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门徒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二章猱殒命绝
    天井中的激斗,已因寒溪二矮谢竹的殒命,而更加剧烈,各人情绪的愤怒,亦已到达了饱和点。
    乌猱秀士一面倾力与战千羽拼斗,心中又在为同伴的惨死悲愤,更为银弧头陀的骤而逃生感到怨恨。
    一个人,任你武功再高,在与效交手之际,却是万万分神不得,否则,你便等于是在和自已的生命开玩笑。
    乌猱秀士这时悲愤交集,双目怒睁,在心神的激动之下,他那原是冷酷阴沉的面容,已深深的刻划由片紧张、愤怒、悲凄的线谱。
    于是,在红面韦陀战千羽的一轮急攻猛打下,乌猱秀士已感到支撑不住,脚步缓缓向后退去。
    江青那及莹洁如玉的手掌上,仍!是一片白净,因为他由手的快速与功力的奇诡,是以,他劈飞谢竹的头顶,手上也没有沾染一丝血渍。
    寒溪二矮仅存的冷非,这时形若疯虎般挥功着手中锋利的月牙兵器,原本木讷的面孔肌肉,这时痉挛的微微抽搐着,他目光中所透露的神色,几乎已不是人显所惯有的那种表情,那只有在一头受创的野兽身上,才能发现这种令人惊悚的目光。
    江青沉稳而冷静的快速身法,在这有若惊涛骇浪的寒芒中悠然闪掠,洒脱无比,在他每一次出手中,皆是将冷非逼得招架不迭,左闪右躲。
    但是,这凶名久着的寒溪二矮之一,却好似已不将自己的性命看做一回事,在每一次的被迫后退后,又狂吼连声的再度扑上,而且,所出招式之狠辣阴毒,俱是与敌同殉的绝着。
    冷非这时根本看也不看那已尸横就地的拜弟一眼,但是,自他此刻近乎半神经质的形态中可以看出,他早已为拜弟之死而悲痛欲绝了。
    立于侧旁的大旋风白孤,凝目注视着这完全是一面倒的激战,不由暗自摇头。他低声向身旁的蛟索飞锤道:“岳兄,这个场面要是老夫么,就死力拼,要不就突围逃走,如此不死不活,缠到几时方休?”
    蛟索飞锤望着江青那凌厉快捷的身手,哈哈一笑道:“白兄说的是,不过,只怕这两个怪物,此刻想逃走也不行了……”
    说着,他一摸后肩,浓眉微皱道:“妈巴子的,适才一用力,昨夜挨的一掌又在作怪了,狗养的银弧头陀,若不是这家伙施出那弧剑暗器,兄弟尚认他不出,可恨这小子倒开溜得快,否则,兄弟后肩这一记,可得连息讨还!”
    白孤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过这小子吃了亏才溜走。呵呵!他肩胛屁股后面亦挨上老夫两掌,饶他内厚皮实,也得养息个十天半月……”
    蛟索飞锤目光又瞥及地下那死状凄厉,身首异处的谢竹,心中有些寒悚,口中呢喃:“江老弟好似已动了真怒,这矮胖怪物若不知机,看情形,只怕也难逃公道。”
    二人正在低声谈论,正与云山孤雁夏蕙三人游斗的那只异种乌猱,突然掀唇露齿,厉叫连声的向三人加快扑击起来。
    这只乌猱行动之快,身形之速,确是匪夷所思,令人震悚,只见一团尺许高矮的黑影,若一片乌云般在夏蕙等三人的身侧往来闪跃,爪抓齿噬,快如电闪。
    夏蕙武功,在武林中来说,已可列入中流,两天星麻姑钱素与祝颐二人,身手更是不弱,但是,在这头乌猱的疾飞猛扑下,却仅能将它牵制而已,若想更进一步将这异兽击伤,却不是一件易为之事。
    江青亦已望见了身外的情势,他微一闪幌之间,已戮出三指,踢出十二腿。
    在冷非闪避招架中,江青已沉声喝道:“朋友,你难道尚不知悟么?阁下武功虽高,却仍非江某之敌,此刻阁下如肯停手离去,江某决不稍加阻拦!”
    冷非一挥手中兵器,划出一溜半月形精芒,锐风呼啸中,同江青疾攻而到。他嘶哑的大骂道:“姓江的,今日不是你,便是我,老夫拜弟的一条性命,已然断送你手,便这么轻易的一笔勾消么?”
    江青提足体内急速流转的一口真气,快捷无比的在溜溜寒芒中上下穿走,他冷冷一笑道:“朋友,你道江某是畏惧于你么?如在十招内阁下仍然顽抗不退,那么,你那位拜弟便是榜样!”
    冷非闻言之下,凄厉的一笑,手中兵刃“单月锄”猝然带起刺耳锐啸,每一道银光皆如一片银山,绵绵不断的压向敌人,口中同时大叫道:“江青,寒溪二矮便请你一便成全了!”
    叫声中,他左掌倏然挥扬,一大蓬黑色烟雾,已向江青罩到!来势之疾,几乎与手中兵器在同一时刻。
    江青星目中寒光倏射,厉喝道:“这是你自已我死!恕不得江某。”
    随着语声,他那瘦削的身躯,已奇异的俯倒地下,离着地面仅有一寸空间,彷若脱弦流矢般,飒然闪过那弥漫的锄影和黑雾,在不可逆料的角度中,平射到冷非空门之内!
    冷非做梦也想不到敌人的身法,竟是如此怪异奇幻,他兵刃暗器已在同一时间,全然落空!
    于是,正在他魂飞魄散,手足无措的当儿,江青已长笑一声,邪神嫡传约五大散招之一:“阴冥阳关”已疾使而此!
    在一声惨叫尚未停息之前,一阵血雨已漫天扬起,冷非那肥肿的身躯,已凌空飞起,又重重跌落地下假如你目光锐利的话,你便可以发觉,冷非那肥胖的身躯,只是飞出一半,他的两只脚,却仍旧留在原处!
    江青适才那“阴冥阳关”一招施出时,已在瞬息之间以左掌生生斩断冷非双腿,右掌却印在敌人小腹这时,那双自膝以下斩断的小腿,仍然立着未倒,鲜血横流,断口处十分整齐,极似以利刃砍断的一般。
    但是,它的主人,却早已寂然不动的僵卧地上,双目暴突,面色有如死鱼的肚皮,恐怖中带着凄惨。
    白孤立在一旁,任他见多识广,历经生死,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望着那脱离人体,模样令人作呕的两条残腿,亦不由悚然动容。
    不错,一个人的生死,对别人来说,并不见得是件大事,但是,若是他死亡的气氛过于凄厉,那么,便往往会给那身外之人,留下一个深刻的感受。
    江青面色微见苍白,他叹息一声,呢喃道:“我已劝过你了,这怪不得我。是的,怪不得我……这是你自己要寻死路……”
    他望着面前的景象,心中却有丝丝悔意,但是,他这时又能做什么呢?有些时候,虽然有人做了一件事,而且不论这件事善恶如何,却不见得一定是这人的本意愿为。
    大旋风白孤缓步上前,轻拍江青肩头,和声道:“四弟,对这种人何值难过,要知道,世上的事全是一个反比,这人如果将你杀死,他也会似你这般过意不去么!”
    江青微微苦笑,目光已扫向尚在激戟的各人。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已全然控制主动,他淋漓尽致的发挥着那浩荡如江河般的招式,一片漫天遍地的掌山腿影,绵绵不绝的罩向乌猱秀士,威势之大,令人咋舌!
    乌猱秀士木灵,适才已目睹冷非之死,任他定力如何精深,秉性如何冷酷,此刻亦不由自心底冒升一股凉气,他这时已深深惊惧了。而这惊惧,更已不自觉的表露于他面孔之上。
    他强自镇定着自己,用他有生以来,从未施出过的精力,配合着以自已扬名武林约五绝手,同敌人作最凌厉猛烈的反攻。
    而一粒粒的汗珠,已自乌猱秀士鬓角滴落,他不愿多想,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能侥幸战胜对手,自己是否尚有生还之望?即便有,只怕其可能成功性亦是十分渺茫的。
    在红面韦陀战千羽叱咤江湖的“风雨三十六套”那浩浩威力之下,已逐渐将乌猱秀士逼得步步后退。
    江青将目光移转,已看到正与那异兽交手的云山孤雁夏蕙等三人。
    那只行动疾如闪电般的乌猱,正在三人的围绕环攻之下,令人目眩神迷的上下翻飞,左抓右噬。
    云山孤雁的青锋剑,天星麻姑的铁掌,祝颐的亮银长鞭,皆随着它环转不停的身形,似走马灯般团团进退攻拒。
    江青收回目光,微山一沉思忽然大声说道:“木灵,你确实没有清结昔日那一掌的意思么?”
