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海鹰扬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二章魅剑魔刀
    端木笑道:“她不久就会在这儿经过,假如本庄人手实力足够的话,那就毫无间题。然而秦仙子的剑术非同小可,虽然现在减弱了一点,亦大是可虑。”
    富世雄讶道:“她此刻何故武功灭退了?”
    端木笑道:“是为了罗公子的缘故。”
    富世雄是什么人物,当然一点即透,恍然道:“是了,她见罗廷玉一去无躁,又带了美姬同行,自然心神不宁,以致大大的削弱了武功。”
    端木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不惹她则已,如要对付她,这正是千载一时的良机:“富世雄瞧看它的变干,虽在黑夜之中,仍然看得很清楚。他带看审慎的神色,问道:“小姐若是参与在这一行动之中,有何后果,当必想到了?”
    端木笑道:“依你看来,会有什么后果呢?”
    富世雄道:“在下想大肚说一句实话,只怕小姐生气。”
    端木笑道:“大庄主即管说,奴家决不会生气。”
    富世雄身子倾前了一点,诚恳地道:“假如小姐喜欢罗廷玉的话,则今夜除去秦霜波之举,自然有莫大的好处,以在下看来,只要秦霜波尚在人世,你就绝无机会可言。”
    端木芙笑一笑,道:“大庄主只见其一,不知其二,假如奴家想嫁与罗廷玉,反而不可伤害秦仙子。富世雄大为□讶,道:“这封是什么缘故?”
    端木笑道:“假如秦仙子遭了不测,罗公子一辈子相思怀念,决不会移情于别的女子,唯有让秦仙子活看,由她自己使罗公子死了得到它的念头,才是可行之法。”
    富世推浓眉一皱,道:“小姐如何竟能确信秦仙子如是活看的话,一定不会嫁给罗廷玉?”
    端木笑道:“这一点不易令人相信,但事实必是如此,他们俩一个不肯忘去血海之仇,又要重建翠华城。一个不肯放弃至高无上的剑道,这家室之念,定然都看得很淡,所以不易结合。假如我全力帮助罗公子重建翠华城,同时也助他报仇,岂不是最理想的贤内助么?”
    富世雄略一思忖,发觉这竟然是千员万确的道理,心中大为吃惊,忖道:“这样说来,假如她不肯助我擒下秦霜波,则我只好先毁了她,免得她投入罗廷玉怀中,使罗廷玉有了如虎添翼之势。”
    端木芙温柔的声音,冲散了他杀气腾腾的念头。只听她道:“你想不想孳下秦仙子,立此赫赫之功?富世雄胸中涌起一股从所未有的奇异感免,原来这是由于它的话,勾起了他万丈雄心和排侧缠绵两种不同的心情所致。他身子略略前倾,向她迫近一点,沉声道:“假如小姐全力相助于我,我决不是负恩忘义之人,日后定必全力报答小姐的恩情。”
    端木芙姨首一摇,长发飘飞,有数络拂过对方面庞。富世雄但觉养丝丝的,卸没有伸手搔摸。
    他的坐姿坚凝堆健得有如一贫石像,发散出男性的力量,使人生出结实安全和有力可靠的感觉。端木芙轻轻道:“有人对我说,当今武林之中,只有你堪以和罗公子相提并论,这话倒是不假。”
    富世雄道:“小姐过奖了。”
    心中暗想:“这话莫非是崔阿伯适才向她说的?”
    端木笑道:“事实是如此,你稳健如大象,威猛如雄狮,自有一种慑人的风度。但你至今还是独身未娶,莫非是因为你醉心于武功权势,所以舍弃了儿女柔情么?”
    这话已探索到内心深处,非是泛泛之事。富世雄道:“实不相瞒,在下一则全心贯注于武功,以及本庄事务,终日忙碌,并无余暇。同时也没有足以倾心的对象,故此向来不涉想儿女之情。”
    他微笑一下,又道:“可是像小姐这等天仙般的人品,在下却又自惭形秽,根本不敢胡思乱想。说来说去,只是无可奈何而已,岂是如草木之无情呢口」这富世雄倒底是将近中扛漱H,不但没有锋芒,而且也没有少年气盛时那种嚣张自负的味道。他的话十分含蓄和有深度,在一般少女而言,自是不易领略。
    喘木芙封极为浏赏,含笑盈盈的望看他。富世雄在她明亮的眼波流盼之下,终于被迫移目避开。
    端木笑道:“妙极了,武林中谁能相信威震天下的富大庄主,竟是如此谦虚的人?说回来,番话仍然有不尽不实之处,要不要我指出来?”
    富世雄大为茂讶,道:“在下字牢出自肺俯,如若真有不尽不实之处,可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难道竟会有这等情事么?”。
    端木笑道:“那么我指出来吧,问大庄主一声,你几时见过我的全貌?既然没有,如何能感到自惭形秽?”
    富世推一怔,道:“这个…这个…”。
    端木笑道:“你完全没有想到,对不对?俗语有道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可见得世上之人,面貌都不相同,多也不过相似而已。从这一点再探究下去,想世上有亿万之人,而每个人的面孔,只不过是那样小的一块,且皆由五官组成。然而你试留心看看,些人五官完全没有一点不妥,可是凑在一起,就兑得不好看。细论起来,只不过两眼相距多了一分,或是额骨高了一点,或是眉毛矮了少许,或是嘴巴凑得大紧了一些,如此使天下亿万之人,张面孔既不相同,又有妍嗤美丑之别。”
    富世雄很有兴趣她倾听著,海中闪掠过千百张面孔,果然发觉许多长得丑陋之人,很多都并非五官或面部有任何重大缺憾,只不过皮後粗糙了一点,或是某一条皱纹部位不六对,就足以看起来使人生出丑的感觉了。
    他笑道:“这本是极为显浅的眼前事,可在下却从来没想到。假如小姐不提起,在下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想到。”
    端木笑道:“你心中只有天下形势和家国大计,怎会有余瑕想到美丑之事?好啦」现在我们把话题兜回来,刚才说到你从未见过我的全貌,居然就有自惭形秽的念头,这未免太轻率了,须知假如我的嘴巴不能配合,或是下巴略为宽长了一点,轨足以破坏了整个面容的美观。你可会想到,假如我只是眉眼和鼻子长得很好,但面部的下半截很不相衬:所以我一直遮掩看不好看的部份。“富世雄忖道:“是啊口假如她嘴型不好,露牙见肉,则不但不美,反而是丑女子了。”
    他当然不会露出丝毫声色,沉看地道:在下果真没有想到过,不过,以小姐的牙慧,纵是有些少缺憾,仍然是美如仙子无疑。
    他停歇一下,道:“至少在我个人来说,小姐的牙慧可以弥补任何缺憾。”
    端木笑道:“你是雄才大略之士,这等想法,果是可信。换作寻常之人,决难因牙慧而生爱。”
    富世雄虽。然性情沉稳,但她这几句话,也自把他捧得飘飘然。他集中精神,正想设法探测它的心意,却听端木芙又道:“关于捉拿秦仙子之事,实在有看不少困难,可真不易克服。”
    她茫地提到这桩大事,宛如向富世雄迎头倒了一桶冷水一般,使他打个寒襟,恢复清醒。他点头道。
    「当然有很多困难,但关于人手的调配,在下仍然有此信心。”
    端木笑道:“假如泱定下手的话,不妨乘胜追击,多捉几个重要人物。例如武当派的掌门人,少林寺的广闻大师等。只要得手的话,罗公子即将遭遇到想像不到的困难了。”
    富世雄大喜道:“端木小姐口气之豪,古今罕有比拟。本庄若然击下了武当掌门,这一大剑派就等如落人咱们掌握中了。”
    他语声一顿,忖想片刻,又道:“少林寺的广闻大师当然也万分重要,只不知小姐可曾确知仇家是谁?假如已有充份证据,证明是少林寺所为,咱们今后的做法,便须迅即妥为安排了。”
    端木芙迟疑了一下,才道:“大致上可以认定是少林寺,不过证据末足,我已考虑过要不要采用单刀直入之法,一迳闯入少林寺中,兴问罪之师。”
    富世雄略一沉吟,道:“这果是可行之法,但老庄主批准这计划与否,大有疑问,如若咱们能在事前制住了少林手的领袖,当然不成问题。不然的话,本庄既须对付罗廷玉所率领翠华城的这一股势力,又惹翻了少林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端木笑道:“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今晚我打算动用数天以前下令布置的场地,请大庄主传令下去,委派彭二庄主亲自踏勘覆查,不许有丝毫疏忽误失,如若贻误军机,当处以斩首之罪。”
    富世雄跃出车外,布达命令。这一大股人马,登时涌起了森严静肃的气氛,人人皆知将有大事发生。
    富世雄回返车内,端木笑道:“从现在到天亮为止,至少有好几场激斗,其中以秦仙子、程守缺真人和广闻大师这三场最是艰险。”
    富世雄道:“小姐口气之中,似是深信他们今夜一定离开淮阴城一般。”
    端木芙肯定地道:“当然啦,假如我猜测得不错,最先离开淮阴的将是秦仙子,然后依次是广闻大师,最后是程守缺真人。”
    富世雄道:“小姐的神机妙算,向来万无一失,既是件此猜测,那一定错不了,尤其妙的是最先离开淮阴的竟是秦霜波,则咱们但须活擒了她,其余少林广闻和武当程守缺,定必更容易得手。”
    端木芙笑道:“依奴家愚见,这三人都各有擅长,咱们如不是凭藉地形和主动之势这两大有利条件,根本上就不可能活捉得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富世雄领首道:“这话很对,在下亦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竟会狂妄到这等地步,认为可以活擒他们。假如家师的命令是全力击杀,在下反而多几分把握。因为欲要击杀他们,但须倾力一战,只要咱们这逆调动得宜,抢制了机先,便不难达到目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在下并非小觑了这三个对头的实力,也深知以他们的功力造谐,如是一心想逃走的话,咱们实是不易阻挡得住。不过照事论事,若擎生擒活捉和杀人灭口这两个任务而言,自然是后者容易得多。”
    端木笑道:“兵法上最注重的是知己知彼,大庄主虽然身居高位,权倾天下,但封丝毫不曾因此而低估了敌人,这是奴家最佩服的一点,现在我们且谈一谈计划,并且一道前去查看我以前布置的地方吧」「他们把大队人马撇下,只让彭典和五大帮派主脑以及六名霜衣卫队跟看,簇拥了端木芙乘坐的马车,避开大道,悄然而去。到了三更时分,秦霜波果然出现在离开淮阴西行的官道上。她并非子身一人,但同行的既不是新收的小婢紫玉,亦非忠仆奚午南,而是宗旋。消息迅即传送到端木芙耳中,她皱起眉头,道:“秦仙子向来独来独往,不把人间万事百态放在心上。所以真想不到在今晚如此重要的关头上,她竟与宗旋结伴同行。”
    彭与插口道:“宗旋可交给在下负责。”
    端木芙摇摇头,道:“宗旋的武功虽是号称得到少林和武当两派真传,但他们是另有特殊成就,具有驾世骇俗的潜力,不可轻易与他力拚。”
    彭典心中大是不服,道:“难道他比秦姑娘更辣手么?或是端木小姐竟是认为他的武功强胜过在下么?”
    端木笑道:“若论内家功力造谙,你们可说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轻。但若论招数手法,人拚之下,彭二庄主你可能会失手落败。此是奴家大肚揣测,拥诚奉告,远望二庄主不要见怪。”
    彭与道:“小姐不嫌鄙陋,竟予以指点,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岂敢怨怪小姐臼」他口中虽然说得若无其事,但心里劫大为震□凛骇,忖道:“那斯居然如此高明么?假如我未得秦仙子赐助皆疗伤势,因而功力大有精进的话,自然更不是他的敌手了。”
    一念及此,他嫉恨仇视之心更加强烈,转眼向富世雄道:“这样说来,唯有大哥您亲自出马才行啦曰端木笑道:“如是敌对拚搏,久战之下,大庄主诚然有击败对方之力。但奴家早先说过,宗旋具有店世骇俗的潜力,难以测透,因此虽然能萃败他,也很难取他性命。假如是这等费力而又没有把握大事,岂值得浪费精力呢?”
    富世雄想不到端木芙对宗旋的评价如此的高,心中也泛起族意,不免生出了相机加害宗旋的念头。自然他不会泄露出来,只淡淡一笑,道:“然则咱们如何能够撇得开宗旋呢?假如他一道陷入咱们的埋伏,情势将有何改观?”
    端木笑道:“加上他这末一个高手,奴家就更加没有把握了。”
    雷世雄沉吟一下,才道:“这宗旋既放大局有如许影响,咱们值得冒险一试。”
    端木笑道:“大庄主作此决定,宽大是出乎奴家意料之外。”
    富世雄道:“小姐何以感到意外?”
    端木笑道:“奴家以为这擒捉秦仙子之举,并非十万火急之事。本来单是秦仙子一个人,我们已没有太大的把握,何况还加上一个宗旋?因此,奴家以为大庄主会改亟计划,今天晚上,只全力对付广闻大师和程真人而暂时放过了秦仙子。”
    富世雄仰天一笑,道:“天下之事奇奥受幻,有时候不一定在战场上获胜才得到利益。
    在下的意思,聪慧如小姐您,谅必已经。了然于胸了。”
    他心中同时封暗暗忖道:“我现下还打不定主意是否相机杀死宗旋?抑是到时下令宗旋突然出手擒下秦霜波?”
    端木笑道:“大庄主敢是认为今晚纵然不能擒下秦仙子,但却足以使我的身份地位裘得明朗,使我非留下来全力帮助您不可么?这意思我听了虽然受用,但奴家寅非大智大慧之丑A过蒙推重,只怕日后大庄主会发现得不偿失呢」「富世雄道:“小姐这话太谦啦,自古以来,得人者昌,失土者亡。以小姐的才惹,直是可抵千百高手。在下只愁小姐不肯留下而已,别的都不必多虑。”
    他停歇一下,又道:“在下渴欲得知小姐将以什么手法,竟能把秦霜波引入谷中?”
    彭典接口道:“揆在下所知,秦霜波性情恬淡,有预知祸福的神奇力且。因此端木小姐如能诱她离开大道,投入罗网之中,简直是教人不能置信之事了。”
    端木芙微笑道:“我姑且一试吧曰在我想来,秦仙子虽然恬淡无欲,心灵晶莹澄澈,能预感祸福,但她并非就没有弱点,你们想必也记得在这三天力抗外敌的过程之中,秦仙子曾屡次表现出她那惊世的才智之事了?”
    雷、彭二人都点点头,彭与道:“她越是才智过人,就越是不易骗过她,但听端木小姐的口气,好像这一点正是它的弱点?这实在令人大惑不解。”
    端木笑道:“不错,这正是它的弱点了。”
    此时,在那寂静的官道上,蹄声得得,刮只有一匹马的声音,并且速度很慢。原来这匹健马是被人牵看走的。
    宗旋一手牵马,一只手封搔搔头皮,道:“秦仙子,在下想不懂你为何不要以马代步?
    但既然如此,在下索性丢弃此马如何?”
    秦霜波道:“我喜欢无磅无绊,自在来往,所以连坐骑也不要,免得老是要服侍牲口,这理由还不够充份么?”
    宗旋道:“够,够,你的话我一向都认为很对。”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世间之人,口中讲的是一回事,做约叉是另一回事。”
    宗旋暗吃一□,忖道…「她话中右刺,莫非已发觉我的破绽,所以不觉露出了口风?”
    他猛又吃了一惊,想道:“她一定是发觉我的不妥,已有某种存心。不然的话,她今晚怎会主动的邀我同行?这是从来未有之事,尤其是她已和罗廷玉有了相当深厚的交情,我已可以说是完全绝望了,但她居然一反常态,竟邀我同行。”
    他一面寻思其中的微妙消息,同时又因想起了雄姿英发的罗廷玉,心中充了嫉炳痛苦。
    他们默然走了数丈,前面的路上出现一条人影,迎面走来。
    秦霜波脚下不停,口中刮轻轻道:“终于来啦:“宗旋疑惑不解地看看前面的人影,又望望秦霜波,问道:“什么人来啦?竟是在候那么?”
    秦霜波道:“是与不是,我自家还弄不清楚,等一会自然会知道。”
    那条人影很快就走到足以看得真切的距离之内。
    宗旋讶道:“忆!是个和尚。”
    秦霜波突然停下脚步,眼中也闪过飞异的光芒、原来她早在今晚动身以前心盛上现出普兆,她左思右想之下,深信除了独尊山庄之外,不会有别的敌人。即使有别一路人马,暗算她也难这等力量她乃是十分沉稳平实之人,对这等危险绝对不肯掉以轻心,细细一想,便决定拉了宗旋作伴。这是因为宗旋既然已可确定是来历奇异之人,此举正可试出他倒底是不是独吞山庄方面的奸细?此她一路上都等候看任何的突袭,并且自信必能及时应付,这也是她今晚坚持步行之故,为她身为「剑後”,假如在一场拚斗之中,坐骑惨死,这封她来说也是十分失面子之事。
    假如分出心力护生骑,实又大有被敌人乘机击败之际。
    但现在出现的竟然是个大和尚,这使得她也先得十分稀奇,不过她还是停下脚步,等候来人。那和尚奔到切近,合仟打个问讯,道:“秦仙子,小偕文林这厢有礼。”
    秦霜波淡淡道:“大师父是何处宝刹高偕?”
    文林道:“小偕的出身,容后自当奉闻。”
    他的目光转到宗旋面上,又道:“这一位敢是宗大侠么?”
    宗旋点头道:“区区正是宗旋。”
    文林和尚道:“小偕已久仰宗大侠英名,钦慕得紧。但今夜奉了师命前来,有几句话想密禀秦仙子,但望大侠不要见怪。”
    宗旋道:“既是如此,区区暂且回避就是了。”
    他走开老远,啼声答答,在寂夜中份外清晰。文林和尚道:“秦仙子,小偕出身于少林门下,家师法号广闻,特地派了小偕守候于此。”
    秦霜波大惑意外,道:“原来是广开大师座下,只不知令师有何见教?”
    支林道:“家师一直派了不少人在附近放哨查看,为的是许多有关人物的安全。”
    秦霜波道:“这样说来,你们一定已有所发现了?”
    支林道:“不错,敝派之人,已发现独尊山庄方面,高手云集,在前面四五里一处险要之地,设下埋伏。根据种种迹象,只怕严老庄主也亲自赶到了。”
    秦霜波哦了一声,道:“那么端木芙当然也在其中了?”
    文林和尚压低了声音,道:“不,端木小姐不在其中。”
    秦霜波点点头,道:“既然独尊山庄有意大举,我可得考虑一下行程了,真谢谢你们啦,异口我面见令师之时,冉致谢忱。”
    艾林道:“仙子好说了,些须小事,何劳挂齿。”
    秦霜波道:“令师既然让你守候在此,恐怕不止是这一件事吧?”
    文林忙道:“小偕真糊涂,竟把正经事忘记说了。”
    他轻咳雨声,这才又道:“家师派出多人,主要目的是向端木小姐钉梢。他深信端木小姐一定在某一处布下罗网,等他前往,解决多年前一件公案。”
    秦霜波沉吟一下,道:“莫非令师想邀我前往么?”
    支林道:“正是如此,家师说由于端木小姐是位姑娘,所以务必请仙子移驾前往瞧瞧,此举不但含有请托仙子作证人之意,,同时又将是这一大公案应该公诸于世的时机了。”
    秦霜波自然不肯参与这种武林恩怨之中,若在平时,她早就一口回绝。
    然而这刻却没有这样做,她暗自忖道:“端木芙固然是十分奇异神秘的人物,即使是广闻大师,也有使人莫测高深的地方,他们之间,倒底有何恩怨?”
    秦霜波的脑海中,霎时记起了许多事情,有些是罗廷玉告诉它的,例如萧越寒这一个精通「魔刀」的高手,以及萧越寒识得激起自己体内潜能的魔功。
    面广闻大辆你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命两个小和尚施展这种魔功,击败了西域高手。她只须想起这许多,轨足以使她决定答应广闻大师的邀请了。
    。她表示此意之后,那文林僧道:“宗大侠虽然负一时人望,但家师与端木小姐之间的纠纷,倘不宜在未分皂白以前,让太多的人晓得。”
    秦霜波道:“这话虽是有理,但宗大侠是否肯答应自行离去,我可不知道了。”
    她心中对此感到有一点点疑惑,因为广闻大师如是没有道理的话,决计不会邀请自己前往。但如是有理,何必又阻止宗旋?莫非他也知道宗旋不可靠?这时支林偕已走过去跟宗旋说话,她听见宗旋声音中透露出怒气地拒绝独自离开,文林偕为难了一阵,这才向他说明这件事暂时不能公开,所以假如宗旋定要参与的话,事后不得走泄了风声。宗旋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和秦霜波一齐尾随看支林僧,舍下大道,走入更为黑暗的旷野中。
    大约走了六七里路,前面是一片树林,但甚为稀疏。支林僧停下□步,回头恭声说道:
    “咱们穿过这片疏林,那后面有一座圯坍的古庙。家师和有关之人,皆在庙中,恭候看大驾光临。”
    秦霜波似是陷入沉思之中,竟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宗旋道:“大师父好说了,请在前头引路吧!”
