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针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气宇轩昂动芳心
    孙玉麟反而有点不能置信,道:“你这话可是当真?你已下了决心么?”凌九重傲然一笑,道:“当然下了决心啦!”
    孙玉麟忍不住道:“然则你可曾考虑到我也许不会再回来的可能性没有?此举真是绝大的冒险行为呢!”
    他口气之中,大有“勿谓言之不预”之概。
    凌九重道:“我考虑过了。”
    孙玉麟道:“那么你竟是认为我不会这样做么?”
    凌九重道:“是的,我认为你不会这样做法,根本上假如你想脱身,只须对我的安危不加理会就行了,何须等我理在地下,方施毒手?”
    孙玉麟沉吟一下,道:“这个推论的道理相当坚强,好吧,我告诉你,我此刻当真毫无害你之念。但以后如何,连我自家也不敢肯定。”
    凌九重道:“那就试一试看。”
    孙玉麟不再说话,回身行去。少顷,找到一个坑洞,相度过甚觉合适,当下便把凌九重叫来,让他自己看看。
    这个坑洞长约一丈,底下尖窄,恰是最理想的形势。孙王麟说道:“我得到那边去搬运泥土,假如你不改变意思,那么你就躺下去!”
    凌九重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蹒跚地躺下去,行动之间,颇见根困。
    孙玉麟在他身上架上许多树枝,有粗有细,两端搁在左右的斜坡上,以免重量会完全落在凌九重身上。
    之后,他又搁下许多于技枯草,又铺上树叶。这才迅快到数文外一个土堆,搬运泥土。
    不久,这个六七尺深的坑洞,完全填平。最上面的一层,当然加上树叶和枯草,使人看不出来。
    坑洞填好后,孙玉磷还在上面用力踩了几下,认为一切都十分妥善,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最后,才细心地把野草树丛移过来,掩蔽一截突出于地面的竹管。这根竹管,乃是凌九重呼吸的唯一通路。
    当然凌九重将尽量以内家龟息之法,减少呼吸,使整个人不论是精神或肉体方面,皆进入休止状态。但由于他受到伤势的影响,所以功夫大打折扣,本来三五天不成问题之事,目下却只能熬个一天半天。
    换言之,孙玉麟必须得快赶回来救他,越快越好,如果迟了,也许凌九重已经被那沉重强大的压力压死了。
    孙玉麟看一看四下,已无破绽,当下透一口大气,心想:“这个骄傲自大的家伙,总算是自地面消失了,从今以后,只要他自己不泄露,天下永远无人得知凌九重已被活埋的秘密了。”
    他弄干净身上的泥土污痕,这才迅即向返堡之路奔去。
    越过一座山谷,突然间四道人影出现,皆是无声无息的扑到,形成了非常严密的合围之势。
    其中之一正是早先的蒙面人,他冷笑一声,道:“孙玉麟,你虽然计谋多端,但这回何想逃得活命。当然啦!还有那凌九重,亦别想漏网。”
    孙玉麟心头一震,道:“这话不错,我猜这回我们都得陷入罗网了。”另外一个身量高大,头蒙黑布之人说道:“咱们先收拾了这厮,再谈不迟。”
    孙玉麟陡然间升起了一丝希望,想到:“我本以为他们已窥见我埋起凌九重之事。但听这大汉的口气,却又似乎没有看到。因为假如他们已经窥见,凌九重业已完全动弹不得,则他们大可说出此事,绝对不必提防凌九重会逃得掉啊!”
    此念一生,最先掠过心头的反应,就是设法探一探他们的口风。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道:“诸位且慢动手,咱们谈一谈交换条件如何?”
    那蒙面人哑声而笑,其余的人,都好像很可笑地连连摇头。
    孙玉麟冷冷的道:“你们如若得知我的交换条件,你们就不会哑笑了。”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蒙面人道:“那么你不妨透露一两句来听听。”
    孙玉麟道:“我可以用人命来换人命。”
    这一句话他随口说出,意思相当含糊。但话一出口,他自己暗吃一惊,付道:“原来我一直忘不了遗弃凌九重之事。”
    对方的四人,位置站得非常巧妙,不论孙玉麟攻向哪一方,其他的三人皆能及时呼应,把他牵制得死死的,难以突围而出。
    此外,从这些人的身法动作上看,毫无疑问是功深力厚的高手。孙玉麟即使再自负,也不敢以一敌四。
    那个身材高大之人道:“别作梦了,你拿谁的命来换价的命?”
    孙玉麟随口胡诌,道:“咱然是拿凌九重之命,换我自由了。”
    那人冷笑一声,表示他的话很无稽。但那个高瘦之人说道:“这样做法对我们有何益处?你不妨说明一下。”
    孙玉磷道:“我不会说话,但凌大重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对不对?”
    对方炯炯的眼神,好像想把他看透一般,过了一会,才道:“凌九重绝对逃不出我们的罗网,你此一建议,无法行得通。”
    孙玉麟道:“也许你们说得对,但要知我孙玉磷并非是庸碌无能之辈,假如你们欺人太甚,定要置我于死地。我负隅顽抗之下,仍然有法子使你们付出很惨重的代价。”
    他之所以一直与对方胡扯,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想获得逃生的机会。
    正如前文说过的,须得看凌九重是否有落在对方手中的可能而定,假使对方根本知道凌九重已深埋地下,则他就再无牵累,突围时,形势大大不同。
    除了这个主要原因之外,还有一件也是非常重要的,那便是这一群蒙面高手的出身来历。
    如果他孙玉麟查得出这些人的来历,际此各家派都派得有人马在此之时,建此特功,以及表现出他超世绝俗的能力,无形中奠定将来领袖天下武林英雄的第一步基础了。
    他的野心和抱负,乃是李天祥真人所激励起来的,在以前,他已对于“南霸天”这一外号,感到非常的自负和满足了。
    天上间有不少事情,足以使人连想也不敢想的。在武林之中,谁敢狂妄自傲的生出领袖天下武林英杰的念头呢?
    但现在孙玉俄居然动了此念,并且已鞭策自己,开始向这高不可攀的理想进军。在他的一生中,这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面前这一群人,个个都能把本来的面目蒙蔽得很好,外表上怎样也看不出一点破绽。这当然是一个非常非常棘手的难题。
    目下不但是他侦查敌人来历的好机会,同时也是他个人的生死关头。这一群高手,行踪如此诡秘隐密,又带有邪恶的性质,实在是至难应付的对手。他孙玉群如果没有惊人的奇谋,只怕万万逃不了一命。
    他对对方的话,不予置理,转眼向其余的人扫瞥一匝,朗声道:“这一位想必是诸位当中的领导人物了,因此之故,他的一切决心,皆与诸位安危有关。既然他认为凌九重必定落网,别人亦深信不疑。然而事实上呢,他一定捉不到凌九重,由此可知你们如果通通信任他的话,必将要出岔子,正如他这一回对凌九重的判断一般。”
    他的话固然十分耸人听闻,可是也不易使人相信。但见这四个蒙面敌人,除了那个身材高瘦,似是首领的人之外,其余三个,莫不连声冷嗤。
    孙玉麟提高声音,道:“难道我孙玉麟这般幼稚,会乱说一些儿戏之言么?现在我马上举出一个例子来证明。”
    他故意停歇一下,以便这些话发生更大的力量,然后才道:“火刻你们已派出三五名高手,悄悄在那边缉捕凌九重,对不对?以你们想来,凌九重已身负重伤,即使尽力逃走,或是躲藏起来,亦将在指顾间,落在你们手中,我这话可没植错吧?”
    对方没有人做声,因此孙玉麟又道:“称们所以容许我略苏到现在,自是打算等到接得已捕获凌九重的暗号,才对我下手,这一点我决不会猜错的。”
    对方四个人静得像石头一般,八只神光充足的眼睛,集中在他身上。
    孙王群冷笑道:“可是你们至今尚未捕获凌九重,而我也得到我所想知道的事了。”
    那个高大的蒙面人沉不住气,喝道:“什么事?”