    乌猱秀士心中虽感一动,但他仍然没有丝毫表示,依旧闷声不响的与红面韦陀狠拼不停。
    江青又大声道:“木灵,你这不叫好汉行径,现在的情势你定然看得十分清楚,你那些同伴,已绝伤亡殆尽,而你,亦不过只是在苟延残喘,作困兽之斗,其最后的结果,我们彼此都非常明白。老实说,凭你目前的一身武功,及那头畜牲,仍然不会是江某对手,但是,你如肯就此化解前怨,江某便也不为己甚,放你走路……”
    江青才说到这里,大旋风白孤已皱眉道:“四弟,你切莫如此纯厚,这乌猱秀士出名的心狠手辣,你如纵虎归山,须知后患无穷。要干,就干到底,这是他们先下毒手,亦怪不得我等!”
    白孤正说到这里,与红面韦陀交手的乌猱秀士,已蓦然在瞬息间连攻五掌,身形倒跃中,已大喝一声“住手!”
    红面韦陀战千羽已然听到江青说的话,因为他正全神应敌,不敢分心开口,故而没有表示。但是,这位精练世故的武林健者,虽然十分赞许拜弟那仁厚之心,但他心中所想,却与大旋风白孤相同。
    这时,他纵声一笑,宏声道:“姓木的朋友,阁下真是有意化解那段梁子么?须知武林之中,一言九鼎,如阁下此等人物,说话更不能出尔反尔!”
    乌猱秀士神色之间,仍是一片阴沉冷酷,他微微喘息了两口,冷然道:“江青,阁下之言,可能做准么?”
    江青这时已不愿多造杀孽,他用力颔首道:“自然,但是尊驾是否确有诚意化解昔日仇怨?”
    乌猱秀士冷冷一笑,既不点头,亦不摇头,撮唇一啸,那只正与夏蕙等三人游斗的乌猱,已在一声尖厉的啼叫中,闪电般冲出重围,飞跃回主人肩头。
    大旋风白孤大声道:“相好的,阁下招回这头畜牲,便算是回答么?嘿嘿,阁下大概弄不清楚阁下目前的境遇吧!告诉你,能否让路予阁下一走,其权尚在我等,阁下想打“马虎眼”,可不是这般容易!”
    蛟索飞锤岳扬亦踏前两步,指天井角隅虚的七具尸体道:“木灵,岳某属下七死三伤,这些血债你亦想混蒙过去么?”
    乌猱秀士面容上刻板得毫无一丝表情,宛如一个木雕之人。
    他冷冷的向白、岳二人一瞥,阴沉的向江青道:“昔日一掌之仇,今日二友之命,江青,这些仇恨若置于阁下身上,阁下亦会一笔勾消么!”
    大旋风白孤断喝一声,吼道:“那么,你是不想化解了?好极,现在动手正是时候!”
    蛟索飞锤亦怒道:“妈巴子的,老子手下孩儿这笔血债,正不想如此了结,狗养的,来吧,让我们拼个痛快!”
    鸟猱秀土不怒不躁,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又同江青道:“姓江的阁下如愿意目前罢手,本秀士便即刻一走,但是,本秀士于三年之内,必将重寻阁下,湔雪此仇!”
    江青闻言之下,面色微忧,但是,他对乌猱秀士的言谈,亦感到一丝佩服。
    大旋风白孤又哇哇大吼道:“什么?就这么容易,拍拍屁股就走?好朋友,这可真是新鲜事,妈的,你把我们全当做三岁稚童,我们现在不宰你,让你再去约齐帮手,寻我们拼命?朋友,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默立一旁的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大步踏前,沉声道:“木朋友,阁下既然不愿化解前怨,又恐我等以众凌寡,群殴群打,那么,便由老夫作主,请朋友与老夫四弟单独决战,不论双方生死,老夫等决不动手便是!”
    果然“人是老的滑,姜是老的辣”,战千羽此言一出,白孤等人俱不由心中暗喜,乌猱秀士却面色一变!
    因为,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最清晰的事实,乌猱秀士武功虽然高强,却绝然不会是火云邪者江青的对手。
    乌猱秀士十分清楚,在江青掌下毙命的“寒溪二矮”,功力之高,仅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二人联手之力,则又比自已高出很多,“寒溪二矮”合力与江青交手,犹且不敌,那么,他又如何能望有战胜的奇迹发生?
    但是,红面韦陀战千羽之言,并无蛮横欺人之处,在江湖上,以一对一,了结仇怨之事,乃是最为公正不过的,只是,拼斗者双方的功力深浅,则在各人了,乌猱秀士目前的处境,等于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他一时怔在当地,答应也不是,推托亦不能,这名震江湖,声威久着的巨枭,一时竟窘迫得无以为对!
    其实,这能说乌猱秀士胆小么?人,又有那个是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纵使他对别人的生命视如草芥般不值一文,但对自己却是十分重视的啊!
    乌猱秀士面孔神色连连变化,冷汗,又已在额角、鬓边,缓缓渗出。
    大旋风白孤暗自好笑,故意背负双手,在地上来回踱着方步。
    江青亦一言不发,仰首凝望长空。
    而今天,正是一个碧空如洗,澄朗清爽的好天气。
    空气是寂静的,但在寂静中,又带着那么一丝儿郁闷与烦燥……
    终于——
    乌猱秀士面色一寒,冷峭得有些恐怖的道:“也罢,本秀士为了已死的两位朋友,亦不能就此放手,现在,本秀士便向江朋友领教!”
    他的话出口,不由使红面韦陀等人也感到一丝惊讶!
    因为,这虽在各人意料之中,又何尝不是在意料之外呢!
    江青神色一肃,沉声道:“好,稍停不论江某胜负,对朋友这份道义必将永怀于心!”
    鸟猱秀士没有回答,只冷漠而残酷的一笑。
    这笑意中,包含了深刻的残酷,好似对别人,又好似对他自己,但是,现在谁也无暇去详细分析了。
    大旋风白孤,这时暗暗吃惊,忖道:“这小子可真有骨气,明知不行,尚要一拼……”
    这时,火云邪者江青已缓缓踏前两步,战千羽关注的向他瞥了一眼,已与各人徐徐退立一旁。
    乌猱秀士木灵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着他吸入的这口长气,身形已似天际电闪般,猝然掠出,双掌亦在须臾之间,几乎是连续不断的劈向江青,两胁、头顶、胸腹……
    来势之快,仅在瞬息的剎那之间。
    江青冷笑一声,双手向下虚虚一按,身形飙然拔升空中,他已骈指如戟,点向敌人背脊的十二要穴!
    指风锐利,透空而田,尚带着“嗤嗤”刺耳之声。
    乌猱秀士这时已拼出一死,他闷声不响,身躯倏然前扑,人翻身,双腿疾施”勾连腿”,两掌亦在同时疾速拍出,每一掌劈出的劲风,雄浑无比。
    江青奇妙的在空中做了一圈优美而迅捷的环折,右掌带出圈圈圆弧,左掌劈出一溜星芒,如雷巧电闪般,向敌人交织罩下。
    乌猱秀士硬将真气下压,挫身、倒旋、反击,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在顷刻间双掌各自伸缩十次,二十股凌厉的掌风,自五个不同的方位,若一片无形而强韧的罗网般,反卷而上。
    江青知道,这是敌人名斐江湖的“五绝手”了!
