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门徒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五章势难两立
    大旋风白孤一见对方形似疯狂一般,悍不畏死的疾冲而到,心中亦不由一凛,身形猝然硬生生移出三涉,右臂倏展,奇诡莫测的拍向醉疯仙颈后。
    就在他这一掌堪堪沾到敌人颈项之际,左掌已闪电般幻旋而由,双腿“七星连环步”
    疾起,踢向对方胸腹丹田!
    按说醉疯仙牛大可功力精深无比,白孤这一招三式,虽然凌厉,却未必见得能立时将他制住。
    但是,他此刻却生似疯狂般不闭不躲,挥掌猛劈白孤胸前,毫不理会那可以致他死命的狠辣攻击。
    正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条淡红人影,倏然闪至二人中间,双臂优美的微微一圈,按着两下一分,一股柔韧而强劲的无形潜力,径向两旁推拒而出,激斗中的二人,被这股劲力一迎一送,立时身不由主的各自退出五步之外。
    这平空飞来之人,正是火云邪者江青。
    他适才看得十分清楚,知道醉疯仙已在自已深厚无匹的天佛掌力之下,受到不轻的内伤。白孤出掌之际,他并非不想闪避,而是他委实已无力再从事闪躲了。
    因此,醉疯仙才会不顾一切,倾力与大旋风白孤作同归于尽的死拼。
    这时,只见醉疯仙面色血红,喘息如牛,混身更在簌簌而颤。
    大旋风白孤愕立一侧,不知所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位拜弟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出手分开他们。
    江青转首向白孤微微苦笑,道:“二哥,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便饶人,这位牛兄虽然执迷不悟,咱们却不便过于相迫……”
    醉疯仙喘息不定的哑声叫道:“姓江的,这次你可算是救了老夫一命……呵呵……
    老夫只要不死,定会报还于你,至于今日之事……”
    红面韦陀战千羽截住他的话,沉声道:“罢了,尊驾若执意与老朽等为难,吾等亦不愿多费唇舌,错过今日,咱们是那里碰上那里算,现在,二位请便……”
    怒鹰于朴艰辛的挺身站立,同醉疯仙低声道:“牛兄,吾等且去,总有一天,会叫他们尝到我辈的手段!”
    醉疯仙苦涩的一笑,以手扶住于仆肩头,举步向前蹒跚地行去。
    夜色中,又悠悠响起一阵破锣般的沙哑声韵!
    “风沙起兮;云飞扬。壶中无酒兮!意凄凉……”
    虽是杂曲小调,荒腔走板,但哼唱的人,却含有一股深沉的苍凉落魄的意味。
    江青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叹息,道:“这醉疯仙虽则形似疯癫痴狂,其实,愚弟却以为他是一个姓情豪放,满腔热血的至情中人……”
    红面韦陀战千羽具有同感的颔首,道:“不错,只是可惜他误交如怒鹰于朴这般阴诡之人,恐怕日后烦恼无穷了!”
    江青默默无言地垂首望着自己脚尖。
    大旋风白孤忽然叫道:“大哥,咱们可以走了吧?一大早起到现在粒米未进,五脏庙早在唱空城计了!”
    战千羽呵呵一笑,洪声道:“二弟,你就忘不了吃,如此贪嘴,却仍然变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活像个老猴子……”
    白孤哇哇大叫,吼道:“好哇!你们都是好汉,那么稍停全不要吃饭;我贪嘴,便由我一个人享受……”
    江青微微一笑,道:“大哥,走吧。咱们也确实该觅地休憩一下了,今日自早到晚,全是马不停蹄的奔波着,又打了两场狠架,可也真有些儿困倦,咱们倒不要紧,蕙妹妹恐怕受不了这种劳顿哩!”
    云山孤雁闻言,心头泛起一股温暖甜蜜的感觉,心想那冤家,是多么体贴她,怜惜她啊!
    于是,她有些羞涩的道:“青哥,我不累。”
    战千羽牵来坐骑,将缰绳交到云山孤雁手里,笑道:“不累也得累,夏姑娘,若你有了个三病两痛,只怕老朽这个做兄长的,要被人家埋怨透顶哩。”
    夏蕙粉面生霞,默然无语的低头翻上马背,眼角却悄然溜向江青。
    江青向她一睇双眸,笑道:“蕙,别理大哥,你别看他平日一本正经,真像煞有其事似的。其实啊!大哥年岁虽老,却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天真呢!”
    战千羽正招呼祝颐上马,闻声之下,故意佯怒道:“四弟,你胆敢在夏姑娘面前,编排为兄的不是。回到余杭之后,定要罚你禁足三天以示薄惩!”
    大旋风白孤纵声长笑,抖缰前驰,口中边叫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兄弟要先走一步,大快朵颐去了……”
    各人不由莞尔失笑,放马追上。
    千家集——
    这是处不小的墟场,众人走进一家客栈兼卖酒食的大店。
    大家找了一张靠右边的座头上环坐着,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尚有两壶老酒。
    大旋风白孤正没命的大口吃菜,大碗喝酒,一面尚口齿不清的劝让各人吃喝,形态十分可笑。
    江青浅浅的啜了一口酒,悠闲的咀嚼着夏蕙挟给他的一块白斩鸡。
    杠面韦陀战千羽望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心中忖道:“四弟和夏姑娘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希望那双飞仙子,不要做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才好。”
    这时,掌灯时间并不太久,四座人语喧哗,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跑堂的伙计,如穿梭似的来回张罗着。
    白孤吃了一大口“冰糖肘子”,又咕噜噜的饮下一碗酒,嘴巴一咂,扭头向身傍的祝颐道:“三弟,这荒村野店,做出来的东西,想不到却是滋味无穷,你尝尝那’冰糖肘子‘看,可真是又腴又香,美不可言,还有这壶中的’绍酒‘,更是陈年佳酿,醇厚无比,如饮玉露,两般一凑和,呵呵,我想皇帝老儿的御宴至多也不过如此……”
    战千羽笑骂道:“人家说饥不择食,这已不够形容你了,你现在这般模样,倒真像是饿虎扑食。”
    白孤不理不言,仍自大吃大喝,大有“笑骂由他,美酒佳肴我自食之”之概。
    江青低声向夏蕙道:“蕙,今夜有上弦月,等把二哥这个醉鬼送去安息后,咱们出去散散步好么?”
    夏蕙温柔的点点头,悄然道:“好的,只是,你不疲倦吗?”
    江青轻笑道:“和你在一起,疲劳早已知趣的躲开了。”
    夏蕙嫣然一笑,低骂了一声:“厚皮。”
    大旋风白孤这时又招呼伙计,添来两壶陈年“绍酒”,撕下一只鸡腿,津津有味自顾自的啃着。
    战千羽沉声道:“二弟,酒能误事,适可而止,不要喝得大多了……”
    白孤满面红光,呵呵笑道:“大哥,兄弟酒量,你又非不知,讲别的兄弟不敢夸口,若说喝酒,不是吹的,便是再来个三坛五坛,兄弟还不是长鲸吸水,照样的喝它个精光。”
    战千羽无可奈何的瞪瞪眼,又与祝颐低声谈了起来。
    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来至店门之外,又戛然而止。
    须臾,两个身着纺绸长衫的汉子,在店小二躬身呵腰迎笑声中,被引至江青等人邻座坐下。
    江青目光无意中,同二人一飘,立时急急转过脸去。
    战千羽见到江青的神态,他疑惑的向邻座之人一望,只见这两人,一个是身材矮小,面如噀血,另一人却瘦小枯干,举止精练,但是,同样的,这两人俱皆双目神光充足,态度沉稳,一见之下,便知是武林人物。
    战千羽轻轻一触江青,目光中含有询问的意思?
