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门徒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章杀劫难避
    全玲玲忧戚的一瞥江青,轻声道:“江公子,依你判断,长离一枭会与家父大兴干戈么?”
    江青双目微阖,摇头道:“长离一枭卫前辈,行事素来神鬼莫测,在下与他并无太深交往,但是,此人虽对在下尚称喜爱,却也不至于为了在下一人之事,而与令尊大动干戈。据在下看来,其中必然另有文章。”
    全楚楚这时哼了一声,咀角微撇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卫老儿虽然盛名烜赫,也不能容他们到烟霞山庄撒野!”
    江青本想说话,但他一念及长离一枭卫西此来目的,乃是为了协助自己,而面前的以飞仙子又对自己有着大恩,他现下帮助那方面说话都不适宜,是而,江青干脆缄口不言。
    全玲玲柳眉微颦,低声问全楚楚道:“长离一枭仍在庄中么?是否有人陪他同来?”
    全楚楚点头道:“卫老儿适才到达不久,由他师弟白骷髅孟化平,及黑煞手仇云随行,听春碧说,这两个怪物面目死板,就像两块木头似的。”
    江青这时闭上眼睛,在心中想道:“飞索专诸至止,目前可说是已腹背受敌,视为眼中之钉的自己逃逸突围不说,现在又有长离一枭及蓝翼铁骑会诸人寻上门来,全立此刻,怕已伤透脑筋了。”
    他将双目微睁,看了双飞仙子一眼,又想道:“但是,依目前情势看来,不可能实时动手的成份较多,因为,烟霞出庄经自己六人大闹之下,已有些损伤元气,加以自己逃逸无迹,而全立属下好手又有部份伤亡,依他那老奸巨滑的心性,必不肯于此恶劣的情势下,贸然与武林中威名素着的东海长离岛翻脸……”
    江青想到这里,不由望着双飞仙子姐妹二人,暗中一叹,心忖道:“凭全立为人如此阴诡狠辣,却有着此等冰清玉洁的女儿,真是令人费解!”
    全玲玲此刻心绪不宁的在室中来同走着,她希望长离一枭等人,能将江青救走,但是,她亦不愿自己父亲栽于来人手中。
    这是一种矛盾的想法,自古以来,天下两全其美的事,到底是太少,太少了。
    全玲玲徘徊在“父恩”与“情郎”的错综情感中,她不能明目张胆的违抗她的父亲,但是,她更不愿自己挚心爱的人,遭有任何困苦与不幸。
    室中寂静逾恒,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全玲玲不安而来回蹀踱缓慢的步履声,有节奏的响着。
    忽然,楼梯又响,急促的脚步声,复移向门外。
    全楚楚急忙迎出,一阵轻细而尖脆的谈话声,已微微再起。
    片刻后。
    全楚楚神色惑然的姗姗行入。她奇异的道:“适才春碧又探得消息,那长离一枭与爹爹谈未数语,便要求将江公子等六人释放出庄,爹爹自然拒绝了,但长离一枭并未翻脸,仅干笑一阵,便与他同来约两个怪物告辞而退,他们神通倒也广大,竟然每人都随身带着一个软皮气囊,吹足气后,便已坐上扬长而去。春碧说:“爹爹正在大发雷霆,一面已令谕全岛严密戒备。”
    全玲玲叹息一声道:“唉!咱们烟霞山庄虽然名震一方,却也未见得能压得下人家长离岛,值此内忧外患之际,难怪爹爹要心情不佳了……”
    全楚楚忽然一指江青鼻尖道:“喂,江公子,姐姐为你愁成这样,阁下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悠哉游哉的闭目养神,你心中过意得去么?”
    江青不由啼笑皆非,他尴尬的道:“二姑娘,你要我怎样才是呢?”
    全玲玲知道江青体内毒气虽除,身体却仍极孱弱,决然不能愤激伤神,她深恐妹子性急语直,触怒了江青,是而,她急惶的道:“妹妹,别这么说话,江公子身体尚未复原,再犯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青毫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全姑娘,令妹如此一说,倒使我想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全珆玲、全楚楚两人,急急问道:“是什么办法呢?”
    江青目光向二人面孔上一扫,道:“现在,我等之间,已然庸存有隐秘,是么?”
    双飞仙子俱皆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江青略一沉思,庄容道:“二位心中,定然不愿在下落入令尊手中,对么?”
    全玲玲急速颔首,全楚楚向乃姐一望,亦做了一个相同的表示。
    江青又道:“但是,二位姑娘亦同样不愿令尊为了在下,而与长离一枭诸人发生冲突,以免引起一扬杀劫,是么?”
    双飞仙子对望一眼,又轻轻点头。
    江青正色道:“是了,在下此计,乃是于明晚此时,于在下体力稍为恢复之后,由二位姑娘设法,暗送在下出壮,再出在下寻着长离一枭及蓝翼铁骑会诸人,面陈一切,化解这场杀劫,未知二位姑娘以为在下此法如何?双飞仙子微微的沉吟了一刻,全玲玲已开口道:“那么,江公子陷入庄中的同伴,如何能救其出庄呢?”
    江青道:“俟在下脱险后,再委请长离一枭卫前辈,持在下亲笔书函,呈送令尊,婉转说明一切,并保证今后在下决然不会与烟霞山庄为敌,此次一切已成过去,让其化做烟云,永不再有……”
    江青说到这哀,含有深意的注视了全玲玲一眼。
    全玲玲冰雪聪明,善体人意,江青这一眼中,已等于向她说明,此次仇怨之一笔勾消,全然是为了她的缘故。
    全玲玲了然而感激的向江青嫣然一笑,将头微低。
    江青又道:“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在下决不计较比次事体得失,想令尊亦不致再行留难在下拜兄等人。”
    全楚楚听江青将话说完后,正待夸赞此计可行,忽然脑中想起一件事来。
    顿时,一片阴影,侵入她内心之中,刚才的欣悦,已一扫而空。
    全玲玲惊异的望着妹妹忧戚的面容,她惶然问道:“妹妹,有什么不妥么?你好似有着心事?”
    全楚楚望了江青一眼,道:“姐姐,你忘了昭妹妹的事了。”
    全楚楚此言一出,全玲玲面色亦骤然转忧,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江青迷惑的瞧着二人,他想不出,是什么事情,令这两位明艳的丽人突然惊忧起来?
    沉默了一刻,全玲玲始幽幽开口道:“江公子,你可知道昔年的武林双飞之一,无定飞环李琰玉李老前辈么。”
    江青用力颔首,微怒道:“怎会不知,此人于六十三年前,曾暗算在下义父于自云岭阴阳崖之绝缘洞,使义父他老人家,惨受了六十余年不见天日的凄苦生活。哼!若非她已被义父当场震落崖底,在下便首先饶不过她!”
    全玲玲看看江青愤怒之状,微微叹息道:“江公子,你可知李老前辈偕令义父隐居绝缘洞前,所发生之事么?”
    江青茫然摇头,低声道:“这个,他老人家并未曾提及。”
    全玲玲转首望乃妹一眼,又微微沉吟了一会,始徐缓的道:“当李老前辈未与令义父隐居绝缘洞前,她有着两位闺中腻友,一位武侠林三绝掌之一,摧山掌冉隐;另一位便是独轮展天修伟修老前辈,修老前辈的衣钵传人,江公子亦曾见过,即是银衫青轮万兆扬万叔叔。”
    江青心中微震,已意识到这其中必包含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隐秘。
    然而,他没有插嘴,双目凝注着全玲玲,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全玲玲那长长的睫毛低垂,平静的道:“无定飞环李老前辈,先结诚修老前辈于前,二人情感甚笃,李老前辈并曾为修老前辈生下一女,之后,便发生了绝缘洞那一幕惨剧……”
    江青冷哼一声,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谁叫这李琰玉如此狠辣……”
    全玲玲没有辩白,仅温柔的一笑,又道:“李老前辈死后,她留下的女儿,便由独轮震天修老前辈抚养成人,并为其择定吉日,下嫁于江北金家……但是,可怜夫妇二人,俱皆薄命,结褵不及三年,又复生下一女孩后,便已双双染疾病而亡……独轮震天修老前辈,那时已年逾八旬,闻讯之下,急赴江北,为女儿办妥身后,便满怀凄楚的携着外孙女赶返归程,并含苦茹辛的扶育这位外孙女,这段日子,老少二人,的确是相依为命。
    又过了两年,终于,他亦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乃谆谆托孤于其唯一弟子银衫青轮。”
    江青此时若有所悟,微微沉思。
    全玲玲庄容续道:“在当年,家祖与无定飞环李老前辈及独轮震天修老前辈,交最莫逆,在这老一辈的人全然去世后,家父便专程过访银衫青轮万叔叔,请他将李老前辈的孙女送至庄中居留,万叔叔因他素来行踪无定,再者,武林双飞自来交往极深,因此,他使将这位苦命的女孩子送至烟霞山庄。这个女孩子,名叫金昭,今年已十九岁了,她每日切齿不忘的,便是要报复六十年前,绝缘洞那笔深仇……”
    江青此刻已恍然大悟,为何银衫青轮万兆扬,会不顾与拜兄往日交谊,翻脸成仇的原因,他这时已对银衫青轮起了一丝隐隐的了解与同情。
    全玲玲忧戚的道:“江公子,你现可以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吧?所以,我只怕家父不肯这么轻易与你化解呢!”