    于是,彷若水底一连串升起的泡沫,轻灵的,无声的,而又快速绝伦的,江青已冉冉向空中升起一丈,他那凌空的身体,又倏如一颗殒落的流星,闪耀着金黄色的光华,在仅及人们呼吸的十分之一时间里,已扑到乌猱秀士木灵头顶。
    同时如山岳倾倒般的漫天掌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向着乌猱秀士压到。
    声势是惊人的,那绵密而连衡的掌势,是如此浑厚,如此威猛,令人与起了泰山坍倒时那惊骇的感觉。
    乌猱秀士顿觉身侧四周,一片掌山,弥弥漫漫,几乎连日正中天的秋阳光辉,也被这片无尽无绝的掌影所掩蔽。
    他面孔倏然涨红,呼吸窒息,在这剎那之间,一直紧紧搂住他肩头不动的那只异兽乌猱,却突然“吱”的一声尖厉啼叫,有如一口黑烟般疾射而起,同江青扑去!
    但是,这畜牲却遇忘了一件事。
    在这浩浩无际,劲力充斥在任何一寸空间的绵绵罡气下,连它主人亦觉抵受不住,任这乌猱再是凶恶灵活,如何尚能与它硬碰?
    于是。只见一团乌光才飞起,又彷佛被一柄铁锤在上面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带着一种与它飞升时同样快捷的速度,蓦然又自空中一头栽落!
    甚至,连一声嗥叫都末发出!
    乌猱秀士幸因这头异兽的倏然飞出拒敌,而使得江青掌势稍微一缓,他乘着这间不容发的空隙,奋身跃出劲气之外。
    他却不知道,这正是邪神昔日传给江青,那深博狠绝约五散手之一:“苦海无边”!
    而那跟随乌猱秀士多年,为他却敌效命的那只异兽——乌猱,却已代替了它主人的一劫,脑碎血溅的跌伏地下!
    乌猱身上那片油光水滑的毛皮,已失去了光泽,白色的脑浆,与红色的血丝,纹合成模糊的一团,看来是那么刺厉与惨目。
    乌猱秀士望着这已与自已相依了二十年的良伴,望着这对自己食宿不离唯命是从的异兽,心如刀绞,痛泪盈眶。
    他早已不将这只异兽看做是一只畜牲,他曾默默的向它倾诉过自己心中的苦闷,他曾在烦躁时,以这畜牲出气,他更曾在欢愉时、在惊险中与它共享苦乐,但是,这只异兽却对它主人尽了最后的效劳,以死来解救它主人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乌猱秀士蓦觉头脑一阵晕眩,他好似感到四周的一切,已在瞬息间变得空虚与毫无意义。
    于是——
    他缓缓抬起头来,又看到了已默然站立于他身前的江青。
    江青面孔上,也流露出一股惋惜的神色,向地下的乌猱尸体注视着。
    但是,这片惋惜的神色,却似一条火线,引燃了鸟猱秀士胸中愤怒的火焰,他凄厉的踏前一步,半神经质般狂笑道:“江青,好!休太好了,这头畜牲,自那儿来,也回到那儿去。但是,也请你一并送我回去吧!”
    江青望着鸟猱秀士那扭曲约面容,满布红丝的双眼,再加上他凄怖的狂笑,这……
    ……这不是极像一头濒临死亡的猛兽,在做着最后噬敌前的形相么?
    他微微惊悚了,感到体内有着一股寒气升起,于是他不自己的向后退了一步。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已惊觉到情势的严重,他缓绥移近两步,暗中提聚真力于双掌。
    大旋风白孤向惶然上前的云山孤雁,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式,心中却嘀咕道。”真他娘的邪门,又不是死了他爹爹,却做出这个狗熊样子干啥?生似能吓倒入似的。”
    忽地——
    乌猱秀士狂吼一声,抖手便劈出五掌,这五掌劲力骇人已极,更自五个不同的方位暴袭而上!
    江青一个大撤身,已出人意料之外的倒旋出五尺,行动之快,无与伦比!
    他身形转出,已急急大叫道:“姓木的,你去吧,不要逼我出手!”
    乌猱秀士厉叱一声,幌闪中,又已奔涛骇浪般拍出十七掌,踢出九腿!
    他此刻身手之凌厉快速,竟是出人想象,好似在蓦然间,已增加了三成功力!
    江青眼见适才乌猱秀士那惨厉伤神之状,已不忍再下辣手,故而,他此刻衷心的希望对方能知机而退是以乌猱秀士一轮猛攻狠打,江青却不还一招,熟练而流畅的施展着邪神昔年震慑。武林的“如意三幻”,在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间,令人目眩神迷的急速穿走幌掠!
    他身形电掣般闪动中,急切的大呼道:“木灵,你不要逼我,我不要杀你。你去吧,三年后再来寻我,喂,你疯了?你不要逼我出手啊!”
    但是,任江青如何急呼大叫,乌猱秀士木灵却生似变做又聋又哑一般,充耳不闻的掌劈腿扫,攻势狠毒无比,尽向江青全身致命之处猛击。
    一旁的大旋风白孤,见状之下,勃然大怒,他大吼道:“四弟,活劈了这怪物。妈的,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算什么玩意?”
    蛟索飞锤亦握紧拳头,大叫道:“江老弟,你不杀他,他便杀你啊!想想这小子昨夜一连干了老哥哥的七个孩儿,想想他昔日一共染了多少血腥,这种残暴乖戾之徒,留着只是遗害世人……”
    江青心中急速的思忖,一时之间,却仍然拿不定主意,他实在不愿自己再多造杀孽。
    此刻,他仅是稍稍出手招架,并未还攻。
    鸟猱秀士攻势却越来越快,掌力波荡,如山崩潮涌,他已发挥出全身功力,将“五绝手”施至极限!
    他此刻脑中一片混沌,一片空白,所有的,仅是极为简单而强烈的一个意志:“杀死江青”!
    于是,他出手已更形凌厉,双目怒突欲出,面孔扭曲得受了形,而那怒突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人”的味道,充满了疯狂与残酷,闪射着凶残与暴戾,像是一头欲将目的物活活撕裂的受伤猛兽!
    在瞬息之间,二人已交手了三十多招,而乌猱秀士那疯狂的攻击并没有一丝缓息的意思。
    他功力原本甚为卓越,在这种狂暴的倾力拼斗下,威力更是令人震摄。
    而一个习武之人,无论你功力如何深厚,若只是躲闪而不加以还击,这却是一种十分吃力的事;一个稚龄童子,若狂乱的击打一个昂藏七尺的大汉,那么,任这大汉如何倾力闪避,便是不被击中,亦定然十分劳累。这时,更何况与江青对敌着,是一个武林中凶名久着的煞星呢?
    此刻,江青虽然提住一口流循不停的真气,急速如电的往来穿走,但是,他已逐渐感到吃力起来。
    忽然,红面韦陀战千羽踏前一步,沉声道:“四弟,你下手吧,否则,此人如此狠毒,决不会客你生出掌下!”
    江青心头通过一道寒流,他机伶伶的一颤,脑中已忽然想起长离一枭日前对他说过的话:“大丈夫,行事不可存有妇人之仁!”
    江青身形倏然像风车般一转,断喝道:“木灵,江某最后一次忠告,希望你知难而退,不要再迫我出手!”
    但是,回答他的,却是乌猱秀士疯狂的大笑,与凌厉的掌山腿影。
    江青钢牙一咬,暴叱一声,身形蓦然奇异的幻闪进步,左掌幌动如扇,映出一片莹莹白光,右掌竖立如刀,宛如一片电光,劈向乌猱秀士颈项!
    这正是邪神早年称绝江湖约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
    乌猱秀土木灵狂笑一声,不退反进,如狂风暴雨般,同江青攻出十二掌十二腿!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邪神武功精妙之处,已有夺鬼鷘神之功,他由手之下,威力虽强,却又那里会是对手呢?
    于是,在一声闷嗥中,随即响起一阵骨骸折裂的暴响,乌猱秀士双手双腿,已在与江青贯足真力的“掌不刃血”这倾绝天下的奇招相触中,全然断碎无遗!
    江青招式一出,天崩地裂般厉叱一声,八掌分成两部方位,上下齐出,但是,由他以臂的波颤及闪动之势,却几乎已将敌人的全身要穴完全笼罩!
    此为那五大散手中第二招:“阴冥阳关”!
    在他招式始出的剎那间,四周的空气已彷佛突然凝结,一阵似喷泉般的血暴扬空中,乌猱秀士那细长的身躯,已如一堆软泥般跌出两丈之外!
