冥会”。
    目光投向宗元甲,邹青问道:“宗盟宅召见小的,问到‘浣花塘’镇南郊的‘福海饭店’,敢情……”
    宗元甲微微一点头。就把途中救下佟伦的这段经过说了出来,又道:“照此看来。那是佟伦陷入此泥沼,才落得如此下场!”
    邹青感慨不已的道:“何止佟伦一人,不知有多少人跌进此一陷阱,落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试探的,邹青问道:“宗盟宅,准备要向‘福海饭店’采取行动?”
    宗元甲道:“不错,但用兵之术必须‘知己知彼’,是以宗某才邀丐帮中弟子详细一问……找去那家‘福海饭店’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沉思了下,这位“莲花手”邹青道:“据小的知道,去那处赌场不少都是熟门熟路‘老客人’,若是陌生人贸然而去会使里面的人暗中注意……”
    微微一顿,邹青又道:“您三位衣衫鲜明,不妨先去‘福海饭店’对面的那家‘祥福茶楼’一坐……”
    听了百思不解,孟达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来:“衣衫鲜明,跟那家‘祥福茶楼’又扯得上什么关系?”
    邹青含笑道:“这位大爷,那家‘祥福茶楼’就是‘福海饭店’放出的眼线,除了注意近围动静外,有衣衫鲜明的客人去那家茶楼,里面掌柜的或是伙计,就会上前来搭讪,邀你们去对面赌场……”
    点点头,宗元甲道:“邹分舵主说得不错,若是茶楼掌柜的邀我等去‘福海饭店’,那就顺理成章,不会令人有所怀疑了!”
    邹青十分周到的又道:“宗盟主,是否要小的陪伴您三位前去?”
    宗元甲道:“那个佟伦已告诉我等‘福海饭店’的所在,在‘浣花塘’镇南郊,这就不必有劳邹分舵主了。”
    “莲花手”邹青不厌其详的把“福海饭店”的位置、地点详细说了下,又道:“由‘浣花塘’镇南街走去,走没有多远拐进一条横街,有座矗立的大厦巨宅,那就是‘福海饭店’。”
    宗元甲连连道谢,“莲花手”邹青见对方所要知道的事,自己都已说清楚,站起身躬身离去。
    “啊哈”一笑,孟达道:“这支‘如意令’还真管用呢,盟主!”
    收起“如意令”放进囊袋,宗元甲道:“这是丐帮帮主信符,丐帮弟子见到‘如意令’,如同见到帮主。”
    僧浩想到另外一个话题上,道:“盟主,据刚才那位丐帮分舵主说来,那家以‘福海饭店’作名称的赌场,实际上就是‘青冥会’中的财路之一?”
    宗元甲慨然道:“这些江湖败类,专作那些伤天害理,失去人性的榨财勾当……先是铸制‘铅银’,这里又是以‘诈赌’来牟获暴利……”
    孟达接口道:“盟主,我等午膳过后,就找去‘浣花塘’南郊的‘福海饭店’!”
    出“浣花塘”镇南端近郊,拐进一条横岔,宽阔的街路,可以看到一座巍峨、高大的建筑……这里就是“福海饭店”。
    “福海饭店”附近一带,星罗棋布,卫星似的散立着一栋栋的房子,有形形式式的各项买卖,这里也成了一个“市集”,热闹不下于“浣花塘”镇上的大街。
    三人三骑,来到这条街上……他们就是“赤麟”宗元甲,和僧浩、孟达两人。
    坐骑来到“福海饭店”对面的’祥福茶楼”前,孟达大得出奇的“嗨”了声,道:“这里有家茶馆,盟主,我们下马歇息再说……”
    孟达说得不错,这里不是“楼”,那是一座围上篱笆,上面搭起篷帐,占幅宽敞的茶馆,只是篱笆大门上,挂着一块“祥福茶楼”的招牌。
    三人下了坐骑,里面伙计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堆下笑脸,哈腰道:“三位爷请里面坐,牲口由小的来张罗!”
    三人进入茶馆,就有一个跟“大幻仙”姜冲模样相似的瘦老头儿走近前来,弯弯腰,含笑道:“您三位喝什么茶?”
    僧浩转过脸道:“老掌柜,替我们来壶‘香片’!”
    老掌柜把话吩咐下去,请三人坐下后,身子还是站在那里,那张瘦瘦黄黄的脸上,堆下笑容道:“您三位看来不像是前面‘浣花塘’镇上的乡亲?”
