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八十一章逆天道报应乃血
    找到河边的堤林子,并不是一桩难事,燕铁衣在略略询问过几位路人之后,业已来到那一片黑压压的,成长带状沿着河边密植的树林之前。
    这一段沿河而植的林木,迤逦约一里多长,植林的部分,也是“青河镇”面临青河最宽的地方。
    入林之后,燕铁衣几乎不费什么功夫,便已找着了那一帮人——而呈露在他眼前的景像,都是一副如何令人血脉贲张的地狱写实!
    二十多个人围在林中的一块空地上,四周空地上有两丈方圆,七八盏风灯高挑着,青虚虚,与赤艳艳的光焰便映照在两个赤身裸露的身体上,那两个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男的被倒吊着,两条大腿分开悬挂于两棵树的枝桠上,承担他全身重量的,却只是分别勒陷入双脚大姆指之内的两根细韧钢丝,他全身上下都是纵横的伤痕,有被锐器刺破的窟窿,有遭利刃割裂的翻卷肌肉,也有受重物击打的乌肿瘀紫,周身没有一块完整处,紫红的血,便随身上往下滴,流过头脸,凝黏发丝,玷污了地下一大片,这个人的面孔早已变了形,但见血糊糊的一团,也分不清原来是个什么模样了,他姿势古怪的倒吊在那里,微微在颤抖,在晃摇。
    女的是被平摆在地下,四仰八叉的伸展手脚,手脚腕筋处全以深钉入土的木桩连靠着,紧缚皮索,使人便固定在四根木桩上了,女人的全身在痉挛,在颤抖,痛苦的蹦直又扭曲——这不是由于她身上的几处伤痕,而是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丑怪的,恶形恶状的粗汉!
    一个狂笑着,像头饱食的野豹般满足又笨重的爬起来,另一个又似饿红了眼的豺狼扑了下去,喘息声混合着兽性的狂笑,混和着窒噎的呻吟,那落红,那痛泪,女人扯歪了一张脸,偏向一边的嘴里啃满了泥沙!
    闪耀的灯火映幻着那些通红的,昂奋的,充满原始残暴意味的汗湿面孔,他们一个个凸瞪着眼珠,开合着鼻孔,张大着嘴巴,呼吸粗浊而急促,他们都在注视着这幕刺激而惨无人道的丑剧,看他们那种狂热迫切的模样,似乎除了刺激之外,并没有谁体会及其中尚蕴有惨绝人寰的事实!
    燕铁衣闭了闭眼——每在这样的情景下,他便特别的冷静,瞬息里,他已决定了他该怎么做。
    于是,他很快的找到了江奇,遗憾的是,江奇也同他身边每一个恶胚的形状相似,竟无能以令人谅解的任何一丝可恕处——凶残、狠毒、丑恶,充满了兽性!
    假以神的手来抱报应吧。
    燕铁衣用头巾的下摆连接上另一角,刚好掩住了他半张面庞,他的身形便一阵旋风也似激卷而起。
    风声带着回荡的狂飙掠出,一抹眩目夺神的寒芒闪电似的来自虚无的长虹,长虹是飞旋的,流灿的,快如无定的飞向永恒。
    十几颗人头便骨碌碌拋掷起来,当溜溜的鲜血还在热哄哄的竞相标射,另六七名汉子业已骇然发现自己的胸腹开了膛,那么怪诞的溢出了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
    当两名心胆俱裂的大汉刚刚拔腿想逃的一剎那,冷芒已突然降散,有如炸碎了一枚晶球——两个人发出那种不似人声的惨号,倒摔向后,他们的胸膛上,赫然呈现着集如蜂窝般的密集伤口。
    一个牛高马大的块头猛吼如雷,举起手中利斧狠劈过去,燕铁衣连瞟都不瞟他一眼,“太阿”轻弹,一抹星雨逼得那人怪叫急退,星雨的绚灿幻映中,剑锋却来自另一个角度,深深插入对方的肚皮,又将那手舞足蹈的巨人躯体拚甩出林外!
    有五六条身影在亡命般打横里奔逃,争先恐后,跌跌撞撞,而江奇亦在其中。
    凌空跃起,燕铁衣长衫兜风,彷佛驭气飞腾,他连串的筋斗翻滚,剑刃闪电般吞吐,在同一时间,透进了奔逃中的人同一个部分,后脑。
    是的,除了江奇。
    赤艳艳的鲜血掺杂着白腻腻的脑浆,全在剑尖飞扬中成串弹扬,而闷嚎声如伤兽濒绝前的呼号,奔逃中的几个人齐齐往前滚跌。
    江奇也吓破了胆,虽未挨剑,都也嘶叫着仆倒,瘫痪般连爬也爬不动了。
    回过身来,燕铁衣先解下倒号着的那个男人,略一查视,微觉宽心——这个男人虽然受创甚多,奄奄一息,都还活着,而且,很可能会继续活下去。
    先自怀中摸出一粒止血顺气的金丹来塞进对方嘴里,然后,他慢慢走向女人那边,一个大汉裤子退下一半,犹当卧在女人身上,正在白痴般张口结舌的瞪着他。
    燕铁衣木然注视那呆鸟一样的汉子,冷冷的道:“起来!”
    汉子宛若掉了魂,楞楞的没有动。
    燕铁衣的声音突如霹雳。
    “滚起来!”
    猛一哆嗦,那人手足无措的从女人身上滚跌,才只屈起一只右膝,太阿的锋刃已透穿了他的咽喉,这位仁兄双目穿直,一声惨叫正受阻于喉管,剑身猝弯弹,这人已飞撞上丈外的一棵树叉中间,定定的插在那里,像是早就丈量妥当,由他自已一头撞入的!
    救下那女人,燕铁衣迅速剥下一件尸体上的外衫替她盖上,这可怜的女人似乎尚未由过度的悲恐震悸中恢复过来,在不停的颤抖,痉挛,仍在不停的扭动。
    背后的传来一阵轻微的哆嗦声——有人想趁隙潜逃。
    咬咬牙,燕铁衣长剑反射,他整个人也凌空飞旋,冷电闪处,倏然翻回。
    江奇惨叫着一头栽跌,抚着大腿剧烈的抽搐,五官扭曲,冷汗淋漓——燕铁去已一剑透穿了他的左腿根,里外两个血窟窿。
    又找了一件衣衫掩在那男人的身体上,燕铁衣正在考虑着如何救活这一对不幸的兄妹,滚跌在地下的江奇已蓦的怪叫起来:“好……你杀得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别说你蒙住脸,即使你化成灰,我也能一眼就把你挑拣出来……哎……痛死我了。”
    燕铁衣转过身来,目光冷凛的注视着灰头土脸,扯歪了嘴巴的江奇,江奇甫一接触到燕铁衣冷锐如剪的双眸,不觉机伶伶的打了个哆嗦,彷佛被什么无形的禁制慑伏住一样,连连往后退缩……
    踏上一步,燕铁衣平静得可怕的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脸颊的肌肉跳动着,江奇心腔狂跳,冷汗如浆,他恐惧的瞪着眼睛,硬撑着上半身,努力拖着那条伤腿朝后移……。
    燕铁衣缓缓的道:“不错,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突然全身震跳了一下,江奇惊骇的嘶喊:“不……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燕铁衣低沉的道:“我没有杀你,但你必须明白,我为什么没有杀你!你原是这群恶毒畜生里最该杀的一个!”