    江青亦剑眉深锁,面容黯淡……
    忽而,他毅然道:“罢了!无论如何,在下亦只有先行出庄,去稳住长离一枭及蓝翼铁骑会诸人,不论令尊对在下如何,在下亦不能为了此事,引起一场莫大争斗,在下义父这笔昔年恩怨,自当由在下鼎力担当,决不能为此而演出太多流血争纷,更不能牵累在下拜兄等人……”
    全玲玲担心的道:“江公子,你准备如何呢。”
    江青倔强的一笑道:“在下出险后,将依先时决定的心意去做,若万一不成,再由在下与那金昭当面解决此事……”
    ?飞仙子姐妹沉默了。全玲玲在明媚的双瞳中,闪耀着莹莹泪光,她衷心的希望江青勿再涉险,但是,她能劝解江青么?她能化解这场先人的仇恨么?她更能说出要江青独自逃生的话么?她不能,而且,她亦忍受不住那悠悠无期的别离之苦!
    于是,她别转头去,不让那激动的泪水被江青瞧见。
    这时,室中的二人都满怀心事,默默无言。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沉重与凄苦的。事实终归是事实,它是不可避免的,是硬性的,尖锐的,并且,谁也要面对着它,因为,这硬性而尖锐的事实必将到来。
    惆怅揉合着矛盾,忧戚掺杂着苦涩,这是恩与仇的冲突,情与怨的纠缠。
    黑。夜终将消逝,明日定会到来,而明日,是幸运尚是乖舛,又有谁会知道呢?
    江青黯然无语,凝望灯花,他心中有着太多的烦恼与郁闷……
    全玲玲瞧着妹妹,无助的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
    丹寒楼中十分平静,但由全楚楚带回的消息证明,烟霞山庄内外及双飞前后二岛,皆已展开全面戒备,各处战云密布,人人、心绪紧张,如临大敌。
    不错,东海长离岛的威名,到底不是虚讹的,甚至连名震一方的烟霞山庄,也不敢丝毫轻视。
    长离一枭未达目的,回去之后,虽然没有明着向烟霞山庄挑战,但深谋远虑的飞索专诸全立,已感到事态的严重,下令全岛严密戒备,他深恐长离一枭会猝然暗袭,不宣而战!
    在这紧张沉闷的气氛中,漫长的白天,已缓缓过去,黑夜,又来临了。
    烟霞山庄及双飞前后二岛,随处可见人影憧憧刃光闪烁,执刀荷枪的黑衣大漠,往来巡弋,沉喝号令之声,彼起此落。
    这窒息而紧迫的空气,即使令一个感觉最迟钝的人,也会颌悟到事态绝不简单。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的刺激,到底是不好消受的啊!
    时间在一分分的消逝,而人们在等待,在忐忑。
    丹寒楼四周,仍然十分安谧,楼下,一个模样精灵,使女装束的少女,正倚门而立,看似眺望远处,但其双睛则不停的随处流转。
    楼上的房间内,江青已穿戴舒齐,火云衣仍旧闪耀着眩目的光彩,金色约三角形鳞片,在灯光下,更散射着慑人的精芒。
    江青伸手一按背后,知道自己从未现露的兵刃“金龙夺”尚安然未动,暗囊内的“烈阳神珠”亦未遗失,他微微一笑,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青白色的灯光,映照着江青俊朗的神态,在火云衣适度的陪衬下,越发现出玉面朱唇潇酒不凡,只是在那俊俏的面庞上,却仍然透出一丝病态的红晕,那瘦削的身躯,亦有些孱弱与虚浮。
    本来,他便没有全然痊愈啊!
    全玲玲痴迷的凝注着心上人,目光中,透露看人多的赞誉与依恋。
    江青略为活动了一下四肢,剑眉微皱的向左腕一瞥,又随即移目他视。
    全玲玲随着江青轻微的动作,深沉而歉疚的道:“江公子,左腕痛么?唉!这都是我不好,我……我……”
    江甘豁然一笑,道:“无妨,全姑娘无须自责过深……其实,若不是这一剑之赐,江青与姑娘也不会……”也不会怎的,江青却戛然不说,面庞微红。
    全玲玲心中已感到一丝甜蜜与安慰,至少,这冤家已不似以前那样冷漠与淡然。
    她羞怯的低声道:“江公子……我……我何时可重……重见你?”
    语声如一根游丝,是那么轻细而不可捉摸,但是,江青却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
    房间内是这样静寂,静寂得甚至连一根锈花针坠落地上的声息也能听到。
    江青那澄朗的星目,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全玲玲,清亮的目光,彷佛要看清她身体的每一都份,透入她心扉的最深处……
    江青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她真的爱我?她确切毫不保留的爱我?这是真的。
    天啊!我为何在三年前与三年后的遭遇,会有如此天渊之别呢?轻蔑及卑视,痛苦与创伤,都远离我而去了么?”
    全玲玲被江青率直而多热的目光瞧得娇羞欲滴,低头抚弄着衣角,那一股妩媚生姿的娇柔之态,确实令人怜爱。
    江背亦低声道:“全姑娘,只要此次事件过去,在下侥幸不死,必有再见之日!”
    全玲玲悚然一震,正待开口。
    珠帘掀处,全楚楚已自外掠入。
    在明亮的灯光下,映着二人凝眸相对,含情睇亲的情态,全楚楚不由心中一笑,忖道:“唉!自己真不识趣,又在这种气氛中闯入。”
    但是,她此刻待要退出,已来不及!
    全楚楚只有娇憨的一笑,道:“喂!你们又在发什么怔啊?时间差不多了!”
    说着,她目光一瞥英姿焕发的江青,叫道:“喔哟!江公子,您真美!”
    说到这里,全楚楚面孔一红,忸怩的转过身子,掩嘴轻笑。
    全玲玲白了妹妹一眼,急问道:“妹妺,外面情形如何?可有办法送江公子离岛么?”
    全楚楚有意无意的睨了江青一眼,轻望道:“庄内及前后二岛皆已严密戒备,一片刁斗森严,爹爹已整日坐镇“凌宵厅”调度,连双掌受伤的耿叔叔亦衣不解带的四处巡视,现在虽然情况平静,但行动却极不方便。”
    全玲玲心中焦虑异常,她惶然道:“那么,不是便无法可想了?”
    江青眼看着全玲玲为自己那忧急之态,心中一阵激动,大声道:“全姑娘无庸焦急,如实在无法,在下尚可硬闯出去了!”
    全玲玲闻声大惊,急道:“不,不!你毒伤尚未复原,左胸亦不能多运动,如何能冒此大险?”
    全楚楚轻扶乃姐肩头,低声道:“姐姐,你不用着急,咱们可引带江公子自庄后那条密径下去,虽然难走一点,但那儿防卫比较松懈全玲玲微一沉思,毅然道:“亦只有如此了,若万一被庄中人发觉,我们便帮着江公子硬闯,如闯不出去,江公子的命运,即是我的命运……”
    江青与全楚楚面角激动,正待善言劝慰,全玲玲己自镖囊中摸出一方黑色长帕来。
    她双手用力一撕,这块长帕已分成两片,全玲玲自己拿起一片,又将另一方递于妹子手中。
    二人将手中黑色长帕蒙在脸上,又将满头青丝理紧,经过这一番打扮,贸然一见,却也不容易认出是谁来。
    全玲玲与全楚楚二人,早已换好一身黑色紧身衣,这时全玲玲露在黑帕外的那双大眼,同江青一飘,悄声道:“江公子,咱们这就走!”