    江青以指沾着杯中醇酒,在桌面上写下“金衣帮”三字。
    红面韦陀等人自与江青相处以来,江青已毫不隐瞒的将他出山的经过,详细告诉了他们。江青昔日为了那“万钻朱兰”,而与名震边陲四省的“金衣帮”发生过冲突之事,他们亦知道得十分详尽。
    江青写完了“金衣帮”三字后,又顺手抹去,再度沾酒于指,复在桌面写道:“此二人乃金衣帮有数人物,瘦小者为阴阳掌查百川,红面者为矮金刚毛清。”
    战千羽微微颔首,亦以指沾酒,在桌面写道:“在此场合,不宜动手,吾等可见机而行。”
    他们二人这神秘的动作,已被祝颐和夏蕙发觉,二人亦同时警惕起来。
    大旋风白孤此际仍然自斟自饮,只自吃喝如常,没有注意,其实啊,也幸亏他汝有察觉呢。
    这时,江青悄然望着那外面罩上一件纺绸长衫的查百川与毛清二人,心中方暗自庆幸,自已在路上,已加穿了一件青衫,否则,单凭他身上火云衣的耀目光彩,只怕早已引起二人的注意了。
    查百川此刻已要了酒菜,目光如电般向四周一扫,又神色如常的回头与矮金刚毛清交谈起来。
    二人所点的酒菜,已在片刻间送上,查百川举杯道:“贤弟咱们这几天来,也累够了,好在事情已大致办妥,又探悉了不少消息,今夜不妨开怀畅饮一番!”
    毛清含笑道:“不错,愚弟认为烟霞山庄和东海长难岛火并之事,这是我们此行中,最令人惊讶的消息哩!”
    阴阳掌查百川轻嘘一声,四处一望,发觉并没有人注意偷听,他才低声道。”贤弟说话小心,提防隔墙有耳。此番回主坛后,我等须即刻禀报帮主,江青那斯,既然能怂恿畏难一枭卫老儿大举进袭双飞岛,亦可能会向本帮报复以前那围袭之仇,长离一枭已够棘手,如再加上这小子那一身惊人武功,威势必然不小,我等可非得严密防备不可……”
    矮金刚毛清浓眉微皱,道:“总……啊!查兄,看情形卫老儿既肯如此为江青实力,可见他们之间,渊源定然不浅。不过,东海长离岛虽然人多势大,好手如云,却也未必就能将势力伸展到边陲本帮地盘去,俗语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帮有帮主及孙首席在,亦不是那么好吃的……”
    查百川喝了口酒,轻声道:“这很难说,长离一枭那老不死,素来猖狂跋扈,他若是兴头一来,再像暗袭双飞岛那样,给咱们来个“措手不及”,可就不是好玩的哩。固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常言说的好:“不是猛龙不过江”,假如真个来了,那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时便不易对付……”
    矮金刚毛清望着面前的一盘“炒三鲜”,伸筷子拨了一下,引不起食欲的摇摇头道:“像这样说,咱们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那万难朱兰孥不到手不说,还得提防人家找上门来啰?”
    “在江湖上玩命,就是这妈子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查百川叉吃了一口菜。
    矮金刚举起酒杯,深深呷了一口,有点借酒浇愁的味道。
    二人谈话的语声,虽然尽量放得低沉,但因为距离太近,江青等人的听觉又远异常人,除了已喝得熏陶陶的白孤没有注意外。查百川二人所讲的话,己大部被江背等人听入耳内。
    妅面韦陀战千羽向江青一使眼色,二人已悄然离座而起,同里面行去。
    夏蕙与祝颐二人,知道江青和战千羽二人离座入内,是为了商量如何对付这金衣帮约两人,故而,他们仍然若无其事般,昂然坐着不动。
    大旋风白孤忽然放下酒杯,愕然问道:“三弟,大哥与四弟怎的离开了?莫非有什么事?”
    祝颐微微一笑道:“大哥与四弟有点小事,去去就来。二哥,你喝够了不曾?要不要再来他两斤陈年花雕?”
    白孤摇头道:“不用了,愚兄喝酒有一宗好处,便是适可而止,决不过量。否则,还能独自在江湖上闯天下么!”
    白孤末尾这句话,声调已稍稍提高,引得邻座的查百川与毛清二人,回头向这边一瞥。
    但是,白孤因为背对着他们,查百川二人一时也没有看清说话人的面孔。
    矮金刚毛清平日跋扈于边陲四省,托庇在金衣帮威势之下,借着自己一身高强武功,等闲的人决不放在眼中,性格更是十分暴烈。
    他听见白孤带着酒意,高声所说的话后,一股习惯的张狂之性,又不禁发作起来,他冷冷一笑道:“查兄,隔座那士老儿,三根筋骨着个额子,一身骨头瘦得不盈一握,却马不知脸长的说什么独闯江湖,想不到在这荒村野店,倘有这种吹大气的人物。呵呵,真可算是卧虎藏龙了……”
    阴阳掌查百川为人较为稳重,他转出自孤说话之间,虽然舌头有些僵硬,但中气却十分充沛,而且,与他同坐之人,还有一个美丽清雅的少女,以及一个英风飒飒的青年,这些情形,足以显示出邻座之人并不寻常。
    查百川急急向毛清一使眼色,示意噤声。
    但是,为时已晚,毛清适才所言,已有大部被白孤听到。
    他霍然大笑一声,回过头来。
    于是,当下和查、毛二人,打了一个照面。
    阴阳掌查百川在云贵四省闯荡了二十余年,云贵一带的第一怪杰大旋风,他岂有不识之理?
    白孤忿然转身,查百川目光一瞥之下,已不由啊了一声,急急向矮金刚毛清怒视一眼,双手一拱道:“呵呵!真是人生何处小相逢,兄弟自三年前,舆白兄在黔省一别,想不到竟会在此处见面……”
    大旋风白孤一见背后之人,竟是金衣帮的总执法,阴阳掌查百川和一个红面人,亦不由微感一怔。
    金衣帮在云、贵、川、陕,等边陲四省,拥有极为雄厚的势力,在当地来说,可算是最为强大的一个帮会组织。
    而阴阳掌查百川,却身为金衣帮总执法,在金衣帮中,地位极为崇高,更在外三堂堂主之上。
    大旋风白孤于云贵二省,可算是居于第一高手之位,但是,他却与势力潜入云贵的金衣帮,素来保持距离,河井不犯。
    自然,金衣帮对大旋风白孤此等武林高手,亦不愿轻易招惹,是故,双方之间,尚没有发生过冲突之事。
    这时,白孤一见是查百川,不由冷哼一声,冷冰冰的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查总执法,咱们人不亲土亲,怎么在黔滇二省,不刮老夫胡子,却跑到万里迢迢的千家集来拆老夫的台?”
    阴阳掌查百川在边陲四省名气之大,并不弱于大旋风白孤,但是,他却早已受命不得与对方为难。况且,于此时此地,若与自孤发生冲突,总是不太相宜。
    查百川干笑一声,说道:“白兄休得误会,兄弟等怎会拆白兄的台?呵呵!只是本帮毛堂主酒后失言,却不知是白兄在座,纯系误会,尚请自兄释怀。”
    白孤气虎虎的一瞪矮金刚毛清,不屑的道:“嘿嘿,这位想是贵帮外三堂之一,黄豹堂堂主毛清了,毛堂主,阁下在金衣帮中可以扬武耀武,在我大旋风面前,还是收敛一些较佳,白孤是向来不吃这一套的!”
    矮金刚毛清蓦然站起,怒道:“白孤,毛某不过是因你年齿较尊,不愿与你一般计较。嘿嘿,须知姓毛的也不是好惹的呢!”