    支林僧应了一声,向疏林中走去。宗旋当先欲入,忽见秦霜波并无动身之意,不觉讶然停步,低声道:“秦仙子,你想什么?”
    秦霜波道:“我也不知道,心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感免,就好像世间所形容的惆怅之情吧?”宗旋讶道:“惆怅之情?这却是奇怪了。”
    秦霜波道:“不错,我自己亦深感不解。好像行将与故人诀别,永无相见之期一般。这种奇异的感觉,在我来说,却还是此生破题见第一遭呢!”
    宗旋没有答腔,心中却不禁怀疑她这些话,是不是向自己说的?如若是向自己说的,则真意何在?莫非她已预感到我将有危难,是以预先诀别?他忍不住豪迈地长笑一声,道:
    “那么在下倒是很羡慕仙子心中那位故人了,如若足以引起了仙子这等惆怅之情,纵然赴义捐躯,又何足道哉!”秦霜波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说的是真话,宗兄别以为是在开玩笑。”
    宗旋掉转身躯,看著秦霜波,双目光华灼灼,迫视著对方,沉声说道:“秦仙子,在下之言,字字由自肺腑,也是千真万确的话。”
    秦霜波缓缓道:“宗兄,我真想从现在起,离开江湖,远避人间一切恩怨,埋头去修习我的剑道。”
    宗旋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忖道:“原来她是想高蹈远隐,是以生出了离别的怅惆,并非因为察觉出我的底蕴而致。只因她若看穿了我的底蕴,自然得与我绝交,而我总算是她相识了数年的故人老友,因而生出怅惘之情,并不为过。”
    这么一想,情绪也就轻松起来,当下泛起了欢容,道:“秦仙子,你在武林中至今仍然保持超然的地位,纵然以独尊山庄的势力,亦不敢侵犯到你身上。因此之故,何须高蹈远隐,离人避世呢?说到个人情感方面,仙子亦仍能保持超然的身份,就在下而论,虽是仰慕多年,但始终都不敢表露,余子碌碌,更不必说了,当然还有一个人,仙子或者是逃避他吧?”秦霜波道:“宗兄提的想必就是翠华城罗廷玉兄了。”
    她居然毫不避忌,一口说出姓名。宗旋来不及防备,身躯一震,瞠目而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秦霜波雅淡如仙的面庞上,泛起了恬静的微笑,缓缓道:“他舆你都是当世之雄。莫看他目下声名极盛,声动天下,但若论人才武功,他未必赢得过你。”
    宗旋道:“仙子这话安慰的成份多于事实,只因连在下自家的心中,亦早有了自叹弗如之感。”
    秦霜波决意对他尽一点心意,当下□话暗点,道:“这一定是你在气势上或情绪上有了空隙缺憾,方令如此,如若不然,你定必充满了自负,终不致有自叹不如之感。假如你设法弥补自身的弱点,情形不难改观呢。”
    她真正的意思是说,假如他能脱离了严无畏或某一方面的控制,使得本身的人格完整独立,自然不会感到比不上罗廷玉。
    宗旋转身大步向疏林行去,忽又转身走回来,说道:“仙子话中大有玄机,但在下一时未能澈悟,尚须多想一想才知道怎样做法。”
    他的答话也非常含蓄,隐隐含有悔改之意。
    此外,他举手投足间的英姿,大有龙行虎步之慨。综合起来,竟使秦霜波生出强烈的怜惜之心。
    她淡然一笑,举步行去,口中说道:“我们走吧,支林大师想必已等得不耐烦了。”
    心中却暗暗忖道:“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且看事情是如何发展。”
    两人并肩走入疏林,但见那支林僧站在前头丈许之处,垂眉阖目,神色安详,显然没有半点不耐烦之意。
    秦霜波道:“有劳久候,实在很感不安。”
    支林僧道:“仙子说那里话来,贫僧静候之时,无意中听了两位对答之言。此举实是十分不该,远望两位高人见谅。”
    秦霜波道:“那只能怪我们自己讲得声音太大了,岂能见怪大师?”
    支林僧道谢了一声,接看又道:“贫僧听了两位对答之言,心中颇有感触。”
    宗旋大感不耐,心想:“此僧好生多事,也好不自知,你不遇是少林寺的僧徒而已,并非少林著名人物,岂该多言多舌?”他心中的感兑,故意流露于神色。支林一怔,道:“宗大侠竟有见怪之意了,其实贫僧之言,对宗大侠很是有利。宗大侠何不让贫僧讲出来?”宗旋双肩一耸,道:“若然如此,那就更不必烦劳大和尚了,在下自家之事,自家解决,何须大和尚费心。”
    支林僧想不到对方话锋如此尖锐迫人,一怔之后,微笑道:“既然如此,贫僧自是不便多言了。”
    秦霜波突然插口道:“大和尚修习的是什么功力?”
    支林僧一怔,道:“贫僧夙习剑术,是以对仙子特别崇拜钦仰。”
    秦霜波、淡淡笑道:“大和尚好说了,不过你恐怕不是修习剑术的吧?”她说话之时,脚下缓缓前移,长剑虽然尚未出鞘,可是一股森然劲厉的剑气,已直扑数丈远的支林僧。这一阵剑气足以使任何高手也得运功抗御,而大凡修习过上乘武功之人,亦一定会自动地运功抗御任何突变。
    秦霜波但觉对方也发出一阵剑气,抵住了她的威势,宗旋身为当代高手,自然看得出来,不禁惊噫一声,喝道:“你到底是谁?”支林僧大概是全力抵御秦霜波的剑气,所以无暇回答,宗旋剑眉一皱,拍手拔剑,光华闪处,也发出一股剑气,涌侵而去。支林僧一伸手,打腰间拔出一口缅铁精制的软剑,迎风一晃,顿时挺硬,涮地遥遥斜劈一招,剑气潮涌,竟把秦、宗两大高手的势道都给挡住了。
    秦霜波虽是那么名重天下的人物,这刻□丝毫不敢轻敌,冷冷道:“大和尚,你这一剑功深力厚,招式尤其诡异含威,少林寺那得有这等剑法?”支林僧很想开口,但又被两人迫得无法出声,这意思从眼色中透露了出来,秦霜波点点头,道:“宗兄,有烦你绕到他身后两丈之处,遥加监见。”
    宗旋如言奔去,依言占了位置,秦霜波这才收回剑气,道:“大和尚,请开口说话吧!”
    支林僧道:“贫僧先请问一声,秦仙子何以突然就向贫僧下手,纵然贫僧非是少林门下,亦不一定值得仙子出手,对也不对?”秦霜波道:“这原因有二。第一点是大和尚的讲话神态以及一切举止,虽然无疑是出家之人,但语调过于温和,神情流于柔婉,少林寺虽然有七十二种绝艺,但内功心法,走的是阳刚路子,不会有这等阴柔飘逸。”
    当她停歇了一下,道:“这只是说我如何猜你不是少林寺僧之故,但你说得也对,纵然你不是少林门下,亦不该遽尔出手,因此,我得把第二个原因说出来才行。第二个原因是你的阴柔气质,使我生出一种攻击的意念,可见得你的功夫,必是与我所修习的剑道,有天然互克排斥之势,因是之故,我一则出于自然之势,二则也极欲看看你修习的是那一种功夫。”
    这番话已经解释得很充份,支林僧点头道:“又闻仙子乃是大智大慧之人,一举一动,必含至理,果然一点不诬,贫僧甚感佩服,只是有一点,仙子说贫僧不是少林门下,这与事实不符。
    贫僧实是少林门下,不过有一点须得补充的,便是贫僧受艺恩师,不是广闻师叔,而是他的师兄法号广见,家师一辈子都未离开寺门一步,因是之故,莫说外人无有知者,连寺中同门,也很多人不知道有家师这个人。”
    秦霜波不作评论,宗旋却插口道:,“即使你所言句句皆实,但为何所修的功夫,舆同门之人大相迳庭?”支林僧道:“这正是贫僧讨令前来拜晤仙子并为前导的理由了,贫僧修习的一门剑法,是家师多年研究,似是剑道中至高无上的法门,因此贫僧无论如何也得看看世传剑後的剑术,由于修习这一门剑术,贫僧等在家师督促之下自始就另闯蹊径的修习内外功,因此之故,贫僧的修为与一般同门有异,完全不足为奇了。”
    □回答之言,实是合情合理,宗旋那么精明聪慧之人,他感到迷惑了,不知说好抑是不说的好。
    他道:“秦仙子,你认为他讲的可是真话?”秦霜波道:“真假暂且不论,烦你挥剑拿下此人,这才慢慢的说还不迟。”
    宗旋道:“可是定要生擒活捉么?”秦霜波道:“此人剑术造诣虽然算不得登峰造极,但他的剑法别走蹊径,另具威力,你只要击败他就行了,生死不拘。”
    宗旋左手掏出了一盘皮鞭,厉声道:“好,秦仙子既然这般推重于你,本人可也不敢小觑,呔:看招。”
    但见他手中长鞭倏然抖得笔直,疾向两丈远的支林僧刺去,势道之劲厉比大枪长矛犹有过之。支林僧软剑一劈,不但磕开了敌鞭,同时之间,一股森愣剑气,反击敌人威力强大,手法诡奇无匹。
    不过他的招式仍然是以阴柔奇幻为重,教人感到似是有一股邪气,宗旋冷冷大喝道:
    “这等剑法,岂是少林寺的绝艺,杀了我也不肯相信。”
    喝声中鞭剑齐施,忽而远攻,忽而近击,展开了惊人的凌厉攻势。那支林僧挥动长剑,硬拚了三招,攻守兼备,看来竟是势均力敌的局面,但他第四招人随剑走,刹那间绕到树后。
    宗旋正待扬鞭远取,忽然一愣,煞住了长鞭扫出之势。原来他一眼望去,发现支林僧竟非在他判断中的距离,而是比他意料中多移了数尺。这么一来,他的鞭招纵然发出,也是徒劳无功,所以他自动煞住鞭招,并且奇怪此人如何能多窜了数尺之远。那支林僧口中发出得意的笑声,突然又退,□时间已隐没在树林之中,不见踪迹。
    宗旋愕然回头道:“秦仙子,这斯好生滑溜。”
    秦霜波淡淡道:“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轻巧比他更强之人了。”
    她回望一眼.,又道:“这一片稀疏树林,视线不易受阻,但这名僧人居然很快就隐去踪迹,这等身形,真是天下无双。”
    .宗旋道:“那么咱们怎么办呢,退回去,抑是穿过这片树林,到那边瞧瞧?”
    秦霜波沉吟了一下,道:“自然以退出去为宜了。”
    宗旋道:“那么咱们走吧!”话声末歇,一个人从右侧两丈处的一株树后,探头由来,高声说道:“两位既然到了此地,如何就急于□开?”
    虽然是在黑暗中,但秦、宗二人的眼力非比寻常,加上此人的口音,一听而知乃是那支林僧。
    宗旋怒喝道:“你鬼鬼祟祟的算得那一门子英雄好汉,如若仗著自己真有两下子,何不过来动手,见个真章。”
    支林僧道:“宗大侠少安毋躁,贫僧身为出家之人,岂敢自命为英雄好汉,此所以你这番话竟是白说了。但贫僧仍然要向宗大侠领教的,不过却须略候片刻,等贫僧点起了灯火,免得在黑暗中,俱受影响。话声中已有一盏灯笼从树后挑出,挂在离地寻丈高的树枝上,转眼间这片树林内,出现了不少灯笼。宗旋哼了一声,道:“支林僧,你在这片树林内埋伏了多少人手?”支林僧道:“人数不算多,其中有一位渴望要会一会宗大侠,同时家师亦希望向秦仙子请教剑术,只不知两位意下如何?”秦霜波自从那支林僧忽然隐去,就不住地思索当前的形势,研判对方的用意,她自下山出道以后,从未陷入这等被动捱打的局面中,因此她不言不动,极力找寻对方的可乘之机,希望一举而抢回主动之势。
    她至此已深知这个布置陷阱之人,才智之高,世上罕有其匹,这才能使自己从开始之时,就失去了机先。
    那支林僧挑战之言一出,她就想到此是唯一或可施以反击的机会,当下迅即说道:“宗兄,这些灯笼使你我都变成了身在明处,假如你设法摧灭数盏,于咱们必有大大的好处。”
    宗旋心想此事何难之有7当即从怀中掏出了几粒钢珠,振腕弹挥,一粒钢珠疾射由去,嗤的一声,钢珠穿透了那只相距只有两丈的灯笼。他的武功到了目下的造诣,暗器虽非专长,但三两丈之内,百发百中自然不成问题。
    因此,虽说那灯笼内的灯烛不能直接看见,但从那灯笼闪耀的情形判断,这一珠取的正是烛蕊部位。
    谁知钢珠穿过灯笼,竟不曾击中烛蕊,自然更没有打灭了灯笼,宗旋心中忿然,扬手再弹出钢珠。“嗤嗤嗤」一连三声响处,空自把那盏灯笼碰得直摇晃,却仍然未曾熄灭,甚至由于灯笼外亮透穿了不少小洞。
    空气流通得快些,烛火似乎更旺了。
    秦霜波道:“宗兄不必浪费钢珠了,试想这灯笼的制作和设计之巧,都不是平常之人所能想出,由此咱们就可以知道今宵到底是谁在幕后主持了。”
    宗旋讶道:“那么是谁踉咱们过不去?”秦霜波道:“自然是独尊山庄的女军师端木小姐了。”
    宗旋心中感到难以置信,因为一则他竟没有接到消息,二则端木小姐分明和秦霜波好像很亲近,其中又夹杂得有罗廷玉的恩怨,如何会竟向秦霜波下手7不过她的推测自然也很有道理,因为除了独尊山庄之外,谁敢招惹秦霜波,况且秦霜波既然已正面舆独尊山庄作对,则这刻趁她尚未与罗廷玉会合之前,立刻倾力对付她方是上上之策。问题是雷世雄到底用什么方法,竟能使端木芙全力帮助而已。
    他振奋地道:“好极了,这是迟早都得摊牌之事。”
    支林僧接口道:“两位只不过猜中了一半,不错,这一处地方是端木小姐所布置的,但要会秦仙子之人,却是家师。”
    秦霜波道:“令师自然不会是少林寺戒律院的广见大师了,只不知法号如何称呼?”支林僧迟疑一下,才道:“家师法号吉祥,一向驻锡西湖灵隐寺。”
    秦霜波长剑遥遥指向树上的灯笼,一股剑气□射出去,烛火立灭。说也奇怪,那支林僧说话之时,秦、宗二人都看不见他的身形,但烛火一灭,却见到他本是站在灯笼下面,这刻正向树后纵去。秦霜波早已有备,左手趄击,纤指一弹,支林僧隐入树后之时,发出一声闷哼,似乎已经受伤。
    宗旋虽然想不服气,也不可得,当下厉声道:“吉祥和尚何在?”丈许外的树影后有人应了一声,口音甚是柔和,接看一个人走出来,并且有一盏灯笼,冉冉升起,悬挂在那树枝上面。灯光之下,但见这人也是个和尚,面白无瑕,容貌韶秀,看起来很是年轻,大约是三旬上下之人。
    宗旋皱眉道:“那支林僧是你的徒弟么7」吉祥和尚点点头道:“不错,那是不成材的劣徒。”
    宗旋道:“好大的口气,你可是独尊山庄的人?”
    吉祥和尚微微一笑,道:“两位爱如何猜都行,贫僧只要见教过秦仙子的剑术,就不再骚扰了。”
    秦霜波一直站在原地淡淡道:“大师如此看得起我,岂能敝帚自珍,秘不示人?但我却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请大师把所有的帮手都叫出来,我们索性放手一拚,如若大师坚持独力即可支持局面,我也不便多说,但大师可别后悔才好。”
    吉祥和尚暗自忖道:“秦霜波不但剑术冠绝当代,兼有智名,因此她这话决非虚声恫吓,可以断言,只不知她何以预先警告于我?”
    不但是吉祥和尚,连隐身暗处的雷世雄也大感迷惑,忍不住向身边的端木芙望去,只见她两道秀眉紧紧皱起,好像也参不透秦霜波的用心。
    吉祥和尚应道:“秦仙子虽有剑後之称,但你在未知贫僧路数以前,如何就自信必能击败贫僧呢?”秦霜波道:“天机不可泄露,大师既然这么说,可知已决意独力应战,那么我们就动手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吉祥大师掣出长剑,摆开门户,但贝他姿式并无奇特之处,然而却自然而然具有一种诡异阴邪之气。
    宗旋喝道:“吉祥,你到底是什么门派出身?”吉祥大师阴森一笑,道:“宗大侠,你何妨猜上一猜,以你的身份眼力,自然能在招式手法中,查看出贫僧来历。”
    宗旋哑口无言,秦霜波微微一哂,道:“吉祥大师居然修成了魅剑,这真是足以震惊武林之事。”
    吉祥大师道:“秦霜波如何妄起名称;贫僧这一门剑法,虽然以奇诡阴柔为主,自有名称来历,岂能称之为魅剑?”秦霜波淡淡道:“大师既然不肯承认,那就当它不是魅剑好了。”
    她挺剑上前,神色之间,恬淡如常,谁也看不出她有没有克敌制胜的把握。陡然间五六盏灯笼一齐升起,把这数丈方圆之地,照耀得十分明□,与灯笼出现的同时,还有十余人一同现身露面,灯光之下,都看得十分真切。
    秦霜波美眸一转,最先见到了雷世雄,其次是彭典,阴将宣碧君,阳将徐刚,双修教主詹氏夫妇,玄武帮帮主索阳,汀□教教主柴骏声,竹山寨寨主阎充,金银钩高阳,此处,还有两个中年人,从未见过。
    这些高手.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在这个圈子外面,另有不少白衣人幌闪,可知四下已被霜衣卫队布满。
    这些霜衣卫个个都武功精深,性情强悍,实在很不容易应付。此一形势已经理得十分明显,宗旋从雷世雄那儿得不到一点暗示,便涮地横跃,落在秦霜波身边。
    他们以背脊对著背脊,宗旋隐隐以传声之法说道:“秦仙子,你快快冲出,逃离此地,不要管我。”
    秦霜波没有作答,同雷世雄淡淡一笑,道:“大庄主已调集全力来对付我,未免显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雷世雄道:“秦仙子乃是当代一流高手,在下焉敢有丝毫大意,你这番话未免使人大惑不解了。”
    秦霜波转眼凝视他一下,嫣然微笑,道:“大庄主过奖了,我一介女流,平生形迹总是只身孤剑,毫无势力可言,早知雷大庄主决心倾全力对付我,我早就自动投到,任凭处置了。”
    她的话说得这么软,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雷世雄,他在对方澄澈的眼波之下,第一次见到她含有不尽温柔的笑容,突然间心都软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霜波正要闪电般向雷世雄扑去,忽见黄衫飘摇,一个女郎已闪了出来,含笑盈盈的道:“秦仙子姊姊,你最好不要鲁莽动手。”
    她一出现,雷世雄便可运功蓄势,以雷世雄的功力造诣,除非是心神彷佛之时,方能在一举之间,突袭击倒。
    秦霜波只好放弃了拿下雷世雄以作要胁之念,道:“好啊,端木小姐已决意加入独尊山庄了?”