    江青微微颔首,三人已轻轻出门,沿梯而下。
    楼梯下,一个眉目清秀的丫环,已在等候,她一见二一人,忙趋身行近,同江青一望,又低声道:“二位小姐,适才大福来报,说庄后密径下的崖底,他已准备妥了一艘小木船。”
    全玲玲轻轻点头,劫说道:“春碧,真苦了你了,关照秋红她们,小心言行……那使女连声应诺,又道:“大小姐,尚请谨慎,外面可十分紧张……”
    全玲玲嗯了一声,与江青、全楚楚二人,悄然出门,隐身于黑暗之中。
    三人借着房舍的阴影,与树木花石的掩护,极为小心闪缩而行,在避过了两拨巡行之人后,已来到一堵高墙之前。
    全玲玲以指比唇,身形已如穿花蝴蝶般掠向墙下一扇便门。
    全楚楚回头向江青一瞥,悄声道:“江公子,幸亏我和姐姐对庄中地势熟悉异常:
    否则可麻烦了!那大福办事也十分小心,料想不会出什么错,他之所以如此卖力,倒并非为了我们,这小子对春碧那丫头可痴心得很呢。”
    江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这时觉得混身酸软,十分疲累,但是,他尽量忍住那急促的喘息,以免双飞仙子为他担忧。
    这时全玲玲在暗中轻轻向江青一招手,江青已与全楚楚迅速行近。
    全玲玲待二人穿过便门后,又谨慎的关拢,三人已沿着一条陡斜而滑湿的小径,向前行去。
    江青行动之间,已更觉吃力,急促的喘息之声,再也抑制不住。
    全玲玲急急搀扶江青右臂,温柔的以玉手为其拭净额际的汗渍。
    二一人缓慢而吃力的尽量寻着岩石树木的阴影行走,江青步履十分沉重,蹒跚行来,已将大半身躯的重量,倚在全玲玲怀中。
    行走间,已来至一片稀疏的树木之前,江青脚步一个跄踉,已踏在一片草丛之中!
    他脚步始才踏下,“呼”的一声轻响,两片隐藏草中,带有锯齿的钢头陷阱,已蓦然合拢,紧嵌在他脚踝之上!
    江青骤觉脚踝之处,一阵奇痛,好似两把尖锐的钢针,猛然刺下一般!
    他闷哼一声,忍住那生似欲撕肌裂骨的彻心痛苦,黄豆大的汗珠,又顺颊流淌。
    全玲玲惊惧欲绝,悲泣一声,急急俯身跪下,双掌倾力,欲分开那两片隐藏在草丛中紧合的钢齿!
    但是,这两片紧合的钢齿,乃是烟霞山壮特制之物,以极粗韧的机簧按装于内,不识开启要窍,欲想启开,却是极为不易!
    全玲玲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玉手也勒出血来,却仍然无法开启!
    江青咬牙强忍,身躯在簌簌而抖,虽然他知道,这钢夹在平时断然伤不了自己,但在目前,他又能奈何呢?
    全楚楚亦急得双手连搓,惶然俯身帮助乃姐。
    正在此间……
    一个粗哑的嗓音超自林中道:“什么人?双飞双岛!”
    全玲玲知道这是庄后伏守之人,以规定之暗号声询。
    但是,她姐妹二人临行匆促,却忘了探询暗号之问答,而且,两岛各处,暗号全然不同,加以二人师出无名,也不便回答,否则,传至全立耳中,那还了得?
    全玲玲姐妹与江青三人,正急得满头大汗,惶然不知所措之际,一条黑影,已自一块高耸的巨岩后掩出,身形急扑向三人之处,口中并大叫道:“湖波粼粼。兄弟们,辛苦了,在下后庄巡行第三哨头目赵大福!”
    杯中粗哑的口音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赵大哥,倘请自便。”
    语声随卸沉寂,那条黑影已来至全玲玲等三人身前。
    暗影中,可以看出,这人身量高大,面皮微黑,生像十分纯厚。
    他这时向全玲玲恭身一揖,口中急促而低沉的道:“大小姐,怎么回事,幸亏舂碧不放心,要小的在此护候……”
    全玲玲轻舒一口气,悄声问道:“大福吗?谢谢你。江公子被草中隐伏的“断骨夹”
    所制,你可知晓开启之法?”
    这赵大福闻言之下,急急俯下身来,伸手在那钢夹上左右拨弄,不到片刻,又是“铮”的一声轻向,江青骤觉足踝一松,那两片紧合的钢齿,已自动移开。
    江青身形一幌,又勉强立稳。
    赵大福站起身来,又低声道:“大小姐,下面即将到达断崖,断崖下,小的已暗藏了一艘小船,尚请小心行藏,小的不能久离,就此告辞了。”
    他说到这里,又同江青一望,双手一拱,身形已隐入土阜之中。
    全玲玲扶着江青,在全楚楚引路之下,艰辛的向下行去。
    不久之后,己到了一片突起的断崖之上,湖波的激荡声,掺合着清凉的夜风,在黑暗中微微涌迷,飘拂。
    三人缓缓坐在断崖一处隐密的石隙中,略为休憩了一刻,全玲玲低声道:“江公子,你支持得住吗?唉!我担心极了。”
    “无妨,在下尚可勉力支撑,倒是苦了你二位姑娘了。”
    全楚楚与乃姐同样知道,江青是故意安慰她俩,其实,他此际身躯之孱弱,只恐受不了太多的劳动。
    全楚楚悄声道:“江公子,阁下别打肿脸充胖子好么?我看你只怕快要晕过去了,还在这里充好汉的硬挺。”
    江青面色微红,尴尬的道:“二姑娘,我……唉!可是在下如不勉力支持,又雔如何呢?这场一触即发的杀劫,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看而不去弭息啊!”
    全玲玲亦颔首道:“江公子,你说得对,但是……你负伤未愈啊!”
    江青知道这是真情,只是,你叫他又怎么说呢?
    波涛声平静而单调的响着,深秋的夜里,有着一丝瑟人的寒意。
    三人一时俱未出声,仅以双眸凝视看对方,凝现着深深的湖面。
    但是─
    就在三人的目光始才瞥及幽黯的湖面的剎那间,皆不由悚然一震,像冻结了似的,瞪视着前面!
    原来,在那黑黝沉寂的湖面上,这时茫然闪燃起点点亮光,有若银河群星,闪烁生辉,以极快的速度,同?飞前后两岛飘至!
    这无数闪烁生辉的亮光,为数何止千百,而且向双飞岛闪来的形势,竟似是包围之态!
    江青心头一震,运目凝望,只见那每点亮光之下,都好似有着一艘梭形小舟,舟上似乎尚有人影闪缩他在心中急速一想,已恍然悟道:“二位姑娘,这好似东海长离岛的梭船!”
    全楚楚亦惊呼道:“不错,丹阳湖沿岸渔船,已由家父下令,一律封闭,且更有本岛三艘黑蛟船连番巡弋全湖,来人不但众多,更能瞒过黑蛟船严密巡视,这除了深熟水面情态的东海长离岛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呢?”
    江青全身一冷,焦急道:“这如何是好?看情形,长离一枭已预备大开杀戒了,唉!
    他真是为了我而如此大兴干戈么?”
    全玲玲虽然紧张慌乱,但仍能把持得住,语声微颤的道:“这一定是东海长离岛人,只有他们熟悉水性,且随身携带皮囊梭船,不须凭借本湖船只,否则,如此多人,如何能在沿岸弟兄严密巡视之下,潜近本岛?照这些梭船行驶速度看来,最多只要半盏茶时光,便能逼近岛上!”
    江青一时惊急交加,他深恐长离一枭别有所图,却藉自己之事而掀起一场血战,如此,则他日后可要备受责难了。
    正在三人束手无策的当儿,双飞前岛之上,已蓦然飞起三只血红的火焰信号,随着这三道火焰信号的升起,烟霞山庄之内,亦爆起一溜三彩缤纷的火箭。
    全玲玲急促的道:“前岛已发出紧急讯号,庄中的火箭,乃是指令全岛准备迎战!”
    果然,就在全玲玲的语声始住之际,紧促而急密的镙声已隐隐传来,但是,烟霞山庄方面,虽然紧张无比,却丝毫不显慌乱,锣声急响,旗火纷飞中,竟然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江青不由暗暗钦佩烟霞山庄平日训练部属之严,纪律之明,只此一端,已非一般武林草莽所能比拟!
    这时,烟霞山庄之内,又飞起一绿一黄两道火箭,急促的锣声已戛然停止,周遭又已恢复一片岑寂。
    全玲玲十分不安的道:“庄中发出信号,召回巡行湖中的黑蛟船截击来人,只怕已为时过晚。唉!值此多事之秋,爹爹如何能内外兼顾呢?”
    江青深深了解全玲玲此时的心情,他暗叹一声,缓缓立起身来。
    全玲玲惊问道:“江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江青毅然道:“为了阻止这次血战,在下只有复回烟霞山庄,寻着令尊前往谒见长离一枭,坦诚叙明在下心意,或可抑止这即将发生的杀劫……”
    全玲玲左右为难,惶乱的道:“江公子,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爹爹他老人家一向刚愎自用,但是……”
    江青全身机伶伶的一颤,望着全楚楚暗影中的面孔,全楚楚那艳丽慧黠的面庞上,正浮现出一丝少见的凄然。
    全玲玲急急问道:“妹妹,有何所见?”
    全楚楚一指断崖右侧,俯临的一片嵯峨不齐的礁石,淡淡说道:“长离一枭果然厉害无比,他这声东击西之计,只怕连爹爹地无法逆料!”