    孙玉麟道:“别害怕,我不是已知道你的姓名来历,而是知道你们永远也抓不到凌九重了。”
    他得意地敞声大笑,举手向东方指去,又遭:“你们不妨看看,那就是我孙玉麟亦不会丧生在你们手中的证明了。”
    这孙玉麟的话如奇峰突出,波澜变幻,内容太以惊人,也使人不暇思索。因此,以这些经验老到的高手们,这时不由得转眼向他所指之处望去。
    孙玉麟更不怠慢,胸前的五口飞刀,一齐发出。其中三口分别电袭左右和后面的三名强敌。
    另外两口飞刀,加上他手中的长刀,宛如惊雷狂飚般向对面的敌人攻去。
    他的“五指飞刀”乃届武林一绝,即使是武功高如许公强、扈大娘,对他这一手绝技也非常的忌惮。此时但见刀光如闪电四射,其中有两人竟躲不过,被飞刀伤了。
    他对面的敌人,正是那个身量最高大之人,被他一片刀光卷到面前,为之手忙脚乱,一面挥刀封架,一面迅快闪避。
    假如孙玉麟一心一意要对付此人,则这一偷袭,纵然不能把他立毙刀下,也能使他重创不起。
    目下他只想逃生,所以放过了大好机会,一运从对方身边掠过,刀尖划过了他的胳臂而已。
    他放步绝尘飞奔而去,竟能及时赶上两柄飞刀,出手捞住,插回皮带上。
    他这一突出对方的包围阵势,一条性命,等如捡了回来。就算敌人赶上来,但只要边打边逃,定可返回天罡堡去。
    他翻过一座山头,回头望时,敌人已失去了踪影。当下端一口气,略略放缓了脚步。
    他晓得只要翻过另一座山岭,就可以安返天罡堡。而以他的脚程,不要多少时间。
    但见他倏地窜入了树丛中,估计四方八面都看不见他了,这才细心地查看周围的地势,一面想道:“我已大约知道对方的阵营中,有些什么人物了。但如果能把为首之人的来历查出来,方有足够的资料,进一步去撕毁那些暗中为非作歹之人的假面具,并且才有法子设法击垮他们。”
    他已看定了如何离开这一处树丛,而又不致被高处了望之人看见的路线。
    不过他心中念头尚未转完,是以还未付诸行动。
    他小心地想道:“目下是千载一时的机会,我潜返来路,侦察这群敌人动止,方有查出那首领来历的希望,如果返回天罡堡,固然非常安全,但也就失去绝好的机会了。”
    此念一决,他就伏身窜出,利用起伏的地势,以及树木山石等掩蔽身形,往回路潜行而去。
    他略略绕了一点圈子,走了一会工夫,已可以望见刚才被困之处。但那边却没有人影。
    他的目光慢慢的移到右方耸起的山崖上,但见崖顶是一些巨大的岩石,也看不出有人隐伏。
    峦山寂寂,朝阳已遍照大地,清新的山雨,使人感到山间的景色,更为清幽可喜。
    孙王群盯住崖顶那片岩石,付道:“假如这些人尚在搜索我和凌九重的下落的话,一定就在那上面聚集。”
    当下又绕路向山崖走去,一路上保持警诫几乎都是佝倭俯身而行。
    现在他已悄悄的向山崖攀上去,他有时像兔一般,从这一树丛窜到另一处。有时却学蛇行,在丰茂的野草中滑动。
    不久已距崖顶不远,尚幸未被敌人发现。他越是迫近崖顶那一大片巨岩,就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此地不但是敌人的聚集处,只怕也是连日来匿藏的地方。
    孙玉防停在草堆中,距那片巨岩,只有三四丈远。使他伤脑筋的是一时之间,查看不到出入的门户。
    他看了一阵,双眼一亮,原来在一块高约文许的石后,转出一个人来。但见此人一身劲装疾服,背插利刃,面上并无遮蔽。
    孙王麟一眼就看出了此人身份不高,同时也看出他并非一般的江湖人物,而是某一种邪恶门派的手下。
    只见他迅快的在周围巡视一匝,然后轻登巧纵上了一块巨宕,在缝隙间躲下,向下面了望。
    孙王麟心中感到好笑,付退:“此人虽然居高临下,足以看见崖下一大片山域,视界甚是广阔。但以我看来,他的主子一定不是要他向下面了望,而是要他向我这边监视。假如有人潜了上来,必难逃过他的耳目。”
    这个想法是因为这人现在才出来,假如这儿乃是他们的根据地,则防守方面,决计不会如此疏忽的。
    以孙玉麟的猜想,敌人在洞内或别处必有可以了望崖下的地点,现下这个人被派出来,只是看守着这一面的空间而已。
    这当然是大胆的假设,目下已无暇慢慢求证了。他从草中滑出来,提气轻身,一下子就掠过这三四丈阔的空旷地面,到了岩边。
    目下岩顶之八,已没有法子可以看见他了。孙玉麟唯一须要提防的,只是底下的敌人而已。
    他探头向两块石后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石后有一个洞口,高达六尺。外间这块石头,宛如屏障一般,使人无从得见这个洞门。
    洞内寂然无声,孙玉麟判断这个石洞里面地方一定不小,所以毫不迟疑,闪身奔了过去。
    洞门内是一条五六尺宽的通道,七八步后,便是一个转角。因此,外面固然不能望见洞内情景,但洞内之八,亦无法瞧见外面。
    他在转角处屏息而立,因为此时里面传出了人声。
    那是一个人在发号施令,只听那人道:“询问正东方这一路可有发现,如无所见,改向南边搜索。又命南方这一路往东移,形成堵截之势。然后叫中央一路,向他们那边按去。”
    一个响亮的嗓子叫道:“是!”
    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孙玉麟一面游目察看洞顶,一面分析这些号令的意义。
    他想道:“照这种情形看来,他们发号施令,大概是用旗语传达,再不就是利用镜子反射阳光,闪动之时,订有暗号。这个发分之人,正是早先那个高瘦的家伙。此人不但颇有计谋,武功更是高明不过。早先我那三口飞刀,两口奏功,独独对付他的一口落空。哼!此人如若不除,必定是比许公强更大的祸患。”
    这话并非凭空捏造,因为第一点,他的组织可以容纳萧春山这等下五门人物,亦即是现下已知道的峨嵋高手陈静江,可见得他的组织中;藏垢纳污,最是可怕不过。
    其次,他可能勾结一些武林正派高手,为他所用,最终目的,自是不外从任何入手中,夺得“丹凤针”。
    要知目下武林主要家派,在李天祥主持之下,结合为一股非常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一则用以沫除许公强,二则也是为了“天罡二宝”。在这等情势之下,除非有人能纠集许多高手,形成另一股力量,方能觊觎“天罡二宝”。
    这个高瘦的蒙面人,居然做到了这一点,孙玉麟念及此,焉得不惊心动魄!
    忽听那人又道:堡内可有消息?孙玉&返回天罡堡了没有?”正在此时,外面步声察察,有人从洞口走来。
    这时孙玉麟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洞外那人,很快走到洞口,低低说了一声“人之初”。
    这句话必是他们的暗号,以便洞内之人晓得是自己人,不致发生误会。
    果然那人随即大步走入洞内,一身劲装,手按佩刀,步伐矫健有力。
    此时洞内的狭窄通道,已失去了孙玉麟的影子。他业已跃起身子贴在洞顶的凹处,动也不动。
    这是他老早就看准了的唯一可以匿藏的地方,虽然不是很安全,但已是没有法子中的法子了。
    孙玉麟不敢睁大眼睛,为的是恐怕眼睛反光,使对方察觉。他眯成一条细缝。却非常留心的观察这个人的一切,包括他的面貌举止和服装兵刃等。
    此外,他也耽心对方发觉,所以已运集功力,万一对方目光向上面瞧看,他将毫不犹疑的扑下去,施以无情的突袭。
    因此孙玉麟的内心实在很紧张,注意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那人一直走入去,转个弯,便不见了。
    洞内传出说话之声,劲装大汉道:“启禀山主,属下刚刚接到飞鸽传来,那孙玉磷还没回到堡中。”
    那个被称为山主的蒙面人道:“若是如此,他一定还在那边,咱们快点召众追去,或者可以找到他。”
    他随即发出号令,叫手下召回各路人马。又道:“咱们现下尚有多少人在这儿?”
    一个人应道:“此处只有四个,外面两个。”
    那山主道:“好,通通出动,追去瞧瞧。”
    顿时一阵纷沓步声起处,先是两个劲装大汉领头奔出,接着就是那个蒙面山主,率了两人,随后而出。孙玉麟紧张了一会,眼见这些人都从脚下经过。出洞去了,这才暗暗舒一口气,又等了一下,估量敌人已经走远,便飘身落地。
    他寻思道:“此处既是秘密巢穴,我何不趁此良机,加以搜查,或者可以查得出很多秘密也未可料。”
    于是轻轻往洞内走去,过了转角。但见那一座颇为宽阔高敞的窟室,光线也相当明亮。
    除了这一宽大的地方外,大概尚有可供睡眠的较小洞窟。
    孙玉麟步入去,放眼打量了一周,突然间回身疾然向洞外奔去。
    他才一出洞外,两把大刀迎面攻到,凌厉异常。
    孙玉麟大刀一挥,“当当”两声,架住敌刀,身形一矮,像一缕轻烟打两人当中窜过去。
    可是又有两口长刀攻到,由于他乃是窜逃之势,难以施展奇奥刀招,登时被这两把长刀,迫得硬生生煞住去势,非常狼狈地招架。
    对方这一记双重封锁手法,非常漂亮,连孙玉麟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说时迟,那时快,早先那两口长刀,已从背后攻到。霎时间刀光四起,把他围在当中。
    他们是在洞口的石屏侧边激斗,孙玉&四面受敌,又没有足够的空间得以放手拼搏,感到非常束手缚脚。
    洞口出现一个蒙面人,隐森森的冷笑道:“孙玉麟,我明明没有一点声息,如何能惊动你,使你及时遁走?”
    孙玉麟用尽一身本事,勉强敌住这四名劲装大汉,听了这话,不由得雄心陡起,长笑一声,道:“只恨我自家醒悟得太迟,你明明已提防我潜伺附近,所以使用诡计,看看我会不会人洞搜索。你的破绽出在设法说明人数,使我以为你们真的倾巢而出。事实上你既是主持之人,焉能不知有多少人在此?”