    雷世雄应声道:“不错,端木小姐很可能答应在下的求婚,允予下嫁。”
    秦霜波一怔,道:“这倒是没想到的事,恭喜恭喜。”
    她背后的宗旋沉声道:“秦仙子,咱们杀出丢吧!”彭典厉声接口道:“宗旋,想你多次蔑视本庄,罪不可恕,今宵如若识得进退,弃械投降,尚可免以一死,如若执迷不悟,休怪本庄主手段毒辣,将你分尸万段!”他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大有出手一拚之意。宗旋狂笑一声,道:
    「别人怕你,我宗旋却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可敢出来舆我放对一拚?”彭典向雷世雄道:“大哥,这斯的话你也听到了,小弟意欲出去,与他决一死战,请大哥俯允下令。”
    雷世雄道:“二弟不要心急,依愚兄看来,宗大侠与你这一场尚非决定成败之战,倒是秦仙子和吉祥大师,在剑术上各有成就,如不趁这机会分个高下,,实在太可惜了。”
    秦霜波淡淡道:“雷大庄主既然迫得我非出手一拚不可,那我就只好动手了。”
    雷世雄微感迷惑,道:“难道说秦仙子竟愿意低头认输,接受在下的条件么?”秦霜波道:
    「你还没有说出条件,我怎知能不能接受?”
    雷世雄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暂时解剑束手,不参与江湖之事,敝庄岂愿舆仙子结下不解之仇?”
    秦霜波毫不迟疑,立刻应道:“这又有何不可?”
    玉手一松,长剑丢弃在地上。一众高手。无不惊疑顾视。
    雷世雄讶然向端木芙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端木笑道:“秦仙子有意使我们莫测高深*此外,她尚有其一反击之计,定必十分厉害,由于她才智过人,使奴家也无法窥测得出她的深心。”
    雷世雄略一沉吟,道:“宗大侠可愿舆秦仙子共进退?”
    宗旋道:“这个自然。”
    丢掉手中兵器,低低向秦霜波道:“你还是先设法脱身为是。”
    秦霜波轻轻道:“你何必踉我受辱?”
    宗旋道:“在下的心事,难道仙子还不明白么?”秦霜波轻叹一声,只听雷世雄道:
    “秦仙子,敝庄今宵虽然倾全力对付你,但既然仙子答允依照敝庄条件,不参与江湖恩怨,在下岂敢得罪亵渎于你,假如宗大侠愿意承担责任的话,在下打算略为限制宗大侠的自由,使仙子不能后悔。”
    宗旋昂然应道:“宗某当然愿意承担。”
    接看以传音之法向秦霜波道:“你有机会即管脱身,不必管我。”
    只听雷世雄又道:“那么请宗大侠移驾一旁,戴上手铐,敝庄有宗大侠为人质,自然可以大为放心了。”
    宗旋依言走向阳将徐刚面前;被加上一副精钢打制的手铐,他暗中运力一挣,竟然纹风不动。此时已有人过去捡起地上的兵器,秦、宗二人,在雷世雄率领一大群高手簇拥之下,向前走去。
    出得疏林,果然见到一座古庙,庙里透射出灯光,众人走入颅内,宗旋被带到一个房间内软禁起来。
    秦霜波则由彭典陪同前往解救那支林僧。
    原来支林僧受伤倒地,人人都看不出他是受了什么伤,只好请秦霜波出手解救,但当秦霜波施救之后,众人仍然未曾弄明白她乃是用什么手法伤了支林僧。
    这一点使独尊山庄之人都感到十分忌惮,尤其是崔阿伯,他把雷世雄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庄主,我家小姐武功有限,如若被姑娘用这种奇异手法制住,岂不是反而得受她挟制么7」雷世雄道:“小姐她聪慧绝世,定必考虑及此,假如她不以为意,我们不明内情之人,不必为她担心。”
    崔阿伯霜眉一皱,微露怒气的道:“大庄主岂可如此漠不关心,若是如此,老朽定要劝她对这件婚事从长考虑………”
    雷世雄连忙陪笑道:“前辈不必冒火,在下只是十分信服小姐才智之意而已,咱们当然得想个法提防才行。”
    他乃是个枭雄人物,内心中虽然暗恨崔阿伯好像把这件婚事握在手中一般,但表面上绝对不露出半点痕迹,反而对他特别尊重。
    不过秦霜波倒是没有什么异动,他们把她送到另一个房间内,门户在外面锁起,留下人手严密看守。
    之后,这一群高手们便到前面殿堂中,等候其他的消息。
    雷世雄趁便向端木芙提起她的安全问题,端木芙笑道:“秦仙子目前绝对不会动手,虽然我仍然不知道她葫芦中卖什么药,不过现在我们可以放心了,只要击溃了翠华城,秦仙子纵然后悔,也来不及啦!”
    方在谈论之时,一名手下来报,说是少林寺广闻大筛已经被诱引入疏林中,他们一行五人,皆是少林寺的僧人。端木芙眼中闪由兴奋的光芒,赶快出去,在那稀疏的树林中,灯笼高挑,多达十个以上,把当地照得十分明亮。
    广阗大师游目四顾,似乎因为见不到人影而十分惊讶,不过他却没有丝毫惧色,那四名门人弟子,面上尽是警戒之色,如临大敌。
    广闻大师瞧了一阵,这才说道:“雷大庄主,贫衲既蒙相召,何故尚不现身相见?”树后转出一人,广闽大师抬目望去,竟是个三旬上下年纪的和尚,相貌清秀,却从未见过。
    他大感惊讶,打个问讯,道:“师兄法号怎生称呼?何故派人把我等引到此地?”那和尚道:“贱号吉祥,今晚邀大师前来,实是有要事奉商。”
    广闻大师道:“吉祥师兄有何见教?”吉祥大师道:“贫衲听说大师才智绝世,复又博学多闻,尤其是一路秘传刀法,大可以跟翠华城少城主罗廷玉媲美,因此之故,甚愿得开眼界。”
    广开大师道:“原来如此。”
    他暗中运功查看,竟发现不到别的人,心知必是被阵法隐蔽了耳目之聪暗忖道:“这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人物,难以猜测,我互应付过此僧再说。”
    他回头向一名弟子道:“清木,你出去向这位大师请教几手。”
    清木沉应一声,掣刀在手,大步走出,他年纪虽轻,但步伐雄健,气势坚凝,一望而知他在武功上得有真传。吉祥大师撤出了缅铁软剑,迎风一抖,便自笔直。
    他虽然早先有过想与剑後秦霜波一拚之念的人,可是面对这个小和尚,没有一丝一毫轻忽大意的神情。
    广闻大师突然道:“清水,你也出去向吉祥大师领教吧,如若不然,清木只怕走不上两三个照面,就得落败了。”
    清水迅如飞鸟般纵了出去,他手中的兵器乃是禅杖,这一扑出,扬杖远攻,竟比清木还快了一步攻至到对方身上。这一对师兄弟在第一日对抗西域群雄之时,曾经露过面,击败了强敌。
    吉祥大师似是见过他们联手合攻的威力,长剑一挥,竟然欺入杖圈之内,反创敌手。清木长刀电抹,从左侧攻上,这一招迫得吉祥大师不能不收剑招架,清水也就因而解围。这两个小和尚的刀杖配合得神妙无间,此上彼落,有攻有守,吉祥大师尽管兔起鹘落的出入于刀杖圈中,一时却无法占取上风。
    广闻大师凝眸视战,但见这个来历不明的敌人,武功之强,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幸而他剑法不算得十分上乘,全仗身法诡奇迅快,才迫住了清水清木二人。这三人激战了数十招,兀自未分胜负。
    突然间清木骇然而退,原来那吉祥大师的长剑不知如何已攻到他胸前差一点就刺入要害。清木虽然避过这一剑*但清水却因为失去了屏障,被吉祥大师一连三剑,硬是迫退了六七步之多。清水抵挡不住,还要往后退时*突然被树身挡住,无法再退。吉祥大师回手一剑,清木急急追击的刀势,左手比划一下,指尖根本没碰到被树身迫住的清水,然而清水却咕咚摔跌地上。
    广闻大师虽然凝神看看战局,但却有雨点他竟瞧不真切,一是清木被骇退的一剑,简直不知道他是如何施展出来的?二是清水的倒地,乃是树后有人出手点中他穴道,但广闻大师却以为是吉祥大师所为。
    这正是端木芙摆设此阵的用意,任何高手只要陷身此阵之内,往往在某种重要时机之中,突然间耳目不明。大凡高手相争,胜败之数,决于毫厘之间的空隙,故此以剑後秦霜波这等人物,吉祥大师也敢挺身应战,其故便在于此了。
    广闻大师低哼一声,背后那两个门人抢出助战,这两僧皆有四旬年纪,使的都是戒刀。
    但见刀光电掣,气势凌厉异常,霎时已接住了吉祥大师,展开一场激烈搏斗。清木僧机灵异常,有如行云流水般掠到树下,抱起清水,迅即返到师父身边。广闻大师一面伸手抓住清水脉门,一面双目不离战场。但见那两个门人,双刃配合得严密无比,抵住吉祥大师的长剑,一望而知最少亦有激斗两二百招之力。
    他从清水脉搏中,已知道他是那一处部位的穴道被敌人闭住,心想:“那将台穴乃是在背后,方才吉祥大师明明在他面前出手,怎会闭住了清水背后穴道7莫非此人竟练有如此奇奥想法,能在前面禁闭背后的穴道?”不过他旋即发觉自己这想法简直是钻牛角尖,暗自失笑地忖道:“只要树后有人出手,就是这等情形了,何足为奇?”他两个正在拒敌的弟子,一是清山,一是清海,皆是服侍了二十多年之久的人,在戒律院中,已是高手身份。尤其是他们耳濡目染得多,见识广博,出手之时,反应判断都比清木清水二人高出甚多。但他们仍显得极为小心翼翼,防守得特别严密,进攻之际,刀下很有分寸,绝不贪功躁进。
    吉祥大师好几次险险陷入他们双刃陷阱之内,又见他们骁勇耐战,稳健异常,在这等情形之下,久战下去,必有失手落败之虞。他剑随念动,突然间飘忽奇幻地攻出两剑,这两剑使得十分奇特,飘渺朦胧,完全探寻不出来踪去迹。清出清海二人运刀力拒,“锵锵」两声,各自封架住敌剑,但都生出力不从心之感,齐齐凛然忧色。
    广闻大师高诵一声佛号,道:“吉祥师兄,这是什么剑法?”吉祥大师唰地跃开,道:
    “大师若想得知,何不亲自下场体会,自然晓得了。”
    广闻大师从容不迫地点头道:“贫僧正有此意,不过师兄如若不透露一点来历和用心,使得贫僧一直暗自嘀咕看此事,动手之间,不免因分心而未能仔细领教师兄的绝妙剑法了。”
    他由始到终,都是笑眯眯的亲切和霭,使人一方面难以生出敌意,另一方面又感到他实是极为莫测高深。
    吉祥大师沉吟一下,才道:“既然大师急于知道,这也不必瞒你,此地是独尊山庄的势力范围,只要大师赢得我手中之剑,便可以安然离开。”
    广闻大师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他游目一看,又道:“在咱们附近的灯笼,乃是照明之用,这倒还罢了,但四下甚远之处,皆有灯笼,不知是何缘故?”
    吉祥大师又沉吟一下,才道:“自然亦是为了照明之用,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其他作用不成?”
    广闻大师故意提出一个难题,以测验对方的身份。他身为少林寺权势最大的戒律院高僧,行将接任首座之职,见多识广,那是不在话下。并且由于少林寺有罗汉大阵的秘艺,广闻精研此阵,所以也识得阵法之学,因此他当然早就明白这些灯笼,乃是这阵法内的重要法宝。
    他此时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由于内容关涉阵法机密,假如对方已是首脑级的身份,则不管真话假话,也会立刻答覆。如其不然,必定要等人传声指示之后,力敢作答。而吉祥大师沉吟了一下之举,已足徵他并非是首脑级的人物了。
    广闻大师心头一震,忖道:“严无畏果然有超世之能,居然网著得有这等高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日下我若不速速设法反击,只怕以后便无有还手的机会了。”他迅即以传声之法,同清山清海两人吩咐数言,然后掣出戒刀,含笑向前走以,他这一出阵,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那广开大师手中的戒刀,不停地移动,甚是古怪忧幻,教人完全测不透他的刀法路数。
    正当此时,清出清海二人蓦地扬臂弹指,登时连续发出「蓬蓬」之声,附近的五六盏灯笼都冒起火焰,把四下照得更加明□。当这火光大作之灿,清出清海三僧已一齐往林外冲去,依照他们对阵法之道的心得,觅路急闯。
    广闻大师也趁火光大作之时,放眼四瞧,一瞥之下,才看清楚了附近的树后,有多少敌人隐匿著。这一变故起得仓卒,加以清山清海三僧,武功高强,谙识阵法之学,对此阵之路,已了然于胸.。是以眨眼之间,已被他们闯出了重围,揿然远逝。那五六盏灯火兀自起火焚烧,不过那些藉阵法之後隐蔽身形之人,也都迅快退远,是以这时再也见不到人影了。
    广闻大师笑容如故,道:“吉祥师兄,贫僧毁了数盏灯笼,也是迫不得已之举,远望师兄不要见怪才好。”
    吉祥大师笑一笑,阴声细气地应道:“大师果然应变有方,才智过人、不过两位高弟是不是逃得出敝庄的天著地网,还是在末知之数呢!”广闻大师笑道:“纵然如此,亦不能不尽力一试?你说是也不是?何况贫僧倒是有这个自信,那就是只要我那两个多徒,不是碰上了雷大庄主这等盖世高手之外,别人想拦阻得住他们,恐怕很难办得到呢。”他在含笑从容而谈之间,话锋却锐利似刀。仅此一端,便可知道他实在不是容易对付之人。
    吉祥大师声调转冷,道:“就算令高足们逃得出敝庄罗网,却又如何,这儿不过是暂时利用之地,明天仍然是一片荒凉,贵寺之人,纵然倾力来敌,也找不到一个人影。”
    广闻大师点头道:“这是一定的道理,贫僧何尝不知,师兄如果真想知道贫僧心中的想法,我也不妨告诉你。”
    吉祥大师道:“大师肯说出来,在下自然要恭聆的。”
    广闻大师道:“说来有趣,我认为把这个难题交给敝寺同门,让他们去伤伤脑筋,岂不很妙,哈:哈!”吉祥大师也不觉莞尔一笑,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甚是好看的牙齿。他道:
    “大师犹有童心,实是难得之至。”
    广闻大师道:“咱们言归正传,师兄可是当真有意舆贫僧拚个高下么?”吉祥大师面色一愣,道:“这个自然。”话声末歇,已有七八个灯笼冉冉升起,代替了被焚毁的那几个。
    不过这后来升起的灯笼,相距较远,位置亦与早先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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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广闻大师
    广闻大师微微变色,叹道:“贫僧一向自负在阵法之学上,极有造诣。谁知贵庄的这位能人,比我强胜百倍。”
    吉祥大师道:“大师若要赐教,便请动手。”
    广闻大师道:“我儿了这等阵仗,已改变主意啦!”
    吉祥大师讶道:“怎?你不动手了?”
    广闻大师道:“正是如此。”
    吉祥大师道:“若然如此,大师须得丢弃手中之刀,束手就缚,只怕大师不肯这样做呢!”
    广开大师道:“不错「我也不肯这样做。”
    吉祥大师面色一沉,道:“那你竟是找我的开心来了,岂有此理!”
    广闻大师道:“那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请严老庄主或是雷大庄主现身,当面说几句话。”吉祥大师听这话也有道理,便点点头,道:“那要看看雷大庄主见不见你了。”
    树影中出现了一个叁句左右之人,身披长衫,雄伟威严,正是独尊山庄第二把交椅的雷世雄。
    广开大师稽首道:“大庄主终於出面,贫偕幸何如之。只不知贫僧几时冒犯了大庄主的虎威,竟要扣下贫僧师徒?”
    雷世雄道:“大师好说了,本人岂敢轻易得罪。但有两件事,使本人耿耿於心。假如大师不能解释明白,敝庄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了大师。”
    广闻大师眼中闪过惊讶的光芒,却点头道:“大庄主即管下问,贫僧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大庄主相信好。”
    雷世雄道:“那得看大师是不是当真赐予解答了第一件是前此不久,敝庄曾受倭寇侵扰,那海上六大寇居然连成一气,对付敝庄。其後并且有一个姓萧名越寒的高手,精通魔刀,以及激发体内潜能的魔功。这萧越寒的刀下,使敝庄不少人受到伤亡。”
    广闻大师万分注意地倾听看,若是看他这等表情,走得相信他根本不知道萧越寒其人其事。
    广闻大师道:“大庄主说,这萧越寒竟懂得一种激发体内潜能的魔功?同时又精通一门名叫魔刀的刀法,可是如此?”
    雷世雄道:“一点不错,大师识不识得此人?”
    广闻大师摇头道:“贫僧从来不识得这样的一个人,不管他是否易容改装,或是改换了名字。总而言之,贫僧从未踉这一个人打过任何交道。”
    雷世推道:“大师回答得很澈底,虽然这话使本人很难置信。”
    广闻大师微笑道:“贫僧并不感到意外,大庄主说过有两件事,那第二件又是什?”
    雷世雄道:“本人想查究一下大师在几个月前的一段行踪。因为其时本人见了几个人,都蒙住面孔,其中之一,似乎就是大师。”
    广闻大师一楞,道:“竟有这等事?只不知是何月?何日?”
    雷世雄说出正确的日期,广阆大师小心地回想一下,道:“这可糟了,贫僧其时已离开敝寺,下山云游。这一天大概是在那一座废寺野庙之中,难以查证。”
    雷世雄笑一笑,道:“这真是太巧了:以大师这等身份之人,天下寺庙,无不恭敬供养,认为光采之事。但大师居然不驻锡正经寺庙,反而落脚在荒废之地,这话纵然属实,也使人觉得不能置信。”
    广闻大师道:“大庄主说得极是,不过你说那些蒙面人之中,有一个疑是贫僧,这话不知有什根据没有?”
    雷世雄道:“那人亦精通激发潜能的魔功,而且智过人,与大师甚是相似。”
    他不肯详细描述出那一日之事,那是因为对这广闻大师而言,假如他就是蒙面人之一,自然不必细说。假如他竟然不是,亦无须告诉他。何况那一天,独尊山庄以十八名高手围攻罗廷玉,在这十八高手的外围,又有一个百人大阵。此事若由他亲口说出,传扬到江湖中,岂不是十分丢人?广闻大师道:“贫僧已是百口莫辩的情势了只不知大庄主打算如何处置贫僧?”
    富世雄道:“那很简单,木人想屈法驾,暂时住在一处地方,只须一年半载,便能查出大师倒底是不是那个蒙面人了。”
    广闻大师第一次皱起了眉头,道:“假如贵庄始终查证不出,贫僧岂不是永远不能自由?”
    雷世雄道:“假使大师不是那个人,则那人迟早都会出现,大师何须过虑?”
    广闻大师沉吟一下,道:“贫僧纵是不肯答应,只怕亦是徒然,好吧!贫僧运气,但愿那早点出现,便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
    这广闻大师如此容易就答应下来,愿意束手就擒,这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雷世雄显然没想到,怔了一怔,道:“大师这话可是当真?”
    广闻大师道:“这还有假的?”话声中,已丢掉手中戒刀,面上从容而笑,看来他对这件事甚感坦然,似是深信对方绝对不会加害於他。
    雷世雄反而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屈法驾了。”
    探手入衮,取再一条很细的短绳,又道:“大师武功高强精深,如果不略加羁绊,只怕敝庄无人可以担当安送大师到另一处地方的重任。因此之故,在下不能不得罪大师,须得暂时缚起双手。”
    广闻大师一眼望去,道:“这可是用铁线蛇皮,加上最好的丝麻织成的捆仙索?贫僧久闻此宝之名,今日还是第一次目睹呢!”
    雷世雄道:“大师见闻广博之极,无怪取此法号。不错,此绳虽是貌不鹫人,但却算得是一宗宝物。
    不但坚轫无匹,刀剑难断。同时本身具有弹性,一旦绑紧,除了打结之人,绝对解不开。这是那铁线蛇皮的妙效,如若不是顺看结法去解,永远解不开。”
    他微微一笑,又道:“以大师的身份,在下如若命别人动手,殊属不敬。因此之故,在下打算亲自打结。假如大师不见怪的话,在下就动手啦!”
    广闻大师双手往背後一负,道:“大庄主言重了,请吧!”雷世雄走过去,动手捆缚。
    心中却禁不住泛起了一个疑问,忖道:“端木芙曾预言可以生擒秦霜波和广闻大师,果然一如她之所料。这真是十分奇怪之事,秦仙子且不说她,且说这少林高手,如何亦肯束手就擒?唉这事既教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我万万想不到竟可以亲手捆缚这位少林高手,实是一大异数?”