    江青与全玲玲二人,顺着全楚楚的手指望去,只见在那片险恶而滑湿的礁石上,正有数十条黑影如飞般上下鼠躣,身手之俐落迅速,绝不在武林一流高手之下!
    而这时,湖面上移至的点点亮光,隔着双飞两岛,尚有百余丈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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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环岛之战
    江青一叹,暗忖道:“长离一枭真是奇材,只凭这心计之工,已不愧为海上称尊的人物!”
    全楚楚这时一瞥江青,向乃姐道:“姐姐,我们是否应该阻止他们?并警告庄中桩卡?”
    全楚楚此言之中,含意颇深,因为,她知道长离岛之人,所以大举侵犯双飞岛,不论其企图何在,表面总是为了江青,亦就是说,长离岛是站在江青一面。但是,烟霞山庄乃是她姐妹二人自以生长之处,更是她们祖先心血所创及双亲终身所守的基业,祖上的威望,骨肉的亲情,到底与魂萦梦系祈求的挚心所属之人,孰深孰浅?
    这是情感的矛盾,难以抉择的事实啊!
    忽而,江青断然道:“二位姑娘可迅速警告贵庄诸人,这是为了亲情,在下即刻去劝止长离岛方面来犯人马,这乃是为了消弭一场杀劫,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行动!”
    全玲玲正在犹豫,江青己身形如闪电般掠出,摇幌不稳的向断崖右侧跃去!
    全玲玲悲戚的叫了一声:“江公子……”
    全楚楚已一扶姐姐肩头,急惶的道:“姐姐,江公子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迟疑了,这样,咱们已对得起江公子,也对得起爹娘!”
    全玲玲目蕴泪光,咬牙颔首。
    全楚楚猝然转身,随着她身形的转动,一溜红色火焰,已凌空飞起十余丈之高!
    此刻,江青勉强压制胸口血气的翻涌,踉跄奔出一段突凹不平的山路,他抬头望着空中爆发的红色火焰,心头的沉重微微一轻,最少,他已协助了两个对自己有恩的少女,不至于落个背叛父母之恶名!
    他急促的喘息着向崖下望去,只见那数十条自湖面潜入,奔掠甚急的黑影,亦好似被这突然升起的火箭讯号惊得一窒,但是,随即又呼啸一声,如飞而至。
    江青静静的挺立不动,夜风拂动看他那身鲜艳夺目的火云衣,神态在静默中,又有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凝眸注视看崖底飞快逼近的幢幢黑影,心头在急骤的跳动。
    忽然——
    一声声沉喝起处,崖底的黑影中,已有五六条拔空而起,电掣般落在崖顶!
    黑暗中,江青可以看出,这领先之人,赫然是一个身材矮胖的白面无髯老者!这白面老人身形始落,抬头看见静立崖顶不动的江青,亦不由悚然一震,他正在疑惑烟霞山庄方面,怎会如此快速便有援兵赶到?老人身后的一名灰衣虬髯大漠,已冷叱一声,疾挥手中精光闪耀的两只“分水刺”,如狂风般扑向江青!
    江青尚未及开口说话,虬髯大汉双臂振处,已快逾闪电也似,单脚倏起,蹴向江青丹田要穴!
    此人出手凌厉狠辣,功力更是精纯无比!
    江青无奈之下,身形茫然暴转,狂飙舞处,已于顷刻之间还攻一十三掌!
    这正是长离绝学——七旋斩!
    虬髯大汉口中惊噫一声,身形已被逼退三步!
    白面老人亦在江青身形转动之际,发现了他身上所著的“火云衣”!
    这白面老者倏然大喝一声道:“南游住手,且待老夫问他一言!”
    那名叫南游的虬髯大汉,闻言之下,果然已停手退至一边。
    江青虽然仅略一还击,但已觉心头作闷,气喘急促,他急忙稳定心神,暗暗调息。
    白面老者踏前一步,声如洪钟般道:“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示?”
    江青微微一笑,缓声道:“在下江青,阁下等可是长离岛属下?”
    白面老人脸上神色忽然转为惊喜,他笑呵呵的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火云邪者江大侠即是尊驾,敝岛岛主对尊驾器重异常,阴阳崖一别三载,更是悬念不已,如此一来,倒免去吾等不少手脚。”
    江青急道:“在下有一疑问,未知是否问得?”
    白面老者笑道:“老夫海天星纪雷,江大侠有所赐询,但请示明!”
    江青双目一瞥四周,轻声道:“长离一枭卫岛主是否亦已来此?贵岛此次大举进袭烟霞山庄,末知是否为了在下被困之事?”
    海天星纪雷闻言一怔,说道:“自然全是为了尊驾之故,难道尊驾尚不知晓?敝岛岛主对烟霞山庄全老儿狂傲跋扈之态,亦深感不满,正好藉此给他一次教训,亦教全老儿知道天下之大,非烟霞山庄可以横行!”
    江青有些焦虑的道:“纪大侠,卫老前辈对在下如此眷顾,深令在下愧感,但是,为了在下一人之事,却累使贵岛各位如此劳师动众,在下至觉不安,目前在下已经脱险,能否请纪大侠尽速禀报卫前辈,请其下令停止此次攻击?否则,如双方一旦发生人命伤亡,则更令在下愧对各位美意了。”
    海天星纪雷微一沉吟道:“江大侠此意甚佳,只是敝岛岛主既已决定之计划,自来不容更改,此次虽然主因是为了江大侠遭困之故,但岛主另外亦想藉此给全老儿一次警惕。如今江大侠既然脱险,乃最好不过,老夫将尽速传报岛主知悉,一切决定,尚待岛主谕令,老夫目下对江大侠提议,却是歉难遵照,长离岛谕令如山,行动配合更不能自作主张。此点,想江大侠定能谅宥老夫,这身不由主之苦衷!”海天星纪雷这一番话,说得江青吶吶不能再置一词,他焦虑之下,面色逐渐变得惨白。
    纪雷这时向那身后的虬髯大漠道:“南游,你即率本旗属下进袭烟霞山庄后庄,但江大侠已经脱险,吾等可尽量少伤人命,入庄与各路人马会合后,便即刻着手搜寻江大侠陷落庄内各友,老夫将与江大侠一会岛主后,即刻赶去!”
    虬髯大汉轰诺一声,已带领身后为数约有三十余名的彪形大汉,纷纷纵身向高处扑去。
    纪雷待众人身形逝去之后,已扬手向空中发出三枚圆球状的对象!
    这三枚圆球状的对象飞升空中十五丈左右,已“蓬,蓬”连声的爆开,闪射出一朵朵光耀透明的银芒来!
    此刻,湖面上的点点浮光梭舟,亦已靠近岛岸,一片震天的杀喊之声,已蓦而响起,在这深夜之中,显得凄厉恐怖无比!
    于是,双飞两岛前后的四周,已在瞬息间凌空升起无数朵晶莹光亮的银球,有些更自烟霞山庄内升起,朵朵的银芒,在夜空中闪耀生光,有如无数颗明亮的巨星!
    这即是说,长离岛方面进袭之人,已全然潜入双飞岛及烟霞山庄之内,而且已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锣声又急促的响起,烟霞山庄方面的火旗信号亦不断爆飞,兵刃闪耀,杀喊之声不绝于耳,一场血战,已经展开了!
    海天星纪雷向江青一笑道:“江大侠,尊驾目前想更能谅宥老夫苦衷,尊驾亦曾亲见,本岛此次行动,各路人手俱已严密配合,如老夫一旦下令属下各人停止行动,则不啻自动将此次计划瘫痪了一环,因此便可能促使整个战局陷于不利,况且即是老夫下令所属停止攻击,而其它各路亦不会因而罢手,如此一来,非但未能如尊驾之意,反而将使敝岛蒙受重大伤亡,江大侠不知以老夫之言为然否?”
    江青强颜一笑,未置可否,心中却忖道:“这老儿不该叫海天星,应该称为通天星才对!”
    这时,海天星纪雷又道:“江大侠,此次行动,敌明我暗,吾方胜利已可预言,你看,湖面的千百梭舟,其实仅有不足百人在暗里操纵而已,梭舟之上,多为稻草之人,而再以琉璃罩灯凌乱对方视觉,涣其军心,我方主力,早已暗中潜登两岛各处,此全为敝岛岛主之缜密策划,实可谓天衣无缝了……”
    江青暗中为烟霞山庄叹息,一面又对长离一枭如此奇才钦羡不已。
    海天星纪雷更是神色兴奋得意,诚恳现出对其岛主之深敬仰慕。
    江青对自己此次未能挽回这场杀劫,感到由衷的内疚与自责,他一言不发,黯然垂首无语。
    忽然,黑暗中隐隐响起一片叱喝之声,接看又是数声惨叫,两条人影,以惊世骇俗的身法,向二人立身之处掠到!