    大旋风白孤面色铁青地转头一扫,四周的食客,已有大部份在讶然地向这边观望着,更有些胆小怕事的,早已匆匆结账离去。
    他缓缓踏出一步,厉声道:“好的,白孤自你们金衣帮崛起以来,一向尽量克制自己,不与你们发生冲突,任由金衣帮势力伸展入黔滇两省,不闻不问。今天,既然对老夫指名叫阵,白孤却要叫你等明白,姓白的也不是个怕事之人!”
    矮金刚毛清狂笑一声,说道:“白孤,来,来,来,毛某愿首先一试阁下究竟怀有什么绝活,能如此蔑视我金衣帮!”
    这时,酒店食客已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争执,而且可能有更为猛烈的拼斗场面到来!于是,又有一大都份匆匆溜走了。
    阴阳掌查百川,正在急速思忖着目前情势,面色连连变幻。
    忽而,他又佯笑道:“白兄,请着兄弟一份薄面,将这件小事揭过。嘿嘿,其实,若冲突起来,相信彼此都不大好看……大旋风白孤大喝道:“不好看?哈哈,老夫却要看看,是怎么个不好看法!”
    阴阳掌查百川面色倏然一沉,说道:“白兄,兄弟可算是好话说尽了,在外面闯荡,最好能光棍一点,如果不顾交情垢面,硬往刀山上撞,可不是老相好的行径呢!”
    白孤又向前踏上一步,昂然道:“查百川,你不用多说废话,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国不能存二主,自现在起,黔滇二省,有你们金衣帮,便没有我大旋风!”
    阴阳掌查百川寒森森的道:“白孤,这么说,你是存心找碴挑战的了?”
    白孤沉声道:“正是,而且,首先便向二位领教!”
    查百川突然放声狂笑,推椅面由,矮金刚毛清,亦迅速行至白孤身侧。
    祝颐与夏蕙二人,早已分开站定,与白孤形成三角之势。
    这时,一个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的掌柜,已气急败坏的赶来,向客人打恭作揖,惶恐的道:“各位好汉,小店是血本经营,本少利薄,万万亏损不起,各位有话好说,切莫动手,如果一定要打,亦请到外面空敞之处……”
    大旋风白孤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向阴阳掌查百川一招手,道:“走,用不着在人家店里发威,有狠到外面施展去上”说罢,身形一幌,率先向门外掠去。
    阴阳掌查百川冷笑一声,亦偕毛清,二人跟踪而去。
    云山孤雁夏蕙柳眉微颦,急声道:“祝公子,这怎么办,要不要通知青哥他们?”
    祝颐亦十分焦蕙,他略一沉吟,道:“夏姑娘,你去通知大哥四弟,在下先行出去协助二哥……”
    祝颐一言未已,两条人影,已有若轻姻般,擦着二人身傍掠出门外,却传来江青的清朗的语“你们随来,我与大哥先行一步了!”
    祝颐闻言,望着夏蕙一笑,二人连忙纵身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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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肢残怨深
    店门之外,便是一条唯一的街道,这时灯火明灭,行人稀落,几条人影,却似星飞电掣般向村外掠去。出村不远,突闻毛清低喝一声:“这边走!”白孤略一回顾,见查百川人纵往右前方向,乃微一冷哼,如飞追去。
    这千家集,人烟稠密,十分繁华,却极似一个镇甸,在这村外之处,有一片打晒稻谷的旷场。
    阴阳掌查百川与矮金刚毛清二人,来到这片旷场之前,停下步来,回身冷然注视着随后跟来的大旋风白孤。
    白孤环目向四周一瞥,只见四遭一片黑暗岑寂,仅有那瑟瑟的秋风,拂着树枝所带起的簌簌之声。
    天空黯淡的星光,及青色的下弦月,照得大地的景物,在朦胧中泛着一丝阴森森的凉意。
    阴阳掌查百川,缓缓向前行上两步,随着他的动作,那件质地高贵的纺绸长衫,在月光下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这波动很柔和,但衬着查百川此时阴沉的面孔,却现得有些不大协调。
    白孤原有些轻微的醉意,但在这种气氛之下,亦不由全部消失,澄神静气的调运体内真力。
    阴阳掌查百川阴森森的道:“白孤,这里是千家集,咱们谁也不在自己的地盘之内。
    嘿嘿,现在彼此全凭真功夫较量一下,那一个裁了也得认命!”
    大旋风白孤不屑的嗤声道:“姓查的,你当老夫动起手来,还会顾忌在什么地方?
    老实说,只要老夫兴头来了,说不定会到你们金衣帮总坛去舒散筋骨哩。”
    “只怕阁下已没有那个机会了!”查百川尖刻的说。
    矮金刚毛清,虎视耽耽的伺立一旁,他早已蓄备真力,随时有暴起发难的可能。
    白孤并不理会二人所形成的挟击之势,他此刻所暗中考虑的,只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同时逼退面前这两个功力甚高的敌人。
    阴阳掌查百川慢条斯理的捋起衣袖:“姓白的,阅下还等什么?等那两个胎毛未脱的帮手么?”
    大旋风白孤狂笑一群,道:“老夫是计算你们两个老小子归位的时间。来吧,二位还是一起上,来得干脆!”
    矮金刚毛清闻言之下,狂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怪不得我等心狠手辣!”
    白孤轻轻向前踏上一步,厉声道:“正是,老夫早已看出你们两个存心何在,金衣帮如果懂得武林中的道义,早已飞黄腾达了!”
    阴阳掌查百川不理这些,同毛清拋了一个眼色,二人站立的身形,又在暗中向白孤移近了一尺。
    而这时,在双方的距离上,已够到了一进步便可以击着敌人的位置。
    阴阳掌查百川故意做出一股轻藐的神态,道:“姓白的,眼前已是时候了!”
    他“了”字才出口,矮金刚毛清的攻势已骤然发动。但是,另一阵呼轰如浪的劲力,亦在同时倏然暴卷而至,抗拒毛清的攻击。
    在眨眼之间,场中两条人影急合又分,二人已在这电光石火的接触中,相互攻拒了七招之多!
    显然的,矮金刚毛清已吃了一丝小亏,只见他身形猝然退出三步之外站定。
    阴阳掌查百川适时而动,双掌一阴一阳,两股刚柔互济的绵绵功力,宛似怒浪般罩向白孤身侧!
    大旋风白孤,身躯在一阵急幌猛旋中,迅疾有若飘风似的,向阴阳掌查百川攻出九腿十一拳。
    他掌腿始出,忽听矮金刚毛清狂吼一声,双掌挟着一片凌厉劲风,轰然劈向白弧前胸而来!
    白孤双掌伸缩如电,分向查百川及毛清攻出,身形亦在这狂厉的劲风交击中,飙然闪幌。
    阴阳掌查百川,身为金衣帮总执法,功力精绝无匹,实不较大旋风白孤稍逊,二人在这有如狂风暴雨的轮番急攻猛打下后,白孤的攻势似已受到阻遏!
    但大旋风白孤,尽量镇定自己,在这金衣帮两个高手的夹击下,身形旋动如飞,招式伸缩中,稍沾即走。
    在顷刻之间,双方已激斗了三十余招。
    阴阳掌查百川心中已逐渐焦虑,他十分清楚,今夜既已动手,便非要将对方折在当地不可。否则,若万一容白孤逸去,那么,金衣帮日后可就后患无穷了。
    因为,大旋风白孤在黔滇一带,同样亦具有不小的潜伏势力。
    为了以后金衣帮在边陲四省的扩张发展,查百川二人亦不得不倾出全力,给白孤一个致命的打击!