    广闻大师等他缚好之後,这说道「大庄主,贫僧料想端木小姐必有见面之意,贫僧亦甚愿拜晤於她。”雷世雄道:“不错!大师请这边走,在下亲自领路。”
    他当先走去,广闻大师在後面跟随。至於清水、清木叁僧,则由别人带走,他们已得师父吩咐,是以毫不违抗。别的人都没有跟随,他们穿出了树林,走了一段路。
    广闻大师但见四下越发荒僻,心下讶然,忖道:“端木芙为何藏身在如此荒僻的地方?”
    又走了一里,但见前面树木萧森,一片荒凉。突然野地中出现了一座坟墓,引起了广闻大师的注意。
    这座坟墓并不宏伟巨大,但墓碑前却有末熄的95火,因此可知必是有人刚刚上95拜祭。
    但时当深夜,又是远离城镇乡村的野地中,更不是什特别节日,焉得有人跑来供95?
    况且此墓野草蔓生,甚是破旧,一望而知,总有十年之久。所以又不会是守墓的孝子贤孙所为,假如是新坟的话,那时节最盛行守墓叁年,许多纯孝之人,硬是在父母坟边,搭一间小屋,守上叁年。这等情形之下,虽然半夜尚有95火,也是不足为奇了。
    广闻大师掠过此墓时,尽力查看碑土字迹,但不知如何,朦朦胧胧的总是瞧不真切。转到墓後,但见一间木屋,孤独地搭盖在坡侧。木屋内漏出昏黄的灯火,使人更觉得这气氛神秘和诡异。
    雷世雄走到屋门,说道:“端木小姐,少林广闻大师驾到。”
    屋内传出崔阿伯的声音,道:“有劳大庄主了,老奴先行替小姐谢过大庄主,同时又有请广闻大师。”
    雷世雄回头向广闻大师道:“大师自己进去吧,在下失陪了。”
    广闻大师点点头,走到门边。那道木门突然自行打开,却只开了一道尺许的缝隙,崔阿伯站在门内,身子挡住了外面的人的视线,没法子看得见屋内的情形。他只好侧身而入,木门砰一声又关起来。
    广闻大师转眼打量这屋内的情形,只见靠里面的墙边,有一张方桌,桌上摆看一盏油灯。在桌子左边,有一道窗户,业已打开,隐约可以见到外面黑暗中的树木。桌子之右,有一张木椅,端坐看清丽长发的端木芙。她身披白衣,因此虽是在暗澹的灯火之下,仍然显得十分惹眼。黄衣白髯的崔阿伯急步上前,扶杖站在端木芙椅边。端木芙也睁眼打量着这位少林高手,并不作声。
    广闻大师乃是十分有耐心之人,见她不开口,也就默然不语,放眼打量这屋子的情形。
    但贝这间木屋之内,只有一张木榻,榻上还有一些被衾等物。显然有人居住宿夜。但是不是端本芙,却不可知了。
    过了一会,端木芙道:“有劳大师驾临荒庐,心中实感不安。这间破屋之内,竟没有第二把椅子请大师宽坐,益增歉疚。”
    广闻大师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小姐敢是久居此处的?”
    端木芙道:“奴家守墓多年,都居住在此地。”
    广闻大师顿时大感後悔,心想:“刚明明见到95火,自应猜测到与端木芙有关,而不应轻轻放过墓碑上的字迹是,现在向她打听,未免太迟了。”
    端木芙又道:“大师乃是少林高僧,只不知可肯拨冗为死者诵经超渡?以大师的高深道行,自然远胜平常僧道的水陆道场。”
    广闻大师道:“这本走出家人份内之事,贫僧如有机会,当必效劳。”
    端木芙道:“既然如此,奴家先谢谢大师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谈起了死者之事,奴家倒是有些疑问,想向大师请教?”
    广闻大师道:“小姐即管下问,贫僧若是能够解答,岂有不尽心奉告之理。”
    端木芙沉吟一下,抬头向身边的崔阿伯道:“阿伯!这些秘密不可被外人窃听了去。请你出去门外把守,对了!你先把灯火灭了。”
    崔阿伯迟疑一下,道:“外面有大庄主守看,谁能潜近窃听?”
    自然他的用意是担忧端木芙的安全,所以借口推托,不肯离开。广闻大师是何等人物,自是一听而知。
    端木芙道:“唉!阿伯你为何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事关重大,所以非得你亲自巡视不可,快快去吧!”
    崔阿伯被迫无奈,只好伸手扇灭了桌上油灯。屋子内顿时一片黑暗,不过广闻大师不比常人,目力甚佳。虽然灯火乍灭,他仍然不受影响,牢牢盯住端木芙的白衣。在黑暗中,那祗是一团白影,无法看见面目,不过他却敢打赌端木芙全然没有移动过。
    崔阿伯一步步走出屋外,木门呀一声开了,旋又关上。广开大师以听觉注意看崔阿伯,清清楚楚听见他脚步声出了屋外。现在屋内只剩下了他和端木芙两人了。
    只听端木芙咳一声,说道:“广闻大师,奴家先请问一声,你可识得与奴家同姓的人?”
    广闻大师身躯一震,缓缓道:“当然有啦,小姐你在武功一道上,渊知博闻,自然也知道武林中有这一家大大有名的人物。”
    端木芙道:“是啊?奴家也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末一家人,世居南海,武功极强,多少代以来,都领袖天下武林。”
    广闻大师接口道:“这一家人世称南海端木世家,贫僧还记得四十年前,曾经见过那一代的主人。”
    他的声调忽然变得很冷峻,显示出他心中正泛起了仇恨的火焰。
    端木芙哼了一声,道:“只不知这一家人现在都到那儿去了?大师一定晓得一点消息吧?”
    广闻大师冷冷道:“不知道,四十年来,贫僧从未听人提起过南海端木世家。”
    端木芙道:“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这一家人既然是领袖武林的家派,何以四十年来,全然没有消息了呢?”
    广闻大师沉默了片刻,道:“小姐你倒底是谁?打算询问些什?”
    端木芙道:“我想知道这南海端木世家失踪的隐情,假如能够见到这一家的任何人,更是乐意不过的事。”
    她的声调也变得十分冷硬,使得这间黑暗的木屋内,弥漫看一片森森杀机。
    广闻大师重重的咳了两声,这说道:“以贫僧所知,端木世家领袖武林,历时百年以上,大约在叁四十年前,端本世家忽然从武林隐退。”
    端木芙道:“这端木世家既是颔袖武林百家,号令中原,何以忽然有隐退之举?”
    广闻大师道:“端本世家虽然号称领袖武林,其实那只是一句推崇称誉之言。事实上武林形势,从来是波翻浪涌,各自为攻。端木世家既不能以一纸之令,使天下各门派遵守奉行,亦一来没有过这种事情。
    他停顿一下,又道:“端木世家远居南方,素常也很少舆江湖之人往还。因此之故,端本世家虽然为武林家派推尊,许为泰山北斗。但在武林一般人的见闻中,这端木世家之名,反而远不如敝派或是武当、峨嵋等家派的名气响亮。”
    端木芙唔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端木世家既然很少与江湖上的人往还,又如何叫做隐退?并且何故要隐退?”
    广闻大师道:“如何叫做隐退,这一点贫僧当可勉为解释。那就是端木世家故居本在南海,谁也不知确实地点。但他们在金陵城中,也有房舍,总有端木世家的重要人物常川座镇。叁四十年前,南京这一处地方忽然出售,端木世家就从此与江湖失去任何联系,因此之故,武林中人称之为隐退。”
    端木芙道:“那隐退的缘因何在?”
    广闻大师正要开口,忽又沉默无言,过了一会,道:“小姐你何故苦苦追问端木世家的旧事?”
    端木芙道:“这是我个人的秘密,或者你不妨认为我是端木世家中的一份子。”
    广闻大师发出笑声,道:“假如小姐本身是端木世家之人,何须向贫僧询问这些陈年旧事?”
    端木芙道:“予生也晚,数十年前之事,有些不甚清楚,也是很平常的事。”
    广闻大师沉吟了一下,道:“假如端木小姐你肯先回答贫僧一个问题,贫僧认为满意,便把贫僧所知完全奉告。”
    端木芙道:“大师即管问吧,只要我回答得出来,当然要奉复的。”
    外面突然传来崔阿伯的声音,只听他道:“小姐,你们还在说话?”
    端木芙高声道:“阿伯放心。”
    广闻大师缓缓道:“小姐既然已表示乃是端木世家之人,贫僧便请问一声,贵府离开南京之後,迁居何处?”
    端木芙道:“假如我随口捏造一个地方名称,大师分辨得出真伪?”
    她这一下反问,既厉害而又不着痕迹。假如对方回说无法分辨,则不啻说他那一问,实属多馀。因为他既然分辨不出人家讲真话抑是假话,则人家的回答,有何作用可言?假如广闻大师说可以分辨真伪,这又让端木芙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广闻大师晓得端木世家隐退後的居址。这样假如端木世家曾经发生了什事情,则大凡是晓得端木世家地址之人,便都有嫌疑了。
    广闻大师道:“贫僧也有点资料,可以判断端木小姐所说的地址是真是假。”
    端木芙不得要领,对这位少林高手的圆滑老练,也十分佩服。当下说道:“大师表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态度,那就是不想与我多谈端木世家之事,使人免得十分蹊跷。”
    广闻大师哼一声击,突然间向端木芙电急撞去。他一直盯住对方衣裳所反映的淡淡白影,这一撞,势猛力疾,准可把对方撞翻。
    这广闻大师武功精深,只要撞翻了对方,以後单用双脚,就可以把端木芙制住。他估计过端木芙的份量,深信只要制住了她,定可挟制雷世推,解去这一条捆仙绳,得以恢复自由。他早已把距离和时间都判断好,这一撞之势,迅疾而不过於雄浑凌厉,免得一下子撞死了对方,反而弄坏了事情。谁知肩膀到处,那一团白影突然消失。他真气一沉,力贯足尖,硬是把撞空了的身躯定住,纹风不动。
    端木芙的声音在左方丈许外传了过来,说道:“广闻大师,你武功精妙,虽然缚看双手,但奴家仍然没有相抗之力。因此之故,奴家唯有假借阵法防身,望你不要见怪。”
    广闻大师道:“惭愧得很,贫僧竟是低估小姐了。照你这样说来,小姐竟是精通叁光遁法的高手,早已利用巧妙的灯光,隐去了真正的距离了。”
    端木芙道:“不错!大师虽然以为奴家坐在那儿,其实却是幻影。”
    她停歇一下,又道:“奴家为了想知道大师会不会向我下手,所以嘱阿伯问了一声击,使你考虑到我可能发觉你尚可动手而退开,便赶紧出手。”
    广闻大师道:“小姐的神机妙算,果非常人可及。贫僧堕入毂中,实是不足为奇。”
    端木芙道:“大师的智,也是奴家探所佩服的,今晚种种情形,完全是因为有了主客明暗的分别,所以失算,其实算不了一回事。”
    广闻大师道:“谢谢小姐安慰之言,只不知小姐还有什话询问没有?”
    端木芙道:“假如大师肯将端木世家的情形见告,那就感激不尽了。”
    广闻大师道:“端木世家忽然隐退之举,十分奇怪。贫僧相信必定另有内情,所以实是不便信口乱说。”
    端木芙道:“端木世家称雄武林,历时百年之久,难道还会有什仇家不成?”
    广开大师道:“端木小姐连那端木世家崛起的历史都不知道,未免使人感到大惑不解。”
    他一面说话,一面用尽耳目之聪,查听她的位置,准备再施展突袭。不过以目前来说,她的声音似远似近,一时很难测度得出来。
    端木芙问道:“大师可肯赐告?”
    广闻大师道:“这倒没有什不可以,那端木世家的第一代主人,能够受到天下武林名家派的重视,便是因为当时四大门派,合力围剿一个淫妇。端木世家主人忽然出头包庇,以一支长剑,力抗各派高手,竟然大获全胜。此後的十年间,端木世家与各门派屡屡交手,但他的剑法越来越见奇诡毒辣,剑下竟无百合之将,因而称尊天下,变成了其後的端木世家。”
    端木芙道·:“大师只说十年间,莫非十年以後,各门派都放手不再找他?若是如此,很可能是武林各派的掌门人或高手,全都败在他剑下。所以纵然有报复之心,亦是有心无力。”
    广闻大师道「那倒不然,那是因为端木主人把那淫妇的首级示众,平息了众愤。”
    端木芙道:“只不知当那武林各派对付端木世家主人之时,可有人死在他的剑下?”
    广闻大师道:“自然有啦,几乎各派都有。”
    端木芙提高了声音,道:“贵派可是最初的四个门派之一?”
    广闻大师迟疑了一下,道:“是的。”
    端木芙道:“那贵派亦有人死於端木主人剑下了,对也不对?”
    广闻大师点头道:“有是有,但上阵交锋,公平拚斗,纵然死伤,亦是等闲之事。”
    端木芙紧紧迫问,道:“贵派也插入江湖恩怨之中,会同其他叁个门派,追杀一个妇人,这教人听起来不是有点小题大做?难道以贵派的力量,还不足以诛杀一个妇人?”
    广闻大师注意到一点,那就是端木芙不说「淫妇”,只说妇人。心中暗暗记住,当下说道:“小姐有所不知,据贫僧所了解,这个外号玉面仙狐的淫妇,不但妖艳善媚,兼且一身武功,已臻上乘。最可怕的是她仗看媚功,先後姘上了许多门派的高手,每姘一人,都能学去了该派绝技。加上许多人奉献灵药,以博她欢心,所以她功力之深厚,可不是寻常的妇人可比。”
    端木芙道:“她学去了贵派什神功绝艺呢?”
    广闻大师迟疑了一下,道:“她把敝派的两篇异功秘笈盗走了,敝派为了恐怕祸延天下,不惜动员全力,苦苦追杀於她。”
    端木芙道:“那是什功夫?”
    广开大师道:“就是那催发潜能的魔功和魔刀。”
    端木芙道:“这就奇了,大师分明还懂得这两种功夫,如何又说百年前被人盗走?”
    广闻大师道:“这是因为敝寺任何经籍秘典,都另外抄在一份。所以敝寺至今尚存有这两门武功秘艺。”
    端木芙沉吟了一下,道:“这样说来,端木世家虽然称尊百载,其实仇家甚多。尤其是因为仇家都是大家大派,所以处境十分可怕。只要端木世家没有继承绝学之人,力量一弱,就有复亡之祸了。”
    广闻大师道:“这话虽有道理,但这些仇恨已经历时甚久,而端木世家一直是主持正义,以往的仇恨,也就渐渐消解了。”
    端木芙道:“这说法不是没道理,但端木主人曾经把那妇人带走,十年之後,方始传首江湖。这一来,武林各家派一定会情不自禁的怀疑贵派的秘艺,已从那妇人转到端木主人手中,各派为了要夺回神功秘笈,焉肯当真放过了端木世家?”
    广闻大师道:“话虽如此,但端木主人如若尽识各派绝艺,则天下无有匹敌之人,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别的家派如何想法,贫僧不知。但以敝寺而言,一则端木主人说过从末获睹那两篇异功秘笈之言,加以敝寺尚有副本,所以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端木芙寻思片刻,道:“大师虽然言之成理,不过事实是否尽如大师所言,已成疑间。
    何况以端木世家百载培养的根基,何等深固?假如端木世家有问题发生,恐怕只有贵寺具有这等力量。”
    广闻大师道:“端木小姐讲了半天,似是想证明敝派曾有对付端本世家之举,是不是这个意思?”
    端本芙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反问道:“大师说过是四个门派,只不知还有些什门派?”
    广闻大师道:“以小姐牙慧,这等事不难打听出来,恕贫僧不作复了。”
    端木芙仍然紧钉不舍,问道:“武当派可有份?”
    广开大师默然不语,他用这个方法拒绝作答,任何人都将束手无策。因为以他的身份和武功造诣,其势不能硬迫他开口。
    端木芙道:“大师若是感到有所不便,不开口也行。只要我说中了,你予以默认便行啦!”
    这一来,假如广闻不开口否认的话,等如回答了端木芙。广开大师道:“你问一百个家派我都不开口,看你能不能把一百个门派都算是有份?”
    端木芙笑道:“我只问叁个家派,你如都不答,就算是这叁个家派,日後我提及此事,他们质问消息来源,我就只好把大师的法号说出。”
    广闻大师道:“既然如此,贫僧就只好一概否认。”
    端木芙发出娇柔的笑声,道:“如何?大师对世事岂能以缄默之法应付?不过只要你开口否认,那就行啦,也可说是正合吾意。”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奴家从头再间,贵派可是四派之一?”
    广闻大师道:“贫僧不是早就否认是四派之一?”
    端木芙道:“那武当派呢?”
    广闻大师正要开口否认,突然发觉自己已坠入她的圈套中。
    敢情她特地从头问起,正是要他再行亲口否认少林寺乃是四派之一。
    然後他若是一律否认其他家派有份,则适足证明他一概否认的立场已经失败了。他但觉这个端木芙真是灵警狡猾,智谋百出,使人无法防范。
    他一则猜测不透对方的真正用意,是不是想借他之口,制造一些口实?若是如此,这种一概否认的法子,岂不是反而帮忙了对方?二则他好几次扫瞥屋外,但什都瞧不见,只是一团漆黑。因此之故,外面有些什人正在聆听屋内的对答,又是一个莫大的谜团。
    他暗自忖道:“我日下已落在下风,倒不如索性如她之意,把那其馀叁派告诉她。或者可使她一时疏神,让我测知她确实位置,即可把她制住。”
    此念一生,便缓缓说道:“既然端木小姐很有决心要知道昔年之事,贫僧不妨使你如愿以偿,那武当派也是当年一同围剿玉面仙狐的四派之一。”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武当派既是其中之一,则少林寺的嫌疑便减少了一些啦!因为这武当派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家派,潜势力之大,不在贵寺之下。”
    广开大师道:“端木小姐究竟在查探什秘密?何不坦诚赐告,贫僧看看有没有得以效劳的地方?”
    端木芙道:“大师如是真有这等诚意,·奴家实是求之不得。”
    广闻大师道:“贫僧想不出为何会没有诚意的理由?”
    端木芙正要开口,忽听崔阿伯说道:“小姐,又有客人来访啦!”
    端木芙道:“既然有嘉客光临,只好请大师耐心等候片刻,待奴家见过来客,再继续畅谈。”
    广闻大师不答应也不行,只好道:“小姐请便,反正贫僧也不急在一时。”
    端木芙举步走了出去,剩下广闻大师独个儿在黑暗中发楞。他等了片刻,便向门口移去。
    走了两步,右边角落,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口音,道:“大师请勿妄动,这间屋子之内,布置下不少毒物暗器。如在平时,自是奈何不了大师。然而目下大师双手不能活动,加以有端木小姐摆设的阵法,大师可就不一定能安然无事了。”
    广闻大师果然不敢妄自移动,幸而他出家数十载,耐性极佳。所以能够一直站看,不言不动。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只听端木芙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中传了出来,她道:“有劳大师久等了,深感簌疚。”
    广闻大师道:“小姐这快就回来了?真使贫僧感到意外呢!”
    端木芙道:“大师何故觉得意外?”
    广闻大师道:“贫僧以为来访之人必是武当派掌门人程老仙长。如若是他老人家,小姐岂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回转此地来?”
    端木芙道:“大师这话本来很对,我早先也是这想的,谁知事情奇怪得很,程老仙长养功深,矜惜身份,竟然不肯出手。”
    广闻大师哦了一声,略加忖思,便又道:“程老仙长未登掌门大位以前,曾遨游江湖,修积善功。彼时他不但武功高强,同时更以机智称着。因此之故,他今日的行径,使人猜测不到。实在不算得是稀奇之事。”
    端木芙道:“奴家也是这想”
    广闻大师道:“套一句老话,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端木芙道:“大师未免太抬举奴家了。”
    广闻大师道:“恰恰相反,贫僧竟敢骥附於小姐,只怕难免不度德不量力之讥。甚至贫僧自己竟也生出此感。”
    端木芙道:“大师何须过谦,若论智谋,奴家容或可与大师争一日之长短,但论到经验阅历,以及见闻之广博,奴家远远不及大师,自可断言。”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程老仙长果然老谋深算,如95像渡河,如羚羊挂角,使人事前事後,都难寻痕迹。奴家心中大是折服!”
    广闻大师道:“只不知程老仙长施展过什奇奥手段,竟能使聪慧如小姐,也大为惊佩?”