    那细长的身躯,在地上微一蠕颤,已寂然不动。
    鲜血,正自他的四肢七窍中汩汩流出,溢在四周,而泥土却似一个食奶的婴儿嘴唇,在贪婪的吸吮着这些鲜血。
    乌猱秀士——这武林中令人闻名色变的煞星,已这么无声无息,默默的死去,甚至,连死后一声最低沉的呼号也没有发出!
    江青怔怔的站立不动,微微仰首向天,嘴角在轻微微抽搐。
    四周的空气,是一片沉默,带着些儿凄凉的沉默。

举报

第四十三章令飞鹰现
    半晌——
    红面韦陀战千羽缓步上前,握住江青双手,和声道:“四弟,不用难过,这些人虽然死得凄惨,却不是你的过错,他们实在逼人太甚,而且,这乌猱秀士,寒溪二矮,又那一个不是凶名久着,杀人累累的魔王?说得切实些,这也是他们应该落得的报应!”
    江青望着这位年已七旬的拜兄,真挚的一笑,轻声道:“大哥,多谢你帮助愚弟减轻心灵上的负荷。唉!愚弟实在不该由手如此狠绝!”
    战千羽深沉的一笑,拍了拍江青,表示自己安慰他的回答。
    这时,蛟索飞锤那破锣似的嗓音已响起道:“好了,老弟台,闯江湖都像你这般宅心仁厚,那就天下太平了。来吧,咱们还得想个办法,将这三位大爷下土为吉!”
    大旋风白孤哈哈一笑,大步上前道:“大哥,你陪四弟进去休憩一阵,容兄弟等清理一下现场,以免房主人见了惊心胆破!”
    缸面韦陀战千羽微笑颔首,招呼云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钱素二人,与江青相偕进屋。
    江青进入室内,显得有些疲惫的坐在椅上,微微闭目养神。
    云山孤雁夏蕙悄生生的行至江青身旁,拿着一方淡紫色的丝绢,体贴而温柔的为心上人轻拭着脸上汗水。
    江青将眼帘睁开一线,望着夏蕙轻轻一笑,已将佳人的一只柔荑,握在掌中。
    夏蕙面庞起了一丝红晕,她低柔的道:“青哥,你累了吧?适才真吓死我了,青哥,你也别太责备自己了,这并不是你的错。”
    江青深情的笑道:“蕙,即使我真错了,你也不会说我错的……”
    夏蕙用小手捂住江青嘴巴,不依道:“你啊!真是厚脸皮,人家不过说你两句,又得意起来了。”
    这时——
    红面韦陀故意走出屋外,目光注视着正在寻地掩埋死者的大旋风白孤等人,钱素也极其知趣的道:“啊!对了,我还忘记进内室去看看,岳瓢把子手下受伤之人,伤得是否严重!”
    说着,她已急步往内室付去。
    江青望着天星麻姑的背影,微微笑道:“蕙,钱姑娘可真是识人心意,不做夹心萝卜!”
    更蕙轻啐一口,道:“别不正经,现在可不……”
    江青一笑道:“那么,以后日子可长着啰!”
    夏蕙嗯了一声,羞得将雪白的粉颈,深深埋入江青怀中……
    秋阳,已向西偏落了。
    这是一条宽阔而平坦的官道。
    一辆带篷骡车,与七匹健马,正蹄声得得的行驶着,他们好象并不急促,所以,行走得十分缓慢。
    这些人,正是江青与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篷车之内,则载着受伤的蓝翼铁骑会鹰羽队头领白面无常庄同,及两名弟子。
    他们在官道上徐徐而行,笑语之声,随时可闻。
    此刻,大旋风白孤,在马上转动了一下身躯,使他的臀部舒适一些,然后,他呵呵笑道:“这多天来,尽是血雨腥风,精神上总是十分紧张,现在才算轻松了一点。”
    红面韦陀战千羽极目远眺,说道:“不过,目前虽然可以放纵一些,但日后却恐怕更有惊险场面哩!”
    江青正与夏蕙并肩而行,他微微一笑道:“大哥,我们最好能寻个所在,使身心松懈一下,顺便方可领略平淡中的乐趣!”
    战千羽尚未及回答,人旋风白孤已笑道:“这还不容易,江南山水,素为诗人墨客所称道,大哥家宅,正座落于杭州西湖之滨,我们大可以去叨扰几天。啧啧!我们那幕老嫂子更精烹调之术,做出来的菜肴,足以令人垂涎三尺哩。”
    战千羽笑骂道:“二弟,你外号不该叫大旋风,应该叫做大馋虫才对!”
    众人闻言之下,俱不由失笑,蛟索飞锤岳扬却自篷车后赶上,他问道:“什么事如此好笑?那个又叫大馋虫?”
    红面韦陀笑指着白孤,又将适才之言重复了一遍。
    蛟索飞锤岳扬不由急急道:“这如何使得?各位再怎么说也得先到兄弟那座破寨子去盘桓两天,好的招待没有,大块肉大碗酒走然缺少不了,咱们也正可以热络,热络……”
    江青一笑道:“岳老哥无庸客气,老哥为在下之事,已奔劳了不少时日,在下正觉于心难安,岂好再去打扰?”
    岳摥双手乱摇,道:“这是什么话?咱们自家兄弟,如此一说可就见外了,为了朋友,上刀山,下油锅,我姓岳的都不会皱眉头,又何况这些小事?”
    大旋风白孤接口道:“话是不错,但是贵会大举出动之下,又经过昨夜一阵折腾,正须安顿一番,况且,说老实话,老夫等实在看多了高山流水,欲至杭州享受一番名城情调哩。”
    蛟索飞锤急得脸红脖子粗,正待再说,红面韦陀战千羽已笑道:“岳兄不用如此,吾等早晚定至贵会拜访,只是目前老夫已离家逾月,老妻幼孙,皆令老夫十分悬挂,故而此时必须返里一探;再者,三弟与四弟为老夫新近结义之金兰之交,亦须随老夫回去,与他们老嫂子一见,日后有暇,老夫等必至洪江拜访。”
    蛟索飞锤又争论了一会,经江青等人费尽唇舌,同他委婉解释后,这位豪迈豁达的草莽壮士,始才十分勉强的答允下来。
    行行重行行……
    当夕阳挂在西方的地平线上面不远的时候,在通往“高凉城”的这条官道上,正有一条叉路往南蜿蜓。
    而这条叉路所通的方向,正是那风光秀丽的浙境,天堂余杭的起点。
    红面韦陀战千羽十分放心,他知道,便是由蛟索飞锤单骑与那三名伤者回去,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因为烟霞山庄这时恐怕已是满目疮痍!自顾尚且无暇,而乌猱秀士等人又已死伤殆尽,更已无可顾虑,蛟索飞锤在这条道路上,亦十分兜得转,他独自回去,不会有何麻烦,此外只是寂寞一点而已。
    但是,正当各人在这条即将分途而行的叉路口上停止时,江青已向身侧的天星麻姑低说数语。
    钱素好象有些不愿,但又经江青轻轻说了几句,她才满脸无可奈何的答允下来。
    这时,蛟索飞锤已吩咐车夫将骡车驶往去高凉的官道上,然后他向江青等人抱拳道:“各位,兄弟这就与各位暂别了,但愿各位在安享金粉荣华之余,莫忘抽暇莅临兄弟破寨一聚!”
    江青朗声笑道:“岳老哥,在下必然觅暇往访,不过,岳老哥此番回舵,一路上亦须有个帮手,协同照拂伤者,在下已请钱姑娘随行,待到达湘境后,她再返回余杭。”
    蛟索飞锤闻言之下,不觉头都大了,他对天星麻姑那张利嘴,委实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他一路上,亦确实感觉须有个人协同照料伤者,否则亦是件十分麻烦吃力的事。
    岳扬怔呵呵的一笑,吶吶说道:“感激之至,只是有劳钱姑娘了。”
    江青摇手道:“岳老哥,江青未与老哥同返,已深觉于心不安,若你再如此说,更令江青汗颜无已。”
    天星麻姑已与夏蕙殷殷别过,她又同江青等人招呼一声,已叫道:“岳瓢把子,咱们可以启行了吧?小婢特奉公子令谂,由岳瓢把子调度一切!”