    粗重的喘息着,江奇急迫的叫:“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也是我姐姐朋友……天底下那有杀戮友人胞弟的道理?”
    燕铁衣生硬的道:“没有杀你,是我的不该,江奇,以你的邪秽天性,龌龊本质,以你神人共愤的罪行来说,你早就应下地狱去,我一再次地饶你,我必将懊悔对你的宽恕,然而,看在你兄姐的情分上,我情愿承受自己错失下的结果。”
    江奇吸着气,挣扎着嚷:“你说话要算话……不能像刚才那样抽冷子放倒我……”
    燕铁衣咬着牙道:“自来,我未曾漏杀过一个像你这种天良灭绝的恶棍,但却无法不将你超生——江奇,你千万记住,这一次,乃是最后一次了!”
    两眼中闪掠过一抹极难查觉的恶毒之色,江奇心里在狠狠的诅咒着,表面却一派诚惶诚恐的模样:“我不会再招惹你……真的,我将学着像平常人一样过下去。”
    燕铁衣漠然道:“看你的造化吧,江奇,好自为之。”
    于是,这条浮上浅滩的青河之蛟,便拖着那条伤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自林隙中狼狈遁去。
    燕铁衣的感受异常深澈,他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他也清楚江奇不是一个可以渡化的人,但他却只有如此,为了江昂,更为了江萍,他不能太过刺伤这两位兄妹的心。
    回首望着地下那两个陷于晕迷中的兄妹,燕铁衣心中有着无限的悲悯,这也是走江湖的人,在风霜里挣扎活的苦命男女,但苍天啊,他们犯了什么错,作了什么孽!竟被那群流痞无赖,糟蹋到了这田地?
    叹息着,燕铁衣沉重的走了过去!
    ***
    才只是第二天的清晨,燕铁衣已听到门扉上急促的敲击声。
    他早已起身梳洗完毕了,阵阵的叩门声传来,他不禁微皱双眉,放下手中的茶盅亲自往应门。
    门启处,赫然是满面焦急愤怒之色的江萍。
    晨间的江萍,也有着晨间的清新与鲜洁,容颜细致,肌肤光净,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显得有异,她在此刻看来,应该是妩媚柔腕的。
    并不太觉惊讶,燕铁衣安详的一笑:“江姑娘,你早。”
    江萍三不管匆匆走进门里,未曾开口,已幽怨的瞪着燕铁衣,跺了跺脚。
    燕铁衣平静的道:“你的神气不对,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江萍悻然道:“问你呀!”
    笑笑,燕铁衣道:“问我?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么晓得是什么事?”
    江萍气急的道:“燕大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昨天晚上在河边堤林里出了大乱子,我三弟江奇也受了重伤,伤他的人,就是你!”
    “哦”了一声,燕铁衣闲闲的道:“原来你问的是这件事,不错,伤了江奇的人,就是我。”
    江萍又恼又恨的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燕大哥,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江奇虽有错处,却总是我的嫡亲胞弟,好歹你也该看在我的面上曲予包涵,怎能把他伤成了那样?而你这么对不起我,竟还似个没事人一般优哉游哉……你,你根本就不尊重我!”
    燕铁衣锐利的道:“江姑娘,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的来谈论这件事?不要激动,不要争执,只是判定一下是非,评议一个公理?”
    江萍已醒悟到自己的失态与失言,她有些不安的咬着嘴唇,面庞已浮现了红晕,轻轻的,她点点头。
    还请江萍在小厅的圆椅上坐下,燕铁衣却站着,他古井不波的道:“有关令弟受伤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江萍微垂下视线,低声道:“镇上昨天夜里就传开了,下人们听到风声,回来告诉我,我急忙赶了出去,忙了半宵,才在一个郎中家里找到正在疗伤的三弟,一见面他就向我吼叫谩骂,说是你把他伤成了这样。”
    燕铁衣道:“那只是一点很轻微的创伤。”
    一听这话,江萍不禁又有了气:“很‘轻微’的创伤?利刃透穿了左腿根的部位,相对两个血窟窿,肌翻肉绽,鲜血染赤了半截衣裤,只差他那条腿还没断掉,燕大哥,这种险些造成残废后果的伤势,你竟视为轻微?”
    燕铁衣道:“是的,不算重。”
    江萍怒形于色的道:“那么,燕大哥,请你告诉我,在你看来,要把江奇怎么样割剐了才算适当?”
    背负双手,燕铁衣道:“江姑娘,以他所犯的罪行来说,刀切碎剐也不算过分!”
    猛的站起,江萍气得脸色铁青:“什……么?你,你竟这样对我说话!”
    燕铁衣道:“因为我说得是有道理。”
    江萍眼眶红了,唇角抽搐着:“你……一点也不顾惜我,一点也不让我。”
    燕铁衣摇摇头,道:“可要听我把话说完?”
    窒噎一声,江萍又重重坐下去。
    慢慢的,燕铁衣道:“昨天晚上,青河边的堤林里,发生了一桩令人发指的惨事—
    —也就是你所说的那场,‘乱子’。”
    顿了顿,他又接下去道:“有两个来自外地的兄妹,到‘青河镇’的集场子上卖解献艺——我想你也知道,这乃是江湖上最落拓的一种求生方式,但却正当,哥哥名叫杜仲平,妹妹名叫杜仲如,是相依为命的同胞手足,就如同你和江奇的关系一样……”
    江萍注意聆听着,却仍未开口。
    燕铁衣又道:“兄妹二人,练的是外门功夫,实在说,粗浅得很,只是花巧多,式样俏而已,管不上什么用场,然则江湖卖艺的行当也不必真刀真枪地与人命,学的就是个好看罢了,只要热闹紧凑,不冷场就行,他们两位,是在昨天上午才来到‘青河镇’的……”
    江萍忍不住问道:“来了以后呢?”
    燕铁衣不徐不缓的道:“昨天下午,兄妹二人已在集场上演过一场,收入尚称不恶,黄昏时分,他们再度鸣锣开场,正在人头围聚,将要表演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大帮横眉竖眼的当地无赖,这帮无赖不但赶散了围观的群众,更蛮不讲理的动手捣砸卖艺兄妹的摊子道具,他们兄妹自然出面阻止,并询问原因……。”
    江萍急道:“真是欺人太甚——那些混蛋,是为了什么要如此胡来?”
    燕铁衣道:“为了这兄妹两个不曾拜码头,叩山门,乞求他们恩准赏这口饭吃!”
    江萍怒冲冲的道:“简直岂有此理,他们既不是官府,又不是公衙,镇里的集场亦非私产,人家卖艺营生,凭什么要向这些帮无赖求拜?”