    笑了笑,孟达接口道:“你一双眼睛倒是真会看人,老掌柜……”
    指了指僧浩,又指了指宗元甲:“我二人陪同我们公子,往湘中一带收帐银,途中经过这里才下马歇息的……”
    听到“帐银”两字,老掌柜两颗黄豆大的眼珠连连眨动,那张又瘦又黄的脸上,挤出一缕笑容,顺着对方的口气,道:“是啊,年轻人出来外面,可以添加一些阅历、见闻,开开眼界……”
    坐茶馆就是打发时间,谈的话也是随口而出……孟达问道:“掌柜的,你老贵姓哪?”
    掌柜的一哈腰,道:“不敢,小老儿叫‘廖七’……”
    一副亲信随从的口气,僧浩接口道:“我们公子样样都是上选之材,就是爱好吃喝玩乐……玩起来,就把正经事丢得老远了……”
    宗元甲看着这两个“金戈双卫”贴身护卫一吹一搭,他脸上带着一缕笑意,并不开腔。
    这时店伙提了一壶茶,左手手指上夹着三只茶杯过来……老掌柜廖七急忙一手接过……
    熟练的把空杯放到三人面前,壶嘴对准杯子,倒下三杯茶,把茶壶放到桌上……
    指了指对面那座巍峨巨宅,老掌柜廖七向僧浩、孟达两人道:“你们公子爱吃喝玩乐,那里倒是个很好去处……”
    随着老掌柜廖七手指方向看去,孟达脸上一副迷惑不解之色,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诡秘的一笑,老掌柜廖七道:“‘福海饭店’……”
    宗元甲接口道:“我们沿途上来,每天是茶馆酒楼座上客,这‘福海饭店’做出的菜,不见得会比城里的好到哪里……再说,现在也不是吃喝的辰光……”
    嘻嘻一笑,老掌柜廖七道:“公子,这家‘福海饭店’可不像县城、镇集那些菜馆酒楼,里面名堂多呢……”
    话到这里,用手做了个手势,又道:“要玩这玩意儿,‘福海饭店’就有!”
    现在这位“啸天盟”盟主“赤瞵”宗元甲,看起来不像是睥睨江湖,称雄武林的风云人物——反而像是富家公子哥儿,纨绔弟子。
    看到老掌柜廖七做出的手势,宗元甲马上会意过来,笑了笑,道:“那家饭店里可以赌钱?”
    廖七点点头,道:“不错,公子,那家饭店里吃喝不必付钱……除了碰碰运气的‘赌’外,还有很多好玩的名堂……”
    这一听,这位“赤麟”宗元甲活像一个吃喝玩乐的“败家子”,笑了起来——却又带几分怀疑的道:“掌柜的,那家‘福海饭店’吃喝不用付钱,真有这回事?!”
    眯眯眼一笑,老掌柜廖七道:“假的不能真,真的假不了,公子,小老儿陪同您三位进‘福海饭店’一看,不就知道啦!”
    宗元甲站起身,朝桌上扔下一块碎银,含笑道:“老掌柜,你就陪我等三人,去那家饭店见识见识!”
    哈腰一礼,掌柜的廖七道:“是的,公子,小老儿这就陪您三位前去!”
    宗元甲走出茶馆,朝对面这座巍峨巨宅看去,不期然中两条剑眉微微一皱……
    这座巍峨巨宅看来有点古怪,说它是饭馆酒店,怎么看也不像——饭馆酒店,哪有闭上大门做买卖的?
    廖七走在前面,转过脸一笑,道:“公子,小老儿跟大门上几个哥儿招呼一声,不能怠慢了您三位客人,进大门后,就烦您三位自己去找好玩的去处了!”
    听到这话,宗元甲想到“浣花塘”镇街“顺来酒店”,“莲花手”邹青所说的话来——
    这家茶馆掌柜看来像是一番好意,其实是替这家赌场“拉客”。
    笑了笑,孟达道:“麻烦你了,掌柜的!”
    廖七来到紧闭的巨宅大门前,轻轻扣了几下门环,大门上开了一口尺来见方的“洞门”,露出一张浓眉巨目的面孔。
    廖七指了指衔尾进来的宗元甲等三人,向“洞门”里汉子微微一点头。
    这扇紧闭的巨宅大门,一阵“轧轧轧”声中,张了开来……廖七向三人哈腰一礼,道:“您三位去里面玩个痛快,小老儿不陪了!”