    端木芙道:“当我方之人一现身答话之时,程老仙长立刻一拂大袖,发出了一枚火器。
    这一点火光,毕直上升到十馀丈高的空中,这爆散,出满天五颜六色的火雨,在黑夜之中,极为绚烂夺目。”
    广闻大师微微一笑,道:“程老仙长竟然早就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因此之故,事到临头,他老人家根本无须多想,即可应付。贫僧听了,也不禁万分佩服。前辈手笔,使人不觉神往。”
    端木芙道:“大师命令高足突围而去,这一着与程老仙长有异曲同工之妙。假如此事让程老仙长得闻,定必大生惺惺相惜之情”
    广闻大师沉默了片刻,道:“小姐竟是为了谈论这些而来的?”
    端木芙道:“假如大师愿意再作深谈,奴家真是求之不得。”
    广闻大师道:“只怕贫僧见闻有限,未能餍小姐之意,不免因怒生怨。”
    端木芙道:“大师客气了,江湖上的隐密秘辛,如若大师不知,别人更无从知道了,敢问大师,何以对於那吉祥大师的剑法,甚感兴趣?”
    广闻大师道:“小姐真是明知而故问了,普天之下,只有端木世家精通这一门「魅剑”,这事大凡是年纪较大的武林中人,多半晓得。”
    端木芙道:“就算是端木世家的魅剑吧,这又有何足以惊怪的呢?”
    广闻大师道:“假如小姐真是端木世家之人,当然会晓得这其中有何事值得惊怪了。小姐既是不知,贫僧还是少讲话的好。”
    端木芙道:“大师这话不觉看是遁词?”
    广闻大师一笑,道:“小姐爱怎想都行,总而言之,贫僧实是不便哓舌。”
    端木芙哼了一声,微带怒意,道:“大师如果不讲个明白,休怪奴家无礼!”
    广闻大师抖丹田长笑一声,只震得室瓦簌簌震动,整间屋子里,都是这响向亮强劲的笑声。他本人却於此时,施展移形换位的上乘功夫,悄无声息的滑到左方丈许处的方位,身上连风声也不带,在黑暗当中,虽是近在咫尺之人,也万万难以察觉。他单足着地,一脚提起,作出欲踢的姿式。
    假如端本芙正如他所料,就在他前面五尺之内,休想逃得过他这一脚之。现在广闻大师只等端木芙发声,即可作最後的判断而出脚伤她。
    在这间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之内,广闻大师长笑的馀音很快就消歇了。他既不再发声,端木芙也静默不语。在这一片寂静中,却弥漫看一片森森杀机。
    端木芙站在黑暗中,当真不敢移动,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因为她已见到那广闻大师就站在她面前。她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就猜出广闻大师一定已提聚功力,准备出脚伤人。日下莫看对方瞧不见端木芙,但只要她稍稍有一点声息或是什风吹草动,广闻大师生出了感应,一脚踢出,则这一脚之力,定有排山倒海之威,决计不能力敌。
    端木芙也瞧不见对力的身形和面上表情,只是从缚在他腕问的捆仙索所发出的淡淡绿光,得知他已在面前,相距仅有四尺。她必须设法退开一点,移转阵法,方可免被袭之虞。
    而她这刻正被对方高妙的武功,以及过人的学识所震惊。要知这间屋子之内,布有阵法,如是不谙此道之人,一则没有法子查听得出端木芙的位置。二则纵是查听出来,也无法通过这一段距离,追到她面前。由此可见,这广闻大师不特武功精妙,同时学识渊博,竟精通阵法之学。虽是处身这等劣势之中,仍然能运用智慧,查出通行之路。
    端木芙深知自己已陷入险境之中,只要身子移动时发出声息,或是使空气流动,对方必能觉察。假如她不屏住呼吸,那自然更容易露了位置,使对方生出感应而发腿。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危险。这是常人决计想不到的破绽,自然也惟有在广闻大师这等绝世高手之前,这一点方足以构成危险。
    那就是她「嵌温」的问题,在一般高手而言,这一点殊不足重视,只要身上没有特别的气味,又屏住呼吸的话,那怕只差一点就上,也无法感出对方的体温。但这广闻大师,自然不可拿寻常高手来比较。
    端木芙博识天下各家派的武功,因此之故,她晓得大凡超级高手,对敌之时,必定是全身各种器官都发挥功能。在触觉方面,不一定要到对方,例如冷热及飘拂的微风,皆是凭借皮肤上极敏锐的触觉而知。武功之道,与自然界万像皆有关连,亦决不违背自然之理。
    例如拳术中,许多是像形一切动植飞潜,如白鹤拳、黑虎拳等。又如许多内家拳,如太极拳之类,精究天地间的奥理,举手投足以及呼吸吐纳,皆与自然之理相合,是以妙用无穷,进则可以克敌,退方可以养生。
    端木芙晓得一事,那就是毒蛇在黑暗之中也瞧不见,其时它将攻击有温度的物体,这有根据的例证。
    因此之故,广闻大师亦不难根据她的体温,生出了感应,出脚伤人。她察觉出这个危机,连忙动脑筋解决。
    此时时间至为重要,可以说是顷刻必争。她左手拿着一根四尺左右的短棒,那是她用以改变她发出声音时的地点的奇妙工具。不过相距如此之近,她不但不敢发话,甚至连移动这根短棒的动作,也将招致对方的袭击。她深知唯一解围之法,就是利用一件什东西,丢到别处发出声响,广闻大师心神一分散,其势自消。这是说时容易做时难的事,例如她手中现成有一根短棒,但设若她丢出之时,微微带出一点风响,广闻大师不等短棒落地发出声响,早就踢出这一脚了,岂不是自寻死路?假如她伸手入衣袋,摸出一件小的物事,以便用手指弹出去,在别处发出声响,而她又不须挥手以致带出风声。这个法子诚然很好,不过当她伸手到衣袋中摸索之时,岂能完全没有半点声息发出呢?当此之时,端木芙心中一点也不慌乱,相反的却是特别冷静地寻思一个解决危险的妙计。
    古语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任何困难的环境之下,终必有一线生机,问题只在当事人能不能把握机会,运用智慧,创造出一条生路而已。端木芙冷静地想了一下,从头到脚,都以心灵的眼睛检查一遍,终於她发现了一个逃生的机会。
    此时广闻大师已略略仰起头,用身探索空中的气味。他立即嗅到一股发自女子身上的幽淡95气。他马上闭起双眼,集中全身感觉,以探测是否有人在他前面?他将从温度的一点点变化而判断出来。
    端木芙全身都不动弹,但右手动作有限度的活动。原来她正以姆指和中指,设法把无名指上的一枚指环脱下来。幸而它的手指铁巧而灵活,同时不似男人的手指那样,当中的关节特别的大。假如是这样,这枚指环一定脱不下来。那枚指环很快就从她玉燕似的纤指滑到掌心。
    她轻巧的以食指勾住往外弹去。指环落地之时,发出低微的习声。端木芙但见一团淡淡的绿光,如响斯应的移过去,快得难以形容。这一囚淡淡的绿光,发自那一条捆仙索。由此可知广闻大师已循声跟去,她已告脱险了。她长长的透一口长气,迅即移动地上的座标,变动了阵法。
    直到现在,她方始真正放心,把短棒凑到咀边,说道:“广闻大师,奴家几乎因轻敌而丧命,想不到你如此博学,竟精通阵法之学。我只离开了一会,你已查出了方位门户啦!”
    她的声音从短棒的另一头传出,听起来似是在对面的角落传出来一般。广闻大师没有作声,过了一会,这伸脚出去,在地面上轻轻的扫看。只听端木芙又道:“大师已失去了最後的机会,从今而後,休想出手反击。奴家衷诚奉劝一声,那就是你最好坦白回答我的问题。”
    广闻大师微微一笑,想道:“我的脚在探索她丢过来诱我到此之物。但她却不提我的动作,可见得她也瞧不见我。然则她又如何得知我的所在呢?”
    他脑筋一转∶立时已想出其中道理,当下仰天一笑,道:“原来这条捆仙索还有偌大妙用,假如不是倒翦双手於背後,谅贫僧也可以看得见索上的微光。”
    端木芙道:“大师真是罕有伦比的高明人物。不过你虽然知道了其中奥妙,也对你没有什帮助。”
    广闻大师道:“那也不见得,贫僧难道不能设法隐藏起来?”
    说完这话,端木芙但见绿光往下一沉,骤然消失。
    她发出一阵笑声,道:“大师躺在地上的姿势一定好看得很,这真是唯一可以掩蔽捆仙索之法。”
    说到此处,她忽然一惊,忖道:“我的指环就在地上,只不知他会不会压看?那指环上有一个标志,如若落在他手中,那就糟了”
    她想了一想,便移步出屋,向崔阿伯道:“点灯!”
    崔阿伯讶然望她一眼,低声道:“小姐不是打算施展『黑狱迷豌』大法,使他不知不觉中供出真话的?莫非已有所得,所以改变了主意?”
    端木芙道:“恰恰相反,我是已有所失,所以暂时不谈什黑狱迷豌大法。你在「决”,“小过」和「归妹」叁个位置上,悬上灯火。”
    崔阿伯闪身入屋,转眼间,叁盏昏黄色的灯笼,冉冉升起,悬在半空。此时从屋後处望入去,那叁盏灯笼的光线,把一屋都照麂了,地面上纵横摆看二十馀个叁角形座标。还有就是广闻大师,也躺在地上。
    那广闻大师原来是利用自己的身体,遮住腕问的捆仙索,所以索上的绿光完全看不见了。他身在屋内,竟瞧不见地面上另有座标,此是那叁盏灯笼配合阵势的方位,所产生出的特殊效果。
    端木芙最重要之事,就是那枚指环有没有落在对方手中。目光到处,但见那枚指环,就在广闻大师身侧尺许之处,假如他躺下之时,歪了一点,便到指环,因而一定被他取出。不过她仍然有点疑心,只因这广闻大师实是智计百出,城府深沉之人。假如他已发现了这指环,摸到上面突出的飞瓜标志,以及两旁刻看的小字,纵然他一时不知是何勿,终久会考详得出的。
    若是别的敌手,端木芙不会怀疑得大多。但这广闻大师实是不同凡咨的人物,他只要一发觉这指环含有别的意义在内,他就一定不会继续拿在手中,而使端木芙知道他已过这枚指环。崔阿伯走到他身边,脚尖一拨,那枚指环已飞到大门边,端木芙伸手捡起来,看了一看,那上面无法发现广闻大师有没有过的线索。换作今日,她自然可以从指环上检验指纹了。
    广闻大师也站起身,他只能见到崔阿伯,当下道:“贫僧见笑了。”
    崔阿伯道:“那倒不然,老朽对大师却十分佩服!你是自罗廷玉公子以来,第二个使我家小姐仍脑筋的人。”
    广开大师道:“贫僧岂敢与罗公子相提并论?”
    他心念一转,又道:“假如是罗公子的话,端木小姐只怕舍不得这样子对付他呢!”
    他嘻嘻一笑,语气神情都很轻松。崔阿伯哼了一声,道:“大师虽是年高德劭,不致於敌人疑窦,引起了闲言闲语。但这等话今晚以前,你纵是说上一车也不要紧,今晚之後,形势已变,万万开不得玩笑。”
    广闻大师道:“贫僧不觉失言,真是罪过。照老施主的口气推论,端木小姐难道已许字於那一位奇人异士?”
    崔阿伯道:“不错,她已许婚於独尊山庄的雷世雄大庄主了。”
    广闻大师突然低头,诈作查看身上的什,其实他却是掩饰面上的神情。
    以他如此老练之人,居然能使他不得不低头避过别人视线,可见得这个消息,是如何的使他感到震动了!他很快就抑制住自己,抬头淡淡道:“贫僧今竟得闻这个喜讯,理该恭贺。”
    崔阿伯道:“大师这次离山踏入江湖,是不是为了淮阴韩家之事?”
    广闻大师沉吟一下,道:“可以这说,自然敝寺另外还有一点琐事,吩咐贫僧顺便办妥。那只是敝派的家务小事,不足以烦渎清听。”
    崔阿伯迫近一步,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虽未开口,但一望而知,他的火爆脾气已发,寅是不耐烦假情假意的对答。
    广闻大师希望他问出一针见血的问题,谁知端木芙的声音飘送过来,只听她道:“阿伯,我们不可冷落了别的客人,走吧!且让广闻大师休息一会。”
    崔阿伯应了一声,转身行去。广闻大师目送这个高大老人走出屋子,这转目四顾,陡然发觉这间屋子,比他最初见到的印像要宽广巨大得多,并且也不是木屋,而是十分坚牢的四堵砖墙。
    最初他见到这屋子有一扇窗户,窗下摆看一张方桌,另外尚有椅子床铺。但日下只馀一张木榻在角落摆看,根本没有窗户,那扇大门一关,此屋就全无别的出路了。此外,屋中也只剩下一盏灯笼,放出微弱的光芒。
    广闻大师神情间安闲如常,走向木榻,盘膝而坐,虽然双手被缚在背後,但他的行动和坐姿,都看不出有丝毫不便或是不舒服。他很快就垂入定,面上一片湛明和祥,看上去大有法相庄严之致。
    但他并非进入禅定之境,而是施展一种极上乘的功夫,称为「天耳通”。现下在这间屋子周围两丈以内的声音,纵是附耳低语,也难逃过他的双耳。他听到四下有人往来巡逻的脚步声,人数既不少,复又配合得十分严密。假如有人想潜近这间屋子,除非击倒其中之一,休想安然通过。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崔阿伯那中气充沛的声音。只听他说道:“老奴感到这位少林高手,似是个好人”
    端木芙道:“他是佛门弟子,仅仅好人两字是不够的。”
    崔阿伯道:“怎一个不够法?”
    端木芙道:“所谓好人,通常心地并不残恶,行事时愿意本看天良去做,这就可以称为好人了,对也不对?”
    崔阿伯道:“肯本看良心去做的,自然可称为好人。”
    端木芙道:“但好人的解释还不止此例如在群盗之中,有一个性情宽大,事事都愿为这些盗贼朋友看想,别人投奔之时,总是极力帮忙。这个人在那些盗贼朋友眼中,一定称他为好人无疑了。”
    崔阿伯道:“是的!这种人不易多得。”
    端木芙道:“可是他身为盗贼,无论如何在本质上已是坏人而不是好人,对也不对?”
    崔阿伯支吾了一下,道:“这个这个”
    端木芙道:“不必这个那个了,那广闻大师的出身,正与盗贼之例相反,他既是佛门弟子,根本上就非得是好人不可,因此你如果认为他是有道高僧,这说法就两样了,仅是好人,如何能行?”
    崔阿伯道:“唉「老奴空自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从未想到这一点,多谢小姐的指教了。”
    端木芙笑道:“阿伯别客气啦,这又算得什?但这个问题我们还要讨论下去。以你刚评的一句好人,那意思是说他大概不会做出恶毒残酷之事,对也不对?”
    崔阿伯道:“老奴是这个意思。”
    端木芙叹一口气,道:“但阿伯你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不错,广闻大师本质上是好人,应该不会生出恶毒之心,行那残醋之事。然而好人只不过有良心或是性情和善,通达人情而已。假如有些事是他的师父吩咐办理,甚至是他们的方丈下令,他若然只是好人,就不会寻根究底丢弄清楚是怎回事,反正依令行事,与他的良心全无抵触。但假如是有道高僧,可就不一样了!他一定先查究这个命令的来龙去脉,把内情弄清楚,即或弄不清楚内情,然而只要此令与他的信仰有所冲突违背,他就决不肯为,宁可接受任何处前”
    崔阿伯睁大双眼,道:“这话很有意思,若是高僧,当然不肯做下与他修持之道相违之事!譬喻杀戳一事,在佛家中乃是大戒之一,决不可犯,可是这样?”
    端木芙道:“但降魔护法,古今之例甚多,也不一定不能出手杀人。不过有道高僧,必是舍身度化,而不肯轻破杀戒的。”
    崔阿伯道:“那小姐您看广闻大师如何?他有份参加那一场”
    端木芙的声音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她道:“这件事我得多想一想,现在你且别问。”
    「我们先去瞧瞧武当派掌门程老真人,他也是嫌疑人物之一。”
    端木芙率了崔阿伯渐渐走远,超出了广闻大师「天耳通」功夫的范围。这位肥胖而面目和善的老僧,神情一片肃穆,凝思看一件重要之事。从端木芙和崔阿伯的对话中,已可以听出他们是怀疑少林寺僧人做过一件恶毒之事。
    假如与端木芙早些提到的端木世家的话联结起来,无疑表示端木世家发生大变,由於历史渊源,加上了衡量各派实力,自然会想到少林和武当两派上,因为其他的家派,恐怕没有这等力量去动端木世家。广闻大师平静安详的面上,突然沁出了汗珠,表情也变得焦虑忧疑,口中低低诵念佛号,双肩皱锁起来。他无疑是触动了什心事,以致如此。
    但端木芙却没有看见,她已走到数箭之遥的另一间石屋门前。这间石屋相当高大宽阔,但四四方方的,只有孤伶伶的一间,四下全是萧森高大的树木环境。因此如若不是走到近前,谁也料不到树木深处,竟有屋舍。
    屋子四周不断有白衣佩剑之人,往来巡逡,见到了端木芙和崔阿伯,无不恭敬地躬身行礼。
    端本芙上前轻叩门环,里面传来一阵苍劲清越的声音,道:“两位请进来。”
    端木芙推门而入,但见屋内陈设得甚是清雅,灯光明亮,而那云床上盘膝趺坐看一个形貌清古的老道人,更使这间屋子饶有隐逸空灵的情致。那老道人眼皮一抬,双眸亮如寒星,在端木芙面上打个转,微微稽首行礼。端木芙敛衽回了一礼,走近云床。崔阿伯迅即拿了一张椅,放在床边,让她坐下。自己则扶杖站在一侧。
    端木芙道:“程老仙长乃系武当掌门真人,身份高隆,在武林之中,如泰山北斗,无人不闻风景仰。
    奴家今夜冒渎仙驾,请到此地来,实有不敬之嫌。还望老仙长海量包涵。”
    程守缺冷静如常,面色全无变化,徐徐道:“小姐好说了,贫道这次下山,亲眼得观武林中出了叁位年轻艺高的绝代奇士,实在不虚此行。小姐乃是其中的一位,贫道愿聆教义,那得说到冒渎二字?”
    端木芙道:“程老仙长过奖了,奴家一艺未通,如何敢与剑後、刀君相提并论呢?”
    程真人道:“小姐与他们两位是各有所长,堪称一时瑜亮,尤其小姐在淮阴的中西对抗大会上,指挥天下群雄,那一份智惹与勇气,古今名将亦是无人可及。”
    崔阿伯听得程真人盛赞端木芙,不由得眉开眼笑,欢喜非常,插口道:“程真人身份崇隆,不是轻易说出夸赞之言的人。既然是这说,我家小姐,那是足足可以与刀君、剑後媲美的了。”
    程真人道:“正是如此,以端木小姐这等绝代奇,古今罕有,贫道说句笑话,假如贫道有一个像端木小姐的女儿或徒弟,那真是足慰平生,虽死无憾了!这个笑话略嫌粗俗,望两位不要见怪。”
    崔阿白呵呵而笑,道:“不怪!不怪!老朽得以服侍小姐这般人,也一直觉得很光荣呢!”
    端木芙微微一笑,心想:“这位外貌肃冷深沉的程真人,真料不到比广闻大师还要高明些,叁言两语中,已博得崔阿伯的莫大好感了”
    她礼貌地表示道谢他夸赞这一节,然後沉默无语,静静的注视看这个仙姿清奇的老道人。过了一会,程真人神色之间,全无异状。一望而知,他修养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虽然在这等奇异的处境中,但假如端木芙不开口,他一定有足够的耐性等下去。那怕是十年八年之久,对他亦全无分别一般。
    崔阿伯佩服地点点头,首先打破沉默,道:“老仙长好深厚的修养功夫”
    程守缺真人道:“这也算不得什!贫道出家数十载,早已心如止水,无复扬波。又如木石之物,冥顽不灵,此是修道人持守的功夫,何足为奇!”
    端木芙道:“话虽如此,但程真人德高望重,身为武当派掌门人,自然有许多事情,未能视若浮云敝屣的。”
    程真人道:“小姐这话,真是一语中的,贫道深感盛名之累,有过於邪魔外道的侵扰。
    因是之故,贫道近年以来,极力摆脱敝派事务,不负实际责任。如今若是有机会的话,贫道即可还我闲云野鹤之身了。”
    端木芙道:“这样说来,程真人竟是以掌门的宝座为莫大负累了!但您想把这副担子交与别人,谈何容易?”