    岳扬讪讪一笑,连道不敢,心中却忖道:“唉!我调度一切?只要这位麻姑娘不刮了我的反,我已是谢天谢地了!”
    这时,岳扬掉过马头,同江青等人再度抱拳为礼,一声尊重,各人已在灰沙飞扬中,绝尘而去。
    马背上,江青尚时时转首回顾,等到暮色吞噬了岳扬等人的身形,他才微微叹息一声。
    大旋风白孤奇异的问道:“四弟,又有什么事令你感触了?”
    江青苦笑道:“江湖之上,人人勾心斗角,互施阴诡,似岳老哥这般守信重义之人,实是鲜见,故而愚弟先得有些惑触……”
    白孤轻握橿绳,颔首道:“不错。岳扬为人虽然鲁直,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爽朗汉子!”
    这时跟在二人身后的祝颐,却一笑道:“只是有了天星麻姑钱姑奶奶跟在一起,只怕也有得岳老哥消受的了!”
    众人不由莞尔,红面韦陀战千羽沉声道:“现下时已不早,要赶至大城的城镇安息,今夜只怕不可能,咱们可先至离因城湖不远的“千家集”去休憩一宵!”
    说罢,各人已加鞭催马,尽快往“千家集”的方向赶去。
    蹄声急骤中,约莫驰了半个时辰,远处一片明灭闪烁的灯火,已遥遥在望。
    这时,五骑顺着一条坦荡的官道急奔,右面是一片波纹鳞鳞的湖水,左面则是迷蒙起伏的丘陵,衬着秋风暮霭,景色在幽寂中,又有些凄凉。
    红面韦陀战千羽指着不远处,被一座土丘遮挡的弯路,同各人道:“转过那条弯路,再行三里远近,便可到达千家集了!”
    大旋风白孤呵呵笑道:“这千家集不过是个较大的村落,但是远远着去,却像是一座不小的城镇哩。”
    各人快马行驰,片刻之间,已来至那条弯路之前。
    江青抬头一望天色,已回首向身旁的云山孤雁道:“蕙,你一个人,没有钱姑娘相伴,可觉得寂寞么?”
    夏蕙嫣然一笑,微微摇头。
    正在这时——
    夜色中蓦然响起一一片清脆的铃声,这片铃声以极快的来势,自空中摇曳而至。
    几乎在眨眼之间,一件黑忽忽的东西,已“嗤”然落人江青等六骑之前!
    颌先的红面韦陀战千羽急忙一带缰辔,坐骑“希聿聿”的人立而起。
    就在战千羽坐骑立起的同一时间,一条灰色人影微微一闪,已掠前将那地下黑忽忽的对象拔出。
    红面韦陀亦飘身下马,急问。
    “二弟,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这掠前之人,正是大旋风白孤。
    他手中拏着一只长约二尺,前阔后锐,形似令牌般的黑色对象,正在反复察视,令牌后的一枚银色小铃,则随着他的动作,时时叮当轻响。
    坐在马背上的江青,正待开口发问,展视手中对象的大旋风白孤,已骤然神色微变,口中方惊呼一声。
    战千羽沉声道:“二弟,你可已看出端倪?”
    大旋风白孤面如生铁,怨声道:“大哥,在武林中施放这“黑铁令”的,除了怒鹰于朴,还有谁人?”
    “怒鹰于朴”四牢一出,不由使战千羽等人心头微震。
    白孤展目四顾,但沉沉的夜色中,除了一片黑暗,却什么也瞧不见。
    江青缓缓下马,悠然道:“怒鹰于朴,早已遭其盟弟参与三绝掌后人一伙,与愚弟为难,他现下向吾等挑衅,亦非奇事,不过,他盟弟彩鹰齐百禄那两手庄稼把式,倒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大旋风白孤怨声道:“六十年前有双飞三绝掌,六十年后,有寒戟双鹰三连剑,老夫倒要看看,这双鹰之一的于朴,如此拦道寻事,是凭什么能如此张狂!”
    白孤话声始住,弯路之上,已忽然传来一阵破锣般沙哑的语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随着这号丧沙哑的叫声,一个身材矮胖,满头乱发的矮胖汉子,已踉跄向各人站立之处行来。
    白孤不由勃然大怒,吼道:“放你妈的屁,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觉得事有蹊跷,他向白孤一使眼色,沉声道:“尊驾拦路于此,可有什么指教么?”
    那满身油垢,发乱如鸡窝般的胖矮汉子睁着一双惺忪的醉眼,似笑非笑的道:“啊哈,老秃子!你这样说话,才有那么点人味,不似你这个生像干枯的朋友声若狼嗥,满口放屁,放的叉全是狗臭屁……”
    这矮胖污秽的怪人,一说出这几句话,不由将白狐气得满眼金星,全身直抖。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哭笑不得,一时怔在当地。
    江青微微一笑,身形闪电般掠向前来,右手有意无蒠浦扣向这矮胖汉子左臂”少阴经脉”,口中边道“这位兄台,可是有趣得紧,江某甚思亲近一番!”
    那矮胖汉子双目急睁又闭,左臂亦好似无意间抬手掠发,肘都去撞向江青右腕“脉门穴”!
    江青冷笑一声,右掌微一闪缩,已疾若电光石火般点向这怪汉的“极泉”“青医”
    “小海”“灵道”“通里”“阴郁”六穴!
    出手之快,真是无可比拟!
    那怪汉呵呵一笑,已被逼退三步,他那双似睁犹闭的眼睛,在倏然怒开中,又微微垂下。
    大旋风白孤气极的踏上一步,厉声道:“你他妈的休要装聋做哑,招子放亮点,你这一套,老子在二十年前已耍过了!”
    那怪漠身躯摇幌了一下,酒气醺人的打着嗝道:“我这一套?喂!那一套?放狗屁的朋友,你可不能红口白牙,冤枉好人,我说呀,喂,你这一套才真叫绝……”
    白孤气得不由几乎吐血,他哇哇大叫一声,已待出手。
    战千羽急拦到白孤身前,冷然道:“朋友,大家都是在江湖上闯的,用不来这一套王二麻子,你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干什么的,彼此都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有话不妨明说,有冤大可明诉,如此纠缠穷磨,可算不得好朋友!”
    战千羽适才已看到江青出手向这怪汉试探,而这怪人迅疾超绝的应理手法,更已落在他的眼中,这位中原大侠,在心中惊异之下,才将这篇老江湖的“门槛”抖了出来。
    那怪汉痴痴一笑,口齿不清的道:“嘻……喂,老秃头,你已真会说话,王二麻子是谁?呵呵……喂,可是小秃头么?其实,有了适才那动手动脚的小白脸,要那小秃头作啥?前几天老鹰告诉我,说有个秃顶烧了他们的老窑,还说那秃顶也喜欢灌两杯马屎,一张脸红得赛过……喂!赛过大柿子,我听了不服气,便在这里等那红脸秃顶……”
    红面韦陀不等这怪汉将话说完,已将面色一沉,厉声道:“阁下可是武林中声威烜赫的双鹰之一,怒鹰于朴么?”
    怪汉双手乱摇,大声道:“喂,喂!老秃头,你莫认错了人,我只知道喝酒,不知道什么双鹰,单鹰,喜鹰,怒鹰……”
    戟千羽怒道:“凭怒鹰于朴在武林中的身份,却如此放浪形骸,未免令天下人士摇头!”
    一个冷厉的口音,茫然接在战千羽语尾,响自各人身后道:“凭红面韦陀战千羽在武林中的声望,却连老夫于某也不认识,亦未免令老夫大失所望!”
    战千羽闻声之下,全身一震,霍然转身望去!
    在两女之外,已涂溴的站立着一个身材修伟,面如重枣的长髯老者。
    那怪汉见这长髯老人,不由呵呵笑道:“老鹰,你再不来,这个老秃头大概要将我囫囵吞了,事后必罚你做东,‘花雕’三坛!”默立一旁的江青,这时尔雅之极的一笑道:“这位兄台想得倒是挺美,不过,只怕阁下未见得有再喝那花雕的福份了!”