    点点头,燕铁衣道:“说得正是,但这兄妹二人都尚不敢像你这样顶撞他们,只是好言相求,陪笑求情,然而这帮子牛鬼蛇神却硬是不肯甘休,非要拆他兄妹的摊子,撵他们离开不可,事情就这样闹僵了。”
    江萍抱不平的道:“任是谁也忍不下这口气,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他们如此横行霸道,当然人家受不了。”
    燕铁衣道:“于是,这帮子流痞便一拥而上,和卖艺的兄妹打了起来,前面我业已说过,一般跑江湖卖艺的大多没什么真本领,舞弄着好看则可,硬拆硬拚都不见得高明,对方人多势众,打久了,兄妹二人自然不是敌手,便双双落败被擒。”
    江萍着急的道:“后来呢?怎么样?”
    燕铁衣道:“后来,兄妹两个被那些三等畜生押到河边的堤林子里,男的在饱受毒打之后,用两条细韧钢丝缚在双脚姆指之上倒吊起来,女的则被大字形钉牢在地下,由那群无赖予以轮奸……”
    倒吸了一口凉气,江萍惊惊又震骇的失声道:“天,竟真有这样惨无人道的事?那些禽兽,他们就不怕报应!”
    燕铁衣微笑道:“在我赶达堤林之中的时候,恰是第四个人在强暴杜仲如,旁边还围绕着十余名看戏的,要说没有报应么?我就是他们的报应了!”
    江萍快意的道:“燕大哥,杀得好!”
    表情有些古怪,燕铁衣道:“真杀得好?”
    用力点头,江萍道:“当然!”
    燕铁衣稳沉的道:“这群畜牲不如的青皮无赖,自称为‘铁胆十英’之属,其中,便有令弟江奇在内,而且,看情形,他还是处于发号施令的地位!”
    僵木了半晌,江萍用手扶着额角,艰涩的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内情。”
    燕铁衣道:“这是千真万确的实际经过,江姑娘,我可以为我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起誓,也欢迎你向任何一个目睹此事的人查证!”
    脸色是青白的,青白中含蕴着羞辱,包融着悲哀,江萍像是只这一会就变得憔悴了,疲惫了,她痛苦的道:“我!我相信你所说的……燕大哥,江奇他……他太令我失望……”
    燕铁衣淡淡的道:“那二十余头畜生,我悉数斩杀于当场,只留下令弟一命,江姑娘,这算不算看在令兄及你的面上?算不算尊重你们?”
    江萍愧疚不安得连声音都噎住了:“对不起……燕大哥……请原谅我……我错怪你了……”
    燕铁衣安闲的道:“我半生江湖以还,斗杀豁命,求的是个义字,凡是一旦遇上逆伦败德,丧天害理之辈,俱皆斩尽杀绝,毫不迟疑,江奇乃是少之又少的例外——犯下他这种罪行,而只受一剑之报,江姑娘,还能说是过重么?”
    江萍怯怯的道:“是……是不重。”
    燕铁衣直视江萍,道:“若不是为了令兄,不是为了你,江姑娘,令弟此时早已轮回转世了。”
    垂下头,江萍嗫嚅着道:“燕大哥……请你恕宥我先前的失态……我……我收回那些冒犯你的话。”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我不怪你,江姑娘,问题在于你的弟弟,他是如此残暴狠毒,邪恶寡情,而且已经定了型,扎了根,再难改易,将来,真不知该如何善后?”
    江萍喃喃的道:“这……叫我怎么说?”
    燕铁衣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情悒郁的道:“江姑娘,令弟恶根已深,只怕难以渡化,迟早,也是一个祸害,目前不加束缚,以后必将更为大患,为了不使令兄及你遭其牵累,还是尽快筹思因应之策,求个了断。”
    怵然一惊,江萍道:“你的意思是?”
    燕铁衣冷肃的道:“法子是有,怕是贤兄妹难下决断!”
    舐舐嘴唇,江萍苦涩的道:“说说看,燕大哥……”
    略微踌蹰,燕铁衣苦笑道:“我在考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越俎代庖?在身分及立场上,我原不该涉入府上的家务纠纷之中,况且又是出的这种伐人手足的主意……”
    江萍真挚的道:“不,燕大哥,你的出发点是至善的,又是为了我们好,我明白,你尤其不愿我受到伤害……”
    燕铁衣宽慰的道:“你能想到这一层,我就安心了。”
    江萍轻轻的道:“燕大哥,你打算要我们用什么方法来约束三弟?请你直说,大哥和我也可以斟酌办理。”
    燕铁衣沉吟着道:“让我再想想……”
    咬咬下唇,江萍道:“看你,燕大哥,刚才你还怕我们难下决断,现在倒是你,怎么又忽然犹豫推搪起来了!”
    燕铁衣凝重的道:“我实不该出这样的主意,但为了你们兄妹将来的日子能得和祥平静,为了令弟得以安安分分的活下去,我又势须甘冒不韪,表此心迹!”
    江萍急道:“燕大哥,你就别犹疑了,快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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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昧情亲变起不测
    燕铁衣双手互握,低沉的道:“江奇对令兄及你有着极深的恨意,恨意的来源始自两端;其一,贤兄妹的为人处世及心性操守与他的做法南辕北辙,相距甚远,观念上的不能配合,自然就影响到行为上的迥异,也因此造成了贤兄妹对他的力图约束和他对贤兄妹的执意反抗,久而久之,他便产生了怨恨,双方也就有了隔阂。”
    点点头,江萍忧虑的道:“是这样。”
    燕铁衣接着道:“其二,由于他名下应得的一份祖产,令兄迄今尚未分配给他,在他下意识的想法里,便认为贤兄妹有意侵吞他的应得利益,排挤他于继承体系之外。”
    江萍急道:“燕大哥,这完全是三弟的想法错误,曲解了大哥和我的一番苦心,祖上遗留下来的偌大产业,乃是属于我们三人的,分配的细则早经爹在临终时一一详列,并有亲族尊长在场为证,大哥和我,各有各应得的家产,又怎么会觊觎三弟名下的一份?
    江家的财富甚厚,我们各自所得,已足够终生享用不尽,我们怎会这么贪,这么狠,还想侵占三弟的继承权利?”
    燕铁衣道:“贤兄妹当然不可能有这种念头。”
    江萍有些激动的道:“三弟名下应得的一份祖产,所以到现在尚未划分给他,只因为他年纪尚轻又品德欠端,平日浪荡逍遥,胡天朗帝已惯,毫不懂得保成守业之道,大哥和我深怕他一旦掌握了如此一笔财富,难免遭受歹人诱惑,将到手家财挥霍尽净,因此而更入歧途,越陷越深,是以由大哥和我替他暂加保管,等他将来稍能收歛,定心悔悟之后再交付给他,我们可向天起誓,绝对未存有丝毫异念。”
    燕铁衣道:“不错,你兄妹二位是这样想,实际上也是对江奇的一种爱护,但是,江奇会这样明白么?他已完全被他自己的偏邪观念所蒙蔽,完全被他自己的歪曲意识所迷混,以非作是,早就否定了你及令兄对他的一片善意!”