    那蒙面人几乎要击节赞佩似地说道:“好灵活的脑筋,唉!可惜我没有法子收用体这等人才。不然的话,何愁霸业不成?”
    孙玉麟被那四名刀法精熟,功力深厚的劲装大汉,攻得险象环生,一时没法回答。
    只听那蒙面人又笑道:“孙玉&,你纵然武功超卓,才智过人,但我这些手下,背受过特别训练,擅长联手围攻之术。加以这儿的地势,早经研究过,对你非常不利。因此,你目下已是笼中之鸟,决计逃走不了,依我看来,你何不弃刀投降呢?”
    孙玉麟的雄心有增无减,斗志越昂。但表面上他仍然未有改变,似是作垂死的挣扎而且。
    他已经迅速计算过得失利害,筹谋死里逃生之计,虽然机会不大,但总比死于当场,或者束手就缚的好。后者虽然暂不丧命,但被称为“山主”的蒙面人,一上来已透露过口风,深以不能用他为憾。换言之,他投降也是活不成的。
    只听那蒙面人又喷喷赞道:“好俊的武功,今日须得死在我手中,实在太可惜了。”
    孙玉麟仗着深厚的功力,强攻硬砍,把敌人的圈子追松了一点,高声道:“本人自从踏入江湖,日日刀头放血,这生死二字,早就忘了。因此今日死于此地,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只恨不知你的姓名,似乎死得太以糊里糊涂而且!”
    那蒙面人道:“这是秘密,你这回已经死定了,告诉你也不妨。”
    孙玉峰道:“如果你敢告诉我,我当真是死而无怨。”
    蒙面人仰天一笑,道:“当然会告诉你,但须得等你倒在血泊中,再无反抗之力,那时自然会告诉你。”
    孙玉麟突然间大喝一声,刀光决荡飞射,只一转眼间,已冲了出去。
    然而仍旧有两口长刀攻到他背后,一左一右,齐齐砍中孙玉麟。
    但见这个年轻轩昂的侠客反而冲得更快,指顾间已跃出六七丈之远。远远望去,但见已出现血。
    孙玉群早已算定定须挨上两刀,方能脱困。在他考虑中只要不是伤得走不动,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果然一如他所预期,脱出重围。但前面一定尚有伏兵,而那蒙面人自然亦不肯轻轻放过,必将卸尾穷追。
    因此他定须毫无阻滞的冲过那一关,否则就会被蒙面人赶上来,其时纵有千谋百计,亦难逃活命了。
    他快如闪电般向下崖之路奔去,果然前在树丛中跃出两人,挡住去路。
    孙玉麟照样冲去,可是有两道闪光,比他快几倍,分向那两名劲装大汉射去,快得无法形容。
    那两人尽力往侧边跃闪,由于双方相距尚有两文四五,所以他们不但可以毫无问题闪开,还有足够的时间合拢来,再度拦阻孙玉麟去路。
    他们晓得只要阻得孙玉麟一下,后面追兵赶到,即可把此人当场杀死。
    因此,他们亦是满怀凶悍之气,准备不惜伤亡,也要挡住这个敌人。
    眼看那两人已经闪开,让出足够的空间,可容两道闪光通过。
    谁知那两道闪光突然一歪,好像有人拨动一般,改向两人所站的方向射去。这一回距离已近,又是完全出人意料之外的变故。那两名劲装大汉念头也来不及转,胸口已各多了把刀柄,锋刃完全刺入心脏部位。
    他们惨叫了半声,一跤跌倒。孙玉麟业已掠过了他们,头也不回,如飞而去。
    那蒙面人接着也掠过两名手下的尸体,紧紧钉住孙王麟的背影穷追。他也是连看也不看那两具尸体一眼。
    孙玉麟虽然没有回头瞧看,但从身后敌人紧追的情况中,已经晓得了这个敌人,实在厉害异常。
    他一面尽力奔逃,一面想道:“此人竟不曾停步查看部下受伤的情形,一味以批杀我为重。可见得此人心性袅毒,是个只求成功,不择手段的魔头。”
    他脚下飞奔如故,接着又想道:“他之所以敢穷追不舍,主要的是看准我飞刀完全用完。其次,我背后受了两处刀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竭力奔窜的话,流血过多,很快就会不支被擒了。”
    现在他的命运,似乎非常的恶劣暗淡,死神的魔影,业已笼罩在他头上。
    在荒山之中,唯一对他有利的是地形复杂,视线无法及远。因此,孙玉麟竟逃走了数里之远。
    在这一段路程中,那蒙面人如果不是几次停下来查看血迹的话,孙玉麟早就被强敌追上杀死了。
    他跃下一片土崖之后,突然双膝发软,几乎栽跌打滚。
    这是至为严重的警告,显示出他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呈现不支。孙玉俄是何等聪明之人,至此已经晓得死在旦夕。就算能躲藏起来,暂时满过敌人,但由于一路不断的滴血,敌人必可循迹追到无疑。
    他又支持着奔了两里许,头脑已经发昏,猛然间从一片陡峭的山坡失足滚下去。一下子已翻滚了十余丈,然后停止在茂密软绵的草丛中。
    孙玉麟神志尚清,可是已因肉体上的创伤疲乏,使他斗志完全消失。但觉四肢比铅还重,抬不起来。
    还好他乃是仰面向天,因此,他仍可以睁大双眼望着蔚蓝的天空,以及悠悠的白云。但他的心情,却是非常们然,暗念自己志比天高,很想在这世间大大的闯一番事业,谁知才略略出头,已遭杀害,这正应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两句诗了,叫他焉能不满腹幽恨惆怅。
    身躯左方忽然发出声音,一忽儿已移到切近。然后,在草尖上出现一张面庞,向他俯视。
    孙玉磷见了这张面庞,几乎连眼珠也突出眼眶外,但觉这真是难以置信之事宛如堕入梦中一般。
    原来这张面庞,正是眉目如画的云散花。她已是他深心中无法片刻忘记的人物。更何况是在此时此地出现,更加觉得她如梦如幻,不敢当着真事。
    但那张美丽的面庞却绽出异常动人的笑容。接着轻轻道:“还好,我本以为体伤重不支,因而身亡了呢!敢请你还保持神志清明。”
    孙玉麟开口说话,却只能吐出微弱短促的声音。因为他一则体力亏耗已尽。二则他还在喘气。
    他道:“看见了你,真是好像在做梦一般。但你快点躲起来,敌人马上追到,那时连你也逃不过摩手。”
    云散花道:“不要紧,只要对方不是鬼魅,我就能与他周旋,至少可以排上三二百把,你的伤势严重么?可曾伤了筋骨?”
    孙玉麟道:“筋骨倒是没伤,但气力已用尽了,唉!不是我长他人志气,你一定敌不过那个对头,我请求你快点走吧,我自有保存性命之道。”
    云散花道:“没伤筋骨就行啦!”
    说时,从怀中取出一个银制的药企,还有一个小瓶。先从盘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他口中,接着把瓶塞打开,顿时一阵酒香,扑火孙玉麟鼻端。
    当她把瓶中的液体倒人孙玉麟口中时,果然是酒,非常香醇依冽,入口便化作一股热气,直达丹田。
    她把他扶起坐好,一面包扎伤处,使之不再淌血,一面道:“你怎么活命法?降敌以苟全性命么?”
    她的口气轻描淡写,但这话却锋利如刀,使孙玉麟生出难以招架之感。
    云散花又遭:“你仔细听着,等我替你包扎好,你就挪到那边躲藏,尽量调息运功,以便恢复体力。敌人跟踪追到之时,我先出去抵挡一阵。你可乘机逃走,他无法分身,一定捉不到你了。”
    孙玉麟道:“我不太担心自己,倒是你的安全,十分可虑,况且你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返堡相见。我事后不知你的安全,一来心头挂念。二来因而大受威胁,不敢进行调查报复。
    因为怕你已被活擒,我有所行动,他便杀你泄忿。”
    这话也言之成理,云散花抿嘴一笑,道:“你少管我担心吧!我擅长逃遁之术,若我有心逃走,那厮再高明些,也休想捉住我。”
    孙玉麟晓得她心意已决,难以拗逆。当下仗着丹药和酒力的刺激,奋起精神,说道:
    “这样好不好?咱们一齐走吧!好在我已恢复了体力。”
    云散花道:“不行,那赵老伯的仙酿,以及我的丹药,虽能助你振奋一时,但终究有限。假如你现下调息运功,功效可以增加无数倍。因此,若是依照我的安排,你走可平安返抵天罡堡。俗语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身体性命就是青山,必须留存,方有可为。”
    她已包扎完毕,便推他往后面移去。
    孙玉麟不好意思峻拒,但又实在不愿由她涉险,独自担承起如此重担。
    移过六六尺,云散花正要走回原地之时,孙玉磷道:“云姑娘,你的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但假如咱们能合力诛杀来敌,岂不是上上之策!”
    云散花道:“假如你未曾受伤,我倒是很有信心,可以与你联手击败任何强敌。”
    孙玉麟雄心大炽,挺胸道:“这就行啦!在下也有信心在体力耗尽以前,击败那敌人,当然必须你有全力相助才行。”
    云散花道:“不行,这个敌人我不想杀死他。”
    孙玉外大感意外,道:“为什么?莫非他与姑娘有很深的渊源?”