    二人是同一心意,出手之间,也就越形凌厉。
    矮金刚毛清,武功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再加上阴阳掌查百川那奇幻诡异的掌势,刚柔相汇于一击的功力,已予大旋风白孤一个极大的威胁。
    三人如走马灯般迥环交手,劲风四溢,砂石飞舞,三条人影,宛如三缕轻烟般,不绝不息的穿走掠动大旋风白孤,这时已感到有些招架不灵,行动迟滞起来。
    他知道查百川的功力甚高,自己目前所遭受的最大威胁,便是那片虚虚实实,忽刚忽柔的阴阳掌力。
    但是,白孤亦绝不愿就此罢手,他咬紧牙关,尽量平心静气,找寻任何一丝可以发挥威力的空隙,绝招连绵而出。
    又是三十招过去……
    阴阳掌查百川宛如迅雷奔电般,连连向白孤劈出十六掌,口中讽损道:“姓白的,阁下只这么点儿玩意么?连区区查百川也料理不了,还大言不惭的想与本帮作对。哼哼,真是痴人说梦!”
    矮金别毛清双臂交织圈出,连踢五腿,亦嗤道:“老匹夫,你下次投胎以后,若再要胡吹乱语,可寻个较为风凉的地方,这样自吹自擂,包管得不了热伤风。”
    大旋风白孤仍然不言不怒,出掌,换腿,旋身,进步,全然行动如电,快打快攻。
    但是,他内心之中,早已为念怒所填满了!
    阴阳掌查百川又是一招“殊途同归”,脚下一记“拐子腿”,冷然道:“白孤,若你现在自绝于此,查某答应留你一具全尸!”
    白孤,须眉俱张,双掌倏而上下互拒,又闪身避过矮金刚毛清攻向背后的一掌,仍自前护后挡,勇猛奋战,看去威武,实际上已被对方劲力的压迫,困窘到无暇开口了。
    忽然……
    一个清朗的语声,响自黑影中:“查总执法,尊驾好大兴致,现在,尊驾戏也演够了,目前尊驾是愿意赔一只手,还是赔一只腿?或者,保留一具全尸?”
    阴阳掌查百川,一听这清朗的语声,不觉心头一震,他感到这语声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他目光向暗影中一扫,喝道:“是那一路的朋友至此窥采?老夫金衣帮总执法,阴阳掌查百川,如朋友若未与老夫结有梁子,倘请洁身自爱,莫淌这赵混水!”
    大旋风白孤这时却陡然精神一震,他已听出,这突然响起的语声,正是自己拜弟,武林中鼎鼎大名的火云邪者!
    他身形电转中,“百步走蛇”“弧光聚顶”“风狂漠晦”,一连三招,连续施出,口中大笑道:“查老鬼,别那么没有骨气,向你索命的人已经到了。呵呵,装孙子是不行的!”
    查百川狂吼连声,掌势有如云舞风飘,纵横来往,刚劲如削,柔劲如丝,形成一片奇异的劲网。
    矮金刚毛清身手亦倏转厉烈,他心中十分纳罕,不知道横里插手之人是谁。
    这时,查百川忽然吃吃而笑,阴恻恻的道:“姓白的老狗,本执法险些中了你的诡计,这暗中出言的小狗,定是你适才那个同伴后生!”
    矮金刚毛清急攻九掌,哈哈笑道:“总执法,本堂竟然忘了,那乳臭未干的野种,倘缩在乌龟洞里不敢出来呢,哈哈,手把式不行,却会用口把式嘘人!”
    他说罢又转首大叫道:“小杂种,出来领死吧,莫非你要眼看着白老狗溅血三步么?”
    大旋风白孤纵声长笑,左挥右劈,洪声道:“妈巴子的,你们两个瞎眼的奴才,竟然连适才说话之人也认不出来。呵呵,活该二位要有乐子了!”
    接着白孤的语声,暗影中缓缓行出四个人来,当先一人,赫然正是火云邪者江青!
    他身形现出,揶揄的一笑道:“查总执法、毛大堂主,尚认得在下江青么?”
    “江青”两个字,宛如两声平地响起的焦雷,震得查百川、毛清二人脑际“轰”然一响!不由自主的仓惶跃出圈外。
    二人急急回首瞧去,在星月光辉之下,那一袭青衫,配合着爽朗酒脱的青年,不是江青是谁?
    查百川顿感心头一颤,脑中有些晕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令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矮金刚毛清亦不由双目圆睁,怔在当地。
    江青昔日于会泽城外,所显示的超绝武功,他们皆有目共睹,而二人更深切明白,凭他们帮主及“南荒一煞”的那身惊人艺业,犹无法奈何对方,那么,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江青缓缓移前几步,沉声道:“逼人不能逼得太绝,金衣帮先行围袭在下于前,复又向在下拜兄挑衅于后,这种做法,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阴阳掌查百川略一定神,舌头有有些转动不灵的道:“江……江兄,老夫等与江兄以前之事,早已一笔勾消,嘿嘿,凡是奔走江湖,在刀刃上舔血的人,总是难免含有些误会。现在么,这误会已经化解了,老夫等尚希望与江兄交个朋友!”
    江青。笑道:“承蒙抬爱,愧不敢当。贵帮是否尚未忘怀在下那株万钻朱兰呢?”
    阴阳掌查百川十分尴尬的道:“啊,江兄切莫误解,那株万钻朱兰,吾等实不……
    实不重视,嘿嘿,江兄乃明达之人,想必定然知道老夫所言,决无虚假。”
    大旋风白孤这时已休息过来,他大步行近,向查百川道:“查老儿,用不着挂羊头,卖狗肉了。他娘的,若老夫拜弟没有来此,你们两个会如此罢手么?”
    查百川怒气倏升,但是转念一想,他知道此刻万万发作不得,只有强自按捺下去,狠狠的瞪了白孤一眼。
    大旋风嘿嘿笑道:“查百川,少给白某来这一套剥皮瞪眼,只怕你稍停不瞪也不行了!”
    阴阳掌查百川尽管气得面色血红,却尽力压制着,他心中急快的忖道:“看情形十分不妙,江青这小子,好似与大旋风有着极深交情,而且在江青等人身后,尚站着一个红面秃顶老人,只看这老者神态之沉稳,已可料定必是个武功甚高的人物!唉!这种场面可真要慎重应付……”
    他正在暗自打着算盘,江青已向白孤道:“二哥,这二位好朋友兴致很高,你可有什么意见么?”
    大旋风白孤呵呵笑道:“他们适才要为兄的这条贱命,不过索命的手段却有点不甚高明。现在么,为兄便想以公平方式,凭真实本领硬拼一次,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谁要谁的命哩!”
    江青朗声一笑,道:“查执法,阁下同意么?由江某奉陪阁下走上两招,若是江某败阵,非但江某一命任由尊驾处置,便是那株万钻朱兰,也双手奉上。不过,如阁下失手,江某只须要阁下一条左腿足矣!”
    阴阳掌查百川不由又惊又怒,有些无所适从。
    他知道凭自己一身所学,决然不会是江青之敌,但是,在江湖上称英雄,充字号,最重要的是名望重于生命,“宁可人亡,也要名存”?虽然明知不是对手,却也不能过于窝囊啊!
    他再三思考之下,只得硬起头皮道:“罢了,若江兄甘愿为人架梁,与本帮结怨,老夫亦无可奈何!”
    查百川临到此等关头,说话之间,却仍然十分乖巧,他这轻淡的一言,已等于告诉江青,你与我结仇,即是与金衣帮结仇!
    江青面色一沉,厉颜道:“查百川,阁下用不着抬出金衣帮来吓唬江某,江某既然不放过今夜之事,便不会胆怯阁下日后寻仇之举,而且,是否能容阁下复还边陲,亦要看江某的高兴!”