    江萍十分难过咬着嘴唇,痛苦的摇着头。
    燕铁衣缓缓的道:“在了解江奇的思想观念之后,再谈到他的为人及操守,江姑娘,那更是丑恶得可怕,暴戾得可恨,凉薄得可憎,针对他的一切,我想给你们兄妹一个慈悲却又似乎过分了些的建议,但我的建议不管表面的形态如何,实质上却是为了你们全家好,为了你们将来的平安和祥设想……”
    静静的,江萍道:“我在听着。”
    燕铁衣肃穆的道:“江奇名下应得的一份财产,可以立即分给他,他得到他所要的,便会离开这个家。”
    江萍迟疑的道:“但是,燕大哥……”
    摆摆手,燕铁衣道:“你怕他财富到手,便会挥霍一空么?无须顾虑,我将在他获得这笔家产之后,废去他的武功,闭锁他力量之泉,要他变成一个不能逞暴施虐的弱小之人,他没有了活动的本钱,失去行恶的体能,自然就会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了……”
    江萍惊得脸色泛白,期期艾艾的道:“不,燕大哥,你不可以这样做……这是在伤害他。”
    燕铁衣道:“在我施展此项手法的先期——大约有两三个月的光景,他免不了会受点折磨,譬如说虚软,疲乏,以及经常晕眩或筋骨僵麻等反应,但时间不会太久,这段日期过去之后,就会一切如常了,只是往后不能再行运力贯劲,而这点小小的痛苦,比起他因此所获得的福泽实在算不了什么。”
    连连摇头,江萍道:“我不能这样对待三弟,燕大哥,一个男人失去了他代表男人的本能,便等于失去了自尊,失去了希望,更失去了生机,那是在糟蹋和凌辱他,叫他一辈子抬不起头……不,燕大哥,这太过分,也太残酷。”
    燕铁衣耐着性子道:“江姑娘,天下有许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儒雅秀士,人家照样活得很骄傲,过得很愉快,人的自尊,希望、与生机,不在于暴力的运用或威势的表现,乃在于这个人有没有品德操守,有没有仁厚善良之心。”
    江萍固执的道:“请替我想,燕大哥,江奇是我的嫡亲手足,同父同母同胞所生的弟弟,他再怎么胡闹,再怎么对他兄姐不谅解,他可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说什么也不该如此对付他,令他痛苦终生,怨恨终生。”
    燕铁衣慎重的道:“他痛苦也好,怨恨亦罢,江姑娘,至坐要比他毁了自己,又毁了你们来得容易承受,纵然是伤害了他,也强似有一天被人将他凌迟碎剐!”
    江萍尖声道:“你——你竟然诅咒他?”
    燕铁衣沉沉的道:“我是在告诉你一件必然的事实!”
    江萍气苦的道:“你对他存有成见,才这样放不过他……江奇是坏,我们是该设法加以约束,但却不是你所说的这种方法,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恶毒方法!”
    默然了,燕铁衣深深太息。
    江萍继续激昂的道:“不管怎么说,你要如此对付江奇我是决不答应,原先我是以为你有什么妙计良策,想不到竟是这么粗陋的手段,你不要忘记,江奇好歹总是我的弟弟,对他我负有父母的嘱托和身为姐姐的责任,我教导不好他,已是罪孽深重,却不能反过来陷害他。”
    燕铁衣变得出奇的冷静,他淡淡的道:“江姑娘,我原就不该逾分多此一举的,只是为了替贤兄妹二位打算而已,你赞同,固然很好,否则也无所谓,在我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我要特别强调的是,对江奇,我毫无成见,亦非放不过他,我之如此献议,动机纯系出自慈悲,为了将来府上的长远安宁设想,更为了防祸患于异日。”
    江萍坚持着道:“我不会赞同你的看法——燕大哥,我弟弟虽然不好,也是个有心肝有血肉的人,我不相信感化不了他,规正不了他!”
    燕铁衣道:“希望你的观念是正确的,江姑娘。”
    江萍自信的道:“不会错,或者这需要化多点时间。”
    带着悲悯意味的瞧着江萍,燕铁衣道:“告诉我,你为了劝他当好,以前已花费了多少辰光?”
    面容浮晕,江萍却不悦的道:“那是以前的事,一个人要从根本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
    吁吁叹口气,燕铁衣道:“只有一点要提醒你,江姑娘,人这一生,没有多少光阴可供虚耗,瞬息间,便已走到尽头了。”
    江萍恼怒的道:“你的方法倒是干脆省事,但你莫忘了,你要对付的人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弟弟!”
    漠然笑了,燕铁衣道:“老实说,如果我有弟弟若此,只有两种结局,一是这个弟弟早已不在,一是他早已脱胎换骨了,我断不会遗患迄今!”
    江萍气愤的道:“你讽刺我。”
    燕铁衣平静的道:“这也是告诉你一个必然的事实!”
    小巧的鼻翅儿急速嗡合唇角在不住抽搐,江萍的眼眶又红了,她忍着泪,窒噎着道:“我从未想到……从未想到你是如此利嘴利舌……而你竟用你的利嘴利舌来刺伤我。”
    燕铁衣没有生气,他温和又真挚的道:“江姑娘,你说错了,我这不是在刺伤你,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兄弟好,否则,我大可置身事外,或尽表此“天官赐福”般的赞词,岂不是彼此顺心顺意得多?然而,这就失去朋友的立场与一个知交应有的态度了;我想,你宁肯要一个直率忠耿的谏者,而不甘取一个谄媚奉承的小人吧?”
    江萍拭着泪,委屈的道:“但你一点也不让我。”
    燕铁衣道:“原则上我是不肯苟同的,江姑娘,因为爱护的意义不是柔顺奉承,真理更不容私情来抹煞,忠言往往逆耳,可不是?”
    江萍嗔道:“你又来了。”
    燕铁衣无可奈何的苦笑着:“关于这件事,我已说了我想说的了,业已尽了我对你的本分,江姑娘,取舍之间,便在于你自己的选择了?”
    江萍站了起来,幽幽的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的方法我不能接受,并且,希望你不要去游说我大哥,有时候,男人的心比较硬,也比较狠。”
    跟着站起,燕铁衣道:“我不是个有惯于重复自讨没趣的人,江姑娘,这样的反应,有一次已经很够消受的了。”
    怔了怔,江萍神情哀怨的道:“你在恨我?”
    燕铁衣笑笑,道:“没有,只觉得你不够理智,太昧于情感。”
    江萍酸楚的道:“燕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燕铁衣道:“不必客气,请说。”
    垂下视线,江萍极轻极细的道:“别让这件事影响了我们……就当做它从没有发过生,你和我……还是你和我一样。”
    燕铁衣尊重的道:“我并不似你想象中那样心胸偏狭,江姑娘,是的,你和我,仍旧是你和我!”