    云散花插头道:“没有,那人是谁我还不晓得,如何会有关系,我的立场与你不同,由于那些人对我不好,硬栽我得到‘丹凤针’,变成了敌对之势。因此,”你们的敌人,越是强大,我就越发安全。当然,也可以借他们之力,出我的怨气。此所以我不会帮你杀死对方的。你现下可明白了?”
    孙玉历哦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在下已不便多说,堡中之人,确实对不起你。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奉告,那就是这个对方,包庇一个采花贼,险些害了余小双姑娘。后来李真人出奇计,用余姑娘作饵,让她到深谷出浴,果然诱得采花赋人谷,详情没有时间多说,总之,这一批人不是好东西。姑娘不可与他们联合。”
    言外之意,乃是提醒她提防被淫贼采了花去。
    但云散花似乎没有注意到,急急问道:“余小双已经痊愈了?”
    孙玉麟道:“是的,她报回堡中,第三日就好了。”
    云散花脑海中闪过一个年轻男子的形像,心想:这样说来,他一定已得到“丹凤针”
    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好些人中的毒都被解了。当然他一定是冲着自己,才解救与她同行之人,殊不知此举,竟反而使她蒙上了不白之冤。
    她千辛万苦的到天罡堡行事,目的是“丹凤针”,但奇怪的是:当她已相信此宝落在那个男子手中之时,竟不起把此定夺过来之想。
    云散花沉吟一下,突然遭:“好,你快点调息运功,敌人来时,我们一同抵御。”
    孙玉麟不明白她何以听了余小双痊愈之后,态度剧转,立刻完全改变了?
    但他不想多说,免得她变了卦。当下立即闭目调息,运起内功。要籍那修司多年,甚是深厚的功力,迅即恢复体能。
    云散花临走时,望了他一眼,回到早先替孙玉麟包扎之处,脑中仍然存留着刚才一瞥时的影像。
    她发觉孙玉麟轩昂俊技,气度沉雄。论人才,真是不可多见之选。论武功才智,因他已是南方一等高手,是当今这一辈的顶尖人物。
    以他这等条件,云散花自问不能不倾倒仰慕。可是,奇怪的是那个陌生俊美少年,仍然使她念念不忘,因此之故,她竟不能完全倾心于孙玉麟。
    她想了一阵,突然觉得想这些问题,很是无聊。当下心中华自己一口,想道:我怎能胡思乱想,目下当急之务,便是应付那个追杀孙玉麟的强敌。那人连孙玉麟也赢得,可知必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物了,可惜刚才忘了问一问他那人的来历?
    不久工夫,外面已传来一阵低微的“家察”之声。一听而知有人潜近。此人在这等茂密的野草中行动,居然没有什么声息,可见得武功高强之极。
    她伸长脖子,从一株小树隙缝望出去。月光透过枝叶,但见数文之外,有一个身材欣长的蒙面人,迅快向自己这边走来。
    以他那等速度,眨眼工夫,即可走到。
    幸而他走到距她只有丈许之时,又停下来。显然他须得找到血迹,方能决定追踪的方向。
    女性看男人,也象男人看女子。第一眼望去,浮上心头的感觉,便是对方可有吸引自己兴趣的力量。
    换句话说,就是不必想,也会泛起了对方有没有吸引自己的感觉,当然即使对方有吸引力,亦未必就会怎样。以男人而论,有吸引力,能引起兴趣的女子太多了,有时一天之中,可以遇上好多个。但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些感觉,也不过是一阵轻烟,瞬息之间,完全消灭无踪。
    云散花凝视这个高瘦之人的身影,不知如何,觉得此人甚有吸引力。虽然事实上她连对方面貌如何,全无所知,但她却有这种感觉。
    但见那人手中提着一口创,此剑通体绿色,略有光泽,但却不是金属的闪耀精光。
    她平生从未听过有绿色的剑器,大为惊奇,因此,对这人的兴趣更为浓厚,定睛打量此剑。
    要知云散花不但是学剑之人,同时由于她手中之剑,乃是珍品。因此她对于鉴别剑器一道,有相当高深的研究。大概凡是武林中知名的宝剑,她都识得。甚至历史上有名的剑器,亦能鉴识。
    她看了一阵,蓦地恍然大悟,忖道:“原来他在剑身上涂了一层绿漆,怪不得具有这等怪异的颜色了。看那到的款式,似乎是古物,决非凡兵欲器,假如我能拿到手中细看,纵然有绿漆掩蔽,也看得出八九分来历。”
    方转念间,那蒙面人突然冷冷一笑,道:“孙玉麟,我一路查看,这遗迹分明已显示你是滚下来的,假如你还能开腔的话,不妨答我一句,你想死还是想活?我给你最后的机会选择。”
    云散花暗暗一笑,想道:“这明明是因为我刚才曾略略施过手脚,消灭痕迹,所以他觉得有点艰困,才出言诱孙玉麟答话。假如孙玉麟还是早先那等无力反抗的处境,被他这一哄,非出声答腔不可了。”
    孙玉赋正在运功调息,以恢复体力,这刻当然不会开腔答话。
    那蒙面入等了一阵,嘿嘿冷笑两声,又遭:“好,你自家放过机会,可别怪我很辣了。”
    但见他速即蹲低身子,查看四周的情形,同时亦可减少暗器袭击的目标面积。这是因为孙玉麟的“五指飞刀”早先已显示威力,实在大得惊人。连他这等高手,亦万万不敢有丝毫疏懈。
    他渐渐向云散花藏身之处移过来。云散花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付道:“等他移到五步之内。我定要叫他尝一尝我宝剑的滋味。”谁知那蒙面入到了距她五尺多一点之时,便停住不动。云散花虽然仍可出手,但若然她要施展拿手绝艺的话,最好是五尺以内。上乘武功讲究的是时间尺寸,须得拿捏得毫厘不爽。
    因此她心中暗暗焦急,付道:“他为何停住了?莫非已发现我了?不会,不会,我一直盯住他的眼睛,而他却从未向我这边细瞧过。”
    方转念同,那蒙面人突然退后了一步,身子蹲得更低了,几乎完全被路草所遮没,这等样子,倒像是发现了别的敌人赶来,所以赶紧藏起身子。
    云散花禁不住纵目四望,却不见有任何可疑的微兆。假如有足以使蒙面入忌惮的人物赶到,自然是孙玉麟的福气。不过,她却也得像蒙面人一般溜走了。
    静寂中只听得山风吹过树木的声音,这种声音,不但不吵耳,反而令人生出幽静活适的感觉。
    那蒙面人突然沉声道:“是哪一位姑娘躲在这儿?希望你答话,否则本人要施展一种恶毒的手段,其时玉石俱焚,后悔莫及了。”
    云散花心中一震,忖道:“他如何晓得我在这儿?又怎敢肯定我是个姑娘,唉!此人既神秘,又高明。怪不得连孙玉麟也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她念头已转,决定不去理会他。
    那蒙面人突然站起来,高声道:“好吧!你如若执迷不悟,我就让你和孙玉麟同归于尽!”
    只见他从抽中取出一根黑黝黝的钢管,并且又厉声道:“此管之内,藏有特制的火药,一按机括,即可喷出去,就算沾附在石头上,也能烧得着。我一举手间,方圆十丈之内,虫蚁也化作飞灰,莫说是偌大的人体,更无幸免之理。”
    云散花心中冷笑,更不肯理会他。
    此际孙玉麟用传音之法道:“这火器是假的,不必怕他,如果是真的,我孙玉麟愿以本身性命毁去他的东西。”声音自然极是微细。虽然如此,她仍然感觉得出那声调之中,有一种异常的成凛气慨。
    要知他讲明了愿意用性命毁去对方火器,免得别人蒙害,这等仁心侠骨,这等胆识,的确不是常人说得出来的。因此,就算他的声调软弱无力,亦足以令人为之萧然起敬。
    云散花心念转动之际,已中止了挺身而起的动作。只听孙玉麟又遭:“在下感到心中不安的,便是把你连累了。当然我深信你不是凡俗的女子,所以我决不能劝你独自逃生。这一点使我既惭愧又痛苦。”
    云散花默然付道:“他不但使气盖世,风骨峥嵘,人也长得十分俊逸轩昂。最动人的还是他细密体贴的心思,如此英雄,如果能嫁给他,可以算得不虚此生了。”
    现在她苦心中,已失去杜希言的影子。而是对孙王麟的爱念,迅速地在增长。假如孙玉麟恰在这时向她来婚,她一定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
    那蒙面人举起手中的黑色钢管,好像要施展一般。云散花见了,那颗心扑扑直跳,想道:“但愿孙玉鲜的猜测正确,这枚火器不是真的,那就谢天谢地。”
    “我知道姑娘为何不理睬我之故,你一定是在想,假如我这件火器如此厉害,为何要罗罗苏苏?可见得只是虚声恫吓。我猜得可对?”