    程真人道:“天下无难事,只怕志不坚。贫道最近已把担子交出。因此之故,贫道就算在这儿滞留一年半载,敝派亦不致於发生不安的现像。”
    端木芙沉吟一下,猝然间道:“·程真人,您下山之时,可曾听到过奴家这个人?”
    程真人坦然道:“当然听到了。”
    端木芙含有深意地一笑,道:“这样说来,程真人交出担子之举,大概也略受到奴家这个人的影响吧?”
    程真人缓缓道:“端木小姐这话内容深奥,似是另有隐微之情!贫道感到难以作答,假如端木小姐愿意多透露一点奥情深意,贫道自是乐於恭聆。”
    端木芙暂时不说话,细细打量对方,心中却想道:“他年轻之时,即有智名。不但江湖经验丰富无比,再加上充任掌门多年,更是老练不过。只看他这几句竟是何等圆滑,便可窥见其馀了。”
    她想了一想,道:“我们暂时不谈这个,奴家本身武功虽然有限得很,可是见闻却颇为博杂,今日有幸亲炙当代宗师,自然不肯放过良机,定要请益一番。”
    程员人道:“小姐好说了,贫道一则当不起宗师的美誉。二则以小姐的见识学,贫道犹有未及,如何敢妄发议论呢?”
    端木芙道:“程真人处处谦退,大有惜言如金之慨,奴家可就有点不好意思强颜请教了。”
    程真人道:“贫道绝无此意,假如小姐下问之言,竟是贫道得知的,自然乐於奉告。”
    端木芙道谢一声,便问道:“奴家虽是人闻剑後和刀君两词,并且深知他们代表了刀道、剑道至高无上的境界。但世上之事,有正必有反,因此之故,又听闻武学之中,有魔刀、魅剑两大绝艺!这魔刀、魅剑两种绝艺,想来必有其事。只不知後者是不是那门外道的绝艺?”
    程真人眼中的光芒渐渐强烈,盯住端木芙,缓缓道:“小姐一开口就谈论到如此深奥的问题,真使贫道既惊且佩,依贫道愚见,武学之道,除非是用邪法祭炼而成的恶毒功夫,不然的话,一概没有正邪之分。但问题在於这武功的路数上面,假如是专门以蹈险行奇为能事的功夫,则先天上已有了某种限制,正人君子决计不能修习到无上境界。换言之,一种蕴含有奇异、狡诈、恶毒、残忍、诡谲等性质的武功,必须是具有这等天性之人,方可探得叁味,发挥这些特质。因此之故,大凡是好恶邪怪之人,多半是炼成这种路子的功夫。因此世人都视这等功夫为邪派家数。”
    他停歇一下,心中很满意这两个听众的聚精会神态度,便又说道:“诸如小姐所举的魔刀和魅剑,应是刀、剑两道中以至奇至险而臻绝顶境界的技艺,本身绝无正邢之分。刀君、剑後所定的路子,也不是没有奇奥险辣的招式,而是在气势上,必须具有浩然坦荡的修养,光明磊落的风度。因此之故,看将起来,便使人感到正那有别了。”
    端木芙那双发散看智慧光芒的美眸中,充满了衷心的惊佩之情。程真人察觉到一点,心中很是安慰。
    崔阿伯突然插口道:“照程真人这个理论来说,少林寺的广闻大师,让他的门人弟子修习魔刀以及催发潜能的魔功,竟是十分不智之举了?”
    程真人微微一笑,道:“崔兄这话,贫道不便奉答,世上之事,正如刀剑之道,原无绝对可言。见仁见智,难作定论!这话想必端本小姐也有同感。”
    他的结论乖巧地把端木芙扯在一起,使崔阿伯无法就此题目,向他再施攻击,具见领袖之。端木芙接口道:“程老真人,请您看看我。”
    程真人不明其故,定睛向她望夫。只见她迅即把掩住下半截的乌发移开,然後又恢复原状,只露出上半截面孔。
    她道:“程真入,您是当世高人,眼力之强,不必细表,刚奴家露出全貌,您一定瞧得很清楚的了。”
    程真人严肃地点点头,说道:“瞧得很清楚,就算再隔二十年,贫道仍然可以指认出来。”
    端木笑道:“好极了:奴家请问一声,我的面貌可曾使你记起了什人没有?”
    程真人道:“记起了什人?这个待贫道忆想一下”
    他沉思了顷刻,道:“贫道此生见过亿万之人,一时之间,不易在心头一一重现这些人的面貌。假如端木小姐透露一点范围,或者容易一些。”
    端木芙道:“如果须得奴家提醒的话,那就失去意义了。”
    程真人道:“贫道却认为颇有坚持愚见的价值,这是因为端木小姐你年事甚轻,青春焕发,如蓓蕾吐花,颜色方艳。在这等时候,纵然你舆某人十分相似,可是由於年纪、服装、口音、甚至於性别等等不同的因素,使人无法因你而触忆起那个相似之人。”
    崔阿伯轻轻道:“小姐:程真人之言甚是有理。”
    端木芙道:“你不要管,我相信程真人已有了答案,但未敢肯定,所以不想先说,希望从我口中获得更多的资料而已。”
    程真人不能不感到服气,只因他确实如此。甚至当她要求他瞧看全貌之际,他脑中闪过了端木世家那些见过的人的面孔。
    他从各方面考虑了一下,道:“端木小姐,贫道目下身为一派掌门,地位与常人稍有不同。因此之故,言语必须小心审慎。不然的话,往往为了一句不当之言,酿成无穷之祸,这一点苦衷,远望小姐亮察。”
    端木小姐笑一笑,道:“当然!当然!奴家可以立誓不以老仙长今晚之言,向别人作为口实。只不过让我个人有所参考而已,老仙长意下如何?”
    程真人想了两个十分正当的理由,都被对方一一驳倒。日下如若不说,唯有直接拒绝,此外别无他途。因此,他又考虑了一阵,道:“从小姐的姓氏上,贫道自然而然会联想起了端木世家。”
    端木芙笑道:“这个是最自然不过的联想了。”
    程真人见她口气甚紧,全然套不出任何线索,於是只好又接下去道:“贫道二十多年前,见到端木世家的第四代主人伉俪之时,他们已是将近四十的中年人,但容颜未衰,看上去仍然十分年轻。”
    崔阿伯听到这儿,面上泛现出不安的表情。端木芙则暗暗用力捏住椅子扶手,因发心情的紧张。程真人是回忆过去之事。凝目望住屋顶,过了一会,又出声说道:“然而贫道并不认为小姐你与他们很相似。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相似,例如你的面型,就和男主人的一样,属於瓜子面型的。”
    端木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失望。程真人又道:“但端木主人比你显得清瘦,又年长甚多,因此之故,很难说你与他相肖。”
    略一停顿,又道:“说到女主人,她固然很美,但她是椭圆形脸蛋,与你全然不类,无须多说!”
    端木芙道:“看样说来,奴家与端木芙世家的男女主人,根本并不相似了?”
    程真人点点头道:“可以这说,大凡在二十馀年前那时见过端木世家主人的人,都会有此感觉。”
    端木芙突然放手,让那一大绺黑发,飘垂向肩後。现在她已露出了全副面目。这是那一场中西对抗大会上,无数人都暗暗猜想的容貌。但只有武当派掌门程真人得以细细赏,甚至於他是受托这做的,也就是非看不可的意思。
    他细细看了一阵,举手拂髯,缓缓道:“端木小姐,当今之世,见过端木世家第西代主人年轻时的容貌之人,只怕已经寥寥无几,而贫道却竟是其中之一。自然当他们都是二十左右之时,容貌与四十之时,大有改变。”
    端木芙惊异地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老仙长似乎还有见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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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智勇权谋
    程真人道:“是的,他们二十左右之时,与四十左右最大的改变,还是那位端木夫人,因为当她年轻之时,原本是瓜子脸型的。”
    话犹未毕,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端木芙双眉又皱,玉手自然而然地又拢住大绺乌丝,遮住半截面庞。崔阿伯一跃落在门边,出声询问。
    程真人却于此时,向端木芙说道:“这真是一大惊人的秘密,也恐怕只有贫道方始知道。”
    说到此处,崔阿伯已跃了回来,附在端木芙耳边,轻轻道:“是罗公子。”
    这个名字好像符咒一般具有魔力,使端木芙矍然睁大双眼,接著匆匆起身,向程真人说道:“对不起,奴家有急事须得立即料理,不然的话,当真是祸延无穷了。”
    程真人舒一口大气,心想:这敢情好,我可趁这机会细加考虑一番,以便决定要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
    他徐徐道:“小姐有事即管请便,勿以贫道之故,致有稽迟之虞。”
    端木芙向他谢过,匆匆出门。一个霜衣卫士躬身行礼,面上可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说道:“他已到了树林内,随行之人为数不少。”
    端木芙迅快行去,那霜衣卫士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都是年纪极轻的小伙子,连他一共有八个人,二庄主已率了多人赶往。”
    端木芙惊讶地停步,道:“大庄主呢?”
    那霜衣卫士道:“小的正要奉禀,大庄主恰在一盏热茶以前,接到老庄主传令,赶去谒见。大庄主命小的向小姐禀告,但小姐在屋子里,小的不敢惊动。直到罗廷玉抵达,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小的才敢惊扰芳驾。”
    端木芙唔了一声,皱一皱眉头,举步再行,一面向崔阿伯道:“这就麻烦了,罗公子实力之强,不言可喻,而我们这边偏生又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崔阿伯道:“既是如此,咱们但凭阵法,谅也不致于失手。”
    端木芙道:“你看看天色,不久就将破晓。只要天一亮,阵法中许多奥妙力量就不能使用了,这正是我心烦之事。”
    崔阿伯先命那霜衣卫士赶到前头开路,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老奴认为使你心烦的,并非阵法或其他问题,而是罗公子本人,对也不对?”
    端木芙瞪他一眼,道:“你再乱讲,我就要生气了。”
    崔阿伯吃了一惊,连忙道:“小姐千万别生气,老奴关心过甚,所以言语间未加检点。”
    端木芙听他这么一说,气已消了,轻叹一声,说道:“我心情烦闷,所以脾气不好,你莫怪我………”
    崔阿伯含有深忧地瞧著她,心想:“她自幼就才慧绝世,碰上任何事情,都从未失去过自制力。目下这等情形,可想而知她是如何的烦闷和惶惑了。”
    他们已走入那一片稀疏的树林,黑暗中仍然可以见到林中有许多白衣人影站立或走动。
    此外,四名栗悍精干的白衣大汉,已随侍在后面。左侧有一个白衣人迅快奔到,躬身道:“罗廷玉以及七名部属,都停步在大壮之位,结阵屹立,若有所待。”
    端木芙点点头,这个白衣人立时退下。紧接著又有一个白衣人奔到,躬身行了一礼,道:“二庄主率了本庄十二位高手,隐伺在罗廷玉四周。”
    这白衣人报告完之后,也是立刻退下。端木芙略一思忖,发出号令,后面那四名卫队分出两人,迅快传布命令。
    霎时间这一片树林之内,原有的灯笼有一些熄灭了,但又有一些新的灯笼升起,飘浮于枝梢间。
    端木芙仍然没有往前移步,崔阿伯不禁感到奇怪,低声道:“小姐竟不去瞧瞧罗公子布的是什么阵法么?”
    端木芙摇摇头,道:“他布的一定是四正四奇之阵,名为握机,我不看也知道了。”
    崔阿伯道:“老奴现下也略通此道,这握机之阵虽是正奇兼顾。但咱们占地利、得人和,可以以大吃小,又何惧之有?”
    端木芙道:“若在平时,你这话甚是有理。但要知这握机之阵,乃是风居四维,云居四角,天居四方,地居四隅,或前或后,可以迭相为用。然而或进或退,亦为离散之象。因是之故,如在宽旷之地,我方可仗地利人和,用以大吃小之法,强行击垮他们。但目下情势又大不相同了。”
    崔阿伯道:“老奴看不出有那一点不同之处?”
    端木芙道:“他闯入我这八卦阵图之内,占的是大壮之位,在八八六十四卦中,大壮之位,须戒刚暴。动之以礼则吉,动于非礼则凶,这样一说,你想必已明白了?”
    崔阿伯道:“明白是明白了,但这样说来,假如敌人一入得此阵,便占去这一方位,咱们岂不是只有乾瞪眼睛?”
    端木芙一笑,道:“那也不然,第一点,来人必须实力够强,又识得布下握机之阵,与这大壮之位,生出妙用才济事。如是寻常之辈,又或是不懂得以阵配阵的话,我们仍然可以毫不客气的吃掉他。”
    她停歇一下,又道;「罗公子虽然也懂得阵法之学,但并不精通,似这等奇谋手笔,必是另有高明之士,在暗中策划主持无疑。”
    崔阿伯道:“说不定是罗公子误打误撞的摆对了阵法,这握机之阵,终究不算是最奇奥的阵法。”
    端木芙道:“你的考虑不够周全,因为你没有想到罗公子这一行八人,如何会到达此地?这里面显然大有古怪。”
    崔阿伯道:“本庄明明派出数十精干之人,在周围布成一个哨网。而老奴也亲耳听见小姐传令说,如果见到了罗公子,可引到此地来,因是之故,罗公子他们会抵达此地,何足为奇?”
    端木芙道:“不错,照你这样说法,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事。但你如若也这么想,那就失之毫□,谬以千里了。”
    崔阿伯瞠目道:“老奴想不出那一点有毫□之失?以致有千里之谬?”
    端木芙道:“他在本庄之人引领下,来到此处,并不为奇。正如秦仙子、程真人他们,亦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抵达这儿的。”
    崔阿伯更感不解,道:“是呀!既然如此,老奴那一点错了呢?”
    端木芙道:“可是罗公子与别人之间,有一点分别,便是那秦仙子等人是我们主动的拦住,设计诱到此地。而罗公子则是自行闯入本庄哨网之内,才被发现到来。这一点的不同,重要之极。”
    她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罗公子是有备而来的,我便不禁想到他何故回转来呢?是碰巧经过?抑是有意?”
    崔阿伯道:“小姐这一回也许太多心了。”
    端木芙道:“最后我才判明他竟是特意前来的,这原因是他的手下早已安排好眼线,侦察那秦仙子的行踪。而秦仙子受诱至此,这消息已迅即传给了他。”
    崔阿伯至此才露出吃惊和相信的神情,瞪大双眼,表情甚是奇怪可笑。端木芙叹口气,道:“现在你才相信了,对不对?因为我告诉你他是为秦仙子而来,所以你才信了。同时你又暗暗惊讶罗公子如何有那么大的力量,对不对?”
    崔阿伯点点头,心想:“你说的虽是很对,可是还有一点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你推知罗公子是为了秦仙子而来,所以心中升起妒意。也因此而心情变得如此烦闷。”
    他没把这话说出,反而怜惜地瞧著端木芙。这个美丽而又极端聪明的女孩子,从小就像谜一般,永远教人猜不透,但又老教人非常疼爱。此时,阵阵寒风穿林而过,发出枝叶摇刮之声。
    端木芙听了一下,道:“阿伯,这一阵寒风从东南九宫的异位吹来,若以术数占断,其利在主。我们既为地主,自宜徐徐图之,不宜先行出手。若客方先行动手,必败无疑。”
    崔阿伯道:“你懂得太多啦,还好没有把脑子弄糊涂了,如若换了是老奴,左一个徵兆,右一个徵兆,可就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端木芙道:“大凡术数之道,首重随机应变,所谓心血来潮,灵机一触便是。”
    她笑了一笑,晓得再说他也不会明白。当下缓缓举步,向前走去。大约行了二十余步,但见前面高悬的二四盏灯笼之下都站得有人。
    其中一个是彭典,一个是吉祥大师,还有两个是阳将徐刚和阴将宣碧君。这四人都是背向著她,而且都是专心一意地望著前面。在他们前面,有一块两三丈方圆的空地,八个人散布其中。四周灯光照射之下,倒也看得清楚。
    自然最特出的一人,便是翠华城少城主罗廷玉了,他的长相如玉树临风,然而此刻按刀而立,却有渊停岳峙,不怒自威之势。
    端木芙又认出余下七个年轻人之中,有一个面容冷峻,额头特宽,双眼闪耀出智慧之光的人,正是与罗廷玉一道诈作被俘的杨师道。她乃是听过独尊山庄之人形容,是以一眼就认出了。其余的六人,个个英俊挺拔,俱有超凡拔俗之慨。
    端木芙察觉他们人人所佩带的兵刃虽然全是长刀,可是又几乎每人都另有一种兵器,例如弓箭,弹弓之类,便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头。
    罗廷玉一言不发,神态自若,看上去竟是不把隐伺在四侧的敌人放在心上。那种雄姿气慨,使端木芙不禁为之心跳。杨师道则是游目不住向四下打量,眼光炯炯,好像能透过黑暗,瞧得见四下的真实景象一般。
    端木芙立刻断定此人必定擅长谋略,深谙阵法之道。同时有他在暗中主持大局,怪不得能一直跟蹑著秦霜波的行踪了。她细细查看了一阵,知道天色马上就破晓了,那时节此阵之中的灯宠,全然失去妙效。阳将徐刚喉咙中突然发出咆哮之声,冲破了这一片岑寂。
    罗廷玉等人都向这边望过来,宣碧君一手抓住徐刚的臂膀,禁止他犯了性子违令冲出。
    徐刚性情强悍,所炼的武功也是走的刚猛路子,是以最没有耐性,除非是他心悦诚服之人指挥他,不然的话,他往往犯性乱干。
    他们在这儿已潜伺了一段时间,奇怪的是对方既不动,己方也静悄悄的,似是打算就这样子对耗下去。他用力甩臂,打算摔开宣碧君的手。宣碧君则用力抓住他。
    彭典在一旁瞧见了,冷冷道:“你怎么啦?”
    徐刚哼一声,道:“咱们老是站著瞪眼睛不成?”
    彭典道:“少安毋躁,咱们得等端木芙小姐前来,亲自处理。”
    现在由于头上灯笼变移,阵法转动,所以把他们的话声隔住。罗廷玉等人虽然相隔得不远,可是最多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而已。
    徐刚道:“属下也知道二庄主的意思,但端木小姐老是不来,说不定是心里头害怕,再说,咱们何必听命于一个弱女子?”
    彭典冷冷道:“住口,你虽是我师父的宠将,但如若有违军令,照样处斩,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徐刚含怒咆哮一声,但真不敢跟彭典顶撞下去。宣碧君接口道:“徐刚,你老是瞧不起女人,哼!哼!我迟早跟你拆档,同时设法教你□点苦头才行。”
    她这么一说,气氛为之一变,使人只觉得这徐刚是个鲁莽自大的勇将,一味看不起女人而已,并不是对任何人有成见。
    但彭典心中有数,忖道:“这斯只服师父和大师兄两人,并不十分把我放在眼内。
    我不难收拾了他,但这宣碧君诡谋甚多,却是不可轻视。”
    方转念时,端木芙的声音在后面升起来,说道:“假如有人自认为有本事可以跟罗廷玉放对一拚的,我不妨让他上去试试。”
    彭典心中暗喜,知道刚才的一幕,端木芙已经看见了,那阳将徐刚,早晚得让她整一下。他回头望去,但见端木芙神色不善,当下拱拱手,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端木芙道:“除了你之外,我想问问他们,可有人敢上前向罗廷玉搦战的没有?”
    徐刚一想那罗廷玉刀法之凌厉犀利,实在不能与他放对拚斗,除非是有阵法掩护,当下不敢则声。
    吉祥大师见阴阳二将不作声,于是说道:“小姐的意思可是要我等出去试一试罗廷玉的刀术?”
    他的话声甚是阴柔,但却令人感到有一股森寒杀机,一听而知此人绝不可惹,惹之必有大祸。
    端木芙道:“法师你已见过他的武功,对不对?”
    吉祥大师道:“贫僧见过的。”
    端木芙道:“那么你以为赢得赢不得他?”
    吉祥大师摇摇头,道:“此人神勇盖世,贫僧恐非其敌。”
    端木芙道:“既然自己认为不是他的对手,何故尚敢出斗?”
    吉祥大师一怔,道:“贫僧亦自知非是剑後秦霜波的敌手,但小姐却曾教我出战,这自然是因为有小姐的阵法暗助之故。”
    端木芙道:“不错,有时单凭匹夫之勇,全不中用,对也不对?”