    仰起目光,江萍泪波盈盈的注视着燕铁衣:“谢谢你,燕大哥,这样我就定心了。”
    微叹一声,燕铁衣道:“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傻女孩。”
    带着泪笑了,江萍急速转身奔出门外——望着她裙裾飘飞的背影,燕铁衣不由暗自太息,溺爱与偏袒也许种下了祸根,将来,一旦恶果蔓延开来,又该如何收拾?
    ***
    自燕铁衣来到“青河镇”江府,转眼间已经住满一个月了。
    这期间,江昂的伤势痊愈得很快,月余来,差不多完全康复如常,除了体气还有点虚弱,其它方面已和未受伤前一样的健朗。
    在这段辰光里,江府上一切都很平静,没有外来的搔扰或警兆,而燕铁衣与江萍之间的情感,也与日俱增,越发深挚——虽然他们曾经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争执。
    光阴总是会消逝的,感觉上或是慢,或是快,对流走的岁月而言,并发生不了丝毫影响,有影响的只是生活在这一段光阴中的人们;几天来,燕铁衣已在盘算归期了,责任就似重担压着他,温柔乡在、这里,铁血风雨中兄弟们的呼唤却在那边。
    这是午后。
    燕铁衣正想小睡一会,才待往寝室走,外面已传来江昂的声音:“大当家,大当家……”
    转回身来燕铁衣迎向房门,只见江昂一边走近,一边笑吟吟的道:“果然大当家未曾出去,你一个人在么?”
    燕铁衣笑道:“只有我一个人在。”
    呆了一下,江昂道:“舍妹没和大当家一起?”
    燕铁衣道:“没有,昨天我们聊了好一阵,今日尚未见到她呢。”
    江昂迷惑的伸手朝自己脑门上敲了敲,道:“奇怪,这丫头片子疯到那里去啦?大半天没见人,如果她有事上街,也不会不告诉我一声呀。”
    燕铁衣闲闲的道:“大概在她自己房里吧?”
    摇摇头,江昂道:“不在,我已经去找过了,不但不在房里,整个宅院全寻遍了也不见她的影子,我还以为她在大当家这里,因为有一桩佃租的问题,定得问问她才清楚,一时我尚犹豫着该不该前来打扰,谁知她竟没同大当家在一起。”
    燕铁衣道:“会不会上街购物或到她闺中姐妹什么人的家里去了?”
    江昂道:“不可能去买东西,因为她的小钱囊还摆在妆台上,舍妹更没有串门子的习惯,况且,一向她只要出门,我在家的话,她都会和我招呼过了才走,从来未曾不声不响的离开过。”
    燕铁衣神色已有些凝重,他低声问:“侍候令妹的几位婢子佣妇呢?她们也没见着人?”
    舐着嘴唇,江昂道:“只有一个小丫环大早提水进房供舍妹梳洗时看见她业已起身,由嘉嘉服侍着,正在更衣,以后就没有再看见她了,连什么时候出门去都不知道。”
    燕铁衣皱着眉道:“令妹的闺阁之中,有谁与她同住?”
    江昂忙道:“除了她的贴身使女嘉嘉外,就没有别人了,其它的婢子佣妇等在舍妹另一幢相邻的屋舍里,怪的是嘉嘉,也不知去了何处。”
    燕铁衣道:“如果令妹闺阁之内发生了什么变异,她们能够查觉么?”
    江昂不解的道:“变异?大当家是说?”
    燕铁衣急躁的道:“我是说,如果令妹所居之处出了事,她们听不听得到!”
    大吃一惊,江昂慌张的问:“大当家,不可能出什么事吧?否则我们怎会一点声息都没有察觉?宅子里很平静,也不像发生了什么乱子的模样。”
    燕铁衣出了房门,冷冷的道:“不露痕迹便偷天换日的事多得很——江兄你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
    江昂抹了把汗,忙道:“啊,是的,舍妹居处与下人的屋舍相距甚近,如果有了什么较大的声响,应该可以听到。”
    燕铁衣喃喃的道:“但她们却丝毫未觉异动……人却不见了?”
    江昂不禁也紧张起来:“大当家,真会出事么?”
    燕铁衣道:“难说,我也但愿是一场虚惊,走,带我去看看令妹的住处!”
    从那精巧净雅,充满了馨怡气氛的江萍闺阁中出来,燕铁衣的表情更为阴沉了,阴沉中,煞气隐现,有一种遭人戏弄后的愤怒神色。
    江萍的香阁里陈设有条不紊,摆置的家具对象井然有序,丝毫不见零乱,当然,更没有挣扎或碰撞后遗留的痕迹——就如同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移步出了房门一样,平顺得没有半点勉强的味道。
    可是,她去了那里?还有嘉嘉?
    照江昂所说,他妹妹从来不曾私自外出,也从来没有不告擅离的习惯,而她人却不见了,整座宅子里也毫无踪迹可寻,这其中,到底显示着什么玄虚?
    江昂悄觑着燕铁衣的脸色,忑忐的道:“大当家,依你看,是不是出了楼子?”
    燕铁衣答非所问的道:“其它的人也都没有见过令妹及嘉嘉?”
    江昂不安的道:“我都问过了,全没见着。”
    缓缓沿着庭院中的碎石小径往前走,燕铁衣形态沉重,默然无语。
    跟在一旁的江昂忍不住了,又小心翼翼的道:“大当家,我们该怎么办?”
    燕铁衣硬的道:“我正在想。”
    江昂又抹了把汗,吶吶的道:“说不定……呃,舍妹只是偶然兴致来了,出去逛逛,临时忘了告诉我。”
    燕铁衣叹了口气:“人的最大毛病,便在凡事总朝好处想,待到变起肘腋,就手足无措了,江兄,我们要面对现实,先往最坏的方面打算吧。”
    江昂惶然道:“大当家,这最坏的方面,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燕铁衣道:“譬如说——绑架一类。”
    倒吸了一口寒气,江昂张口结舌:“绑……绑架?老天,谁会来绑我妹妹的架?”
    燕铁衣冷寞的道:“很简单,或许是你的仇家,唾涎你们的财富的人,也或许是对令妹渴慕而不得的主儿——”
    江昂脱口大叫:“易连顺!”
    燕铁衣微微颔首:“有此可能,但亦非必然?”
    咬牙切齿,江昂愤怒的道:“易连顺这畜生,如果真是他绑架了二妹,我要不将他剥皮抽筋,就不姓江!”
    燕铁衣道:“先别冲动,我们会查个明白不是姓易的所为最好,否则,他就要为他的失策付出巨大的代价了!”
    江昂握拳击掌,恨恨的道:“大当家,我们马上去“大裕集”找他算帐!”
    燕铁衣萧索的道:“沉住气!江兄,易连顺的根盘在那里,他跑不了,如果是他干的,他既然敢干,便必不打算跑!”