    他问了也是日问,因为云散花当然不会作答。
    因此这蒙面人自顾自的说下去道:“我告诉你,一来我此物珍贵无比,世上恐怕只有这一枚了,是以非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总是不想动用。二米休年纪轻轻,我也不想你化作飞灰。”
    云散花心中惊凛交集,付道:“这太太厉害了,不但把我的心思完全猜中,还得知我是年轻女子,这本后的一点尤其惊人。他能晓得我是女子,已经吓煞人了。而他居然还推测得出年纪老幼,更令人难以相信。”
    她已被对方先声所夺,双膝上微微用力,正要站起。突然一阵以语般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那是孙玉麟的声音。他道:“云姑娘,别管他。假如他的火器威力真的如此之大,则今日纵然不加害咱们,日后亦将有人受害。换言之,咱们用性命去毁了他的武器、仍是值得。
    假如他只是虚声恫吓,咱们更用不着中计。”
    这种等候着不可知的结果的滋味,尤其是关乎生死大事,委实使人感到心惊胆战。就是再倔强的人,亦将如是。
    她瞪大双眼,从枝叶间隙中望出去,心中充满了恐怖。
    只见那蒙面人愤然的跺跺脚,一望而知他已决定出手了。
    当然,这刻云散花尚可阻止他施展。因为她只须尖叫一声,对方就会警觉,煞住任何动作。
    云散花咬紧牙关,把冲到喉咙的那一声尖叫,硬是忍住了。
    蒙面人沉吟了一声,突然收回那枚铜管。自言自语道:“奇怪,莫非我看走了眼,这儿根本没有人?”
    云散花顿时放下心中的大石,走失了的三魂七魄也回到她身上。
    这刻她的神智恢复清明,心想:“好厉害的魔头,刚才的那一番做作险险连我也给迫了出去。假如不是孙玉&宁可以身殉仁,愿意拿性命去毁了这件厉害火器,免得害别人的话,我早就中计出去了……”
    但无论如何,她仍然感到这个蒙面人才智杰出,世所罕有。因此,她丝毫不敢大意,对他的言语动作,都予以特别严密的注意。
    蒙面人回望一眼,又自言自语道:“幸而无人看见,否则这笑话可大啦!”
    这时,他给人家的感觉是:他已自认判断错误,所以业已放弃搜索,打算转身回去了。
    云散花顿时松弛下来,但旋即警觉,想道:“他是何等深沉多计的角色,焉会在事前透露心意?可知他此举必有作用,也许正是要我松懈,然后去而复转。”
    正寻思间,那蒙面人在怀中不知取出一些什么物事,低头细加察看。
    四下静寂无声,云散花皱眉寻思其故,霎时已明白了,想道:“哼!他假藉这一动作,以便运功查听。假如我们都松懈下来,呼吸之声略重,便会被他听出,施以袭击,唉!真可怕,此人诡计阴谋层出不穷,又擅于装作。
    如果我和孙玉麟之中,有一个箱笨一点的,必定败在他手底无疑了。”
    目下她已深刻体会得出,孙玉麟何以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希望能查出此人的姓名来历了。敌情她自己也充满这种急切的渴望。这是因为那个蒙面人的确非常高明,所以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云散花权力使呼吸之声减低得几乎没有,但脑中却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设法把对方引过来,等他陷入五尺以内的距离,施以暗袭。
    她唯一的考虑,就是自己的暗袭,未必能够奏功。假如不能得手,而孙玉膨又因为没有好好的调息运功,以致未能及时相助,则此举可能弄巧成拙,反而招来败亡之祸。
    但假如她问声不响,对方会不会真的放弃离去?
    这个问题掠过她心头之际,使她立时下了决定,暗运功力,发出一缕指风,射中前面数尺远的一块枯叶。
    那枯叶翻个身,发出很微细的声响。
    只见蒙面人凌空而起,快如闪电,直向声音发生之处扑下。
    他当然扑个空,因为他的视听功夫太高明了,是以竟然不爽毫厘,扑落在枯叶所在之处。
    假如他的判断不准,扑过了头,可就能够发现云散花的影踪了。
    他落在草丛中,面现狐疑之色。说得迟,那时使,一遭强烈得有如黑夜中的烟火般第烂夺目的剑光,精芒电射,直向他卷去。
    这道剑光从他面前暴现,声势惊人,速度更是快得难以形容。
    蒙面人的身子好像游丝飘絮一般,随着剑光来势退飞离去。
    这一手漂亮之极,生似是他被刻上的风力吹走一般。单论这一招,已足以独步守内,傲视当世了。
    饶是如此,他仍然低哼一声,因为他已被那森寒的剑气伤了内脏,同时面上的蒙面黑布,亦被剑气绞碎,纷纷掉了下来,现出庐山面目。
    云散花这一刻没有把敌人击毙,心中甚是震凛,脚尖一踩地,换过劲道真力,登时划发如风,挟着耀目的一片精芒,紧紧攻去。
    对方也自发到抵敌,但完全失去了机先,是以艰苦辣甚,步步后退。
    他的年纪大概是四十左右,面色白皙,长得眉清目秀,极似是才思过人而又饱学的名土一般。
    云散花从未见过他,是以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她在百忙之中,仍然向自已暗道:“怪不得我觉得很有吸引力,敢请他风度过人,宛如滞酒名士。”
    她全力驭剑,竭尽所能的攻去。那中年秀士虽然已落下风,但那党奇绝伦的划招,以及深厚无比的功力,仍然勉力招架苦斗。
    看看已激斗了三四十招之多,那中年秀士尚能支撑残局。
    云散花心中各悸不已,想道:“假如我不是下了决心,宁愿偷袭无功,也可以夺取先机,所以如此做了的话,若是让他找出我们,方始交战,我一定敌不过他。”
    这是因为她那一记偷袭,已使对方负伤,而且措手不及而失去了主动之势,在如此恶劣情况之下,他尚能支持,则若是她没有占了先,局面可想而知了。
    她猛攻了三招,又把对方迫退两步,一面说道:“你是谁?”
    那人挥动手中绿色的长到,严密封架,口中应道:“姑娘如若连我也认不出,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
    云散花道:“你以为自己很有名?笑话之至。”
    那人道:“尝闻人言,云散花乃是女中英杰,才智绝世,今日一试,真是见面胜似闻名了,在下真是佩服倾慕之至,可惜在这等情况之下相逢,不然的话,在下真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云散花呸他一声,道:“谁跟你交朋友?”
    那人道:“当然啦!你与孙玉伯大概很不错,所以我这话不免会目愧误会。这一点我很明白,更不会怪你。”
    云散花一怒之下,手中之剑威力陡然增强不少。只见她的宝剑突然幻出四五朵剑花攻去,“同”的一声,那中年秀士的衣袖削去了一块,急切之间,竟看不出他有没有负伤。
    但她的怒气迅即消灭,因为她的心意被对方敏锐的观察力所震惊而分散了。要知那人言下之意,已暗示说孙玉麟还在附近,听得见他们对话,所以他决定表示不与她交朋友,乃是为了免使孙玉麟不高兴。
    她感到对方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加以他那一份中年人的浙洒仪表,的确使她无法继续生气。
    她怒气一退,剑招上的气力立时减退。那中年人突然趁隙反击了一招,追得云散花攻势一挫。这么一来,他的劣势已扳回不少,已不似早先那么狼狈危险了。
    这人的善于利用机会,也使云散花既吃惊又佩服。转念村道:“幸而我另有打算,越是缠战得久,我就越是有利,如若不是如此,以他这般机智,武功又这般高明,我一定会惊了手脚。”
    虽然她日下并未洗了手脚,但在精神上,她已输给对方了,因为她已被对方的才智和武功所摄,斗志已弱。
    她的长剑空白烁射出耀目的精芒,光华特别强烈,、攻势连绵不断,但对方坚守甚固,无隙可乘。
    那中年秀士手中的漆绿长剑,屡屡砸架云散花的宝剑,居然毫无损伤,这一点虽然是云散花意料之中的事。但双刃交锋之际,所迸射的火星和铿锵的声音,显示出他的剑质一点也不逊色,这却是出乎云散花意料之外的。
    要知云散花手中之剑,连许公强夫妇也大感忌惮,不敢硬砸。据她所知,当世之间,很难找到堪以媲美她手中之剑的兵刃了。她本来估量这中年秀士的长剑不是凡品,但却没想到居然比得上她的宝剑。
    现在他们已激斗了过百招之多,时间也拖延了很久。云散花正在诧异孙玉麟为何尚不出来助战?此时突听到了他的传声道:“云姑娘,这厮坚守而不逃,心怀叵测。在下打算先行塔高,你在二十招后,即须及时撤走,往正东疾行。假如这厮兀自穷追,我们在那边才收拾他不迟。”
    云散花方想如何表示意见,孙玉麟已经又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换个地点对付他,同时可以使他误以为我根本不曾在此。我深信他非追赶不可,为是要擒杀你以灭口。请记着不要缠斗太久,以二十招为限最男,我先走一步。”
    之后,声息寂然。云散花顿时觉得好像失去了一半勇气,剑上攻势陡然又减弱了许多。
    中年秀士何等厉害,趁机连施反击,五招之后,双方已扯成平手。他一面保持他的攻势,一面呵呵笑道:“云姑娘,你有什么心事,以致被我获得反击的机会呢?”