    怪汉双目倏张,须眉俱竖,顿时醉态全敛,随即又狂笑一声道:“好极!小娃娃,老夫若今生吃不到,来世再拼他两杯也一样,不过,这也得看你手把子够便不够硬!”
    那长髯老者面如严霜,毫无一丝表情,他冷峻的道:“老夫于朴,这位是老夫生平挚友,醉疯仙牛大可,想各位亦定然有个耳闻!”
    怒鹰于朴话声甫已,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皆不由心中一震!
    原来,这醉疯仙牛大可,乃是甘陕一带,有名的狂人,生平行事,不拘小节,性格狂放无比,平日纵酒高歌,为所欲为,状似疯癫,武功却深奥无比。
    他十年前忽然敛迹江湖,传说他已被仇家暗算,又有人说他已得瘫痪之症,谁知道牛大可却于此时此地,竟偕武林双鹰之一,怒鹰于朴在此出现。
    这时,怒鹰于朴移眸向江青一瞥,冷冷说道:“阁下可是近日扬名武林的火云邪者江青?”
    江青傲然一笑道:“不敢,区区正是。”
    于朴自鼻孔内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峭的道:“阁下勾结东海长离岛,以卑陋手段暗袭烟霞山庄,这算是武林中称名道姓的人物么?”
    江青双目怒睁,精芒暴射中,他大声说道:“于朴,如果尊驾有意与江某为难,尽管划下道来,何苦如此转弯抹角?江某与烟霞山庄之事,与尊驽有何关系?何庸尊驾代其出头!”
    大旋风白孤亦接腔道:“对,烟霞山庄那些杂碎,并未死绝逃光,何须阁下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怒鹰于朴目光凶厉的瞪了白孤一眼,肃煞的道:“白孤,在黔滇一带,你或可称强道狠,但在老夫面前,你却算不上一号人物,你现在所应该做的,只是缩着你的颈子,给老夫乖乖站到一边!”
    醉疯仙牛大可亦呵呵笑道:“对,你现在应该做的只是缩着你的脖子,乖乖站到一边。哈哈,放狗屁的朋友,这次可挨上针札了!”
    大旋风白孤怒火骤升,他狂吼道:“于朴,你什么东西?也配对老夫呼来喝丢,武林双鹰唬得住别人,可唬不倒大旋风白某!”
    怒鹰于朴神色森冷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栗,他阴恻恻的一笑道:“好极,老夫正想教训教训你这狂夫,现在且与江青之事并做一道,也叫你们知道天下之大,尽有能人!”
    江青这时,不由对怒鹰于朴发生极大恶感,对方早已与武林三绝掌后人沆瀣一气,俱有默契,而更与烟霞山庄全立等暗通声息,狼狈为奸,做那独霸武林的美梦,此刻于朴所以无端挑衅,强自出头,只是想为他们集团之中,争回面皮,出一出气罢了。
    于朴此刻已稍挽双袖,缓缓向大旋风白孤移近。
    红面韦陀战千羽向云山孤雁夏蕙,与祝颐二人略使眼色,有意无意的返到醉疯仙牛大可身侧。
    他内心之意,实是恐那牛大可猝然出手,而加以防范罢了。
    醉疯仙牛大可一搔邡油垢满积的短颈,醉眼斜睨道:“秃老哥,你要找我姓牛的试试手么?呵呵,只怕我姓牛的这两根老骨头,经不住你抖露哩……”
    而此刻——
    大旋风白孤已在全神戒备,暗运玄功,以期与怒鹰于朴做那可能是极为凌厉的一拼。
    忽然,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侧的江青,已厉声一笑道:“于朴,阁下有狠请冲着江某来,正主儿不找,却向江某拜兄咧牙瞪眼,可算不得英雄。”
    怒鹰于朴冷硬的一笑,已徐徐转身,面向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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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奇掌扬威
    江青面色沉凝,丝毫不惧的注视着对方,嘴角却轻含着一股不屑的冷笑。
    怒鹰于朴厉然的道:“江青,老夫‘黑铁令’出,向例见血始回,你既然有言在先,那么,老夫便第一个将你鲜血染于‘黑铁令’上!”
    江青不言不动,仅冷淡的哼了一声。
    怒鹰于朴双目骤睁,而在他瞳孔中精芒闪射的剎那间,一片罡烈无俦的掌风狂飙,如平地泉涌,茫然向江青暴卷而到!
    江青绝不闪退,左掌倏而闪幌如扇,右掌已似一片峭薄锐利的宝刀,在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中,疾然劈向敌人颈项!
    他已在上手之间,施出那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双血”!
    怒鹰于朴但觉自己施出的掌力,竟在对方左掌挥幌入扇的手法中,宛如泥牛过海,全然化解于无形,而在他意识到不妙之际,一片如削劲风,已袭至他颈旁不及三寸!
    怒鹰于朴不由大吃一惊,双足猛然倒撑,双掌闪电般自下向上反兜,急拒来掌!
    一连串“劈啪”暴晌中,江青不由微退一步。
    怒鹰于朴直跄出五尺之外,始行拿桩站稳。
    经此硬拼两掌,他一双手掌已微微肿涨,腕骨更是有如击在一块生铁之上,彷若裂散般痛楚。
    邪神昔年倾绝天下的绝技,其威力到底是不容轻视的啊!
    怒鹰于朴钢牙紧挫,狂吼一声,身形有如鬼魅般飘然闪掠,掌势在闪掠中上下翻飞,有如一波波永不停息的浪潮,绵密而浩荡的罩向江青前后左右。
    于朴在狂怒之下,已将他震慑武林垂二十年的“滚云十六式”挟在一口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中展出。
    江青倏而长啸一声,身形亦在瞬息之间,奇幻莫测的游走起来,有如一缕虚无的轻烟,显得那么飘逸,那么轻灵。
    二人在有如电光石火般的接触中,身形倏进忽退,往来纵横,有若长空中两条交织穿走的飞龙,将二人交手之间,所占约三丈旷地,缩小得好似只有咫尺大小。
    站在一旁观战的醉疯仙牛大可,伸手向怀内乱掏一阵,终于在那千钉百补的破衣中,摸出一个泛着紫光华的小葫芦。
    他拔开葫芦嘴塞,一股醇烈芬芳的酒香,已飘然散闻全场。
    醉疯仙牛大可嘴对着葫芦,咕噜噜的喝了两口,又余味无穷的吹了下嘴,将葫芦一举道:“老秃头,咱们在没有动手之前总算朋友,来,来,来,你也喝上一口,这种陈年老酒,我可是不轻易请人喝的哩!”
    红面韦陀睹状之下,不由啼笑皆非,他尴尬的道:“阁下最好少来这一套,以免稍停交手之际,彼此为难!”
    醉疯仙呵呵笑道:“为什么难?你打我一掌,我不会只还你一指,喝酒是喝酒,打架是打架,咱们一马归一马……现在,一面看看眼前这场精彩打斗,一面喝着老酒,这情调不是别有风味么?”