    阴阳掌查百川面孔倏青倏红,他蓦然狂吼一声,已在眨眼之间,向江青攻出七腿十三掌。
    江青星目骤睁,寒芒暴射,右掌圈起万轮弧光,左掌泄出朵朵星芒,在一片呼啸锐风中,直袭查百川!
    阴阳群查百川沉喝一声,身形已退出五步!
    一傍的矮金刚毛清,闷声不响的抢上两步,抖掌便向江青脊梁劈下!
    就在他身形始动之际,五股急劲的锐风,已自斜刺里袭向他脑侧“五营”“承灵”
    “脑空”“颔厌”“悬颅”五穴!来势有如电掣星泄,疾厉无比!
    毛清掌力未及吐出,已逼得回身撤步,急跃而退。
    一个苍劲的语声,随即大笑道:“毛堂主,若尊驾手痒,便由老夫战千羽奉陪一番,又何苦如此迫不及待呢?”
    矮金刚一听到红面韦陀报出“万儿”,全身一震,暗叫一声:“苦也!”
    一个修伟魁梧的身影,已有如行云流水般,掠到他的面前。
    毛清大叫一声,骈指如戟,飒然点向对方的“喉头穴”,双脚已连环而起,踢向敌人丹田腹下!
    红面韦陀战千羽哈哈大笑,“风雨欲来”“山雾弥弥”两招倏出,上架下劈中“点金脚”宛如毒蛇吐信,自掌力隙缝中猝点而出。
    “劈啦”连响中,矮金刚已闷哼一声,退出三步!
    须知红面韦陀功力之高,在大旋风白孤之上,而大旋风则较矮金刚毛清又高一筹,武功一道,最是不能有丝毫等差,在如此情形之下,毛清那里会有便宜占呢?
    红面韦陀宏声一笑,绝不迟疑,身形翻飞中,又已呼呼轰轰的疾攻而上!
    矮金刚毛清倾力抵挡,身形却已在战千羽那浩荡如浪般的劲风中,步步向后倒退。
    而阴阳掌查百川此刻的情形,却较毛清更为恶劣。
    江青在出手之下,施展的全为长离绝学“七旋斩”,那漫天的掌影,腿山,几乎是永无间息回环不绝的滔滔涌出。
    每一招式问的威力势如恢宏,其连续挥舞的速度是如此快捷而凌厉,使阴阳掌查百川在骤然之间,全然处于被动的地位。
    大旋风白孤闲散的立于一傍,说着风凉话:“嘿!查总执法,你这一掌出得太慢了。
    好!四弟,那两腿扫得够狠。对了,查老儿,这一招‘单矢射日’还有那么几分火候,咦!则跳嘛,这又不是在耍猴戏……”
    站立一隅的云山孤雁夏蕙,不由掩嘴窃笑,她对这位大旋风,实在感到有趣。
    阴阳掌查百川在江青一轮狠打猛攻之下,已逐渐有些招架不住,面红气喘。
    但是,他仍然一声不响,倾出他所能发挥的任何一分功力,与这武林新起的俊彦,拚力死斗。
    掌影交织着,劲风四溢,身形闪掠中,叱喝如雷,这两位金衣帮有数的高手,已豁出性命,尽力与他们出山以来,所遭遇到的空前敌人狠拼。
    于是时间在人们不觉中一分一秒逝去,而阴阳掌查百川,与矮金刚毛清二人,却随着时间的消逝,喘息更急,身手更形迟滞。
    大旋风白孤背负双手,踱着方步,一摇三摆的道:“总执法、大堂主,唉,真正不上算啊!二位在边陲绳威赫赫,如今却为了老夫,而将老命送在此地,确实令人惋惜!
    嗯,令人惋惜……”
    阴阳掌查百川左掌一颤,挥出一股柔韧劲力,如长蛇般绕向江青颈项,右掌却宛如迅雷巨锤,疾劈对方胸前!
    他双掌施出后,大声狂吼道:“狗娘养的白孤,你有种便上来一决生死,自己缩头不出,只知狂吠,也算是江湖上充字号的人物么?”
    查百川吼叫之间,心神一浮,江青一招“浪花成烟”之后,跟着又是一记“巨涛千里”。
    呼轰回荡的劲力,宛如瀚海倒流,无尽无绝的涌向敌人。
    阴阳掌查百川,此刻已不及提劲拒敌,大叫一声,双掌仓猝间急推而出,身形已似流矢般倒射三丈!
    江青长笑一声,如影随形,抖手便是二十三掌!
    查百川喘息未定,已觉一片凌厉劲风,彷佛天降地涌般,将自己前、后、左、右,全然封闭,严密得就似那无际的云层!
    他魂惊魄散之下,在瞬息的空间中,已将体内能及时发挥的力量,在剎那间并力施出,全身则猛然跃退。
    大旋风白孤所以会出言激怒查百川,一则是报复对方适才的讥讽,再则,亦是有意令查百川心神急燥,动作虚浮。
    大凡是高手较技,首须澄气宁神,不可有丝毫浮燥,否则,神志不能专注,便无法掌握克敌制胜的时机,那么,便会离败不远了。
    这时,大旋风又呵呵笑道:“老伙计,怎么老是向后跑啊?你不是要老夫自绝么,哈哈!看情形你自己倒要一尝滋味了!”
    查百川那里还有心思去听白孤的讽言刺语,只见他掌一出之下,身形已藉势弹出。
    但是,就在他身形后掠的剎那间,肩头已是如中铁锤,痛澈心肺,人也跄踉退出五步!
    江青适才一口气将“七旋斩”法,施出四招三十三掌,掌掌连衡相接,一气呵成,他在无意中,已将长离一枭新近苦研而成的“七旋斩”,融汇于心了!
    江青掌势使出后,不由微感一怔,他心中大喜之下,又断喝一声,掌影随着叱喝之声,又漫天而起,来势较之先前更为凌厉慑人,呼啸之声彷若怒涛飞舞,大有风云变色之势!
    这一次,他已将七旋斩中新的六个招式,共二十一腿三十二掌,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展出!
    阴阳掌查百川这时正好跃到一堵土墙之前,而那片足可拔山扛鼎的澎游劲气,已有如怒海中的暴风般,呼轰跟上!
    他不由心神大震,面色在剎那间变得惨白!
    这凌厉的形态,正是在一个人面临死亡之前,所具有惊、恐、悔、恨的神色啊!
    在瞬息间……
    轰然巨响中,又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惊天动地之声,那片土墙,已像是被一位巨神一杵捣碎般,飞扬倒塌!
    散碎的砖块泥屑,飞溅起数丈之高,烟砂晦迷,笼罩四周,旷地之上,已全然被一股蒙蒙的尘土布满这超绝的威势,已将场中的任何一人震慑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不论站在那一方的人,不论是在交手或在傍观的人。
    四周是一片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烟砂逐渐消逝了……
    一声低哑的呻吟,如一根游丝般,袅袅飘入各人的其内。
    愕立一傍,不知所以的矮金刚毛清,蓦然悲呼一声,急忙抢向那呻吟传来之处。
    在一片颓圮粉碎的砂砾堆中,毛清已蹲身抱起一个满身覆满灰砂的躯体来。
    这干瘦的躯体,无论衣衫、面孔、肌肤,全沾满了尘土,在毛清的怀中簌簌颤抖。
    最令人惊惧怵目的,却是他软软垂下的一条左腿。
    场中各人俱为武林中成名人物,他们一眼便可以看出,那条无力摇摆的左腿,内中骨骼,定然已经折断。
    矮金刚毛清痴迷的望着躺在自己怀内,神智朦胧昏迷的阴阳掌查百川,两滴英雄泪,已轻轻酒落。
    江青适才出手之下,本可将查百川一举击毙,但是。他终于在心念转动中,突又将劲力移向那堵土墙虽然如此,他那浑厚无俦的劲力,仍然有着极少的一部份扫到阴阳掌的左股上。
    查百川左腿折断,江青可以说是无心如此,但是,在他思忖犹豫的剎那,所发出的掌力,已在他不知不觉中偏向敌人左腿,因为江青在交手之前曾说过,只须要他一条左腿,所以,也可以说江青是有意的。
    这就像我们不愿意做一样事,但是,在剎那间又好象为另一种不可抑制的力且而改变做法,在局外人当然是不明所以,其实都是有原因啊!