    云散花随口应道:“俄正在寻思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从你的剑法上看,很像是武当内家剑法。但却远不及武当派的精纯,只不过韧力略似而已。”那中年秀士道:“你的眼力高明得很,不愧是东海情剑门中高手。”
    云散花道:“什么东海情剑门?我自家也从未听说过。”
    中年秀士笑道:“假如我竟猜错了,天下决计无人能猜得中了。”
    云散花道:“哼,好大的口气,你究竟是谁?”她马上又把话题抛回对方身上,这等应付手法,的是高明,如果她继续反驳对方,则话题老是绕着她自己身上转,到头来总会无意中泄潜自己隐秘的。
    中年秀士惊疑不已,道:“好一个秀外慧中的才女,在下甚感佩服,”似你这等人才,令人禁不住泛起折节攀交之心,我这是情不自禁,才会旧话重提,望你不要见怪。”
    云散花被他奉承得相当高兴,当然她表面上不流露出来。另一方面,她虽然明知对方这话含有试探性质,但却不好意思再斥骂他了。双方的划招已经松懈了许多,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双方均无凶杀之心。
    以他们的才智聪明,既然维持着争战的姿态,自然是各有用心,绝对不会毫无意义的。
    因此,双方都各运心机,互相猜测对方的深意。
    云散花冷冷道:“喂,你等援兵是不是?”
    中年秀士点点头,道:“不错,但假如我不续发讯号,援兵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儿来。”
    云散花道:“那么你为何不发讯号?”
    中年秀士道:“低也在考虑你会不会是在等候接兵啊!假如你也有人手赶来,两下碰上,岂不是难以收拾的局面了?”
    云散花道:“晤!言之成理,但我不大相信竟是如此简单。”
    那中年秀士突然跃出圈外,挥手道:“姑娘速速去吧!如果我的后援赶到,你万万活不成。”
    他的口气异常坚定,云散花不是容易吓倒的人,但听了他的话,也不禁惊凛交集,信了八成。但她不甘示弱,未肯就此退走,况且这样做的话,等如已领了他一个人情,将来见面,颇不容易处理。
    因此她冷笑一声,道:“那也不见得,我可想不出世上竟有这等人物,敢于不把我放在限内的。”
    她身子微微蹲低,蓄势欲扑,顿时一股劲气涌出,直袭对方,中年秀士不得不摆出架式防御她进攻,口中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姑娘不可不信。”
    云散花道:“荒谬之至,你杀我都来不及,怎会自行泄漏消息,让我得免于难?”
    中年秀上耸耸双肩,道:“既是如此,你就出手吧!我已尽了力啦!”
    云散花突然转身疾奔而去,此举当真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因此她已奔出五六文远,中年秀士才伏腰审跃追去。
    但见云散花轻盈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嗪莽丰草之间。她的确没有夸口,在逃遁这道上,她果然有一手。
    事实上她大可以让敌人跟缀得着她的踪迹,但不知何故,她深心中竟有维护这潇洒清秀的中年人的意思,所以全力隐遁,免得他跟上来,反而落在孙玉麟市下的陷讲中。
    她向东方奔去,后面已看不见敌人踪影。走了一程,前面是一座山坡,一些树木和岩石正当去路。她穿过那高低不等的岩石,便听到孙玉麟的声音道:“云姑娘,我在这边。”
    云散花精神一振,向左方转折,但见岩后是一片茂密的灌木树丛,孙玉麟伸头出来招手,她走过去,跟他钻入树丛内。
    他们停步之后,孙玉麟向前面一指,道:“你看,这一处的地势太好了。”
    云散花从枝叶空隙中望去,但见身处坡上,恰好能望见来路,视野广阔。敌人除非不追来,否则一定睛不过他们的监视。
    她点头道:“果然很好,亏你找得到。”
    孙玉麟道:“战者是我运气不错,才碰上如此佳妙的地势。你看,假如循这条路上山,咱们就可早一步到岩石那边藏匿起来,埃机突袭,假若对方人多,咱们又可以从这边悄悄溜掉,他们总想不到咱们往他们的来路逃遁的吧?”
    云散花道:“我们打算等到几时?”
    孙王麟道:“看看情形再说,你能不能把后来如何遁走的情形说一说,让我得以下个判断?”
    云散花迟疑一下,心想:“假如我不把真实情形说出,必会影响他判断的正确性。但如若说出,那么我的心情,就被他晓得了。”
    她忽然泛起一念,我且把真情说出,看他会不会受到刺激?如果受到刺激,又有什么反应?
    这简直是恶作剧般的决定,而她马上这样做了。甚至连自己因不想对方落人陷讲,所以才全力逃遁的隐讳心情,也全不隐讳地说出来。
    孙玉麟听完她的叙述,泛起一种五味俱全的苦笑,道:“想不到这恶魔竟能使你垂青,暗加维护。唉!这也难怪,他能够纵横至今,未遭挫败,当然有他的一套,方能成功的。”
    云散花微微一笑,道:“奇怪得很,当时我虽然暗中帮忙他,但如今见了你,却感到后悔了。”
    孙玉麟吃一惊,道:“在下有几句话,说了之后,姑娘万勿见怪。”
    云散花很感兴趣的凝视着他,道:“说吧,我决不怪你就是。”
    孙玉麟道:“在下觉得姑娘才慧固然过人,但可怕的是你相当纵情任性。这是非常有伤明德的脾气,你自家可知道么?”
    云散花讶道:“有伤阴德?我从来没有想到。”
    孙玉麟道:“举个例说,姑娘刚才那么一说,在下很难不对姑娘生出爱慕相悦之心。但在姑娘,只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发生的感觉而已。然而在我而言,可能认为姑娘对我当具有情。这么一来,不免会发生失恋的悲剧。总而言之,你这种态度,容易令男人自作多情,因而陷入洪中,作茧自缚,无由自拔。”
    云散花笑道:“你怎知我不是真心悦你呢?”
    孙玉麟摇摇头,道:“锯我观察所得,大凡年轻男女,纵然相悦,起初的表示必是十分含蓄,多用暗示之法。只有老于世故,年岁已大之人,方敢迅速的露出爱意。假如你对我隐隐约约的暗示,我定会毫不迟疑的步入情网之中。”
    云散花睁大那对乌亮的眼睛,道:“你可是顺便暗示出你的心意么。”
    她的目光,居然把鼎鼎大名的“南霸天”,也迫得移限以避。这已是很明显的答案,假如他心中没有一点爱慕之念,他怎会不敢向她作认平视?
    云散花占尽了上风,得意洋洋,不觉摆出一到征服者的神情。孙玉麟在这一回合当中,的确是败北了。因此,他显得有点沮丧,也许是为了已失去的男性尊严,而感到惭愧不安吧!
    他在云散花催迫之下,只好点头承认道:“是的,在下确有此心。”
    云散花掌握了主动的绝对优势,挥洒自如,道:“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你的确很不错,是我心目中可以考虑的人选。但我现在还不能作任何决定。”
    孙玉麟抬起眼睛,露出嫉妒和焦虑的神色,问道:“你心目中还有什么人?凌九重?还有谁?”
    云散花道:“他比不上你,但他亦算得是我心目中几个人选之一。至于其余的人,恕难奉告。”
    孙玉麟叹一口气,满胸尽是自怜的情绪。
    但他终究是杰出之土,不惯自怜。因此他迅即就没法使自己救出这个泥沼,说道:“武林同道,诚然冤屈了你,使你不得不离开。但根据余小双姑娘发生之事,以及所有中毒之人,皆获痊好等现象看来,相信其中必有内情,只不知你肯不肯赐告?”
    云散花只淡淡一笑,道:“那是怎么回事?”
    孙王麟一告诉她,最后说道:“从那陈静江夜袭余小双不得逞之事看来,可知他必曾受到阻挠。同时余小双和所有中毒之人,均皆毒解痊愈,无疑是有人施救。当然可能是你潜来堡中出的手,但这成份不大。以我推测,定是堡内另有秘道,潜伏着已获得‘丹凤针’之八。这个人你或者得知一二。”
    他停歇一下,又道:“俄看出李天祥真人亦有这等想法,只不知我和他准能捷足先登,揭发隐秘,把丹凤针弄到手中而已。”
    云散花对他的才智和观察力,十分佩服,想道:“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本来她决计不会泄露见过杜希言之事的,但当她听到杜希言救了余小双之事,心中顿时生出了妒意,方生此念。
    孙玉麟灼灼的目光,紧紧盯住她。现在他果然从窘境中脱身,并且展开调查,云散花的态度,已被他窥测出一点头绪了。
    过了一阵,云散花才道:“假如丹凤针已落在一个人的手中,根据种种神异的传说,我们人数再多,只怕也在不回来,对不对?”
    孙玉麟道:“不错,丹凤针乃是宇内第一异宝,古往今来,没有可以比拟之物了。这既能救人,又能杀死任何强敌。”
    云散花道:“既是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追究的?”
    孙玉减道:“俄相信有些手段,也不是丹凤针能防范得了的。咱们虽然不会那样做,但希世重宝,启人觑觎,自然会有八千方百计的去动脑筋。因此,咱们如果对得宝之人,全无所知,此岂不是很容易落在可怕的人手中?”