    宗元甲含笑微微一点头……三人进来里面,后面那扇大门又“轧轧轧”声中关上了。
    敢情这家取名“福海饭店”的赌场,对这方圆数百里地面上,爱好“碰碰运气”的人来说,并不算陌生的。
    虽然大门戒备森严,那只是防患意外的变故,如果是老马识途的“老客人”,或是由廖七这类的“皮条客”陪同来的,依然通行无阻。
    来这赌场的“老客人”,要直到精枯血竭,就像到了佟伦投环自尽的境地,才会消失了这“老客人”的资格。
    三人走过一条有三四丈长的走廊,尽头又有一扇闭上的门,这扇门没有人把守,轻轻一推,就推了开来。
    进入这扇门后,虽然外面是大白天,里面却还是亮着辉煌的灯火……
    人声喧嚷,汗臭,脂粉香,莺声燕语,杂着呼卢喝雉吆喝声,这里分列摆着各式各样的赌具,牌九、单双、骰子、押宝……只要是赌的玩意儿,都应有尽有,完全具备。
    每一项赌台形式不一,设备亦有异,但都有个主事,三名下手,另外加上几个把台脚的汉子。
    这些“碰碰运气”的客人中,有脑满肠肥的大商贾,有油头粉面的纨绔弟子,公子哥儿,有衣履鲜光却举止粗鲁的暴发户,也有三山五岳,横眉竖眼的江湖朋友……
    在这些人身边,有的依偎着一个花枝招展,形态轻佻妖冶的女子,更有些是雌雄莫辨,扭捏作态,令人恶心的“人妖”穿梭其间……不错,这家“福海饭店”除了“赌”外,更有“窑子”的调调儿。
    楼上还有特辟的房间,这里幽雅清静。有指定的人手招待——那是专供一般豪赌又不善喧嚣的特殊客人所用的,当然,楼上也有更奢侈,更舒服的“消魂”享受……但到“福海饭店”楼上的客人,身份又不一样了。
   

举报

第八章砸烂赌场
    孟达看得傻了眼……僧浩的脖子也直了起来!
    两人在尚未投入“啸天盟”时,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见闻阅历够,但眼前这等场面,那是“闺女上花轿”第一遭。
    “赤麟”宗元甲进来这里后,才知道这是一家极具规模的大赌窟……不但有“赌”也有“色”,就像一锅烈火上沸腾的油,人掉进里面,不但皮肉炸脆,连所有骨头也炸酥了。
    宗元甲视线缓缓游转,似乎在寻找他‘碰碰运气’的目标,嘴角一抿,微微一笑,已找到了——一处“押单双”的赌台。
    宗元甲移步过去,僧浩、孟达两人,衔尾跟在后面……宗元甲落坐在一张“押单双”赌台边的空座上,两人就侍立后面左右。
    坐下后,宗元甲并不马上下注,表情冷肃,凝神贯注摇宝主事的手法——武家有“听音辨位”的这一门功夫——他现在用上了。
    摇宝主事执“宝盒”的姿势,掌指的按压,运力的轻重,方向的移转,上下的翻动,这一切都包涵在“宝盒”中骰子滚转的声音……
    从骰子滚转的声音中,宗元甲才决定了下注的目标,取出一张银票,压了下去。
    主事庄家拉开嗓门吆喝:“开啦!”
    把“宝盒”盖子揭了开来,又是声吆喝:“一、三、六,十点,双赔!”
    抿嘴微微一笑,把台面上银票和赢来的银子,移到自己这边。
    围在“押单双”台面四周的客人,起先并未注意到,后来发现这位年轻客人,手气旺,每押必中,也就跟着他下……宗元甲押“单”,大伙儿跟着押“单”,宗元甲押“双”,也来个女口法炮制。
    宗元甲面前的金元宝、银锞子、银锭、银票,已渐渐堆高起来。
    站在后面左右两边的僧浩、孟达两人,脸上也起了不同的表情——僧浩似乎已意会到这是怎么回事,脸上带着笑意,像在欣赏一桩有趣的事。
    孟达一双眼珠发直,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百思不解之状——盟主恁的手气这么旺,每押必中。
    主事庄家“喊点”,原本是粗雄,悠长,又嘹亮,神气十足,充满着那种自信、骄傲、冷寂而又满不在乎的音韵!
    宗元甲面前的财富渐渐堆高,这位主事庄家“喊点”的声音,也渐渐变了……
    颤颤巍巍,抖索索,提心吊胆,沮丧疑惧,到了最后的尾音,更活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
    这一来,“押单双”赌台上的客人,全跟着宗元甲“走”了,谁都想沾沾这位年轻客人的“福”。
    宗元甲脸色肃穆,每当主事庄家摇过“宝盒”,他就移上一堆金锭银锞,押上“单”或“双”。
    赌台四围的那些客人,也就跟着上,照着宗元甲押下的“单”、“双”把赌资押上。
    “押单双”赌台的几名手下,不用说,也就成了“散财童子”,忙着把庄家边上铁箱里的金银,一锭一锭的散发出去。
    十多个腰壮膀粗,七煞瘟神似的大汉,已围上“押单双”的赌台。
    他们一个个形色不善,虽然尚未有任何行动,却不时以那种威胁似的眼光,狠狠地投向宗元甲。
    宗元甲连眼皮也不撩一下……“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偶尔来个“逢场作戏”,还会把这些妖魔小丑,牛鬼蛇神放在眼里?