    海天星纪雷沉声说道:“江大侠,敝岛岛主与孟旗主到了。”
    江青颔首不言,顷刻间,两条人影,已掠到二人身前!领先之人,儒衫飘拂,玉面朱唇,神态在潇洒中带看冷竣,果然正是江青睽违已久的长离一枭卫西!卫西身后一人,年约六旬,身材瘦小,面孔干瘪无肉,有如骷髅,但是肤色却异常苍白。江青知道,此人必是那白骷髅孟化平了!长离一枭卫西,身形飘落于江青跟前,惊异而迷惑的向江青面孔上,细细打量着。
    江青沉声开口道:“在下江青,三年以还,末聆前辈教诲,实是揣慕仰念之极。”
    江青语声一出,长离一卫西已清朗的大笑起来,他急急向前两步,紧握着江青双手,略为激动的道:“娃娃,果然是你,呵呵……老夫几乎不敢认识你了,你容貌何时改变的?娃娃,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三年未见,你竟出落得如此英俊,名声之大,竟已不逊于老夫了。”
    卫西这激动之状,不由使白骷髅孟化平及海天星纪雷深深惊异了,他们自有记忆以来,尚从未见过长离一枭如此真情洋溢过!
    其实,卫西远在三年前,于阴阳崖底之时,已对江青深深喜爱了,但是,他在当时,却为了“紫龙秘穴”奇宝之事,对江青施展了一点小诡谋,而使江青在众多高手环伺之下,坠入峭壁岩洞之内,生死不明。卫西自那次事件以后,便一直耿耿于心,深疚不安,他一直为了自己生生断送了一个大有可为的青年,而时刻自责着。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异的地方,当一个人为了眼前一件重大的利益时,他往往便会忽略了其它的爱悦,甚之,别人的生命前途;但是,当他一无所得后,他对以前虚幻的利欲便会感到极其可笑与幼稚;而更会连带的回忆起那自己原来挚心喜悦之事来。
    卫西便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怀着对江青深刻的歉疚,但是,当他在三年之后,听到中原武林中传出的“火云邪者”江青之名时,他便大大的惊异了。卫西原来不相信这新近扬名江湖的火云邪者,便是三年前坠入崖洞的江青,因为,传扬中的火云邪者,不但容貌英俊无伦,武功更是高绝,这与三年前卫西在阴阳崖底所见的那个武功平庸,容貌奇丑的江青,该有多大的分野呢?但是事后的证明,这近日崛起的火云邪者江青,非但承认是昔年邪神义子,而更时常以长离绝学─七旋斩应敌!
    长离一枭闻讯之下,惊喜无已,他一面急速遣人进入中土采寻详情,自己亦匆匆起程,随后赶至。
    于是,经长离岛庞大的人力及威势探查之下,已证明了今日扬名武林的火云邪者江青,正是长离一枭昔年在阴阳崖底传其绝技,又误墬崖洞,以致生死不明的那个丑孩子!
    江青的一切行动,皆已在长离岛眼线注视之下,因此,他近日发生之事,卫西亦十分清楚,故便有长离一枭为江青遭困之事,公然出面拜庄索人的一幕。
    长离一枭卫西,寻找江青之意,是十分纯厚而且真挚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江青会有如此深厚的喜爱?他视江青如自己的幼弟子侄,他对江青有着一股诚挚的情感了,这对长离一枭孤僻冷傲的性格来说,只能解释做一个“缘”字!
    目前,他对江青昔日所得的宝物!已不存有丝毫企图,﹝自然,这些宝物早已属别人所有,即使他偶而起得之想法,亦不过只是空中楼阁,罢了,这原是人之常情啊!﹞现在他所有的,可以说全是一腔浓如醇醪的情感。
    这时,江青亦感动的道:“卫前辈,承蒙你老人家抬爱,在下实于心有愧,前辈数度照拂在下,此恩尚未报还,却复更累前辈为在下困落烟霞山庄之事,再度奔劳。”
    长离一枭卫西微笑着一摆手道:“小兄弟,你不要再提前事,唉!想起来倒令老夫汗颜无已,其实,那次老夫若略尽棉力,便不会令你吃那多苦头。”
    卫西从“娃娃”的称呼,变为“小兄弟”,不但使白骷髅孟化平与海天星纪雷大感意外,连江青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因为,长离一枭到底是威震江湖数十年的成名人物啊!
    江青正吶吶不知所答,长离一枭又笑道:“小兄弟,你在烟霞山庄内吃了不少苦头吧?不要紧,这些小子全是以阴诡手段玩人的鬼域之辈,这并不算丢人,看老夫连本带利的讨还!”
    江青已自长离一枭真挚纯直的目光中,领悟了这一代枭雄由衷的情感,他十分激动的道:“卫前辈对在下如此爱护,在下将刻骨铭心永世难忘,但是,为了在下一人,却造成如此众大杀劫,深令在下不安。在下如今有一要求,便是请卫前辈即时谕令贵岛诸人停手,以免造成重大死伤!”
    长离一枭微怔,随即呵呵笑道:“好兄弟,你心肠真是太善良了,给这些鼠辈一次教训,一来杀杀他们的狂傲,再则为你一出心中怨气不好么?哈哈!须知闯荡江湖,第一是要提得起、放得下,切不可存有妇人之仁。”
    江青正待答话,蓦然一朵紫红色的彩球,已如正月花炮般飞至空中!
    长离一枭等人急急抬头望去,面上神色已微微一变!
    海天星纪雷失声道:“不好,第三路进攻人马,已逢有严重阻碍,且恐有重大伤亡!”
    纪雷话声未已,又有一团紫红色的彩球在空中爆裂!
    长离一枭面色骤寒,有如严霜,他唇角之上,已浮起那惯见的奇特而残酷的微笑。
    白骷髅孟化平及海天星纪雷一见长离一枭此状,俱不由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长离一枭冷冰冰的一笑道:“纪旗主立赴第二路属下之处调度一切,师弟与老夫等直扑第三路进攻之处一查,看看烟霞山庄又有什么厉害人物出来发威!”
    卫西一言甫已,海天星纪雷已答应一声,纵身自去。
    卫西又向江青一招手,身形已领先飘起。
    江青尚不放过最后努力,他强自咬牙硬撑,掠身而起,紧紧跟着二人身后,他已暗自决定,纵使不能阻止这场血战,也要尽力设法减少它的伤亡至最低限度。
    长离一枭身形轻飘得有如一片毫无重量的棉絮,每次起落,皆达七丈之遥,他身后的白骷髅孟化平,亦仅隔三尺的紧紧跟随。
    江青这时勉强提聚一口真气,身形摇幌的倾力奔掠,却亦能在短时间内,不致落后太远。
    长离一枭奔去的方向,正是烟霞山庄的正门之处,三条人影在陡斜崎岖的坡路上,若流星掠空般倏起倏落,稍现即逝,有若三缕不可捉摸的轻烟。
    远处隐约的杀喊之声,掺合在狂呼厉吼的杂乱声中,兵刃的碰击声,混杂看凄怖的惨号,组成一片令人震悚的乐曲。
    此刻,三人已经望见烟霞山庄敞开的大门,门前火把通明,人影纵横,惊叱厉喝之声,更加清楚。
    长离一枭面上一片漠然之色,好似这眼前的凄烈激战,与他毫无些微关系似的。
    三人身形有如电掣般转过那高大的庄墙,已来至正门之侧。
    长离一枭冷笑一声,扬手间已将两名冲来的黑衣大漠震出寻丈之外!
    江青倚在墙角,喘不成声的急速呼吸着,他毒创末愈的身体,经过这一段激烈的奔跑后,早已支持不住,但是,江青宁愿现在受苦,也不肯于此时示弱。
    他一面沙哑咳嗽看,目光却向四周急急环扫,只见寒光闪闪,鲜血迸溅,身看灰黑两色衣衫的武士们,正个个怒目切齿,形似疯狂般向对手猛烈攻击,这时,人性与灵智已不复存在,两方之人,目之所视,心之所思,全是一个“杀”字,血淋淋的“杀”字啊!
    庄门前那条脱迤逦的石阶,已倒卧看不少身灰衣或黑衣的尸体,残臂缺肢,血渍斑斑,死状好不凄惨长离一枭扬掌震毙两名敌人之后,已回首瞧见江青那衰颓脱力之状,他面色微微一悚,身形翩然掠回江青尽力压制胸腹间痛苦的灼热,望着长离一枭苦笑一声。
    长离一枭卫西关切的道:“小兄弟,你可有不适么?怎的气色如此灰败?”
    江青哑声道:“不妨,在下仅是受了点毒伤,现在已大致恢复。”
    长离一枭急促的道:“啊!你已受伤在身,为何不早对老夫言明?伤后之躯,焉能做那激烈行动?”