    江昂正待再说什么,小径的那一边,下人江坤业已气嘘嘘的奔了过来,一面跑,一面挥动着手上的一方蓝缎锦囊,口里急促的呼叫:“大少爷,大少爷,有人刚刚送了一样东西到门上来,乃是关于小姐的事。”
    才想开口斥责江坤的大惊小怪的江昂,闻言之下顾不得骂人,他赶忙抢上前去,一把将锦里取过,匆匆启里查视,这一看,不由脸色立里,汗如雨下:“燕铁衣站在侧傍斜乜了一眼,看到锦囊之内,只有一桩对象——一面晶莹碧绿,上雕浮纹的翠牌,薄如铜板,大小有似人的姆指。
    江昂气急败坏的跺着脚道:“糟了糟了,二妹果然被人架掳走啦,这就是她一直挂在颈子上的吉祥牌符啊,贴身配带的东西都落到别人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江坤人呢?
    人现在何处?”
    惶悚怔忡的江坤,有些迷惘的道:“人?大少爷说的是什么人?”
    江昂大吼:“送这东西来的人呀,你这楞头,我还会问什么人?”
    江坤嗫嚅着道:“人已经走了,大少爷。”
    江昂咆哮一声,起步前冲:“没用的饭桶,还不随我去追!”
    冷冷的,燕铁衣道:“不必追了。”
    猛的煞住势子,江昂又急又慌又恼的叫:“大当家,这送符牌来的人便是一条线索,也是找出舍妹下落的唯一关键,如此重要的人证,怎么可以放他离去?”
    燕铁衣缓步走上前来,平静的道:“稍安毋躁,江兄,看你平时蛮机警怎的一旦事情临头便慌了手脚,失了主张?这样鲁莽是不行的,你且先定定心,从头问起。”
    江昂急得头顶冒烟的喊着:“大当家,大当家,眼下不是谈道理论修养的时候,我们再要延误上一会,那送东西来的人便追不上了!”
    双眉深皱,燕铁衣道:“你怎么还在钻牛角尖?谁叫你去追赶那送东西来的人?你追他的目的又在何处?”
    江昂嚷嚷着:“追上那人就能问出舍妹的下落来啊,大当家,你想……”
    打断了对方的语尾,燕铁衣漠然道:“不用你告诉我“想”什么,江兄,论江湖上的阅历,行事处事的经验,你还稍嫌生嫩了些,现在你且先住嘴,让我来问几句话,行么?”
    江昂十分勉强的退开了两步,不再出声,但脸红脖子粗的憋了好一肚皮怒气。
    燕铁衣没有理他,径自询问江坤:“送东西来的那人,是否留下了什么话?”
    江坤连连点头道:“就在柱香时刻之前,门上来了一个又瘦又干的汉子,冲着小的便塞下这方锦囊,说了一句,要找你们二小姐且来“大裕集”易府便知分晓,然后转身自去,小的追在后面呼叫了几声,那人却头也不回,又快又疾的走了个无影无踪。”
    燕铁衣向江昂道:“江兄,你听到了?”
    搓搓手,江昂讪讪的道:“原来那人留下了话……”
    燕铁衣毫无表情的道:“我早就猜想对方一定会有言语或信函留交下来,因为他们若须保密,便不必多此一举,再派人送来令妹的贴身对象;他们既然有了如此明确的表示,理所当然会点出一条路,好叫我们顺着路往前走。”
    江昂难为情的道:“大当家,我是一时情急……江坤也混帐,未曾尽早告诉我对方留话的事。”
    苦着脸,江坤吶吶的道:“大少爷,你压根就没给小的禀告下文的机会。”
    一瞪眼,江昂叱道:“你还多嘴?”
    燕铁衣摆摆手,道:“江兄,以道上的一般情形而言,举凡这种传信递万的角色,大多是专门跑腿听差的小人物,没什么分量,也不会知道很多事,他们只是受人差遣,奉命而行,即使拿下,对我们亦不可能有太大帮助,反倒落给对方一个讥我无量失度的口实,放他走,才是比较在行的方式!”
    江昂心悦诚服的道:“大当家说得是,只怪我经验不够,定力太差。”
    说着,他不禁又急了起来:“舍妹夫踪的原因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她是被易连顺那小子劫掳去了,大当家,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燕铁衣道:“找易连顺去!”
    握拳向空挥舞了几下,江昂咬牙道:“这个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狂徒莽夫,他真是欺人太甚,目无余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起我的妹妹来了,要不还他一个公道,给他几分颜色,我江昂往后尚能在“青河镇”住下去么?”
    燕铁衣道:“他会付出代价的,江兄,而且这代价之大,将要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江昂焦灼的道:“我们得赶快,大当家,我妹妹落在他们手里,只怕危在俄倾,姓易的小子唾涎舍妹已经不是一朝一夕。”
    燕铁衣的面颊微微抽搐,语气却异常冷峭:“如果她对令妹做了什么,他就后悔莫及了。”
    顿了顿,他又道:“江兄,你的身子挺得住么?”
    江昂忙道:“没有问题,我业已壮健如牛!”
    点点头,燕铁衣道:“那么去取你的兵刃,我在门口等你!”
    江昂交待江坤立即备马,他自己有如一阵风似的奔了回去;燕铁衣背着手走向前门,一路上,他在思索着一桩疑惑,一桩可能潜伏在“大裕集”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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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施小计请君入瓮
    蹄声如雷中,双骑并辔奔向“大裕集”。
    江昂全身劲装携配着一对又薄又锋利的无鞘“双叶刀”,双刀合一,斜别腰侧,在衣袂飞扬,束发丝带的飘拂中,英姿自见,颇为洒逸不凡。
    燕铁衣长衫迎风拂动,嘴里咬着头巾一角,策骑奔驰,默然无语。
    靠近了一点,江昂高声问道:“大当家,你在想什么心事呀?”
    燕铁衣吐出咬在嘴里的巾角,微微放缓了坐骑的速度:“你有没有想到,易连顺为什么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呆了呆,江昂愤怒的道:“他是要借此羞辱我江家。”
    摇摇头,燕铁衣道:“姓易的不会这么幼稚,劫掳令妹的事,非同小可,传出去对他有害无利,但他却悍然干了,并且毫不忌讳的通知于你,这其中,恐怕别有图谋!”
    江昂气恨的道:“这畜生,他莫非是想勒索?”
    燕铁衣道:“以他的富厚财势来说,他会么?”
    江昂在鞍上移动了一下坐姿,自己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易家有的是钱,似乎不该有这种打算。”
    燕铁衣道:“不是为财,而他唾涎令妹,亦已劫掳到手,他却不求隐密其事,反倒唯恐我们不知,立时遣人来告,骨子里,他在动的什么邪门?”
    敲敲额角,江昂不解的道:“不错,这王八蛋是在动的什么邪门?”
    燕铁衣深沉的道:“据我想,他是要一劳永逸,一网打尽!”
    江昂愕然道:“大当家,此话怎说?”
    燕铁衣目注前路,缓缓的道:“你是令妹的兄长,在‘青河镇’甚有名气,本身亦非可欺之人,而我是你的朋友,与令妹相交颇善,令妹的被劫,你我自然不会甘休,依情度理,我们两人都将立时追究探查令妹下落,而最大的嫌疑,便是‘大裕集’的易连顺,这一点,我们想得到,易连顺也会想得到!”
    江昂忙道:“这又如何?”