    “散财童子”赔过钱后,那个主事“摇宝”的庄家,猛一挺胸,两只蒲扇似的手掌一伸,鼻子里“哼”了声,紧紧捧起那只“宝盒”,向宗元甲不友善的投过一瞥,才拉开嗓门吆喝:“下注,开啦!”
    宗元甲看了看自己面前堆起的“财富”,十分沉静的并没有动静。
    围绕在赌台四周的赌客,也没有动静——都在等这位年轻客人押定“单”或“双”后,才跟着下注。
    这种情形,是赌场“把舵”的最忌惮的事——他们不怕一人独赢,由于赢得再多,那也是一人份而已,到底是有限的。
    怕的就是其他赌客跟进,众人跟着这个赢家下注,如果这人真是手气旺,或是“玩名堂”的,别说每押必中,就算有六七成把握,庄家赔起来也够惨了……
    这是个“无底洞”,直向下面扔,赌场掌舵的即使拥有金山银山,不需多久,也要赔个一干二净。
    庄家在尚未揭开“宝盒”盖子前,客人可以下注,但看进“行家”眼里,就有前后不同的区别……
    客人在庄家摇“宝盒”时下注,那是不折不扣,纯靠客人自己的手气。
    但有些客人,要等庄家摇“宝盒”,把“宝盒”置于台面上后才下注,像这类客人,赌场里都会暗中加以注意。
    眼前“赤麟”宗元甲就是如此——每次都等庄家,把“宝盒”放下台面后,他才押注,这一下注,每押必中,从不落空。
    “格崩”一咬牙,庄家朝宗元甲狠狠瞪了眼,才高举“宝盒”,拉开嗓门吆喝起来。
    “要下注的……开啦……”
    这响声音,并未引起宗元甲的注意,游目四颐,似乎在观赏这家“福海饭店”,是否还欠缺了些什么……他没有动静,围着赌台的其他客人也都静止下来。
    这位主事庄家的,嘴皮掀动,喃喃嘀咕。捧在手里的“宝盒”开始摇动起来……
    手里的这只“宝盒”,先是上下摇,然后左右晃,接着一阵接一阵把“宝盒”抖动——一下高,一下低,跟着“砰”的声,四平八稳把“宝盒”放到台面上。
    主事庄家—,开始摇“宝盒”时,宗元甲又恢复了他原有的那副神情……
    全神贯注,仔细看,静静听,这一刹那问,完全注意在庄家手中那只“宝盒”上。
    庄家把“宝盒”放下台面,宗元甲似乎已获得一个满意的答案……毫不犹疑地把自己跟前金银,拨出一部分移向台面上……
    他押的是“单”!
    宗元甲这一下注,很快的,争先恐后的,其他那些客人,将自己赌注也押了上去一—当然,他们所押注的跟宗元甲不会两样。
    主事庄家头额上的汗水,一颗一颗直流下来,十分费劲的吼喝道:“快下注……‘宝盒’要开啦……”
    其实不需要这位庄家的吆喝,这些赌客动作干净利落,快速得紧——台面上金银早已都放下。
    庄家投向台面的两颗眼珠像要吐出来,又叫了声:“手离台面……开啦!”
    庄家那只粗厚的手却是非常灵巧——食姆两指拈着盒盖顶端的那颗圆珠,往上就提——比眼皮眨动一下还快,他的小指点向盒沿……
    也就在这火石电光之间,宗元甲脸色一寒,星眸闪芒,猝然朝庄家遥空一指!
    只在刹那,那个主事似乎挨上了什么,身子僵直不动……就像庙里的一尊泥菩萨。
    庄家的那张脸看来古怪——眼珠外凸,嘴巴歪斜,额上一条条青筋浮起……
    那食姆两指,就停留在抬起盒盖的刹那,那只小指恰恰提提拈上“宝盒”边沿……就要触动“宝盒”中的骰子。
    这短暂的过程中,先是一片冷寂,但随即爆起了惊诧的叫喊声,和沸腾的喧嚣声!
    不错,这个“押单双”主事庄家的,想玩花样,捣鬼搞名堂。
    “押单双”的赌徒行家,全知道这个规矩,也懂得这个窍门……
    “宝盒”落到台面,谁也不能再去摆动一下,连台面也不能晃动,为的就是求个公平无私。骰子放在滑溜溜的瓷缸里,摇成什么点数就是什么点数……
    随便一碰,轻轻一触,任何一颗骰子的翻动,就可以使整个已成“单”、“双”的是局起了变化,所以一等“宝盒”放下,谁也不能再去触动,不然,就是作弊作假,在玩花样。
    眼前这个主事庄家,就在搞鬼!
    看出名堂的赌客在短暂惊诧之后,立即愤怒起来,吼喝叫骂乱成一片!