    红面韦陀听了醉疯仙的话,直是怀疑对方是否真个神经失常?他窘迫之下,只得稍稍挪开一步,但是目光依旧毫不放松这位狂人的动静。
    江青与怒鹰于朴之战,已在顷刻之间,互拆了七十多招。
    武林双鹰,素来盛名烜赫,而双鹰中的怒鹰于朴,武功机智更是卓绝无比,亦可算是独霸一方的雄才他早在烟霞山庄受挫后,已得到讯息。于朴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武功虽高,亦强不过飞索专诸全止,烟霞山庄好手如此众多,犹被江青及长离岛诸人攻破,他们之间虽有默契,但在人手尚未齐集之前,千朴亦不愿先搏江青及长离岛诸人的虎须。
    但是,于朴生性刚强暴烈,他左思右想之下,却实在为烟霞山庄抱屈,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是而,他一面急速遣人向盟友飞报,自己却偕挚友醉疯仙牛大可二人,一路暗暗跟缀江青等人A自然,他这种行动,是在长离一枭等与江青分别之后。
    而此刻,他一与江青换手,千朴内心深处,已有些为自己的行动感到孟浪。
    因为,他实在是低估了火云邪者江青的功力,这时他才知道,凭江青的武功,是并不需要倚恃长离岛的。
    怒鹰于朴身为武林中顶尖人物,他虽然知道自己今夜的行动,已等于“撞正丧钟”,但是,他却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了。
    于朴已将他身躯上每一块可以发挥威力的肌肉,每一条操纵行动的脉络,完全加以最大的利用,他寻找着敌人任何一丝几乎是没有的空隙,做着狂厉而猛烈的攻击,他那名扬武林的绝技“凌云十六式”,已施展到淋漓尽致,纤毫难加的境界了。
    江青沉凝而镇定的应付着这武林中一代高手的政击,身形如电,翩回闪掠,他繁复而微妙的施出长离岛绝学“七旋斩”,加杂着怒江派的“凌波掌法”,间或疾若迅雷,连环使出邪神所传的精博技艺。
    二人交手之间,全是稍沾即走,掌腿如飞,往往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空间,变化莫测的同时攻出数十个不同的招式,而那些招式,又是如此奇妙而险异,令人魂惊魄寒,目眩神迷。
    眨眼的功夫,二人又已翩若惊鸿般,互攻互拒了百余招。
    手中握着亮银长鞭的祝颐,已不止一次的看到自己这位英挺而酒脱的拜弟,现露出那一身超凡入圣,几乎已不是人类秉赋所能达到的奇技,而且,祝颐深深的感到,自己拜弟在每一次与这些武林中成名好手的激门中,功力与手法皆在渐次增长,越来越高。
    他手中已微微泌出了一丝冷汗,但是并不是忧虑或惊惧,而是过于兴奋,还带着那么一丝儿钦慕。
    大旋风白孤凝目望着眼前的激战,回头向正秀胖圆睁的云山孤雁夏蕙一笑,道:“夏姑娘,你不用搪心,千朴这老小子,今夜必定讨不了好。呵呵,四弟的功夫,是越来越俊了!”
    夏蕙浅浅的一笑,尚未及出声。
    已经灌足老酒的醉疯仙牛大可,已哑着嗓子道:“放狗屁的朋友,还没有上坑,怎么知道媳妇是好的?人的嘴么,可只有两片皮能翻过来,也能覆过去,说好说坏,全不能作准呢!”
    云山孤雁粉面飞红,填目瞪了醉疯仙一眼。
    大旋风白孤又起了一肚子火,他低声吼道:“姓牛的,别人怕你卖狂,老子可不含糊,不服气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嘴皮子上占便宜,可算不得他娘的英雄好漠!”
    醉疯仙斜眼一睨白孤,皮动肉不动的笑道:“相好的,这可是你说的,也罢,我牛大可灌饱了黄汤,不挨一顿揍,骨头便发痒。来,我迎战了,这叫什么……啊,这叫什么舍命陪君子!”
    大旋风白孤知道这醉疯仙人虽癫狂,武功却精妙无比,他不敢存有丝毫轻视,双掌平置胸前“问心式”全神戒备。
    醉疯仙痴痴一笑,说道:“呵呵,好朋友,你这个架势叫什么饿狗欲抢食,对吧?”
    大旋风白孤踏前一步,强自按捺心中怒气,沉声道:“姓牛的,你出手吧!”
    醉疯仙牛大可伸手一搔脖子,口齿不清的道:“大旋风,你爹给你槌背来了。”
    说罢一个踉跄,左臂似蛇信般飙然伸缩,却反点向两步外的红面韦陀战千羽的太阴肺经之“中府”“云门”“天府”“夹白”四穴,右掌闪电般疾劈大旋风白孤喉下、双胁。
    出手之快,宛如经天飞虹,一招两式,几乎在同一时刻施出!
    红面韦陀战千羽料不到这狂人连招呼也不发一声,便猝然向自己出手。他猝不及防之下,人斜身,双掌连出六掌,始才险险躲过。
    白孤亦在同一时间,暴吐一声,掌腿齐挥,“卷龙掌法”中之“黄沙浩瀚””姻散雾融”两招,已急涌而出。
    醉疯仙牛大可身躯如滚球般,滴溜溜转出五步,大笑道:“有趣之极,哈哈,二位老友,吾等再玩一阵!”
    他脚步摇幌中,已似风摆荷叶般,左歪右倒的向战千羽及白孤二人,各自劈出十二掌。
    醉疯仙身形摇摆间,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精妙异常,他在每一次摇摆中,皆配合了出手的姿势及发力的脚度,严密无懈的连续攻击,无论劲道、手法、步眼,全是天衣无缝,均匀之极!
    红面韦陀战千羽怒喝一声,掌势有如天绅倒悬,滔滔而下,劲力密合如潮,骤然反卷而上。
    招式连绵施展中,他大叫道:“二弟退后,容为兄一会这甘陕狂人!”
    大旋风白孤悻然跃退,口中嘀咕道:“妈的,这姓牛的好大狗胆,才有多大份量,竟敢如此张狂,同时向二哥及我二人动手。哼!若不是大哥吩咐,我倒要看看,这位醉疯仙到底能疯醉到什么程度!”
    此刻,红面韦陀战千羽奋力与身手奇诡无比的醉疯仙战在一处,二人在甫始接触中,已对过了二十余招!
    战千羽功力浑厚,他在这瞬息的交手中,已觉出醉疯仙牛大可一身功力,十分诡异辛辣,身法更是奇妙无比,能在一次摇摆中,把握住最有利的攻防机会,以全身的力量,淮聚成一个焦点,做最完美而凌厉的攻击。
    战千羽身形疾速的往来翻飞,掌掌连衡,式式不断,以狂风暴雨雄厚的劲气,筑成一堵无形的劲墙,忽卷忽收,威势惊人的迎拒着对方攻来的怪异招式。
    而这时,他已暗中觉出,这醉疯仙的功力之高,竟较之大旋风白孤犹胜一筹!
    四条人影,彷佛是夜幕中飘浮的流云,又似错综复杂的蛛网,在快速的掠动穿走,又在奇异的交织上下。
    与江青对手的怒鹰于朴,此刻已感到内力微乏,腋下鼻尖,已渗出微微汗溃。
    但是,他在观察他的敌手后,却不由心中更焦虑起来。
    原来,他见江青此刻精神奕奕,出手如电,他体内所蕴藏的劲力,好似那浩瀚无际的湖海,澎湃而无绝尽!
    江青所使招式之精奥深博,力道之沉猛凌厉,已逐渐使怒鹰于仆渐渐感到不敌。
    于朴只觉自己攻守之间,彷若已完全受了控制,处于极端被动的情形之下!
    在每一招,每一式的施展,怒鹰于朴皆已倾出全力,要想脱离江青那微妙身手的牵制,竭力抢占先机但是,显然他已在几经努力之后,全然失败了!
    而此刻,二人这惊险的激斗,已接近二百招。
    大旋风眼睛不停的移转,他对江青与战千羽和于朴、牛大可二人交手的情形,都是同样的注意。
    云山孤雁夏蕙轻轻行向白孤身旁,悄声道:“白大侠你看青哥哥会取那于朴的性命吗?他现在好似已处于强弩之末了呢。”
    白孤低声道:“这个很难说,交手之下,彼此都是以性命相搏,有时是无法为敌人多设想的,因为,你想手下留情,人家未必含存有相同之心。”
    夏蕙嘴层微抿,天真的道:“于朴好似已势成骑虎了,白大侠,如青哥对他网开一面,他必乘机下台,这样也可以使青哥少结一个厉害仇家呢。”
    大旋风白孤双肩微耸,苦笑道:“夏姑娘,于朴这小子,早与双飞三绝掌的后人连成一气,阴谋对付四弟,他迟早也会与我等为敌的,老实说,我倒希望四弟能痛下辣手,就在此地将这小子拾夺下来,也免得日后多一重麻烦。”
    夏蕙啊了一声,微微点头,已闭嘴不再多说。
    其实一个少女的心,总是纯洁仁厚的,她在未遭到悲惨及冷酷的打击之前,能与一个虎狼之心的人相比吗?
    大旋风白孤此刻以目一瞪,蓦然高声叫道:“大哥、四弟,我们要速战速决了,不能和这两个老小子穷泡麻菇,干掉一个算一个!”