    燕铁衣道:“你身怀技艺,我不易相与,他们全很清楚,令妹虽被劫掳,易连顺却难以高枕无忧渡其逍遥岁月,为了一劳永逸,他势须将我二人诱往歼杀,才能免除后患,去其忌虑。”
    眼皮目下的肌肉猛跳,江昂破口大骂:“这个恶毒阴狠的狗东西,真是天良丧尽,人性全无,他居然定下如此一条斩尽杀绝的毒计,妄想坑害我们——上苍有眼,便看他的阴谋能否得逞?”
    燕铁衣道:“你且莫激动,这只是我的猜测,是否保准,目下也还不敢断言。”
    江昂嗔目切齿的道:“错不了,大当家,姓易的定然是敲的这等算盘,这天打雷劈的孽种!”
    望着两边迅速倒退的景物,燕铁衣又道:“此次前往‘大裕集’,江兄,我们都得加上几分小心,对方必然是早有准备,认为吃定了我们,才会来上这一手。”
    “呸”了一声,江昂怒道:“做他的清秋大梦,吃定了我们?他们即使吃定了我,也能吃定了大当家你么?真是笑话!”
    燕铁衣道:“问题是,不知他们业已晓得我的底细否?”
    江昂迷惘的道:“知不知道大当家的底细,对局面的演变也有影响么?”
    燕铁衣道:“当然——如果他们已经明白了我是谁,犹敢前来传信挑引,则他们必已请到极为厉害强悍的高手助阵方敢如此,反之,他们纵然有人帮场,实力便不会过于铺陈了,这其中的关系很大……”
    江昂有些忐忑的道:“但是,以大当家震山撼岳,力敌万夫之能,不管他们摆到何等阵仗,该也不堪大当家一击。”
    淡淡一笑,燕铁衣道:“我们讲事实,不要说神话,江兄,我是一个人,一个与你同样为血肉之躯的人,或许我比较强而有力,但也止于人所能的极限,不要把我看得太超凡,否则,你就会失望了。”
    江昂不安的道:“大当家,你可得撑着啊,这一趟,全赖着你了。”
    燕铁衣道:“放心,我会尽力——我请你不要把我看得太过神奇,但是,你也不必对我泄气,比你所想象最好的我要差些,比你所想象最坏的,我多少要好一点。”
    尴尬的咧着嘴,江昂道:“我知道,大当家是谦虚。”
    燕铁衣忽道:“江兄,我们把奔势缓下来,不必急着赶。”
    江昂瞪大了眼:“大当家,事情慢不得啊!”
    燕铁衣道:“我们并不延宕,江兄,我只是要狙击后面的跟踪者,或许可以得点收获。”
    吃了一惊,江昂急忙回头,却见来路上一片静荡,除了他们双骑奔行之际所扬起的灰尘滚滚以外,并没有发觉其它的异兆;抹了把汗,他道:“后面没有人呀,大当家,你莫非搞错了?”
    燕铁衣道:“比较高明的跟踪是不须太过接近目标的,江兄,跟踪者可以遥遥吊缀于后,随着远处的尘头行动即可;我的判断大概不会有错。”
    江昂微现紧张的道:“那么,我们在何处狙击他们?”
    略一顾盼,燕铁衣道:“前面有条横过路中的小河,河上那座木桥,江兄你看见了?”
    长身朝前望瞭望,江昂道:“看见了,就在半里开外。”
    燕铁衣道:“稍停过桥的时候,我便翻身离鞍攀附桥下,你仍然骑马照直前奔,让跟踪者随着尘头跟踪而来,我就会在他们行经木桥的当口加以狙击!”
    江昂道:“我可在大当家动手之际相助一臂。”
    燕铁衣道:“不必了,收拾几个小角色,犯不上如此劳师动众。”
    江昂没有坚持,他又问道:“我在过桥多远再转回来呢?”
    忖度了一下,燕铁衣道:“大概三四里路之后,你再往回转。”
    江昂又扭头看了看,惊疑不定的道:“你留神,大当家。”
    笑笑,燕铁衣道:“多谢关注。”
    于是,双骑奔至那座木桥之前,桥下,半满的河水黄黑混浊,河面约有丈多宽,沿河两边生着杂乱的草丛;木桥的年代也相当久远了,马蹄踏上,除了响起轰轰的空洞回声之外,桥身也在不住晃动,策骑奔至桥的中间,江昂方待提醒燕铁衣准备行动,扭头间却赫然发觉燕铁衣踪迹早杳,他那乘坐骑还在跟着骋驰。
    江昂骑着一匹马领着一匹马,扬起漫天的灰沙往前蹚了下去,从远处看,根本搞不清楚那匹马上有人或是无人。
    燕铁衣便静静的攀附在木桥的桥梁下,他全身紧贴着梁柱,双手十指宛若铁勾也似扣在桥板之内,他一点也不着急,他的预料很少出错,他相信会有情况随后发生——如果不是他推测的那样,才真叫意外呢。
    易连顺在大白天里计掳了江萍,跟着又派人到来明揭实表,完全一副挑衅煽动又轻藐狂妄的架势,然而,这只是表面上如此,燕铁衣判断对方骨子里必然早有了安排,定下了步骤从劫掳江萍,报信逗引,一直到“大裕集”布下的陷阱,绝对皆有在他们认为十分完善的计划,燕铁衣本人与江昂的可能反应及行动,他们也会预作推断,因此,燕铁衣认为己方的举止,业已受到敌人的监视,乃是极其合理的,现在,他就要证明一下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大约过了盏茶光景,攀隐在桥底的燕铁衣,便已听到了一阵急剧的蹄声,正从“青河镇”的方向奔来这边,他在蹄声的落点及疏繁声音中听辨,不禁笑了——敢情那也是两骑。
    等待着,燕铁衣在默默估量对方的奔速及位置,当那种擂鼓似的蹄声滚到了桥上,桥身又开始了有些晃动时,他猝然斜射于桥侧的空间,却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折曲动作里笔直上冲,宛若鹰隼,猛扑而下。
    那只是一抹光影的闪映,一阵飙的卷荡罢了。
    正骑在马上奔过桥面的两名大汉,甚至连什么景像尚未看清,只觉一团黑影暴闪之下,两位仁兄已经怪叫着自鞍上摔落。
    燕铁衣一言不发,双手各自提着那两个人的后领,连拖带拽的扯到路边,将他们横掼于地,而不待这二位跌得七荤八素的朋友定下神来,他已扬手如电,左右开弓,一个人给了他们十几下响脆沉重的大耳光。
    齿血喷溅中,两位仁兄被打得一边,“嗷”“嗷”惨号,一边溜地翻滚,三魂六魄几乎都被打掉了一半。
    背着手,燕铁衣气定神闲的站向一旁,等着对方从惊乱昏沉中清醒过来,他的模样就和一个与事无关的局外人相似。
    爬在地下晃动着脑袋,喘着粗气,一口一口唾吐着血水的那两位仁兄,好歹总算恢复了神智,各自抬起两张血污瘀紫的肿涨面孔,迷迷糊糊的找寻着目标——那狠揍他们的人,视线蒙胧中,燕铁衣正向他们颔首微笑。
    陡然间,那两人表情大变,却在一剎那的惊骇之后勉强扮出茫然的神气来掩饰,但是,他们的表演显然不是天才,内心的反应难以与面部的形态互为沟通,转变之间,笨拙而又僵木。
    笑了笑,燕铁衣道:“久不相见了,二位。”
    抑着头,其中一个生了双倒八字眉的仁兄拭去了嘴唇的血债,期期艾艾的道:“你……
    你是什么人?怎么突然袭击我们?朝庭有法……江湖有道……就算……你要拦路行劫……
    好歹……也该先放下句话来……那有……那有才照面便施辣手的规矩?”