    原来那些迷迷糊糊不明内委的客人们,马上也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也跟着起哄,尖叫嚣喝。
    活生生的证据就在眼前,那个正想做手脚的主事庄家,小手指头还点拨盒沿边上……
    但却又令人百思不解的,这个庄家想搞鬼名堂,干啥自己成了泥塑木雕,一动不动,自己出来作证呢?
    散立周围,那些“把场子”的人,起先也被愣住了,当他们看出情况后,业已来不及做任何掩饰,或是压制的工作……靠台面比较近的赌客,已经比他们更先揭开了这个弊端。
    那些“把场子”的大汉,不禁慌了手脚,有的往人堆里硬挤,准备对付宗元甲……有的脸上露出一副不想笑的笑脸,向那些赌客们解释……
    有的想抢救主事庄家,意图湮灭证据!
    身形拔起,宗元甲站到“押单双”的赌台上……声音虽然柔和,却是慑人有力:“各位,你等不准挪动,哪个若是擅自移动,就别怪区区在下出手无情了!”
    宗元甲这响声音发出,果然那些喧哗嘈杂的声音,暂时静止下来。
    就在这时候,“把场子”大汉的其中两人,同时采取了行动……
    一个抡臂一抖,三把银晃晃飞刀,向宗元甲暴射而至……另外那个……活的救不下,不如杀人灭口……野牛似的一头撞向仍然僵立在那里的主事庄家。
    僧浩、孟达两人看得清清楚楚,有人飞刀袭向盟主,但距离远,相救已来不及。
    站在台面上的宗元甲,反应敏锐——就在三把飞刀冷电似的闪射而至的刹那,腕掌闪翻,那口两尺六寸长的“昆吾金剑”已执握在手……
    “铮!铮!铮!”三响金铁交击声中,三把飞刀朝两个方向反弹而回……
    冷电似的“嗖!嗖”过处,那个投掷飞刀的大汉,发出一阵听来极不舒服的怪吼,被他自己打出的两把飞刀,拍进胸窝,“噔噔噔”跌退数步,仰天翻倒在地。
    另外那把飞刀,却剁穿了仆向主事庄家“把场子”大汉的背心——一个踉跄扑倒前面,这辈子再别想爬起来了。
    愣愣站在主事庄家身后的三个下手,敢情是活腻了,看到宗元甲站在台面上,就想来抢这个“便宜”……
    三人三双手,猛施劲道,想要掀翻这张“押单双”的宽阔台子……
    “昆吾金剑”剑身犹如金虹流荡,快得不能再快的刹那,三双人手,带起一蓬血雨,凌空飞起……
    三人想叫还没有叫出口的短暂间,胸窝又喷出一蓬鲜血……三人联手袭击宗元甲,也联手走向黄泉路。
    一声霹雳似的暴吼声响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嘿嘿嘿”的冷笑,道:“居然有人来踢场子找碴,找来‘黑蝎子’刁二爷的地盘,那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了……”
    另外一个嘶哑嗓门的声音,跟着响起:“各位老主顾,老朋友,有人来这里找碴生非,你们别跟他起哄,不然刀剑无眼,镖矢无情,挨上了也是白挨……是不是?”
    这些赌客目光回转……
    赫然发现在大厅四周,以及大门进口处,已布满了刀剑出鞘,张弓搭矢的黑衣大汉。
    这些黑衣汉子,一个个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一副欲待大开杀戒的架势。
    刚才那响焦雷似的声音来处,已站立一个身腿魁梧,一脸凶相的中年人,他又“嘿嘿”几声冷笑,道:“各位顾客,相信你们心里都有数,不必踩进这窝是非……眼前发生这点小小的误会,我们自会有个解决,不会牵连到各位身上……”
    那个嗓门嘶哑的人,五短身材,削瘦脸膛,一双蛇眼,阴阴的又道:“各位老主顾,今天买卖我们就做到现在为止,请各位收起自己的银钱,尽快离开这里。”
    眼前这种场面,当然无法继续下去,这些赌客们,各个怀着惊疑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离去……就这样,一窝子人很快走了一空。
    这间轩朗的大厅,刚才还是热闹非凡,这时已显得冷清清的,却又一片零乱。
    站在“押单双”台面上的宗元甲,双肩微微一晃,飘然而下。
    那个身材魁梧,一脸凶相的大汉,正待示意关上厅门,目光瞥处,却赫然发现尚有两个人没有离去……这两人似乎在谈着些什么。
    走近前,那大汉凶眼一瞪,道:“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蠢材,不滚出去,还逗留在这里干吗?”
    两人不理不睬……孟达鼻子里重重“哼”了声,向僧浩道:“‘武大郎戴纱帽,不知自己高矮’,我说僧浩,这龟孙王八在吆喝些啥啊?”