    云散花承认道:“这话甚是,好,我告诉你吧!那人我见过的,是个年轻男子,但我没有与他说过话,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孙玉麟冲口道:“他长得很俊俏,对不对?”
    云散花不能否认,使点点头。
    孙玉麟哼一声,道:“那么他必是你心目中第一人选了?”
    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孙玉麟皱起眉头,神情很古怪。云散花不知不觉替杜希言担心起来,问道:“你打算杀死他么?”
    孙玉麟苦笑一下,道:“我正询问自己呢!”
    停歇片刻,才道:“右人说爱屋及乌,我如果杀死他,何以对你?看来只好放弃了。”
    云散花欢然遭:“你的胸襟真不是常人可及。老实说,你就是这等风度气概,胜过了所有之人。”
    孙玉麟为之精神一振,道:“但愿我的长处,能压倒所有的敌手,说到那个隐秘男子,他必定熟知天罡堡一切秘道,从他解救许多中毒同道一事看来,他没有与许公强之辈结合,可以断言。”
    他猛可睁大双眼,射出特别锐利明亮的光芒,道:“你请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云散花摇摇头道:“不知道,想到什么呢?”
    孙玉磷道:“你说那蒙面人叫你速走;免得援兵赶到,你就决难活命。
    现在你不妨猜一猜,他说的援兵是谁?以他的武功造诣,以及他的机变才智,口气中尚且大有不如那援兵之意,这就不难清着了。”
    云散花道:“可是许公强夫妇?”
    孙玉麟摇摇头道:“许氏夫妇假如与他也有勾结的话,只怕地位高不过他,如何能使他如此信服?”
    她直着眼睛想了一阵,道:“许氏夫妇已经是当今一等一的魔头了,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
    孙玉麟道:“哪个蒙面人一点也不比许氏夫妇为弱,可见得尚有更高明的人物,在幕后主持,我以往也常常怀疑,以许公强夫妇两人,虽然武功高绝一时,难有敌手。但若是与天下武林各派高人为敌,仍然差的很远,但他们夫妇居然能撑下来,反而各派高人屡屡伤亡,这不是很奇怪难解的现象么?”
    云散花道:“在这一役中,大家都知道许氏夫妇另有党羽,混在我们中间,暗通消息,因此,他们以往能够进过无数次围巢,不足为怪。”
    孙玉麟大摇其头,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现在我请问你,他们从何与武林各派之人勾结,几时有这等机会?不瞒你说,我前后人探这天罡堡已不下十次之多,但许氏夫妇都没有与我接洽。”
    云散花道:“你也不曾遇险么?”
    孙玉麟道:“我多在白天探堡,而且化装为各式各样的人,相信许公强夫妇根本不知道是我的乔装。除了第一二两次,险些掉落九龙桥下之外,其余多次,均无惊险。”
    云散花道:“那个回尸你从来没见过么?”
    孙玉麟笑一笑,道:“没有见过,由于我曾探堡多次,所以地势详熟,而且那么多次都没有见过鬼,当时我就断定那个但尸,一定是人扭的。”
    他们说话之时,一直向来路眺望,但见平林如黛,远山含烟,间有一二鸟鸣。这景致和气氛是如此的和平宁静,谁又想到人类竟在这等如画的风物中,用争夺杀代等可怕之事来点缀呢?
    孙玉麟见敌人至今没有追来,稍稍放心,话题一转,道:“云姑娘,恕我冒昧访问一声,你是什么门派出身的?”
    原来当那蒙面人提及云散花乃是“东海情剑门下”之时,孙玉群业已离去,全然没有听见。
    云散花笑一笑,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我的家派出身。也许有一天,我会最先告诉你。”
    孙玉麟道:“你可是有难言之隐么?”
    云散花点点头,道:“如果不是心有顾忌,我老早就公布于世了。”
    孙玉磷念头一转,道:“也许云姑娘这次来天罡堡,志切欲得之物不是‘丹凤针’而是‘天罡绝艺’吧?”
    云散花一怔,道:“办果这两宗武林至宝放在一起,任我选择,你可猜得出结果?”
    孙玉磷道:“减许竟是取绝世秘艺而不取重宝。”
    云散花滑头地道:“但愿有这么一天,你用这两宗物事来试验我。那时我究竟作何选择,便可知道了。”
    孙玉麟扬眉而笑,道:“虽然你这话没有直接答覆我的问题,但却使在下非常感到安慰。”
    云散花那么聪明的人,也不明白他何故感到“安慰”?是以不禁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也含有询问之意。
    孙玉麟道:“在下从姑娘避而不答的态度上,发觉姑娘最低限度在内心之中,不想欺骗于我,是以没词回答,如若不然,你随便说一声,又有何不可?”
    云散花不禁噗嗤一笑,道:“假如孙大侠不是当代名人,我真要取笑你几句了。”
    孙玉麟忙道:“姑娘尽管取笑,在下一向喜欢轻松场面。”
    云散花盯住他,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别有一种迷人的风姿。
    她道:“我本想调侃说,你莫要自作多情,提防失足误陷情网之中,万热而不复。”
    孙玉瞩认真地道:“一个人最难得碰上足以倾心之八,假如在下陷入了情网,纵是万劫不复,亦甘心,怕只怕连这等刻骨铭心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是人生中至为可悲之事。”
    云散花道:“啊哟!想不到你竟是真真正正多情种子,我倒是失敬了。”
    孙玉麟造:“古人说,得一素心人,可以无憾。在下平生眼高于顶,是以颇有此根。这话只不知云姑娘信也不信?”
    云散花笑吟吟的望他一眼,旋即移开,向来路眺望。
    远处的青山云树,近处的芳草幽丛,竟是那般恬静安宁。使她心中涌起了投身于大自然中的欲望,最重要的却是她芳心之中十分欣喜快慰,因为像孙玉麟这般男儿,已向她道出倾慕之情,无论如何,总是值得她欢欣窃慰之事。
    她回想一下过去,平生之事,有时宛如一泓清溪,非常平静的流过青山幽谷,有时却宛如惊涛骇浪,大变大动。一个老和尚的慈祥面影浮现在脑际,这是一个她至深怀念之人。之后,还有几张面庞掠过心头,使她无限神往,轻轻叹息了一声。
    孙玉麟道:“姑娘何事叹息?”
    云散花娇躯一震,从自己的梦中醒来,摇头道:“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有难忘的惆怅,或者恋慕之情,对不对?”
    孙玉麟现出讶惑的神情,云散花笑一笑,道:“你别误会,在我这短短的生命之中,男女之情,对我尚非最重要的,不知你可有这等感觉没有?有时翩翩的燕子,在春风中呢哺飞翔。有时夏日的花树气味,或者在市尘中,看到一个背影,便你想起了某一个亲近的人等等。这些怀恋的思绪,也即是令人低回怅润了。”
    孙玉麟缓缓道:“在下身为男儿,决不能多情善感。因此,虽然偶然会有怅们的情绪袭上心头,但在下总得设法迅予排除,不敢任它绕于心中。”
    这一说法,甚是深刻动人,虽然表面上他不容这等情绪存在,但事实上他承认有时会发生,只不过予以排除而已。
    云散花点点头道:“你是英雄人物,自然要抛弃了足以扰乱心神的儿女情怀,但我却不必这样,而我自家更常常问自己,当我到了白发苍苍,双颊血色已经消褪之时,我还会不会有这种对世上的人、物事、景色等等发生怅相怀恋的心情呢?”
    孙玉麟道:“你可有答案了么?”
    云散花轻叹一声,道:“有是有,可惜太可怕了,这答案便是一个人到了年老衰朽之时,心情也随之而衰老麻木,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感触情绪。正因如此,我才觉得非常非常之可贵,不忍得排出心中。”
    孙玉膀颔首道:“你这话竟是如此多情,使我这个近于麻木不仁的人,也忽然改变了观感,觉得这等飘忽的,微小的情怀,竟变得弥足珍贵了。”
    他居然如此的了解,云散花的确很感到意外。她很钦佩的注视着这个英伟男儿,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她也知道从今以后,她又增加了一样情怀。设若她终于与孙玉麟分手之后,说不定哪一天,她会再遇上同样的景致,同样的天气,以及这时节中同样的气味。于是,她一定会浮起了呼跳的,似曾相识的情绪,忽然间会非常的怀念一个男人的影子,以及那一去而逝的青春和往事。
    两人各想心事,沉默了老大一会工夫。孙玉麟首先打破沉愁,轻轻道:“你可是海南创派的传人?”
    云散花反问道:“我像么?你可是认为我很似是黎族女子?”她说完自家也笑将起来,可见得她并不认为对方是作如此想的。
    孙玉麟摇摇头,道:“不是你像黎族女子,而是你的武功,似是海南剑派的家数,我听人描述过,同时又见过你与扈大娘拼斗,剑招中有着一股狠毒凌厉之气,正如海南岛五指山一派的剑法相似。”
    他停歇一下,又道:“据在下所知,海南岛上汉人着实不少,尤多云姓,同时在下遍思天下各派剑法,只有海南剑法,具有这等辛辣刁毒招数。”
    云散花道:“我目前还不想透露身世来历,所以想我不予置评。”
    她突然想起了凌九重,忙道:“你敢是忘了凌九重?记得你说过把他活埋了的,我想还是尽早把他掘出的好,免得迟则生变。”
    孙玉麟道:“在下一运抵堡中,立刻进行此事,片刻亦不耽搁,姑娘尽管放心,只不知在下这一别后,如何方能与姑娘再行联络见面?”