    长离一枭正说到这里,斜刺里人影急闪,一个年约五旬的灰衣老者已掠身而到。
    这老者肩头鲜血如涌,面色惨白,他身形一到,已颤声向长离一枭道:“岛主果然亲身而至,本路属下伤亡已极为惨重!”
    长离一枭绝不为周遭的激战所惊动,他微微一哂道:“熊贝,镇定一些,对方有什么人出面堵截?本岛诸人损伤如何?”
    这叫熊贝的枯瘦老者,出掌击落了一枚暗中飞到面前的镖,喘息着道:“本路人马按照计划,攻至烟霞山庄之正门后,对方已由银衫青轮万兆扬率领身手不弱之大汉百余人冲出截击,一场激战之下,本路人马已伤亡小半,倪副旗主亦在银衫青轮掌中殒命!”
    长离一枭面色倏寒,目光炯然瞥扫斗场,果然已发现在混乱的激战人群中,有一个身看银袍的威猛大汉,正挥动手中一柄奇形轮状兵器,将长离岛诸人逼得招架不迭,步步溃退,而与他正面交手约两名灰衣壮士,亦左支右绌,狼狈之极!
    长离一枭冷然回首道:“师弟,你即去协助本岛诸人,务须于炷香时刻之内攻入正门,否则已经潜人的各路人马不能会合,便有误事之虑!”
    一直静立墙角阴影之处,默默无言的白骷髅孟化平,这时微一颔首,发出一阵有如夜枭般的刺耳长笑,身形已倏而飞起,扑向正挥轮激战的银衫青轮万兆扬而至!
    那叫熊贝的老者,亦向长离一枭微一躬身,复又冲入战圈!
    江青暗自一叹,语声沙哑的道:“卫前辈,在下之意最好能设法停止残杀,以免死伤人命太多……”
    卫西唇角又浮起那一丝奇异的微笑,他和声道:“小兄弟,老夫亦并不愿杀生过多,但是,你看目前的情势,能喝止任何一方住手么?我不杀人,只怕入必杀我!”
    江青嗒然无语,他也看得出来,如今双方之人,皆已丧失理智,即便卫西下令长离岛诸人停手,而烟霞山庄方面亦必不肯适时罢休,大有乘隙冲上的可能,如此一来,不是更等于促使长离岛诸人束手就戮么?杀伐是残酷的,而世间的一切事情,亦非如此简易与单纯啊!
    这时,功力高绝的白骷髅孟化平加入斗场,敌住银衫青轮之后,无异已为长离岛方面加入一支强大的生力军,身着灰衣的长离岛壮士,个个精神抖擞,豪气突生,杀声震天的倾力反攻而上!
    烟霞山庄诸人,自银衫青轮万兆扬被白骷髅牵制之后,威势已自大减,在长离岛部众强力反攻之下,已纷纷溃退,死伤累累!
    长离一枭冷漠的一笑,低声道:“小兄弟,老夫若动手收拾他们,实是易如反掌。
    嘿嘿!只是烟霞山庄这些角色,尚不配老夫亲自出手!”
    江青艰辛的一笑,忽然极为庄重的道:“卫前辈,请答允在下,看在在下份上,尽前辈之力,减少伤亡于最低限度!”
    长离一枭长眉微皱,随又一笑道:“小兄弟,烟霞山庄中,可有你怀念的事物?”
    江青不料卫西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不由面孔一热、吶吶不能做答。
    卫西洒脱的笑道:“也罢,老夫便答应于你……”
    随着长离一枭的话声,一阵惊天动地的吶喊起处,长离岛方面的人马已突破了烟霞山庄所设防线,蜂涌冲入庄门之内!
    银衫青轮狂吼连声,欲待跃身截击,却又被白骷髅孟化平手中的一条奇形骷髅鞭缠得无法分身,空自厉吼不停,大有楚霸王面对乌江无可奈何之概!
    白骷髅孟化平功力深奥怪异无伦,出手之间,招术之奇诡辛辣,更是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他虽仅一条独臂,但在银衫青轮万兆扬心神不属之际,却毫无不敌之状!
    只见轮影翻飞,连衡不绝,鞭如长蛇,伸缩卷扫,两条人影电掣般左闪右掠,在尖锐如削的劲气中,相互做着殊死恶斗!
    长离一枭卫西伸手一挽江青左臂,面含微笑的踏过遍地死尸,缓步向烟霞山庄大门行近,看也不看银衫青轮与白骷髅那惨厉的拼斗。
    卫西行入正门之后,面孔上露出一丝卑夷的嗤笑,轻声道:“哼!昨夜老夫以礼相见,全老儿却不识抬举,今夜么,便叫你知道长离一枭是不轻易容人卑视的。两次进门,也叫全立知道两种不同的滋味!”
    江青脑中一片混乱,默默的随着长离一枭往烟霞山庄之内行去。
    这时,烟霞山庄之内,金铁夹击之声不绝,人影幢幢,往返迫杀,更有几处冒起熊熊的火苗,形势零乱已极!
    二人又急步经过了几簇交战的人群,已来至江青等人首次来过的那所大厅之前。
    大麻石的台阶上,已倒毙着十数具死状至惨的尸体,个个腹裂肠流,鲜血遍地,令人不忍目睹。
    江青才登上石阶,已看见大厅内外早已乱成一片,无数人正在拼力死斗着,厉叱惨号之声时而可闻。
    长离一枭挽着江背,身形闪动间,已避过数次刀剑砍戮之危,掠至大厅门前。卫西冷傲之极的一笑,单掌挥扫间,已将一名烟霞山庄的头目震飞厅外,满口鲜血的死于就地!
    江青环目向厅中激战之人一望,不由脸色大变,原来,在五名身手高强,神色冷酷的灰衣大汉环攻之下,披头散发,力敌不退的那人,竟是双飞仙子之一─全楚楚!
    在大厅的另一个角落,虎口受伤未愈的入云神枪耿忠,亦赫然在海天星纪雷的狂猛掌势下,左闪右躲,首尾难应!
    江青正待说话,大厅外人影一闪,两声长号起处,二名灰衣大汉已满嘴鲜血狂喷的倒毙地下!
    长离一枭唇角紧闭,目光一瞥,已发觉这冲入厅中之人,竟是一个身材高大,腰围虎皮的披发怪人!
    此人江青识得,正是那蛮荒怪客,虎魄鲁木!
    虎魄鲁木旧伤未复,此刻面孔铁青,气喘如牛,满身血渍的扑向围攻全楚楚的五名长离岛人而去!
    他身形始到,蓦然掌腿齐幌,有如百足巨蜈,踢扫疾劈而出!
    五名灰衣大汉中,有两人厉喝一声,手中砍山刀倏展,已戮向虎魄鲁木肩头胸前!
    鲁木形似疯狂般凄厉一笑,左掌硬自封出,右掌却闪电般抓向对方!
    血光突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一名灰衣大汉,已被鲁木铁掌将胸前抓成一个血洞,肠腑随流而出,但是他手中兵刃,亦已实实劈在鲁木肩头之上!
    另一个灰衣大汉的手中砍山刀,竟在虎魄鲁木挺臂一架之下,震裂虎口,兵器脱手飞出,他不由深深为对方这不要命的打法所惊惧,全身一颤,急然后退!
    但是,虎魄鲁木却狂笑一声,不管肩头热血如涌,双腿倏起,已连踢出十一脚!
    那名灰衣大汉退避不及,吃他在小腹胸口连连蹴中三脚,身躯凌空飞起,又惨号半声,摔落地上,寂然不动!
    这时,全楚楚散发披面,尖厉一叫,手中“龙翔剑”幻成一道寒茫,顷刻间剌出九剑,一名灰衣大汉心神一疏,已吃她透胸一剑穿过!
    余下的两名灰衣大汉,不由目眦皆裂,狂吼一声,已拼力猛攻而上!
    这些事情发生极快,仅在剎那之间,而虎魄鲁木,又已怒叫不停的向大厅之内,其它长离岛诸人扑去!
    适才那围攻全楚楚约五名灰衣大汉,身手极为不弱,乃是长离岛“铁血旗”下护旗弟子,号称“白沙黑五友”,他们合攻双飞仙子全楚楚,眼看已快得胜,却不料虎魄鲁木突如其来,以致使“白沙黑五友”横死三人,更令整个局面失利!
    这时,虎魄鲁木宛似虎入羊群,一阵冲杀,已将长离岛一面杀死七人!
    鲁木满身浴血,厉笑不息,又冲至入云神枪耿忠身旁,合力攻击海天星纪雷!海天星纪雷功力深沉无比,为人更是镇定逾恒,他这时毫不慌张,沉着应战,掌势起如层层波涛,劲力横溢,连绵不绝,瞬息间已与耿、鲁二人,斗在一处!
    长离一枭冷酷的卓立厅底角,望着虎魄鲁木那迹近疯狂的神态,双眸中杀泄顿现!