    “嗯”了声,僧浩道:“闻到一股骚臭怪味,这小子嘴巴很不干净呢!”
    缓缓转过身来,翻翻眼皮,孟达一副不耐烦的神情,道:“喂,你是谁?”
    这人颈子一直,胸膛一挺,道:“小子,你听着,你家大爷‘大角龙’项雷……”
    指着走向这边,五短身材,长了一对蛇眼的伙伴,嘿声一笑,又道:“这位是‘石狐’贺飞,我二人乃是‘黑蝎子’刁炳刁爷麾下大将……小子,你又是谁?”
    “嗤”声一笑,孟达道:“你不认识我?”
    怔了怔,这个“大角龙”项雷朝孟达上下打量了眼,才摇摇头道:“从未见过!”
    吼了声,孟达道:“入娘的,你这个大逆不孝的灰孙子,连你家祖爷也不认识啦。”
    “大角龙”项雷一声暴吼:“小子,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待老子扯破你这张臭嘴皮,看你还敢不敢在你家爷爷身上占便宜!”
    “呼”的声,油钵大的拳头,直朝孟达兜头兜脸一记砸来。
    长了一副铁金钢,巨无霸的身躯,但孟达却是灵活得紧,不架不挡,轻轻一闪,身形已挪向一边。
    指着“石狐”贺飞,僧浩招招手道:“来,来,咱哥儿俩松松筋骨,亲热亲热……”
    “石狐”贺飞一声吼叱:“王八小子,谁跟你是‘哥儿’?!”
    呼呼呼一连八拳,分向僧浩上中下三盘劈去。
    僧浩一声:“来得好……”
    身形一错,闪过对方,接着一个“龙翻九天”已探到“石狐”贺飞面前,左手一晃,右掌中、食中两指如戟,“双龙争珠”,直向“石狐”贺飞双眼点来。
    这个“石狐”贺飞,手上功夫还不含糊,似乎还有几下子…….不接不架,双肩一晃,左足向外一滑,身子已若风车似的闪出五尺。
    僧浩一个旋身,双手一伸一探,“金龙现爪”、“探步捋阴”,一连两招。
    贺飞一式“白鹤展翅”,身游如风,又自到了僧浩的身后。
    僧浩一声长啸,身子一个闪纵,拳影挥霍,狂风暴雨似的向对方袭来……
    这边孟达和项雷照面交上手,不慌不忙,已展出三十二路“巧打擒拿”,夹着二十四路“八卦行功”。
    孟达和僧浩投入“啸天盟”,厕身盟主“赤麟”宗元甲护卫,但两人一身所学,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此刻孟达和这个“大角龙”项雷照面交上手,但见他沉如山岳,动若怒狮,进如游龙翩云,退若猛虎出柙,一招一式,攻多守少,犀利无匹,吞吐如电。
    行家交上手,便知有没有。
    到目前为止,这个“大角龙”项雷还不知道年轻人和那两个中年汉子的底细、来历,但手上几个回合一过,不但不敢轻敌,反而心头暗暗一寒,已知对方是个扎手劲敌。
    “大角龙”项雷,练有一手“螳螂拳”……
    扎手强敌当前,就把“螳螂拳”的招数,尽量施展开来……抓,拉,据、挂、腾,闪,挡,掷……运用八个字诀,十指如钩,臂似风环!
    双方经有三十余回合,以目前来说,两人尚未分出高下。
    但“大角龙”项雷,自己心里很清楚……
    自己出尽功力,使尽“螳螂拳”神妙招数,仍然无法克敌制胜,显然对方所怀之学,还在自己之上。
    三十余回合过后,“大角龙”项雷已渐渐感觉到,对方两臂其硬如铁,拳脚马步十分沉稳,简直无懈可击,那是少有遇到的劲敌。
    “大角龙”项雷除了“螳螂拳”外,还研练一门“螳螂爪”绝技……
    如把全身劲力,运用到十只手指头上,坚如铁石也得洞穿,但偏偏遇上个自称“祖爷爷”的劲敌,竟然无法奏效……
    每当“大角龙”项雷铁指弹出,向对方要害穴道下手时,手指尚未沾到对方身上,他自己“关尺脉”或是“曲池穴”等处,已遭对方三指用“铁扫帚”之式扫来,或是用“金龙手”砍上。
    项雷出手“螳螂爪”制敌未成,他自己立时觉得手臂一麻,真气一懈,原来“铁指”已毫无劲道展出。
    边上壁上观的“赤麟”宗元甲,对这两个自己贴身护卫施展之学,也不禁暗暗为之赞赏。
    “大角龙”项雷,“石狐”贺飞激战僧浩、孟达两个,赌场中原来那些杀气腾腾,目中无人的“把场子”大汉,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不但脸上那层“杀气”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一个个反都似成了“偎灶猫”。
    凝神观战的“赤麟”宗元甲,不经意中朝大厅回顾一匝之际,不由轻轻“哦”了一声……
    就在那些手执兵器,一列“把场子”大汉前,已站立一个老者……
    这老者年纪看来说“老”不算老,约莫在六十左右,身材略见矮小,面容瘦削,深目隆准,豹头虎项,手上捧了一口“九耳八环厚背紫金刀”。
    这老者露脸睹场大厅,显然并无人引见介绍,但“赤麟”宗元甲从对方那份气魄、神态看来,不会错,这就是“主”了……
    依宗元甲估计,这老者应该就是以“福海饭店”作名义开设赌场,“青冥会”中高手,这家赌场把舵当家的“黑蝎子”刁炳了。
    不错,这老者就是“黑蝎子”刁炳!