    这种原因,是势非得已,或者受其它的顾虑,牵连,或诺言所影响。
    江青有些后悔,但是,却也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自己一天来这连串的拼斗结果,是否出自本心所愿意这时,矮金刚毛清哑声叫道:“姓江的,你伤了本帮总执法,本帮无论天涯海角,必然会寻你一报此仇!”
    大旋风白孤双目怒睁,说道:“毛清,你这是吓唬谁?老实说,你能否活着回去哭诉你主子吕宁,还得看老夫等是否网开一面。告诉你,铁牌开山吕老儿便是再横,也横不到老夫头上,这笔账,迟早会与你金衣帮结清的!”
    矮金刚毛清怨毒的瞪视着白孤,恨声道:“白孤,毛某等二人便算认栽。不过,你也不用如此趾高气扬,金衣帮不会容你活着回到黔黔的!”
    大旋风白孤大吼连声道:“好极,老夫倒要看看,你们金衣帮如何将老夫生根之地刨了。哈哈哈,毛清你回去告诉吕宁,说我白孤永远不会向你金衣帮低头!”
    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寿眉微皱,沉声道:“毛清,你大概也懂得道上规矩,适才老夫四弟已与贵帮总执法约定胜负之赌,无论孰输孰嬴,也不好失了风范气度,若贵帮总执法心有未甘,大可约期再战,实可不必唬骇恫吓,此种村夫骂街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矮金刚毛清闻言之下,不哼一声,悻悻闭口不言。
    战千羽微一沉吟,又向江青及白孤面孔一瞥,缓缓说道:“毛堂主,老夫等亦不难为二位,请自去。但是,倘请切记一言:武林之中,无论有着多大仇怨,最好都能看开一步,冤冤相报,赶尽杀绝,是最为愚蠢不过!”
    矮金刚毛清阴沉的注视了战千羽一眼,恨恨说道:“姓战的,阁下不用如此冠冕堂皇,虚仁假义,在杀场上念佛;还是请阁下自己记住这句话吧!”
    语声一停,矮金刚抱着手中的阴阳掌查百川,头也不回的向暗影中跃去。
    白孤怒叱了一声:“混账东西!”
    便待追去,战千羽微微摇头,叹息道:“罢了,我等日后行动自行谨慎,无庸与彼等一般见识。”
    说着,已招呼江青四人,徐步向村内行去。
    此刻,已是鸡声初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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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魔马冰心
    翌日─
    朝阳明朗的挂在东方天际,光度是明爽的,热力是柔和的。
    官道上,蹄声滚珠般的响着,正又是江青等所乘的五骑。
    大旋风白孤此刻一搓手臂,打了一个呵欠,笑道:“昨日一整天,可真是够得上紧张刺激啊!四弟那一身功夫,亦确实令人咋舌,这样一来,可叫他们知道,邪神的传人,雄威是无与伦比的……”
    祝颐亦接口道:“不错,昨夜四弟一气震倒那片土墙,可真把我骇住了,我起初以为是山崩地裂了哩!”
    红面韦陀战千羽习惯的一摸秃顶,有些忧戚的道:“你们不要过于兴奋,须知四弟江湖经历尚浅,而他结下的仇家,又尽是武林中一些难惹难缠的人物,这并不是一件乐观之事,四弟今后,应该收敛锋芒,非到万不得已,切忌出手伤人,江湖上处处陷阱,邪魔外道又多,千万大意不得……”
    江青颔首,深表感激的道:“大哥,愚弟十分清楚,当年义父他老人家功力何等精深,机智更是超人一等,犹在潇水之滨,被仇家暗算,我父常以此事谆谆告诫愚弟,一再训示平日待人接物之道,切戒骄纵狂傲。唉!那知言犹在耳,愚弟离开他老人家不过才数月,便惹下这多祸苗……”
    战千羽沉声道:“虽然如此,四弟亦不必过于自责,在江湖上,有时为了恩怨,或顾及名望声誉及保全自己的财物生命,是免不了有流血拼斗发生的。而且,据为兄所知,与你架梁结仇之人,大都皆是先行启衅,因此,其咎则不在你,不过,日后应尽量避免流血争执,能让人一步,便让他一步……”
    诸人边行边谈,时光亦在各人的谈话声中,随着缓缓移近,是那么自然,而不容易察觉!
    季节虽然已是深秋,但日正当中的阳光,仍旧是十分炎热的。
    四周是一片旷野,远山隐在云雾之中,恍若迷蒙的美人脸蛋。
    不远处,有着一丛丛的树林,有一条半涸的溪流,沿着林傍,蜿蜒流去。
    大旋风白孤被日光晒得头皮有些发炸,他极目远眺,口中嘀咕道:“人家说,行万里路,胜似读万卷书。假如行路的时候,有着佳肴美酒随身携带,躺在铺有锦垫的蓬车中,这才有点意思,像这样行路法,简直是要老命,那里还有坐在书房里读书舒服呢!”
    红面韦陀战千羽听得清楚,他呵呵一笑道:“难怪二弟已至知天命之年,仍然胸无城府,口没遮拦,敢情早已将心绪放在吃喝享受上去了……”
    大旋风白孤面孔一红,有些尴尬的道:“非也,人生在世,所为何求,整日东奔西跑的为的还不是吃吃,喝喝?否则,长了个肚皮干什么?难道说,只装墨水不成?”
    战千羽呵呵大笑,连呼妙论。
    祝颐这时一抹额捺汗水,回头一看,只见江青正与夏蕙落在各人后面,窃窃低语,谈得好不亲热。
    他叹了口气,心中忖道:“二哥到底年纪较大,除了美酒佳肴之外,不知尚有红粉柔情。其实,有着心爱之人随伴身侧,便是不吃不喝,道路再远一点,也不会感到烦燥的,像四弟与夏姑娘,不是最好的证明么?可惜,敏妹妹不在自己身边,否则,似四弟那样,双骑连袂,笑指烟云,这情调该有多美啊……”
    他正痴痴的想着,大旋风白孤已回过头来,他一见祝颐正仰首向天,面孔上漾荡着一片幢憬而迷蒙的神彩,好似已深深坠入一个遐想中。
    白孤大声抖道:“三弟,你在想什么?在目前,无论啥玩意,也比不上找个地方休憩一阵,再……”
    战千羽接口道:“再喝上两杯老酒来得安谧,对么?”
    祝颐急忙收回思绪,掩饰的一笑道:“不错,啊……对的,该找个所在,休憩一阵。”
    白孤一见祝颐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微感一怔,随即了悟的哈哈笑道:“三弟,什么事将你魂儿勾走了?呵呵,听钱姑奶奶说,灵蛇教教主斐老儿的千金与你有过一段情,是么?莫不是想到意中人了?”
    祝颐面红过耳,忸怩的一笑,默默垂下头去。
    大旋风一生闯荡江湖,过的是刀山剑林,铁血腥风的流浪生活,如何会识得那柔情万种的儿女心怀。
    他煞风景的一叫,不由使得祝颐大惑尴尬。
    白孤又向后面江青喊道:“四弟啊!你不要再与夏姑娘卿卿我我了,三弟看了可就引起那……那如丝愁绪哩!”