    江青有意为全楚楚解围,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启口,他焦急的在脑中思忖着办法,目光却不时飘向斗场。
    长离一枭冷然道:“小兄弟,那腰围虎皮的蛮子,今日便是他寿终正寝之时。嘿嘿!
    他连毙老夫属下九人,老夫要他一命,已是太便宜了!”
    江青急急说道:“前辈,这人……”
    长离一枭不待江青将话说完,身形已有如空中流星,飙然射曳而出,几乎不及人们的眨眼之间,已闪到虎魄鲁木身前!
    虎魄鲁木犹自狂笑一声,展出“蜈蚣掌”法,疾若狂飙般攻向身前的长离一枭!
    长离一枭肃杀之极的一笑,身形侧闪,冷然道:“蛮子,你到了地府黄泉,也应该记住,是我长离一枭取了你的狗命!”
    虎魄鲁木怒骂一声,又待奋身扑上!
    长离磋一枭蓦茫然厉喝一声,身形有如大海旋涡般,呼轰回转,旋动中,连出十七腿二十一掌,罡气排涌,窒人呼吸,有若万山巨浪,漫天而到!
    这正是长离一枭的不之秘……七旋斩!
    虎魄鲁木但觉掌山腿形,有若天罗地网,挟着山崩海啸的威涌到,找不出一丝空隙,寻不到任何一寸没有劲力充斥的空间!
    鲁木狂号连声,口鼻被劲风逼窒得微渗血丝,他迎出的双掌,已在剎那间“劈啦”
    折断!
    长离一枭卫西贯足全身真力于掌腿之中,出手之下,决不留情,鲁木腕骨一折,他已厉笑一声,“波来波去”、“海流循环”、“再起忽落”七旋斩中凌厉绝招,已连续使出!
    于是,惨叫声混合着骨骼的碎裂声响起,虎魄鲁木头颅及胸前的骨骼已全被长离一枭震成粉碎,血肉模糊的跌出两丈之外!
    入云神枪睹状之下,不由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但他目前在海天星纪雷的攻势之下,亦是自身难保,岌岌可危!
    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际,海天星纪雷已沉喝一声,右掌“错脉手”扣向耿忠肩骨,左掌并拢“削波斩”劈向对方胁下,双腿急出,连环腿扫向耿忠下盘!
    耿忠骤觉劲风自四面八方袭来,欲待躲闪,却已不及!
    他双目怒突欲出,喉头一阵暗响,手中一对沉重银枪,已蓦而幻化成千条银虹,刺向海天星纪雷!
    风劲、光寒,身闪、血溅,入云神枪耿忠一声闷叫,肋骨被纪雷生生劈断三根,身躯更被踢翻五尺!
    但是,他临危使出的那招“寒虹卷云”,亦在海天星纪雷大腿之上,划破一道三寸血槽!
    长离一枭早已掠回江青身旁,他深恐自己痛爱的这位年轻人会有失误。
    这时,他淡漠的向海天星纪雷一瞥,沉声道:“纪旗主,留此人一命,你自己包扎伤势后,即往庄后察视!”
    海天星纪雷宏声笑道:“遵令,本旗主伤不碍事,这就领谕前去!”
    说罢,纪雷微一招手,已率领厅中十余名灰衣大汉,向外掠出!
    此刻,宽宏的大厅之内,仅有两拨技人仍在拼斗,一拨是为数约有七八人的烟霞山庄人马,正与数目相等的长离岛属下在激战,另一拨,便是双飞仙子全楚楚力敌“白沙黑五友”仅存的二人!
    江青望看全楚楚那凄厉之状,如她目前已是“强弩之末”了,看她那气喘咻咻的形态,及逐渐迟缓的身手,显已不能再支持多久!
    江青一面为全楚楚担忧,心中却更悬念其姐全玲玲的安危,他这时已顾不得可能会引起长离一枭的不快,钢牙一咬,便张口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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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血雨柔情
    正在江青欲出口为全楚楚解围之际,与全楚楚交手的“白沙黑五友”二人,已蓦而狂吼一声,刀光突盛,若匹练般卷向敌人全身要害!
    全楚楚惨笑一声,“龙翔剑”疾迎而上,左掌亦猛挥而出!
    但是,那“白沙黑五友”仅存的两人,好似已将生命豁出去了,其中之一竟毫不躲闪,任那锋利无匹的宝剑洞穿肩头,但是,另外那名灰衣大汉却在避过全楚楚一掌后,刀光如雪的削向全楚楚背后!
    江青见状之下,悲喝一声,已倾力向前奔去,于千钧一发中,以左手硬抓向那劈向全楚楚背脊的沉重砍山刀!
    他手掌与那锋利的刀刃接触时,已被深深割裂至骨,饶是如此,这柄沉重的砍山刀后部刀口,亦已在全楚楚的背后划破了一条浅浅的血口!
    另一名已经受伤的灰衣大汉睹状之下,想也不想,咬牙硬撑,奋力挥刀斩向江青腰际!
    江青若平时,这砍山刀便是劈在他身上,亦无法伤他分毫,但是他此刻毒伤未愈,加以连夜奔劳,根本无法运气抗拒!
    寒光一闪,那锋利的刀刃,已沾着江青火云衣之上!
    正在此时——人形倏幌,有如电光石火,两名灰衣大汉的手中兵刃已被人劈手夺去,那人手掌急扬,“劈啪”连声的聒了二人两记耳光!
    这两名灰衣大汉勃然大怒,目光瞥处,却吓得一咚嗦,不敢出言。
    原来,这掠身而到之人,正是长离一枭卫西!
    两名灰衣大汉,正自满头雾水,摸不透自己岛主为何忽然帮助敌人起来,长离一枭已大骂道:“瞎了眼的狗才,怎么连火云邪者江老弟也砍了起来?你们都不想活了?”
    二人急急向江青一望,满面惶恐的颤声道:“启禀岛主,小的情急之下,不知乃是江大侠突临,万死之罪,尚乞岛主饶恕!”
    长离一枭目光一瞥江青左掌深可见骨的创口,冷冷一笑道:“念在你二人对本岛薄有苦劳,死罪可恕,活罪难免,待老夫回去后处置你等!”
    这二人正满面惊惧,江青已虚弱的道:“卫前辈,这二位兄台并非有意,尚请看于在下薄面,莫予深究!”
    长离一枭怜惜的向江青一笑,转首道:“也罢!既然江老弟出面说情,老夫便饶他二人一次,你们还不快些叩谢江大侠饶命之恩么?”
    两名灰衣大汉,任身上鲜血直流,已跪在地下向江青叩谢起来。
    江青衰颓的踉跄而上,急急将二人扶起,口中连道不敢。
    长离一枭毫无情感的道:“好了,你二人将身上伤势包扎妥当,可先行退出庄外休息。”
    两人恭谨的答应一声,已转身自去。
    江青这时顾不得手上伤势,急急俯下身去,将已脱力昏倒的全楚楚抱于怀中。
    长离一枭微微一笑道:“小兄弟,难怪你一直为烟霞山庄说好话,呵呵,老夫几乎忘了,全立还有两个美丽的女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错,不错。”
    江青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一丝红晕,他窘迫的道:“前辈切莫误会,双飞仙子曾有恩于在下,在下身受毒伤之后,若非二位姑娘冒险相救,只怕在下早已命丧黄泉了!”
    长离一枭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吾等可要好生照拂于她……这样吧,且先将这位姑娘安置于大厅之内,由老夫指定人手在此守护,你可随老夫往四周一观,也可趁便解决一切问题!”
    江青知道,长离一枭所指的问题,乃是指他与飞索专诸全立之间的恩怨而言,更包含有失陷“再世牢”中的拜兄弟等人之事。
    他微微颔首,已将全楚楚安放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之上。
    长离一枭又亲手为江青左手伤势敷药包扎,而这时,大厅内的战事已完全平息e长离岛方面尚有四名灰衣大汉,正在休息喘气……
    长离一枭回首一望,沉声道:“尔等四人无庸再出去参战,可于此处守护这位姑娘,不准任何人稍有侵犯,若有失闪,便拿你们的性命来见老夫!”
    四名长离岛属下恭应一声,立即散立四周,如临大敌般戒备起来。
    长离一枭向江青含笑一瞥,说道:“小兄弟,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吾等快些出去,莫忘了,尚有更多事情等待我们了断!”
    江青疲惫而尴尬的一笑,已随看长离一枭往厅外行去。
    这时,庄前状况已大部平息,仅有零星的战斗仍在散落的进行,但是,烟霞山庄后庄却战况激烈,杀喊震天,与前庄成为一个鲜明的对比。
    长离一枭挽看江青向庄后急急行去,一边正色道:“小兄弟,若非你一再为烟霞山庄说情,老夫早已施放出火攻信号了。哼!老夫原来计划,是要烧他个寸草不留的!”