    “黑蝎子”刁炳来大厅作壁上观,并非才始来到,而是已来了一段时间,由于宗元甲凝神观战,就没有注意到刁炳身上。
    双方打斗的情景,已尽入“黑蝎子”刁炳的眼中……谁输谁赢,虽然尚未完全表露出来,但看进刁炳眼中已成定局……
    冷然,而又含着慑人的声威,“黑蝎子”刁炳向大厅打斗场子,道:“项雷、贺飞,不必再丢人现眼,还不替我快快退下……”
    这话听进正在舍命苦战中的项雷、贺飞两入耳里,不但并无“不好受”的感觉,反觉“如蒙大赦”,不然就要血溅七尺,丧命对方之手了。
    两人听到“黑蝎子”刁炳这话,虚晃一招,闪退到边上。
    “黑蝎子”刁炳走来场子中央,目光投向壁上观的宗元甲,冷然一笑道:“不错,‘不是猛龙不过江’,年轻朋友,你带了贵仆二人,来刁某地盘露了一手……”
    笑了笑,宗元甲缓步行来,道:“好说,好说,刁朋友,那是你夸奖了……”
    双目熠熠如电,刁炳目注问道:“请示下名号,年轻朋友,刁某可以有个称呼!”
    宗元甲投向孟达一瞥……孟达吐出一阵击鼓、鸣锣似的声音,道:“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不错,真是“击鼓鸣锣”的声音,这话听进。黑蝎子”刁炳耳里,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大角龙”项雷走前一步,不想问的却把这句话问了出来——指了指孟达问道:“你又是谁,朋友?”
    孟达咧嘴一笑,指着僧浩,又指向自己鼻尖道:“他是‘燕子飞’僧浩,我是‘铁背熊’孟达,我们‘金戈双卫’是盟主贴身护卫——朋友,不会感到太意外吧?!”
    人个名,树个影……“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会来这里踹场子找碴,使“黑蝎子”刁炳感到十分意外,但江湖上混混的,把自己名号,看得比自己老命还重。
    既然找来“福海饭店”,自己就是把命赌上,好歹总得有个交待。
    嘿嘿一笑,刁炳道:“久闻尊驾剑法睥睨江湖,称雄天下武林,宗元甲,长话短说,刁某手中这把‘九耳八环厚背紫金刀’陪你走上几招,如何?”
    点头一笑,宗元甲道:“倒也干脆,刁朋友,你开设的这赌场,你我除了手中见个高下之外,不妨也来一赌!你是否有此雅兴?”
    听来出奇,也感到有点意外,“黑蝎子”刁炳不由问道:“赌些什么?如何赌法?”
    宗元甲道:“就在你我刀剑上见个输赢,宗某技不如人,若败在你‘黑蝎子’刁炳之手,天下武林从此不再有‘啸天盟’这三个字……”
    脸色一怔,孟达两眼直愣愣朝他盟主看来;僧浩却是微微一笑。
    刁炳接口问道:“你赢了又如何,宗元甲?”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若宗某技艺胜你一筹,刁朋友,你就收起这家赌场,不再作此杀人不见血,噬人不吐骨的勾当。”
    嘿嘿嘿笑了起来,刁炳道:“天下武林赫赫有名的‘啸天盟’门派,与我这个赌场‘烂摊子’作赌注,宗元甲,你未免太不划算了!”
    宗元甲道:“划算不划算在我,答不答应是你——”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宗某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在江湖道义上以此作为赌注,刁朋友,即使你不答应,宗某人没有一个交待,也不会‘空手’离去!”