    另一位窄额狭鼻的朋友也咿唔不清的道:“可……可不是……你看……竟把我们揍成……这等模样……”
    燕铁衣笑容可掬的道:“二位不认识我么?”
    那两人极难察觉的极快的,互觑了一眼,齐齐摇头;倒八眉吶吶的道:“认识你?
    我们……我们怎会认识你?”
    燕铁衣道:“当真不识?”
    倒八眉苦着脸道:“朋友,若是真个认识你倒又好了,我哥两何至于吃这等苦头?
    的确,我们不知道今天以前和你在那里见过。”
    点点头,燕铁衣问另外一位:“那么,想你也是和你的伙计一样,不认得我了?”
    那一位拚命舐着嘴唇道:“我……我想不出在何处见过你……”
    燕铁衣笑道:“刚才揪你们下马的那一着,便叫‘下马威’,接下来每位奉送的十来记大耳光,权做‘当头棒’,‘下马威’也施了,‘当头棒’也喝了,可憾你们执迷不悟,犹不醒觉,把我看成了一头呆鸟,罢罢,二位既不上路,我便只好朝绝处干。”
    蓦地一哆嗦,倒八眉骇然道:“你,你待干啥?”
    燕铁衣搓搓手,道:“对不住,二位便搭当一起到阎王老子那里应卯吧!”
    窄额狭鼻的那个尖声叫:“喂,喂,你莫非是疯了?我们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只为了不认得你,你居然就要杀害我们?这算什么名堂?”
    燕铁衣安详的道:“为了要证明二位所言不虚——如果我先宰了你们当中的一个,另一个仍然不认识我,你们说的话就有一半真实性,设若再将剩下的一个也宰了,你们依旧是不认得我,便表示你们全说的是实话。”
    倒八眉惊怒交加的喊了起来:“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就算你是大霸天,二皇上,也不作与这般整治人,你完全是蛮干一通嘛。”
    另一位跟着嚷:“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妨摆明了,犯得上开这种损人的玩笑?”
    脸色倏沉,燕铁衣暴烈的道:“好,我们彼此之间都不用再玩笑下去了,说吧!你们是‘大裕集’易连顺那狗头手下的什么角色?”
    倒八眉反应迅速,他立即一叠声的呼起冤来:“你可冤死我们了,我们和那什么易连顺素不相识,又如何与他扯得上干系?朋友,你是找错人啦!”
    那一个也道:“可不是,我哥两只是自混自管的苦哈哈,姓易的高高在上,有钱有势,我们又如何攀得上交情?你弄岔了!”
    燕铁衣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你有你的千般妙策,我有我的不变之规——他早就辩实了,认定了,闲闲散散的道:“说你们不上路,是半点也不错,天底下就有你们这种不见棺材不下泪的角色,好吧,你们楞要玩花巧,我就只有叫你们显原形。”
    那倒八眉忐忑的道:“朋友,你可得多少讲点道理,那能屈打成招的硬朝人头上加罪名?我们……”
    “们”字还在舌尖上跳动,燕铁衣的手中已暴眩起一溜寒森森的芒彩,宛若自他的手掌心里耀闪起一蓬冷花花的焰苗,倒八眉杀猪般狂号半声,半片左耳已血淋淋的弹向一边。
    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燕铁衣道:“数你最坏。”
    说着话,他的右手彷佛托盘似的旋动——看不清拔剑的任何过程,又是,一抹光焰像邪术般闪亮自他的手中,尚抚着左耳干嚎的倒八眉猛的蹦起老高,右耳又去了半片!
    侧过脸来,燕铁衣冲着那窄额狭鼻的仁兄笑道:“两只耳朵不能只剐一边,左右必须对称,是么?现在让我看看,你这副尊容上该要如何加以修饰?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对称’的原则。”
    面色早已青中泛紫的这一位,突然全身一软,“扑通”跪下,带着哭嘶号:“手下留情,求你手下留情啊,我说,我任什么都说……”
    燕铁衣笑嘻嘻的道:“真的说?”
    这位仁兄抖个不停恨不能剖心以示:“皇天在上,我要再敢一字推搪,便叫我不得好死呀!”
    燕铁衣颔首道:“可要注意,起誓赌咒往往都是相当灵验的,如果你不说真话,老弟,这‘不得好死’的下场只我就能令你应验,犯不上麻烦苍天了。”
    转向倒八眉,他又道:“你呢?是否还得侍候点什么才能掬出你那‘体已话’来?”
    两手抚着两边的伤耳,倒八肩痛得冷汗直流,嘘嘘吸气,他憋着嗓门呻吟:“不……
    不……我认了……我认栽了……”
    燕铁衣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真是何苦来哉?早点输诚合作,彼此不是都少麻烦?更无须伤了和气。”
    路的另一头,便在此刻又传来了马儿奔驰的声音,不太急,似是骑马的人一边策行,一边观望。
    倒八眉与他的伙伴不由眼睛一亮,不期然浮起了某种祈盼巴望的神情,更透着紧张之色,偷偷向蹄音传来的那边觑视。
    吃吃一笑,燕铁衣道:“不必兴奋,二位,来的是我的朋友,不是你们的朋友。”
    正说着,江昂业已出现在道路上,他的后头,紧紧跟着燕铁衣的坐骑。
    那两位立时像泄了气道两枚猪泡胆,满脸懊丧的垂下了脑袋,模样儿这才真似认命了。
    望见了这边,江昂急忙催骑奔近,一面高声问道:“大当家,姓易的果然派得有人盯梢么?”
    燕铁衣一指那两位道:“喏,不是都在这里?”
    跃下马来,江昂怒视这两个倒足了邪霉的仁兄,狠狠咆哮:“好一双奴才,今天你们要是胆敢混瞒搪塞,不说实话,江爷我在这里就先活剐了你们!”
    燕铁衣道:“江兄,你忍着点,这两位业已明白利害,知道轻重,审情度势,想会有所取舍。”
    江昂咬着牙道:“一见着易连顺或是他手下的爪牙,我不禁就怒上心头,恨不能一个个把他们挫骨扬灰!”
    拍拍江昂肩头,燕铁衣平静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江兄,我们找那始作俑的罪魁祸首,这干小角色,倒不必过分计较,他们也是端人的碗看人的脸,由不得自主?”
    江昂问道:“大当家盘询过他们了?”
    燕铁衣道:“还没有,这才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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