    江青暗叫侥幸,心中亦同时感到,长离一枭果真是个冷面辣心的一代枭雄!
    想着,他已哑声开口道:“卫前辈,此次进袭烟霞山庄,可是临时计划的么?怎的有如此众多人手?”
    长离一枭傲然笑道:“老夫早已看不惯烟霞山庄在武林中的跋扈之态,久思给他们一次教训,自从接到门下传报,说老弟你及同伴五人陷落烟霞山庄的消息后,老夫便调岛上各旗弟子四百人,分十二批潜至丹阳湖沿岸待令,再出老夫明着拜庄索人,若全老儿蛮横不允,老夫便给他来一次血洗双飞岛,结果,全老儿竟然真个自寻晦气了。”
    江青一面聆听卫西说话,目光却四处环扫,注视看正在分堆格斗的双方人马。
    长离一枭目不斜视,偕江青转过一排房舍,踏上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之上。
    这时,草坪上人影纵横,厉叱悲号时起,约有数十人正捉对儿死拚,战况异常激烈,在周遭不停不绝的激战中,一条有若九天矫龙般的蓝色寒虹,正在伸缩不停的电掣翻飞,六名长离岛属下,在一位面孔森冷的高手率领中,正紧紧向那道凌厉的蓝虹猛攻不停,饶是如此,这七名灰衣健者,犹自攻少守多,势态不佳。
    长离一枭冷冷一瞥,微带讶然的语气道:“小兄弟,那使刀之人,可是关东大豪百步弯弓傅泉?”
    江青颔首道:“不错,正是他。”
    长离一枭赞叹的道:“这老儿一身功力果然高明,围攻他的我方七人,乃是本岛“扬波旗”旗下“六鼎者”及副旗主冷阎罗巫西,看情形,好象还对付不了他。”
    江青深深为长离一枭这镇定及沉雄的气度所惊慑,他奇怪长离一枭竟能在自己属下与敌人激战之际,非但不愤怒激动,却仍能做如此谈笑自若的指点分析。
    身为枭雄之才的人物,总是有其超越常人的地方啊!
    忽然……
    长离一枭脸色一寒,急促的向江青道:“小兄弟,在十丈之外,那幻暗的假山荷池旁,好似有一个女子正被吾方属下围攻,你快些过去将她救下,呵呵,说不定那妮子正是全老儿的大闺女哩!”
    长离一枭说着话,目光却凝重的注视着右前方黑沉沉的一片屋脊,并迅速自怀中摸出一块闪耀的银牌,交于江青手中。
    江青接过银牌,随眼一瞥,已看见在这方三寸宽窄的闪烁牌面上,精工雕镂着一付“双鲤含珠”之图,那对翩翩若生的双鲤之上,却刻看四个篆字:“东海长离”!
    他正自愕然,吶吶说道:“卫前辈,你不与在下同去么?”
    长离一枭此刻暗中提聚真气,沉声道:“小兄弟,即速前往,迟恕不及,那方“鲤珠牌”乃代表老夫令谕,可调度本岛任何一人,老夫虽愿陪你前去,可怕飞索专诸全立却想于此刻蠢动一番哩!”
    江青心中一凛,急急环目四扫,果然已发现右前一片黑沉沉的屋脊之上,正如飞掠到一条人影!
    长离一枭朗声一笑,道:“快去,吾等稍停再见!”
    “见”字出口,长离一枭身形已飘然移至七丈之外!
    江青亦不再犹豫,勉强提起一口真气,急急向十丈之外,一堆黝黑的假山纵去!
    他身形始才掠出五丈,两名黑衣大漠已自斜刺里扑到,一见是他,彷若被毒蛇咬上一口似的,蓦然大叫道:“啊,来人啊,火云邪者江青在此。”
    江青大喝一声,出手便是半招“佛光初现”!
    他此刻掌势威力,虽已不及平素三分之一,但这浩大精博的佛门秘技,却仍是面前这两名武功平庸的大汉所抵挡不住的。
    只见漫天掌影挟看无匹劲风,有若移山倒海般涌卷而出,两名黑衣大汉,已惨叫半声,尸横就地!
    二人身上的鲜血,亦喷得江青一头一脸!
    但是,他们这声惊呼,却引使一条黑影向江青急扑而到,才一照面,便已抖手劈出六掌!
    掌风强烈,更带有一丝炙热的气!
    江青无暇多想,钢牙紧挫,亦急迎出六掌!
    “劈啪”声响中,来人已狂吼看摔倒地上,江青亦喉头腥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因妄动真力,又将旧创引发,此刻但觉眼前金星迸射,五脏翻腾,四肢更是一阵阵发着冷颤。
    摔倒地上的那人,双手十指痛苦的抓挖看地面,全身亦微微痉挛,随着他抓着泥土而逐渐加深的指沟,身躯已缓缓挺立!
    急速闪幌的红色火把光耀照耀下,江青已看清此人,赫然竟是那苗疆怪杰——虎魂鲁枯!
    虎魂鲁枯日前受伤未愈,此刻又抱恙出战,在一连串的凄厉血战中,他己身受外伤数次,此际早已气虚神浮,孱弱已极!
    但是,他却在听到呼喊江青的名字后,强振精力,奋力扑到,他永远也不能谅解,江青当众将他震伤之事!
    生于苗族的虎魂鲁枯,心性之刚烈暴躁,到底仍是不易改去的!虽然,他此生的多半年月,是与汉人生活在一起。
    鲁枯此刻新伤旧创,已突然引发,但他仍然咬牙硬撑,一步步向江青逼近。
    凄红的火光,映看他抽搐怨毒的面孔,头发披散,满面血渍,胸前的古钢饰物,与目光中刻苦的阴怨闪闪生辉,形态恐怖骇人之极!
    江青急促的喘息着道:“鲁枯,你……你不要做傻事,在下并不欲杀你,但是,你切莫逼我,快停步,快停步……”
    虎魂鲁枯嘶吼而厉烈的狂笑一声,腰际油光绚烂的虎皮在火光微微一闪,他又已疯狂般向江青劈出九掌!
    江青身躯沉重迟滞,已无法闪避!
    他双目尽赤,狂呼一声,连受创甚剧的左掌亦同时猛推而出!
    于是,在连珠炮的轰然震荡中,江青又一次的喷出两口热血,而虎魂鲁枯那瘦小的身体却凌空飞出,重重跌落地下!
    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了几次,手臂向空高张,全身亦在急剧的抽搐……
    终于,随看虎魂鲁枯怒睁而呆滞的双睛,他那双枯瘦的手臂,已缓慢而无力的颓然坠落……
    江青虚弱的呼出一口长气,毫不理会头脸之上的血渍,蹒跚而艰辛的往前面行去,他脑中只记忆着在假山荷池边受困的那位少女,四周惨烈的凶杀,悲楚的狂号,已宛如与他毫不发生关系。
    江青双瞳布满红丝,目光是凄厉与焦急的,随着他沉重缓慢的脚步,缚在左掌的绷带,因伤口的重裂,而已被鲜血浸透,血,正一滴滴的落在地下。
    江青本能的避过两起激斗的人群,已来至那片耸立的假山之前,假山旁果然有看一波已经凋零的荷池,枯萎的枝梗,尚在夜风中摇曳。
    这“残荷寒水”,原是一付幽雅静致的图画啊!但是,因为荷池之侧,几条人影的翻掠撕杀,却将这清雅的景致破坏无遗!
    江青急急凝目望去,只见三名灰衣大汉,正在倾力攻击着一位腰身窈窕的少女,那少女长发散乱,细喘吁吁,肩胛之上,鲜血淋漓,在隐约的光亮下,几乎可以看清她肩胛受伤处那血肉翻卷的肌肤!
    这少女对江青来说,是熟悉已极的,她不是别人,果然正是那穆柔可人的全玲玲!
    那三名灰衣大汉,功力十分沉厚,手中一色使的短柄阔斧,厉叱连声,轮翻攻上,招式如狂风暴雨,凌厉辛辣无比!
    在三名灰衣大汉之旁,尚负手卓立着一个形态奇异的灰衣人。
    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腰粗膀阔。发长及肩,以一金环相箍,满颔浓髯,却编结成一条条的小辫,再衬着环目巨口,端的威猛无伦!
    他右手正倒提着一柄前端带有锋利尖锥的短斧,短斧把柄之处,却连有一条银色细链,此人环目之内,精光隐射。灰色素衫上血渍斑斑,但他却如一座小山也似,镇定逾恒的注视着场中激斗!
    江青微一定神,踉跄奔前,口中哑声叫道:“各位且请住手,尚待在下一言!”
    那魁梧大汉目光一斜,声如洪钟般大笑道:“好个兔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本旗主倒要看看,烟霞山庄到底有多少杀不完的杂碎!”
    说话中,他左掌已倏然挥出一团罡烈劲,有如排山巨浪般,呼啸着卷向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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