    “嘿嘿嘿!”又纵声笑了起来,“黑蝎子”刁炳道:“好一个‘江湖道义’,宗元甲,区区刁炳舍命陪君子就是。”
    话到此一晃身,走中锋,迈大步,“厚背紫金刀”扬空一闪,“流星飞坠”,直向宗元甲眉心点来。
    宗元甲“冷虹宝剑”出鞘,这一照面,已看出这“黑蝎子”刁炳施展的是“罗汉刀”刀法,身手不俗……
    一声薄叱:“来得好……”
    略一仰面,退左脚,进右脚,右手剑光一扬,“海鸥掠波”,反向“黑蝎子”刁炳左肋刺了过去。
    这个“黑蝎子”刁炳果然绝非沽名钓誉之流,手上硬有两把刷子……衣袖拂处,身形一晃,一式“月挂林梢”,向宗元甲肩膀横劈过去。
    宗元甲倏然一个退步,身子一缩,“卧虎挡门”,避过了这一刀。
    刁炳喝声:“好快身法……”
    跟着又踏进一步,“肩挑夕阳”,进招递上,又向宗元甲胸间砍到。
    不慌不忙,长啸一声,宗元甲一立剑身,“回山环水”,让过一刀,“冷虹宝剑”交于左手,顺势向后平扫,直向刁炳右颈削下。
    刁炳急急向下一煞腰背,“当”的金铁交击声中,“厚背紫金刀”和“冷虹宝剑”迎个正着,溅出一溜火星,一双刀剑硬招架上,响出一片龙吟之声。
    两人心中一惊,急忙各自跳开……
    宗元甲一看手中“冷虹宝剑”,依然似一汪秋水,分毫无损。
    “黑蝎子”刁炳一看手中“厚背紫金刀”,近刀尖处,已崩了麦粒一般大小的裂口。
    武家交手,兵刃损折,正是大忌——刁炳一声怒吼,跃身一纵,疾若飞鸟,又向宗元甲扑了过来。
    宗元甲一闪身,一套“摩云须弥剑”剑法施展出来……
    “斜掠拍翼”、“独钓寒江”、“步步生莲”——一招紧似一招,向刁炳递来。
    刁炳一声沉喝:“来得好!”
    “厚背紫金刀”过处,刀芒似电,风雨不透。
    瞬眼之间,已走了二十余回合……两人刀剑,化作一团银光冷电,宗元甲趁虚透隙,剑光一绕,一式石火掠芒,“嗖”的向刁炳当胸点进。
    此番“黑蝎子”刁炳与“啸天盟”盟主宗元甲照面交上手,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怠慢——对方步法迅疾,剑招诡秘,见中盘一招递来,急忙吸胸凹腹,身形霍的向左一层……
    “厚背紫金刀”招走“力贯长虹”,迎向对方攻来的一式,向剑脊横戳而下。
    如果刁炳这一记撞个正着,任何人手中兵刃,也都会给崩飞脱手。
    壁上观的孟达,两眼发直,暗叫一声“不好”。
    这位“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却是不慌不忙一一沉腕,“翔云滑啄”,剑尖一垂,剑身一划,易上为下,反向刁炳手腕截斩过来。
    这一式,连消带打,乃是精湛剑术的行家“赤麟”宗元甲的精萃绝技,攻敌所必救。
    咧嘴一笑,孟达向旁边僧浩道:“僧浩,盟主这一手真行……”
    转脸投过一瞥,僧浩抿抿嘴唇道:“不行还成么?”
    刁炳大吃一惊,霍地向下一挫腰,“怪蟒翻身”,窜出五六步,跟着单臂一抡,“厚背紫金刀”势挟劲风,招走“立地狂飚”,直向对方斜肩带背砍了下来。
    宗元甲塌身转腰,“凤凰展翅”,一标身,贴地如流,待“紫金刀”锋口如电一般掠了过去后……连人带剑,“玉女投梭”,直刺刁炳软肋。
    “黑蝎子”刁炳急忙扭身回刀……刀背砸上对方剑脊,“当”声交击声中,把“冷虹宝剑”架住。
    “福海饭店”赌场中的“大角龙”项雷,“石狐”贺飞,以及那些“把场子”的汉子,各个屏息凝气,朝刀剑打斗中的刁炳、宗元甲看来……
    这些人,生怕他们把舵当家的落败,若是这一“败”,刁炳就得收起赌场这个“烂摊子”,这些牛鬼蛇神,妖魔小丑的“窝”也就没有了。
    两人蝴蝶穿花似的斗到四十余回合……
    蓦地里人影一分,寒光一闪,跟着一声冷叱:“朋友,撤手!”
    衔尾又是“当”的一响……那把“厚背紫金刀”,飞出两丈外,坠落地上。
    “黑蝎子”刁炳赤手空拳向后一纵……立即吐气开声道:“宗盟主,且慢!”
    就这石火电光之间的演变下……
    “赤麟”宗元甲手执“冷虹宝剑”,嘴角噙着一缕笑意,目注刁炳。
    “黑蝎子”刁炳抱拳施礼,心悦诚服。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11:54 , Processed in 0.26562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