    红面韦陀战千羽此刻不由微微摇头,说道:“二弟,说话稳重些,别那么没遮拦的信口……”
    江青此刻亦抬起头来,向白孤一笑道:“二哥,你积点口德不行么?难怪你到了这把年纪,犹是孤家寡人一个。”
    白孤尚未答话,红面韦陀战千羽已打断他们的话,道:“好了,前面有一片树林,林边有一家小酒肆,吾等可以在那儿暂时打尖,休憩一阵。”
    各人急忙移目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丛树林边,挑出一面青布酒招,尚可隐约看见那酒店的竹篱一角。
    大旋风白孤一舔咀唇,笑道:“好极了,这真是救命神仙的所在,呵呵……老夫直要为那家小小酒肆,高呼三声万岁!”
    各人失笑不已,人旋风白孤已一马当先,泼刺刺放辔向那酒店驰去。
    片刻之间,五骑健马,已来至那间酒肆之前。
    这酒店虽然设于路边,专做来往客商的生意,建筑却十分清雅。
    这小酒店正沿着一片树林,酒店围以竹篱伸展到官道之傍,屋舍却是以青砖砌成,幽雅中,现得十分恬静。
    大旋风白孤呵呵笑道:“好家伙,这真是处好地方!稍停说不得要多干他两杯……”
    白孤语声未完,忽然停住,眼睛却疑惑的打量着竹篱之外,正在低头嚼草的一匹暗色瘦马。
    这匹马好似自生下来便没有吃过粮草似的,混身瘦骨嶙峋,毛皮斑剥,四蹄却又细又长。
    但是,这马的鞍辔,却非皮制,全以红色织锦缝就,上面尚嵌有两排滚圆闪亮的对象。
    祝颐这时仔细向那排闪亮的物体一瞧,不由惊呼道:“啊!是谁人如此阔绰?竟以珍珠镶嵌于这乘瘦马鞍辔之上?”
    各人闻言之下,便不由注目瞧去,口中啧啧称奇。
    江青这时微微一笑道:“看到这匹瘦马,倒令我想起乌揉秀士那匹龙驹来了,现在乌揉秀士已死,那匹神驹不知流落何处?”
    大旋风白孤此刻不由面现惊赞之色,沉声道:“我等切莫轻视眼前这匹老弱残驹,据老夫识马经验断测,这极可能是一匹如今已经绝种了的‘幻眸驹’,我们注意这畜牲的那对眼球……”
    各人应声望去,果然看到这匹瘦马,那对核桃般的眼球中,竟时而闪幻流转着一股红白变幻,忽红忽白的异彩!
    由这股流转不停的异彩,令人对面前这匹瘦马,兴起了一丝奇异而珍惜的感觉。
    而这感觉中,又有一丝迷惑,是谁有着如此一匹宝驹,却又漫不经心的栓置门外?
    江青这时微微摇头,说道:“二哥,愚弟却觉得这匹‘幻眸驹’,有着一股阴森邪异的味道,好象具有着奇异的魔力……”
    白孤缓缓下马,颔首道:“不错,据说这幻眸驹眼有异彩,能在黑暗中闪耀灿烂光芒,可以吸迷其它兽类。且此马对主极忠,矢死不二,不但能日行千里,性格更是暴烈无比,等闲狼虎,那经此马一击,的是十分珍贵罕见……”
    红面韦陀战千羽一笑道:“好了,咱们进去吧,有话慢慢谈,胜似在此处日曝腿酸。
    二弟,你酒瘾憋回去了么?”
    大旋风白孤一滋牙道:“怎会憋回去?愚弟适才只不过是略展才华,稍述所见,也免得被你这做兄长的讥为一肚子草包哩。”
    各人不由莞尔。栓妥坐骑后,鱼贯进入竹篱之内。
    这所酒肆建筑得并不宽大,迎面一间敞厅,摆着几张斑竹桌椅,壁下,尚挂有几轴意境悠远的淡墨山水画。
    五人才进入,便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脱然出尘的清幽洁雅。
    江青微微一笑道:“雅人,雅士,这酒店主人定然大有来头,不会是个凡夫俗子……”
    战千羽笑道:“大有可能,草莽之中,尽多神奇异人,果如你所说,却也不足为怪哩。”
    众人正说笑间,步履声已惊动了室内之人,一个年华二八的妙龄少女,已自内姗姗行出。
    这少女身着一件粗布衣裘,却剪裁得十分切体,衬着那一身欺霜赛雪般的莹腻肌肤,再加那清丽妩媚的脸蛋,直如一朵娉婷生姿的晚香玉。
    大旋风白孤一见之下,不由暗赞一声:“好标致的姑娘!”
    这少女见了面前五人,不觉有些意外的一怔,随即如百合初放般嫣然一笑,道:“各位是来饮酒的么?请里面坐。”
    她一笑之间,唇边现出两个深深的酒涡,各人这才又看到,这少女唇角,尚有一粒圆大的“美人痣”大旋风白孤哈哈一笑,心忖道:“古人说,美人如醇酒,这句话我到现在才深深觉得,这妮子如此一笑,呵呵……可令人未饮先醉了。”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目光向四处一瞥,庄容道:“这位姑娘,贵店可是仅由姑娘照拂么?”
    少女妩媚的一笑道:“不,小店是由我爹爹照顾,我么,只是帮帮忙。”
    她说着话,清澈的目光随意一飘,竟像是凝结住似的停留在江青那俊俏的面孔上。
    江青不觉被这少女瞧得面孔一热,急急转首他顾。
    这微妙的动作,俱已被敏感的云山孤雁瞧在眼中,她嘴唇微抿,螓首低垂,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大旋风白孤暗笑一声,忖道:“唉!人说姐儿爱俏,这句话可真是不错。看情形,自己这个老光棍,只怕要一辈子打到底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干咳一声,说道:“姑娘,便请先行引路。”
    那少女微微一惊,面庞嫣红欲滴,像是雪白的荷瓣上,染上一抹丹朱!
    她又向江青嫖了一眼,已啊娜的带引各人进入室内。
    五人才一入室,已发觉室内靠左隅屋角中,坐着两个老者。
    向外坐的一个,穿得破烂不堪,满头乱发,颔下短髯如虬,根根见肉,这时正回首过来,睁着一双炯然巨目,向各人上下打量。
    里坐的一人,却是个慈眉善目的清瞿老人,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十分干净的葛色长衫,这时已笑意盈然的起立行出。
    这老人向江青等抱拳一礼,清朗的说道:“老夫唐志卿,难得各位壮士莅临小店,可谓蓬舍生辉,且请各位勿嫌简陋,随意落坐。”
    战千羽、江青等连忙还礼,道:“老先生客气了,贵店房舍清雅,环境幽美静说,正是休心养性之处,确实令人羡慕。”
    说着,各人已纷纷落坐。
    老人回头道:“萱儿,且去将后园酿存的‘女儿红’拿一坛出来,以飨佳宾。”
    少女答应一声,轻扭的向室后行去。
    这容态清雅的老者,并不探寻各人的姓名,向战千羽等告罪一声,又回到角隅,又与那虬髯老者低酌轻谈了起来。
    红面韦陀向各人一使眼色,悄声道:“这位唐姓老者,极可能是洗手归隐的道上朋友,吾等言谈之间,务须仔细,切莫露出破绽。”
    各人心意神会,默默颔首。
    这时,那清丽出尘的少女,已将一缸“女儿红”搬来,又送上四碟精致可口的下酒小菜。
    她亲手拍开泥封,给每人筛了一碗酒,再一一送至各人面前。
    当这少女双手奉酒,置于江青面前时,又有意无意的向江青一瞥,唇角含着一丝令人神醉的微笑,睡轻退下。
    大旋风白孤一闻到这佳酿醇酒的香味,不由咂嘴巴大赞道:“好酒,好酒!怕不是十年以上的佳酿……”
    坐于一隅的老人唐志卿,这时一举手中瓷碗,清声笑道:“这位兄台的是此道中可人!呵呵,老夫这陈年‘女儿红’,确已酿存了十有二年了!”