    吉祥僧这时才明白端木芙的话,实是说给阳将徐刚听的。他点头表示赞同,缓缓道:“只不知这一回小姐是不是还要派贫僧上阵?”
    端木芙道:“人家也有阵法,恰能抵消了我们的优势,因此之故,我得先想个法子,或是等候适当时机,破去他们坚如铁桶之势,方可动手。”
    徐刚一想那端木小姐确是能耐惊人,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能够生擒活捉武当派掌门人之事,而她却办到了,这完全是靠她胸中的谋略才学。这么一想,顿时泛起了佩服之心。
    端木芙并没有如彭典所希望的修理徐刚,因为她深知徐刚那等勇猛而又鲁莽之人,只要设法使他佩服,日后可收如臂使指之妙。
    她察言鉴色,知道已大是收效。当下放过了他背后不服自己这宗事。沉吟一下,说道:“我们目前必须耐心等下去。但却发生了一个大难题,那便是再等一会,天色已亮,我这座阵法,由于灯光失去作用,便要减少了许多威力。”
    彭典抬头向天空望去,但见天上已微呈灰白色,曙光已露,不一会天色就大亮了,不禁替她感到心急。只听端木芙又道:“以我看来,这罗廷玉的运气真好,我们要不要与他放手一拚,实在是一个十分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彭典道:“小姐如何见得他运气很好?”
    端木芙道:“雷大庄主恰于这紧要关头,离开此地,这岂不是运气很好么?我们目下如若有雷大庄主在此,自然可以另施手段,击破他的阵势。”
    吉祥和尚道:“难道咱们竟不动手,白白放过了这个机会么?”
    端木芙道:“有时候陷阱往往看似机会,等你掉了进去,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轻移莲步,往前走去,崔阿伯提杖紧紧跟上。只见她一迳越过了彭典他们,向罗廷玉那边走去。
    彭典等人都很吃惊,无不提聚功力,准备随时出手保护端木芙。这时罗廷玉等人已见到了端木芙出现在两丈外的一颗树下,但见她黄衫飘飘,大绺黑发遮住咀部的半截面孔,使人觉得她有一种飘渺朦胧的美丽。杨师道也睁大双眼,打量这个以才学智慧震惊天下的美女,心中不由得泛起无限的仰慕之情。
    端木芙首先开口道:“罗公子,你带了这许多高手,夤夜赶来,不知有何贵干?”
    罗廷玉也抱拳遥遥行礼,说道:“听说秦仙子在这儿与小姐见面,因知小姐韬略盖世,才华绝代,秦仙子如若踏入此林之中,只怕也像在下一般,心中感到进退两难。
    ”
    端木芙道:“以罗公子的神威英发,奴家一介女流,岂能留得住公子虎驾呢?”
    罗廷玉傲然一笑,道:“假如在下想走的话,倒是有这一点自信不致被任何人难住。
    但问题却是出在秦仙子身上,在下打算探听出她的下落,以及详细情形,方敢决定怎样做法。”
    端木芙道:“罗公子只有向奴家探听之一途了,但假如奴家不肯奉告,罗公子便将如何?”
    罗廷玉道:“这正是在下感到进退两难的症结了。”
    端木芙微微一笑,道:“奴家易地而处,替公子设想的话,也一样感到进退两难,因此之故………”
    罗廷玉接口道,“小姐敢是有所见教?”
    端木芙道:“见教之言可不敢当,如果我是公子的话,除了妥协之外,似乎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罗廷玉第一次泛现出笑容,道:“小姐的高见,竟是要在下向你们求和么?”
    端木芙双眸也露出笑意,柔声道:“自古以来,有道是形势迫人,况且大丈夫能屈能伸,罗公子纵是谈条件讲和,也不是十分奇怪之事。”
    罗廷玉正要开口,旁边的杨师道突然向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罗廷玉显然十分注意,用心地聆听。自然他是一面聆听,一面思索,这是人人一望就知的。然而杨师道说的是什么话?
    竟能使罗廷玉感到如此重要?端木芙并没有移动,崔阿伯也持杖侍立在后,形势毫未生出忧化。罗廷玉向杨师道点点头,这才徐徐移动目光,复又投向端木芙。
    暗影中突然闪出一人,迅若飘风般落在端木芙身侧,手中横持长剑,灯光之下,寒芒闪耀。这人方自站稳,对面的罗廷玉已怒叱一声,血战宝刀化作一道长虹,电掣破空,向这人攻到。
    他突然出手,谁也没有想到,都大吃一惊。但听「锵」的一声,那个刚刚出现之人,已被罗廷玉这雷霆万钧的一刀,震退了七八步,险险□桩不稳而栽跌地上。罗廷玉这一刀之威,声势惊人,四面八方的独尊山庄高手,虽然皆是历经风浪之人,也不由得骇然失色,都想:假如他这一刀乃是向自己所发,真不知道能不能封拒得住?罗廷玉这一刀未曾毙敌,心下讶然。他那结实英挺的健躯,已停在端木芙面前,相距只有数尺。但他并没有出手进攻端木芙,目光向那兀自摇晃的人望去。只见此人竟是个三十左右的和尚,相貌清秀,外表看来很是文弱,不类武林中人。
    罗廷玉沉声道:“这一位大和尚法号怎么称呼?”
    端木芙道:“那是吉祥大师,以剑术擅名当代,罗公子觉得他还可以吧?”
    罗廷玉心中叹一口气,忖道:“严无畏真是一代枭雄,当世霸主。像端木芙以及吉祥大师这等异人高手,居然都网罗在麾下。”
    他面上当然不露神色,颔首道:“高明,高明,罗某至感佩服。”
    崔阿伯这时十分紧张,九曲拐提起来,拐尖微微外露,随时随地可以封架任何攻袭到端木芙的兵刃。罗廷玉接著仰天长笑一声,只震得端木芙耳鼓生疼,连忙举手捂住耳朵。
    罗廷玉看见了,立刻收住笑声,道:“端木小姐,现在可以谈谈条件了么?”
    端木芙眼中露出挣扎的表情,罗廷玉却已发出一股刀气,涌将出来,端木芙和崔阿伯顿时如堕冰窖,全身都冷不可当。端木芙勉强叹一口气,高声道:“彭二庄主,不可派人出阵。”
    彭典方要点将出去,听得此言,果然不敢妄动。端木芙又道:“罗公子,你想趁此机会,杀死奴家呢?抑是只想把秦仙子带走?”
    罗廷玉哼一声,道:“如果是严无畏,他一定先杀了你再说,但在下却宁可先带走秦仙子,再作打算。”
    端木芙道:“既是如此,奴家便把秦仙子还给你,二庄主,请即派人把秦仙子带到此处。”
    罗廷玉仰天一笑,道:“端木小姐在独尊山庄之中,似是已成为极重要的人物,足见严无畏真有慧眼,这一点在下不能不深为佩服。”
    端木芙轻轻叹了一声,道:“奴家命薄如絮,如落花飘零,随波逐流,实在不值得重视。”
    罗廷玉道:“小姐太谦了,在下倒想猜一猜小姐在独尊山庄中的地位,若是小姐不怪我冒昧的话……”
    崔阿伯大声道:“不用猜了,我家小姐行将是雷夫人的身份。”
    他深知端木芙对罗廷玉有著一份微妙的感情,因此她一定很难出口。其次,假如罗廷玉一口猜中了,那还没有什么,但假如他老是没猜对。则显然罗廷玉也感觉到她的情份,所以才不向嫁与雷世雄这上面猜测。以端木芙这等敏感的人,一旦察觉对方的心情,定必大起波澜,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因此,崔阿伯立时自作主张,宣布了此事。
    罗廷玉心头大震,甚至于掩饰不住,讶异地望住她。不过他那股难以置信的神色一掠即逝,不留下一点痕迹。他潇洒地笑一笑,道:“恭喜,恭喜,以小姐的才彗,自应配以雷世雄这等英雄人物才行,在下假如早早得知,那就不仅仅只带走秦仙子了。”
    彭典一听,心中叫声不好,立刻向宣碧君示意。敢情他虽是接到端木芙的命令,却没有照办。但现下罗廷玉口气之中,大有后悔之意。
    彭典一想果然不妥,假如罗廷玉变卦,再另行提出条件的话,自己服从好?抑是不服从呢?因此倒不如赶紧把秦霜波释放了,以后之事,慢慢再打算。宣碧君如飞而去,端木芙的美眸从罗廷玉的面上,移向天空,但见天色已经变为友白,空气十分清新。
    她深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罗公子,假如你信得过奴家,不妨收起宝刀。”
    罗廷玉道:“在下自然信得过小姐。”
    后面的杨师道高声道:“公子不可收起宝刀,要知眼下咱们身在重围之中,危机重重。
    端木小姐诚然不肯失信于公子,但无奈她手下之人,擅作主张,变生猝起,其时端木小姐也是束手无策。”
    罗廷玉道:“唔,这话也是。”
    端木芙道:“那一位想必就是杨师道先生了?”
    罗廷玉道:“是的。”
    端木芙道:“假如我猜得不错,今晚一段,由头到尾,都是杨先生的杰作。”
    罗廷玉道:“是的,端木小姐如何得知?”
    端木芙笑一笑,道:“假如我连这一点都猜不出来,杨先生不免会暗中嗤笑了。”
    她遗憾地摇摇头,又道:“他已看出雷大庄主不在此地主持,对也不对?”
    罗廷玉道:“小姐所猜必中,实在甚是惊人。”
    端木芙道:“雷大庄主的不在,乃是敝方唯一的弱点,杨先生竟能善加利用,使我回天乏力,实在值得佩服。奴家深信必有一天,得以跟杨先生再斗一场。”
    杨师道高声道:“端木小姐竟然把在下视为敌手,实是三生有幸。但小姐请切记,在下决不会因小姐的夸奖,以致自高自大,以为真的很了不起。”
    端木芙发出笑声,道:“这却是杨先生多心了。”
    杨师道沉默不言,罗廷玉的目光却转向那吉祥大师身上,说道:“在下甚颇有一天再与这位大师讨教一次。”
    端木芙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廷玉冷冷道:“假如三日之后才给我这个机会,我敢夸口这位大师不易在本人刀下,走上十招之数。”
    端木芙泛起惊讶之色,道:“罗公子,你身份尊贵,自是言无轻发,这三日的时限,难道不觉著太短了一点么?”
    罗廷玉摇摇头,道:“小姐可要试上一试?”
    吉祥大师应声道:“罗公子神武天姿,技艺通玄,即今已可必胜贫僧无疑,何须等待三日之后?”
    端木芙道:“罗公子袖内另有乾坤,非外人所能窥测,既然如此,奴家便与罗公子订下三日之约,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罗廷玉道:“在下是求之不得,然则三日之后,咱们如何会面?”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这倒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假如时间地点都由奴家安排,只怕罗公子要从长考虑,不一定肯答应。”
    罗廷玉四顾一眼,微笑道:“这个自然,以小姐的才华绝学,在下岂能全无戒心?”
    端木芙道:“那么罗公子对此有何高见?”
    罗廷玉道:“在下说出来,恐怕小姐也不易同意。”
    端木芙道:“罗公子何妨说出来听听?”
    罗廷玉道:“在下想请小姐与吉祥大师现在就随在下离此,则贵庄之人,无从得知小姐的行踪下落。等到三日后之约举行过,在下自当安送小姐返回贵庄。”
    端木芙沉吟未答,崔阿伯已大声道:“罗公子这个提议未免太可笑了。”
    彭典从树后转出来,向罗廷玉抱拳行了一礼,说道:“罗公子,你明知端木小姐行将变成敝庄最重要的人物,如何能提出这等奇怪不过的条件?”
    罗廷玉微微一笑,道:“这是两厢情愿之后,方始行得通之事,假如端木小姐不予同意,此事便无从实现,因此之故,在下纵然是提出更古怪的建议,亦对贵庄毫无影响,是也不是?”
    彭典无言可对,只好道:“兄弟真想不到罗公子竟是如此能言善辩之士。”
    罗廷玉道:“彭兄过奖了。”
    端木芙轻轻咳了一声,说道:“罗公子这个建议,虽然很是奇怪,但奴家却深信罗公子决计不会玩弄诡计手段,换言之,奴家的安全,也无可虞。”
    崔阿伯大惊道:“小姐,你不会答应随同罗公子前往吧?”
    端木芙笑道:“我看不出有何不可之处?”
    所有的人,包括罗廷玉本人在内,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彭典道:“端木小姐,你的神机妙算,冠绝天下,罗公子有见及此,如若到时设法使你无法再施展奇才,则本庄的损失,无可伦比,而罗公子方面,却得益无穷,因此之故,在下甚望小姐不可轻率答应。”
    罗廷玉沉声道:“端木小姐,贵庄之人无不栗然凛惧,在下也劝你不可率意答应。”
    端木芙美眸一转,扫视众人一眼,道:“我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你,除非是秦仙子姊姊也担保我的安全,我方能放心。”
    罗廷玉顿时露出不悦之色,严厉地注视著端木芙,冷冷道:“小姐话中之意,竟是暗示信不过在下的诺言么?”
    端木芙眼见他不悦之色,芳心中顿时生出感应,觉得很不好过,她几乎也在同时之间,发觉了自己心情的异样实是不该。
    她暗自忖道:“我何以怕他不悦,难道我已爱上了他么?错非是爱上了他,必无这等感应,咬!我看我定须走这一遭,方能澈底割断情丝了。”
    端木芙如此深奥微妙的想法,纵然讲了出来,也没有几个人能了解,何况没有说出。
    就在这时,秦霜波在宣碧君前导之下,姗姗而来,宣碧君被罗廷玉目光一扫,顿时心情一阵紊乱,脑子已不能冷静工作。
    秦霜波只淡淡的向罗廷玉点点头,道:“原来是罗兄驾到,无怪端木小姐也感到势穷力蹙,束手无策了。”
    端木芙察觉这番话之中,语意双关,心中又是一惊,想道:“以秦仙子的智慧,观察世相,自是万无一失,这样说来,连她也深信我爱上了罗廷玉,是以对抗之时,有无能为力之势。”
    此念一生,益发相信有从速斩断情丝之必要。罗廷玉撇开秦霜波的双关话题,指住吉祥大师,道:“仙子可曾见过这一位大师?”
    秦霜波道:“见过,这位吉祥大师的剑术另辟蹊径,有超凡绝俗的成就。”
    罗廷玉道:“在下不慎夸下海口,说是三日之后,可使吉祥大师无能在我刀下走上十招,因此之故,竟惹出了一番麻烦。”
    秦霜波顿时现出大感兴趣的神情,问道:“惹出了怎么样的麻烦?”
    罗廷玉道:“端木小姐已答应下这个三日之约。”
    秦霜波道:“这样说来,你们大概是在地点上发生了问题了?”她一语道破,在场之人,无不深为佩服。詹先生用手肘碰一碰旁边的阎充,低声道:“阎兄,这位剑後的智慧,你看怎样?”
    阎充道:“厉害,厉害,兄弟情愿转战三千里,辛劳十年,也不愿意碰上她这等对手。”
    詹先生道:“但形移势改,本庄有了端木小姐的话,便毋须忌惮剑後的智慧了,问题只在武功方面,看看如何能克制得住她就行啦!”
    阎充心中想道:“这事谈何容易。”
    口中却说道:“不错,以端木小姐的才智,必有超世绝俗的计策,可以克制秦仙子。
    ”
    詹夫人插口道:“不错,除了老庄主亲自出手之外,天下间恐怕只有端木小姐一个人,能够与剑後和罗廷玉他们分庭抗礼了,我们只看她不费吹灰之力,说拿下了剑後、武当掌门、少林高手等人,即可确信她真有这等能力。”
    这话触动了詹先生的灵机,他沉吟道:“端木小姐这一次对付罗廷玉,显然失手,因此,她只有答应随同罗廷玉而去之势,莫非此是克制罗廷玉的机会,她总得想法子反败为胜啊!”
    阎充也恍然点头,道:“这话大有见地。”
    后面突然传来讯号,他们回头望了望,曙光之下,只见雷世雄站在丈许外的树下,那神态一望而知刚刚经过长途奔驰而赶回来的。在他身后,影绰绰站著三五个人。
    詹氏夫妇和阎充赶快走过去,行礼见过雷世雄,詹先生便迅即把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话一说完,恰恰听到端木芙说道:“假如秦仙子姊姊答应负责我与同行之人的安全,并且不超过五天时限,把我送回独尊山庄势力范围之内,我同意带了吉祥大师,走这一趟。”
    罗廷玉重重地哼了一声,端木芙微微一笑,道:“罗公子,万一你不但没在十招之内赢了吉祥大师,甚且伤在他剑下,奴家安全之责,自是唯有秦仙子姊姊可以担承,你说对也不对?”
    秦霜波道:“好,我答应担承此责,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要你答应。”
    端木芙道:“假如姊姊所提的条件,超出小妹能力以外,那就得恕小妹说出推托之言了。”
    秦霜波心想:“好聪明的丫头,预先封住了我要求释放武当程老真人以及广闻大师他们之路。”
    当下说道:“昨夜里宗旋兄与我一道前来,如今我若是恢复自由,自然也该有他一份,端木小姐你说对也不对?”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姊姊的话很有理,恕小妹告退片刻,马上就有回音。”
    罗廷玉峻声斥道:“端木小姐站住,你最好不要妄动。”
    他发话之时,阵阵森寒强烈的刀气,已淹没了端木芙、崔阿伯,使他们心寒身冻,果然不敢举步。端木芙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罗公子竟是拿奴家当作人质么?”
    罗廷玉冷冷道:“不错,假如不是在你布下的阵法之内,在下便不屑使用这等手段了。”
    端木芙道:“罗公子本已泯去动手之意,何以突起杀机,竟大有不惜杀死奴家的决心?”
    罗廷玉仍然冷冷道:“此一时也,被一时也,时势不同,应付的手法当然也是两样了。”
    端木芙道:“罗公子可能告我形势有何不同么?”
    罗廷玉虎目中射出奇异光芒,迫视著这个黄衣美女,道:“是不是严无畏亲自到了?”
    端木芙讶道:“罗公子如何有此一问?”
    罗廷玉道:“在下问你是也不是,你爱答就答,不要反问我。”
    端木芙毫无惧色,美眸中也射出异乎寻常的光采,看起来生气勃勃,青春焕发,而又含蕴著一种热情。她道:“就算是老庄主来了,便又如何?”
    罗廷玉默默的凝视著她,但觉一股奇怪的感情,使他满腔杀机几乎泯灭,但理智又告诉他,万万不可表显出一点这种心思,免得为敌人利用,以致失去了这个脱险的机会。
    因此之故,他的面色仍然严厉如故。端木芙忽然软化,说道:“好吧,我告诉你,雷大庄主恰恰赶了回来,但严老庄主是否已亲自驾临此间,则不得而知了。”
    罗廷玉道:“那么依你的猜想呢?”
    端木芙道:“罗公子莫要迫人太甚,奴家已经节节退让,在今日形势之下,你应该感到满足才是。”
    罗廷玉点点头,道:“那么咱们走吧!”
    端木芙道:“你们不坚持释放宗大侠么?”
    秦霜波淡淡道:“我们出了这处树林再说。”
    她当先走去,宛如轻车熟路,识途老马,端木芙、崔阿伯在罗廷玉宝刀押迫之下,举步走去。杨师道一挥手,率了那六个年青高手,拥得上来,与罗廷玉会合,结成阵势,迅即向林外走去。转眼间已出了树林,但见朝阳遍照大地,近处是绿草如茵,远方是黛山含烟,使人感到十分宁恬平静。然而林外这一小群人,正在人海中的爱恨生死中打滚挣扎,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体认各自所扮的角色。
    罗廷玉高声道:“端木小姐,你若是把宗大侠释放出来,咱们就可以动身,履行那三日之约。”
    端木芙回头向树林吩咐过速速把宗旋带来之言,便回过头来,仔细端详这个有「刀君”
    之称的罗廷玉。在树林内,詹先生夫妇和阎充等,猛可发现在雷世雄身后的数人之中,有一个相貌威严,神情阴鸷的老者,正是独尊山庄老庄主七杀杖严无畏,忙忙上前恭敬见礼。
    雷世雄回头道:“师父,端木小姐随罗廷玉等人而去,如入虎穴,弟子期期以为不可。”
    严无畏不作声,一直用心聆听端木芙和对方的说话,直到他们出林去了,才皱了皱眉头,说道:“罗廷玉拿著刀对付端木小姐,心难两用,因此之故,识破了咱们师徒赶到之人,必是那个杨师道。”
    雷世雄等人都恭容聆听,不敢插口。严无畏又道:“此子才智内敛,深藏不露,究竟有多大气候,竟使人无从测度,因此之故,本庄得集中力量,对付此子,务期先取他性命,使罗廷玉失去右臂。”
    雷世雄道:“既是如此,咱们自然须得先以这杨师道作为第一目标,至于如何下手之法,假如师父没有特别的命令,弟子就请端木小姐设计。”
    严无畏道:“你错了,端木小姐不但不会杀他,反而会暗中维护此人。”
    雷世雄猛可一惊,道:“她何以会这样做?”