    正与战千羽拼斗的醉疯仙牛大可,倏出七腿十九掌,将对方逼得微微一窒,身形一摆一旋,已大笑道“老朋友,你穷吼穷叫个什么劲?我姓牛的早已活的腻味了,可是这老秃头却又忍不下去,一直拖泥带水的……”
    他痴笑着避过战千羽凌厉的九掌,又叫道:“对不对?阁下还舍不得我吧?”
    红面韦陀不言不语,招式绵绵不绝,狠攻猛打,将心神全然置于这交手之中。
    江青这时亦冷喝一声,一轮疾攻,沉声道:“于朴,你双鹰威风一世,将命送在这里,未免有些不值,在下劝你还是就此回去招集人手,再来一拼,否则,只凭你们两人是不够的!”
    怒广于朴喝叱一声,双手曲如鹰爪,倏然分扣江青双肩琵琶骨,同时运出八腿,开口大骂道:“放屁,对你江青,老夫一人足足有余!”
    江青长笑一声,小移步,双掌分自两个不同的部位,猛然上下齐出,一片罡热的劲风,已在双臂如波浪似的颤动中,罩向敌人全身要害。
    这正是那招“阴冥阳关”!
    那种昔年扬威武林,已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英雄好汉,折在这精绝而狠辣的五大散手中,江青此刻又自施出,威力之宏,较之往昔更甚!
    怒鹰于朴本有些不支,他此刻骤觉一片如削的劲气,竟自身侧所有的空间向全身逼到,其严密的程度,好似已将四周的空气,在顷刻间凝成一个坚固的固体!
    于朴不由心神大震,狂吼一声,双掌倏然各划一道弧线,又疾然猛推!
    于是一股有如怒活巨浪的睪风,已似瀚海倒流,呼轰涌出。
    这是于朴那滚云十六式威势最为强的一招:“云合风号”。
    “轰”然一阵巨晌中,江青那瘦小的身形已向后退出两步。
    但是,彷佛磁石相吸引,他始才退后的身形,已几乎在同一时刻,蓦然向前飞跃,双掌疾挥中,十溜莹白色的剑形劲气,已带着刺耳锐啸,飘然射出!
    怒鹰于朴正踉跄退出五步,他面孔血红,喘息十分急促!
    此时于朴已自感到胸口血气翻涌,当他正待强自提聚一口真气,压制所受内伤之际,已觉得空气中晌起异声。
    一股本能的反应,使于朴急急抬头望去!
    一剎那,那十条剑形劲气,已呼啸着来至他的身前!
    怒鹰于朴只觅这十股劲气来势之强,乃是他生平所仅遇,较之江青适才那记奇招,更为凌厉三分!
    他微一惊怔之下,一个思想已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掠过。
    “天佛掌”!
    于朴大叫一声,身形猝然暴退。
    江青断喝一声,双掌倏合急推,有若老僧合十翻掌。
    这两手绝招,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招─“金顶佛灯”及第三招“佛间迦罗”;劲气弥漫,云卷风号,狂飙飞旋中,已似将天地并为一体,周遭昏黯,混沌四合。
    天佛掌法中的两招合施,威力之大,实是惊天地拉鬼神!
    顿时,场中人影电闪,怒喝连声。
    两股雄浑的掌力,亦在剎那之间,向江青推出的浩浩劲气相拒。
    于是,在一连串的震荡中,空气旋回成涡,翻搅汹涌……
    于是,一切又平静了。
    江青面色微见苍白,胸口轻轻起伏。
    但是,他仍旧气度沉稳,星目中精芒闪射,卓立不动的凝注着前面,而在他身前……
    ─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怒鹰于朴,身躯孱弱而颓唐的倚在醉疯仙牛大可肩头,长衫前襟一片斑斑血渍,长发无风而颤,面容在灰白中,又带着铁青。
    显然,他是受伤了。
    矮胖而邋遢的醉疯仙牛大可,那件破旧而污秽的衣裳,自胸起齐肩止,整整裂开了一大片,油垢满积的肌肤上,亦变成青中带紫。
    在江青适才将那五大散手之一的“阴冥阳关”施出时,又毫不停息的一气展出天佛掌法中的两大绝招,而这一气呵成的三招中,其任何一招,已足以击败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又何况是三招连绵而出呢!
    怒鹰于朴武功虽然称强一时,在江青这威势无俦的二大绝招之下,却也抵受不住,若非正在与战千羽激斗中的醉疯仙见势不妙,及时挺身抢救,只怕他此刻便是不死,亦早已重伤倒地了。
    这时怒鹰于朴努力吞咽下一口涌至喉头的鲜血,那修伟的身材,随着这个动作,又微微一颤。
    醉疯仙牛大可双目依旧半睁似闭,他扯开那破锣似的嗓子,语声嘶哑的笑道:“乖乖隆的咚,这小白脸可真有两下子,我姓牛的走三江,荡五湖,见过不少人物,却还没有碰上这种厉害角色!”
    江青等人估不到这醉疯仙牛大可狂放至此,在此等场合之下,犹能毫不在意,嘻笑自如。
    红面韦陀战千羽向江青看了一眼,回首沉声道:“阁下素来行迹飘忽,游咸人间,与老朽等更是河井不犯,从无恩怨可言,此次事件,可谓阁下等先行启衅,须怪不得老朽四弟下手过辣!”
    醉疯仙忽然咳了两声,双眼一翻道:“咦!这是什么话?我姓牛的既然找你们打架,便早已准备了挨打,打赢打输,又有什么大不了?莫非我姓牛的还会耍赖使刁不成?”
    江青这时踏前一步,说道:“尊驾傲啸江湖,超然物外,原可不惹这些是是非非,在下等无意与尊驾结怨,今夜之举,错在何方,想尊驾定可了然于胸!”
    醉疯仙牛大可微微一怔,忽然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你武学渊博,嘴皮功夫却也不弱。呵呵,我姓牛的倒是十分钦服,不过,阁下也十分清楚,在江湖上闯荡,首要的便是一个“义”字,我姓牛的既然伸手管了这档事,那么,混水是一定要淌的,纵然武功不济,这把老骨头还可以顶一顶!”
    江青神色微变,冷峭的道:“尊驾便不考虑后果吗?”
    醉疯仙一望身侧神态萎顿的怒鹰于朴,吼声道:“呵呵,自古艰难唯一死,老朽自十年以前,在甘陕一带,被仇家暗算后,已可说是死里逃生,这条贱命不过是捡来的,留不留着都是一样,阁下如不嫌弃,奉送给阁下也是一样!”
    “这么说尊驾已注定了不分皂白,蔑视是非,欲与在下等结怨架梁到底了?”江青已有些愤怒。
    醉疯仙嘴唇嗡动,尚未及说话,受伤极重的怒鹰于朴已惨厉的一笑道:“江青,老朽今日之辱,若有一息尚存,必不忘怀,你休想妄用谗言,离间老朽与牛兄的道义之交……”
    江青冷哼一声,怒道:“于朴,你休要满口胡言,按你今日之举,江某已该毫不留情,毙你于掌下,念你一身所学,成名不易,江某不愿赶尽杀绝……”
    醉疯仙蓦然叫道:“罢了,你如心存不甘,先将我姓牛的宰了再说,不用得了便宜卖乖,老夫等不吃这一套!”
    这时大旋风白孤早已憋不住气,他大吼一声道:“牛大可,你真是嫌命长了?若非你目前已经受创在身,老夫便得看看你还有多少斤两!”
    醉疯仙狂声笑道:“放狗屁的朋友,别这么张牙舞爪,鸡毛子喊叫的,受伤不受伤是我姓牛的事,阁下如不服气,大可放马过来,看我姓牛的是否含糊!”
    大旋风白孤狂吼一声,身形如狂风般呼噜噜回转,回动中,已迅速无匹的向醉疯仙攻出九腿十四掌!
    醉疯仙牛大可不退反进,身形微一摇摆,已雷霆万钧的向白孤反攻九招!
    江青剑眉微皱,沉声道:“二哥,且请住手,听愚弟一言!”
    白孤这时怒火填胸,右掌一招“风沙成卷”,左掌一招“雪岭现虹”,带起一片罡猛劲风,急攻对方。
    醉疯仙面色有着一丝奇异的红晕,他大喝一声,双拳连连劈戮,已形若疯狂般向白孤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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