    大旋风白孤豪迈的一笑道:“难怪如此香醇哩!来,兄弟先敬唐兄一杯。”
    老人微微一笑,连道不敢,已举碗一饮而尽。
    那与老人同坐的虬髯老者,这时仍然独酌独饮,眼皮子也不向这边撩一下。
    唐姓老者又一笑道:“老夫自开设这酒肆之后,日常无以排遣,便以莳花酿酒以自娱,倒是难得遇上如兄台这等豪士哩。”
    红面韦陀这时看了那虬髯老者一眼,在脑中默默思索着。大旋风白孤哈哈笑道:“唐兄客气了,兄弟等浪迹江湖,终日劳碌奔波,注定不得安稳!呵呵,那及兄台如此清雅安谧,优游自在!”
    二人又寒暄数句,各自添酒重饮。
    云山孤雁略一沾杯,面庞已红如胭脂,她取出丝绢微印唇角,这个细小的动作,却透出十分的俏丽与娴静。
    江青情不自禁,轻轻握住夏蕙玉手,低声道:“蕙,你真美……”
    夏蕙面颊更红,垂下头去,酸溜溜的道:“人家最丑,那及得刚才那位姑娘……”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一怔,急道:“蕙,你又想到那儿去了啊?那位姑娘关我们什么事呢,她美它的,莫不成我就会有别的心意……”
    夏蕙无来由的眼圈微红,幽然道:“哼,你不用骗我,她用眼睛看你的时候,那神情,和双飞仙子全玲玲一般无二。我……我怎会看不出来!”
    江青不由心中一悚,一股隐藏在心扉深处的创痛,又已缓缓伸入意念之中,他冷笑着问自己:“这女孩子为什么会以那微妙的目光看我?哼!假如我依旧是以前那丑陋的模样,只怕这少女目光中所蕴的神韵,将会大大不同了;她会惊异的瞪着我,然后,又厌恶不屑的转过身去,心中在骂,那里来的这个丑鬼,看了就使人呕心。嘿嘿,这就是女人,千篇一律,自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江青想着,英挺俊俏的面孔上,已透出一丝令人惊惧的寒意,更确实一点说,这寒意中,尚有着一股自嘲的意味。
    夏蕙没有得到江青回答,有些惊慑的抬头望去,于是,在她的目光触及江青面孔的神色时,她已更为惊慑了。
    她关切而惶恐的悄声道:“青哥!你……你生我的气了?我真该死,又惹你生气,啊,你别这样,我怕……”
    江青心头一震,已发觉自己失态,他微微苦笑道:“蕙,别胡思乱想,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我适才想到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
    夏蕙忧戚的道:“不,不,你是在恨我,哥,我由你眼中的神色可以看出来,那目光多可怕,蕴藏着深刻的恨和怨……”
    江青诚挚的道:“蕙,便算我适才所想的事,含蕴着太多的愤怒和怨恨,但请相信我,那不是对你而发,真的,不是对你而发。”
    夏蕙似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她轻轻的道:“青哥你这么恨,是对谁呢?可以告诉我吗?我也恨他……”
    江青苦涩的一笑道:“我早晚也会告诉你的,一定。唉!其实你可以不为我担上这么多的烦恼。”
    夏蕙温柔的说道:“哥,你别这么说,凡是你恨的我都恨,凡是你爱的我也爱,自然,除了别的女孩子以外……”
    江青开怀的一笑,轻道:“蕙,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
    江青这句话,声音因未注意而稍稍提高了一点,已为坐在一傍的祝颐听到。
    他悄悄附过嘴来,在江青耳傍道:“不错,而且是一缸道地的镇江老醋。”
    江青玉面一红,狠狠的在祝颐大腿上槌了一拳。
    大旋风白孤又干了一碗酒,见状呵呵笑道:“四弟,昨天全本铁公鸡才演完,倘没有尽兴么?”
    祝颐磁牙叨嘴的揉着被江青槌痛的地方,好一副难看的德性。
    红面韦陀战千羽两碗“女儿红”下肚,面孔更加红亮,有如伏魔的关圣大帝。
    他向江青笑道:“四弟,别光顾着说话,美酒佳肴错过了未免可惜。”
    江青尴尬的一笑,举碗深深饮了一口。
    这时,那叫萱儿的少女,又移步进屋,出来时手上端着一黑漆油亮的木盘。
    木盘上有两个雪白的瓷碟,碟中盛着切成一瓣瓣的“冰梨”,每一瓣冰梨上,倘插着一枝牙签。
    老人这时呵呵一笑,道:“宝贝,你今日怎么如此勤快招待?把为父的家当却搬出来了,可是为了你轩辕伯伯么?”
    老人言谈之间,宠爱慈祥之情,溢于言表,可以看出,他对这婷婷玉立的女儿,是十分溺爱的。
    那满颔虬髯的大漠宏声一笑道:“乖侄女,做伯伯的那儿都不愿意去,就是喜欢到你家来。呵呵,不为别的,为的便是你这乖侄女,还有你这个酒鬼老子。”
    少女羞涩的一笑,一伸皓腕,拿起一碟“冰梨”置于二老桌上,道:“轩辕伯伯,你尝尝着,这是爹播的种,侄女亲手培植的。”
    虬髯大漠用两指拈起一冰梨,置入嘴中,边嚼边谊:“好!好……”
    少女妈然一笑,于是,那层角的美人病,便越发现得妩媚了。
    她托起盘子,如彩燕般掠到江青等人的桌前,将另一碟冰梨置于桌上,轻声道:“这一碟冰梨,是寒舍后园所产,区区贱物,不成敬客之道,尚请各位一尝。”
    莺声燕语,听来甜脆之极,说话中,这少女的目光,却一直睇视着江青,好似完全对他而言一般。
    大旋风白孤等人连忙称谢不迭,江青却有些窘迫的,微微领首示意。
    这时,那唐姓老者朗声笑道:“此物名曰‘冰梨’,乃老夫昔年行脚天山之时,自天山‘灵雪寺’后崖携回,以特殊方法培植而成,虽非珍果,但在此地却极难一尝哩!”
    红面韦陀战千羽忙道:“唐兄客气了,如此珍物奇果,却嘱令媛探下,赐于老夫等人,萍水之交,承蒙唐兄如此厚待,倒使老夫等好生不安。”
    唐姓老者连道不敢,站立一傍的少女忽然踏前一步,有些怯生生的说道:“好吃吗?”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望着江青,示意此言是对他而发。
    江青不由大为尴尬,吶吶说道:“嗯……啊,好极了,在下尚是初次尝到此种佳果,多谢姑娘厚赐。”
    那少女彷佛高兴极了,笑得更加甜美。
    她有些羞涩的道:“我真高兴你和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不理睬我呢!”
    江青不由俊面通红,他做梦也料不到,面前这明媚俏丽的少女,说话竟是如此天真娇憨。
    那少女,一语甫停,已像只燕儿般,翩然掠向室外。
    唐性老人慈爱的目注着爱女背影,笑道:“这孩子,自从她娘逝去后,让老夫宠坏了,呵呵……”
    战千羽随着陪笑了一阵,回过头时,面上已转为惊异凝重之色。
    江青等正自觉得有些奇怪,战千羽已用手向后一比,又向他心中微指。
    江青等也知道,战千羽是说明背后那虬髯老者的来历。
    由他面色的沉凝与惊讶之色看来,可见这虬髯老者,必不是一位寻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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