    严无畏傲然一笑,道:“她放过杨师道之心,正如为师前此放过了罗廷玉一般,都是在内心中发出敌手难逢之感,所以她会让杨师道暂时活著,以便有机会与她各施奇谋手段,争个高下。”
    众人都不敢不信,却又感到这道理难以置信。严无畏又道:“然而她的心情,对于老夫对付罗廷玉之举,微有妨碍,因此之故,世雄你不必通知她,尽你之力,先狙杀了此人。”
    雷世雄点点头,道:“师父还未示知是否准许释放宗旋,以及是否让端木小姐与罗廷玉同去?”
    严无畏道:“端木小姐本身武功虽然有限,但她才华冠绝当代,自保有余,不必过虑,同时她此举对你有益无害,为师指的是感情方面,换言之,她如若重返独尊山庄,那就必是你的人,决无贰心了。”
    他等如表示他允许此事如此进行,当下便有手下前去释放宗旋,雷世雄沉吟一下,道:“然则师父话中之意,竟是也包含有她一去不返的可能在内了?”
    严无畏道:“但她如是这样做,则妾身分明,本庄亦可以不再忌惮,放手去做了。”
    雷世雄面上不露声色,但心中却暗暗叹一口气,忖道:“假如我是女人,面临抉择,也定当选中罗廷玉无疑,至少他年少英俊,声誉高隆,武功又复强绝。”
    他越想就越感到自己在这一场情海之战上,已经遭遇到无可匹敌的对手,其结果非败不可。转眼间一个白衣卫士押了宗旋出来,雷世雄过去吩咐了一声,那霜衣卫士便将宗旋一直送出林外。
    宗旋恢复自由,上去与秦霜波、罗廷玉等人见礼道谢,端木芙高声说道:“我们走吧!”
    罗廷玉颔首道:“三日之约,转眼即届,本人可真得小心准备一下。”
    大夥儿转身行去,走了数里。吉祥大师突然向端木芙说道:“端木小姐,贫僧没有同行的必要,再说贫僧也须找个地方,蓄养体力,准备应战。”
    众人都停步看著他们,端木芙道:“不错,你本无同行的必要,但须届时通知你前赴某处地方即可,但我却要你同行。”
    吉祥大师道:“小姐之令,自应遵从,但贫僧是个方外之人,性喜清静,似这等江湖上的恩怨杀戳,实非贫僧所宜介入。”
    杨师道冷笑一声,道:“大师此言差矣,须知江湖恩怨,易沾难分,大师想从此跳出了是非圈外,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端木芙白他一眼,道:“这是我的事情,何须杨先生多劳伤神。”
    杨师道面色不改,道:“这就是江湖恩怨易沾难分之处,目下这位大师与敝上大有关系,在下自然可以插口。”
    秦霜波突然开口道:“吉祥大师,你原来当真是在西湖灵隐寺礼佛修行的么?”
    吉祥大师道:“是的,贫僧在灵隐寺已修行了三十载以上,诸位如有所疑,不妨到灵隐寺去打听打听。”
    秦霜波道:“这样说来,那一位支林师傅也当真是你的高足了?”
    吉祥大师道:“支林年方十二之时,便已随侍贫僧,如今已是四十出头之人,除了贫僧之外,没有第二个师父。”
    秦霜波道:“那么我试猜一猜,大师不想与我们同行,恐怕与令高足有很大的关系,对也不对?”
    吉祥大师道:“秦仙子这话似乎没有根据。”
    秦霜波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急匆的步声,紧接著一条人影从树后转了出来,竟是那支林僧。罗廷玉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僧,但见他长得黧黑粗健,看上去比吉祥大师似乎还老些,也没有吉祥大师这等阴柔文静的风度。
    他大步走到吉祥身边,道:“弟子真耽心赶不上师父。”
    吉祥大师著他见过罗廷玉等人,秦霜波向罗廷玉道:“这一位大和尚的剑法已得真传,我亲自见识过,因此我真佩服严无畏前辈,如何能网罗得这等高手助阵?”
    罗廷玉道:“严无畏乃是一代枭雄,在下与他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私心之中,仍然对他的雄才大略,极感佩服。”
    杨师道突然大声道:“端木小姐,假如吉祥大师不愿同行,咱们取消了这一场较量武功之约,也未尝不可。”
    端木芙道:“听杨先生的口气,似乎疑心奴家故意作此安排一般。”
    杨师道微微一笑,道:“在下岂敢认定是小姐的设计,但此地距那树林只有数里之遥,而且地势低下,四周皆是丘陵榛莽,正是伏击狙杀的最佳地点。”
    端木芙四眼一望,心中一惊,忖道:“这杨师道胸中所学,甚是渊博,兼之才智过人,心细如发,真是我端木芙的一大劲敌。”
    此时她忽然触动灵机,淡淡一笑,道:“依先生之见,便当如何才是?”
    杨师道道:“在下说出来,只怕小姐未必同意。”
    端木芙道:“奴家一定同意,你即管说吧!”
    杨师道惊讶地瞧她一眼,但并不询问,说道:“在下打算迅速趱行,却不许诸位探询所去之地。”
    端木芙点点头,道:“那么走吧!”
    奇怪的是吉祥大师这刻亦不提出反对,当下一行十四个人,折转方向,迳投西北急行。
    不过队伍出发之时,杨师道曾对排列位置加以干涉,最前面领队的是罗廷玉,其次是潘大钧等六名高手布成一个菱形队伍,杨师道本人居于此阵之中,后面是端木芙、崔阿伯、吉祥大师师徒,最末则是宗旋和秦霜波。
    从这个队伍看来,杨师道显然自知相当危险,是以布阵防御,以罗廷玉攻坚,以秦霜波断后。任何人细细分析这等阵势,都深信独尊山庄决计不会有此举动,这是因为一则端木芙在此一队伍之中,二则这个队伍拥有超等高手达三人之多。通常来说,罗廷玉和秦霜波走在一起,就算是严无畏亲自率人侵袭,也得三思而行,何况目下尚有宗旋及杨师道等人?他们在崎岖而树丛甚多的区域穿行,这种情形的路程,倘有六七里之多,但此一方向,已是最短的路程了,假如向别的方向走,地势将越发险恶。
    他们才走了十余丈,端木芙高声道:“杨先生,奴家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但我们可以边谈边行。”
    杨师道一时之间,测不透她有什么话要说,是以不敢大意放过,当下发出号令,那菱形阵立时现出通路,让端木芙及崔阿伯进入。
    端木芙与他并肩而行,淡淡一笑,没有作声。杨师道等了一下,才问道:“小姐不是说有所见教么?”
    端木芙道:“杨先生好说了,奴家一介女流,如何敢这般托大。”
    杨师道道:“然则小姐其实没有什么话赐教在下么?”
    端木芙道:“那倒不是,奴家甚愿向先生请问一声,在你心中,奴家算得算不得是一个劲敌?”
    杨师道沉吟一下,才道:“小姐此言含意深奥,似乎不仅止是这话表面的意思而已,可惜在下愚鲁,一时未能测透。”
    端木芙道:“那么你单单回答我这一句问话好了。”
    杨师道道:“在下纵然竭尽才智,也难以与小姐匹敌,内心中自然是以小姐作为无上劲敌了。”
    端木芙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奴家大胆再进一步臆测,那就是在杨先生的心目中,甚至可能把奴家当作目前的唯一劲敌,对也不对?”
    杨师道点头道:“下错,以目前来说,小姐正是在下心目中,唯一的劲敌。”
    端木芙淡淡一笑,道:“奴家果然猜中了,正因如此,奴家才特地前来提醒你一声,你目前的劲敌,其实并不是我。”
    崔阿伯也听得莫明其妙,忍不住插口道:“小姐这话不觉著与情理不合么?”
    端木芙道:“当然是听起来有点使人觉得奇怪,这才是高出于常人一著之处。”
    杨师道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在下虽是若有所悟,但假如端木小姐坦予赐告,那就更为感激。”
    端木芙道:“这又有何不可,奴家的意思是你我两人,在当今之世,虽然可以各竭才智,拚个高下,然而事实上当世之间,还有一个人大堪在行军布阵,以至设计斗智上面,与我们激斗的,这个人杨先生自然也很清楚,就是独尊山庄的严老庄主了。
    ”
    崔阿伯瞠目道:“小姐岂能以老庄主充作心中的假想敌手?”
    端木芙道:“他若是算计我,我自然不能束手不理,因此之故,我不能不警告杨先生一声。”
    崔阿伯越听越糊涂,问道:“假如老庄主算计你,却又与杨先生何干?”
    端木芙道:“当然有关系啦,因为严老庄主分明是想狙杀杨先生。”
    崔阿伯道:“如是这样,那就谈不到算计你了,是也不是?”
    端木芙道:“他自然是在算计我,因为此事他不让我知道,意思是怕我不赞成,所以迳行下手,等到木已成舟,我也无可奈何了。”
    杨师道道:“只不知严无畏何以会认为小姐反对狙杀在下之举?”
    端木芙笑一笑,道:“这一点不便奉告,杨先生自己花点脑筋吧!”
    她停了一下,接著又道:“假如我不是在杨先生身侧,相信这刻早就发生了这种暗器狙击之事了,如若千弩齐发,再加上一些淬毒暗器和火器,四面夹攻,想取杨先生性命,谅亦不难。”
    杨师道出了一身冷汗,忖道:“不错,假如我是严无畏,也一定先行狙杀了罗公子的最得力手下,以我们目前实力之强,只好施展狙击暗杀的手法了,但端木小姐何以维护我呢?”以杨师道之智,当然不会误会端木芙爱上了他,但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别的道理了。
    一路上甚为平静,全然没有一回应人:续上发言时间:1998六月08日,05点58分05秒丝风吹草动。走了十多里,已走上大路,那带头的罗廷玉,却迳自舍下大路,落荒而行。这一行十余人,抄近路又走上了官道,来到一处,道旁有几间店铺。罗廷玉领先走入一家酒肆,占了四个座位。
    罗廷玉、秦霜波、宗旋三人在一起,端木芙、崔阿伯和杨师道在一起,吉祥大师师徒是一座,余下六人又是一桌。这等安排,自然是别具用心,乃是杨师道暗中通知罗廷玉的。
    杨师道未入座以前,独自在酒肆外面,以独特的秘密方式,听取收集了一些情报。
    原来他们第二度踏上官道时,杨师道已和手下们取得连络,从此行去,一路都在己方布置之下。独尊山庄之人,不论是想用暗杀方式,或是大举明攻,都将遇到强大无伦的阻力。
    他入肆所收到最后的消息是:这间酒肆的两个伙计,其中之一似是炼过武功之人,来路不明。
    杨师道暗自想道:“独尊山庄在全国各地势力极大,这等大道通衢的酒肆,受到他们的控制,并非奇事,以目前的情势而论,独尊山庄察觉木城人手既多且强,无法派人伺机狙杀我们,那么一定转过念头,改用阴毒手段对付。”
    他的目光扫掠店内的两个伙计,有嫌疑的一个叫做老崔,果然举止矫健有力,不似平常之人。杨师道心中冷笑一声,又想道:“照现下的形势和时机,自然是用下毒的方法最妥,如是寻常毒物,我杨师道还不在乎,但严无畏乃是当今第一枭雄,所用之药,定是高手也难当得的。”
    他咀边泛起了一丝微笑,迅即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了倒出一颗丹药,吞入腹中,一面忖道:“我这粒聚毒丹能把天下任何至毒之物,聚集一起,能化则化,如其无法化解,两个时辰之后,可从粪便中排出体外,如今我先行服了药,就算严无畏本事盖世,能弄到极毒的药物,一时之间也莫奈我何。”
    直到这时,他才踏入酒肆,眼见端木芙和崔阿伯坐在一起,便走过去,施了一礼,说道:“端木小姐,在下承蒙爱护,暗中相助,心中感激之极,目下尚在路上,在下觉得仍然依靠小姐庇护为妙,只不知小姐会不会见怪在下贬低了你的身份?”
    端木芙简单地道:“杨先生请坐。”
    杨师道坐了下来,转眼一看,道:“此地距市镇尚有一段距离,行踪之人,很多都在此打尖,无怪生意如此之好了。”
    端木芙道:“虽是如此,我看此店所赚也很有限。”
    杨师道心中微诧,想道:“她分明是点醒我注意此店用上两个伙计之事,也无疑是指出其中一名伙计,可能是独尊山庄之人。”
    但他故意装出不解,道:“小姐对这一行不大熟悉,所以以为他们所赚有限,其实饮食这一行总有三成的利润,如以此处位置而言,纵是比城里略贵一点,也是应该,客人决不会见怪,因此之故,以这儿的生意来说,一定很有赚头。”
    崔阿伯也点头道:“杨先生说得不错,我刚才随口问过价钱,虽是不比城里价贵,但也绝不便宜……”
    正在说时,酒菜已经端了上来。那伙计还在每人的□中给斟满了酒,杨师道举起酒□,说了一声「请”,已送到唇边。
    端木芙似是没有听见,目光垂视酒□,她既没有表示,杨师道可就不便自饮了,当下道:“端木小姐,在下敬您一□。”
    端本芙缓缓抬头,明亮的眸子中,含蕴著疑惑之色。杨师道晓得她正在怀疑自己到底知道不知道酒中可能有古怪,正因她一时未能确定,所以迟迟不作声。到了这时,他才敢乐观起来,认为在一回合的斗智当中,他已占了七八成的优势,或许能击败她。
    要知端木芙掩护他之举,已是斗智之战中,赢了第一个回合。杨师道如若不能出奇制胜,扳回败局的话,他以后就更无法与端木芙再斗了,这正是他何以不惜冒生命之险,也要饮那□毒酒之故。早先他吞服「聚毒丹」之时,只不过是猜想对方可能下毒而已,他目下见了端本芙迟疑之态,已证明此一想法不错,他手中这一□酒,必定有毒,任是第一等英雄好汉,饮下此酒,也难逃一死。
    端木芙缓缓道:“杨先生这等举动,生似是尝酒之人,使我甚感奇怪。”
    杨师道回了一句双关语,道:“在下本来罕得饮酒,但今日能与小姐同席,并蒙你照顾,心中太高兴了,所以非乾了这一杯不可。”
    端木芙眉峰微蹙,道:“杨先生且莫太高兴了,我们是敌而非友,你喝过这一杯之后,很可能……”
    她话未说完,杨师道已笑著插口道:“端木小姐,在下是先乾为敬,请!”
    他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之酒,伙计老崔大步走过来,随手又给他斟满了一杯,迅速又退了开去。
    端木芙的眼角余光已见到老崔一直退出了店外,心中叹一口气,忖道:“老庄主用尽手段心机,定要杀死此人,我如是明著阻止,老庄主势必翻脸,此人虽有多智之名,却无多智之实。”
    那个老崔分明是下毒之后,眼见得手,赶快退走,免得杨师道毒发之时,罗廷玉等人必定抓住他。他迅即出了店外,急急逃离此地。
    酒肆内的杨师道若无其事,仍然斟酒而饮,端木芙突然伸手,按住他的酒杯,很温柔地道:“杨先生,我也许是多疑,你可觉得身体不适么?”
    她说这句话时,距他连乾两杯的时间不到一阵工夫,假如药性毒而不急,自然尚有解救的机会。
    杨师道一怔,瞠目望著这个少女,心想:“怪啊,以她这等才智超世之人,如何会这般温柔?”
    原来世上大凡是极聪明之人,定然会流于冷酷。这是因为极聪明之人,往往看透了人情世故,对人对事,都看到真象,所以较为理智冷静,不大动感情。不知底蕴之人,便以为他们赋性冷酷了。
    端木芙的温柔,却是杨师道完全没有料到的一著,在这一场斗智之战中,也著著想过,无有遗漏。独独这一点。他却没有防备,以致当时有如城堡被攻破了一角,极是难以堵塞得住。他楞了一下,才摇摇头,道:“谢谢小姐关心,在下身子一向顽健,倒也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他这么一楞,端木芙何等千伶百俐,立时晓得自己竟是白耽心了,并且也明白这一仗输给对方,又气又恼,面色一沉,道:“很好,杨先生养生有道,看来以后别人根本不必白费心啦!”
    她这话告诉杨师道说,从现在开始,她不再过问严无畏设法杀他之事,崔阿伯道:“这就奇了,他不是好好的么,小姐你耽什么心?”
    端木芙哼了一声,道:“那也说不定,假如有人念动咒语,说不定可以把他当场咒死了,杨先生信也不信?”
    杨师道心中一凛,忖道:“她莫非炼就邪术,真有念咒杀人之能,即使不然,她是何等人物,岂有轻易发言之理,那一定也是话中有话,别具用心的了。”
    他赶紧集中脑力,用尽所有的智慧,推敲端木芙这句话的含意。要知杨师道乃是罗廷玉的第一谋士,学问渊博,天资盖世,实是当代的奇才。似他这般人物,那端木芙淡淡的一言,便能使他如此紧张,论将起来,端木芙也应感到骄傲的了。
    杨师道沉吟了一下,拿言语试探道:“在下尝闻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姐这话,在下不敢说其必无,但这以咒语术□杀人之事,岂不是与古圣之训,大相违背?”
    端木芙心知他特地□古圣贤来作挡箭牌,当下淡淡道.「古圣先贤之训,未必尽合时宜,所以才有『尽信书不如无书』的话,可见得典籍上的学问,启迪智慧则可,若是条条古训都遵照而行,定然行不通的。”
    杨师道:“在下只是说,古圣孔夫子对神怪之事的见解,乃是如此,并非说他说的话,咱们定须条条遵从。”
    他们皆是奇才杰出之士,自然不是圣贤之训所能限制得住的人。是以在那个极为尊崇儒家的时代,他们仍然敢发表这等大胆的言论见解。
    要知自古以来,大凡是天下俊发之士,见解行事多半会超越于常规之外。例如宋代的天才苏东坡,所作的词曲,就往往逸出音律的限制,后人称誉为:“曲子缚不住”
    。
    因此端木芙的答话,杨师道不但不吃惊,甚至不能不表示同意。
    端木芙道:“他是他,你是你。我只问你,信不信有这等奇事?”
    杨师道被她著著进迫,已不能推托,只好说道:“假如别人跟在下说:我能咒死你,小姐你猜在下如何回答?”
    端木芙道:“我不爱猜你的想法。”
    杨师道只好道:“在下一定决然回答说,绝对不信有这等之事,然而这话若是从小姐口中说出,在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立刻回答说不相信。”
    端木芙冷冷一笑,道:“换句话说,假使没有时间给你考虑,你只好相信了。”
    杨师道叹一口气,道:“不错,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直到此时,双方的斗智又迈入另一阶段,初步是端木芙占尽了优势,看来这一回合,杨师道已无招架之力了。
    端木芙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告诉你吧,我还未学会以咒语杀人之术,不过我此刻如若存心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认为如何?”
    杨师道透一口大气,道:“这却是在在下预料之中,不足为奇。”
    端木芙还未表示意见,崔阿伯却已大为不服,插口道:“假如这是你预料之中的事,必有理由。老朽请问一声,其理何在?”
    杨师道道:“目下尚是严无畏未罢手对付在下之时,因此之故,端木小姐既能救了在下,自然也可以利用严无畏安排毒计,加强效力,取我性命。”
    崔阿伯听了,可不能不服气,只好闭口。他至此心中方肯承认杨师道此人,实在是端木芙罕有的劲敌,才智之高,不在端木芙之下。
    突然间一阵急骤蹄声,远远传来,一听而知是向这边驰来。
    杨师道长眉一皱,提高声音,道:“端木小姐,来人乃是一个单身女子,显然具有上乘武功,只不知是贵庄中的什么人?”
    原来杨师道一直接到手下以各种隐秘暗号传送到的消息,是以得知来人是个单身女人。
    他藉著向端木芙询问,故意提高声音,使罗廷玉、秦霜波和宗旋等人都听见,提高警觉。另一方面,他也是向端木芙显示实力,让她晓得翠华城力量雄厚,能人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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