    云散花道:“我们目前不宜有所接触,免得人家疑你我为奸细,这等不必要的误会,何必招惹?你说可对?”
    孙玉麟道:“我们平时不作联络,但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我希望有通知你的办法,至少,你得留下一点线索给我,以便有事访寻。”
    云散花道:“不,如果我有事求你,我自会找你去。”
    孙玉麟道:“姑娘虽然是一片好意,不想我沾惹是非。但一个人自向光明磊落的话,纵有一点误会,亦无伤大雅。”
    云散花笑一笑,道:“人心难测,也许那个体所谓幕后人,趁这机会诬陷你一下,这不是不可能之事。”
    孙玉麟道:“哦这厂回的遭遇,回去只向李天祥真人实说,别人一概隐起你我见面这一段,我相信以咱们的才智手段,不致被人栽诬。”
    云散花沉吟一下,道:“摊说得很,我不妨透露一点秘密,那就是据我所知,某一大家派之中,似乎有一个非常坏的人,使用种种手段,使天下不得安宁,也许这个人就是那幕后人,你务须多加小心,任何人皆不可轻于付以心腹。”
    孙玉磷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连李真人也不能信任了,是不是如此?”
    云散花道:“以我个人观察,李真人好像是真真正正有道之上。但世事难说得很,假如那幕后人能潜迹于某一大门派之中,历时多年,一直兴风作浪,都不被人觉察。则此人是何等才智,可想而知,由此推想,则他外表上能使人深信不疑,乃是意料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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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荡女迷情夜观星
    孙玉麟那么深沉多智之八,也不由得为之失色而惊,忖道:“她话中所指的大门派,环顾天下武林,大约不外武当、少林、峨嵋。华山、丐帮等四五派而已,照她这般说法,只怕连李真人亦在她怀疑之列。啊!是了,她隐起身世来历,必与此事大有关连,假如我是那幕后人,见她智慧武力皆超凡俗,必定多方查证她的身世。要是有这等行动,她就有极大的机会,侦悉幕后人是谁了。”
    为了避嫌,他的确不便多问了。
    当下说道:“谢谢你的情报,这一秘密消息,关系至为巨大,我一定留心在是。不过,有一点我想与你讨论一下,那就是峨嵋的陈静江,居然是萧春山的化身,咱们可不可从这人身上,查探线索,例如他是如何被诱成为那幕后人的手下?循线索往下追,一定可以发现多少有用的资料。”
    云散花想了一阵,才道:“此法虽是可行,但十分困难,试问峨嵋派焉会透露任何消息?说到由我们审问,更是没有可能之事。”
    孙玉鳞现出兴奋的神清道:“我想到一个可行之法了,但须得赶快进行才行。”
    云散花问道:“什么办法?”
    孙玉麟道:“当然是有关陈静江之事,他现在已在押赴峨嵋途中。当然任何人都猜想得出他的同党必会尽力营救,如若救不得。则杀之灭口。因此,李真人伤尽了脑筋,才摆下这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法。在他的如意算盘中,这是一举三得之事。”
    云散花皱起眉,道:“如何是一举三得?”
    孙玉麟道:“第一是这诱敌之计,也许可以把陈静江的党羽引出,予以擒获,得悉隐情真相。第二,可把陈静江安然送返峨嵋。第三,我们此一秘密行动,知道的人有限得很。如果有人劫夺,泄秘之人就那么几个,范围缩小了许多。”
    云散花道:“你可晓得哪几个人知道呢?”
    孙玉麟道:“据我所知,除了武当之外只有少林和丐帮得知。这是因为李真人必须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之故。”
    云散花道:“是不是整个计划都让他们晓得?”
    孙玉鳞寻思一下,道:“好像是的,究竟如何,我也不能尽悉。”
    云散花道:“那么另一拨秘密运走陈静江的人,乃是如何掩饰,采取什一么路途方向?”
    孙玉群道:“李真人的计划是由两名峨嵋门下,把陈静江送到西安,那儿有峨嵋派的一处根据地,是一座名叫通霄宫的道观,现在的观主是静玄子,辈份地位甚高。另一方面,派人前赴峨嵋报讯,让峨嵋派首脑们赶去西安,自行审讯陈静江。”
    云散花道:“如是这样,任何人封锁上山之路,也没有用了。当然事实上也不可能把所有出入之人截住。所以在理论上,李真人此计万元一失。”
    孙玉麟道:“你速赴西安,如果能设法找到陈静江,从他口中侦读出线索,到了最后,只怕连李真人也得感激于你。”
    云散花道:“很好,我将于入黑时动身。届时我会经过天罡堡山下的李家庄,你如果有消息,可用小纸片写下,放置于李家在外西方一石碑上,在刻着李家庄三个字当中的家字上面的一点,有个小洞,可以塞人去,决计不虞失落。”
    孙玉麟颔首道:“你如有消息告我,也可塞在那儿。”
    他望望天色,讶道:“真快,不知不觉已到了午刻,我体力已恢复,这就返堡,我也得在入黑以前,把凌九重救出来才行。”
    云散花瞧着他站起之后修伟的身躯,芳心中不禁泛起了奇怪的情绪,想道:“唉!但愿我能信任他,那末我就不至于感到如此的孤单了。”
    孙玉群临走时,有点担心地问她道:“万一对方追踪而来,你人孤势单,岂不可虑?”
    云散花从囊中取出一件黄绿色的薄纱,扬开来甚是宽大。她笑着道:“你放心吧,在山野之中,我只要全身用此纱裹住,躲在草丛中,任是世间第一流高手,纵然近在飓尺,也察觉不出。”
    她略略一瞧,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不少法宝可用,护身足足有余。”
    孙玉麟这才点头作别,迅即驰去。
    他乃是绕道而行,心中算计敌人若是有意堵截自己,一定会在某处设哨监视。因此,他到了一片树林末端之时,便提高了警惕,不敢贸然出去。
    他知道在树林外十余文处,有一座断崖,高约十丈。在崖顶的人,视界甚是广阔,亦不虞被袭。
    假使敌人在此设伏,使他无法通过。则他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强行闯过,一是绕到天罡堡的另一侧,但这段行程,却达百里之远,费时甚多。
    孙玉麟考虑了一阵,感到这两条途径都不妥当。若是采强闯之法,无疑的对方已配备了足够的人手,也势无幸理。
    如是采取绕道之法,大是费时失事,一定须得在天黑之后才赶得回堡中,等到再纠集人手,前往埋葬凌九重之处时,他已经超过了能够抵受的时间而死亡了。
    因此,他觉得非常棘手,当下从树后小心地向前移动,一直找到一处枝叶间隙,可以望见前路的危崖才停下来观察。
    他望了一阵,只感到崖上好像有异,但一时却说不出异在何处。
    从理论上来说,对方决计不可能猜测得到孙玉磷如此机警,居然会及时停下来,设法观察形势。
    这是因为孙玉麟多次来探天罡堡,每次皆曾乔装改扮,并且把天罡堡周围百里的地形,摸得熟悉之极。
    故而孙玉麟才能知道转过树林,便是一片危峰,如若不然,任何人都必须绕过树林,方始发现这点,到了那时,再躲起来已来不及了。
    他的思路转回这一点上,突然恍悟,忖道:“是了,假如我是敌人,心中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在放哨监视上,就不必过于小心。只须指定几个人,轮流守望,等到我现身时,方始通知别人就行了。正因此故,敌方之人不致于有许多人在崖上各处放哨。”
    原来他早先误以敌方的人,既是全力堵截自己,则人手必定甚多,起码每组有两个人以上,以防万一有走眼之虑。
    但如果他们判断自己一定会走出了树林,方始发觉暴露目标。则对方只要有一个精细耐性之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树林转角的这个位置,就足够了,如若真是如此,则对方中派出一个人,所藏身之处,不要限定在崖上,但须在足以看得见树林转角的地方即可。
    他欣慰地笑一下,付道:“孙玉麟啊!你毕竟是非常聪明机智之土,敌人如若把你看轻了,非落得惨败之局不可,假如这一切正如我所预料,则我或者尚有暗渡陈仓,返回天罡堡的机会。”
    可以看得见树林转角的位置,当然很多。不过一旦除掉一些不能隐匿身形的,所余便很有限了。
    在这有限的几个位置中,又须除掉不能向崖上同党递消息的地点,则更简单,只剩下两个位置而已。
    另外一处是灌木丛,孙玉鲜认为那暗椿如果在树丛内,则虽然不易为自己察觉,但同样的敌方之人也很难看见他。
    所以岩石后是至为理想之地,反正在监视上的效力并无区别,亦绝不致于为目的物察觉,在对方的人来说,尚有便于督促他不致于偷懒疏忽之妙。
    那堆石头由于地势的关系,只有那么一块的后面,可以藏匿得人。
    孙玉麟凝神查看了一阵,忽见微光闪动了一下,晓得那是眼睛的反光,不觉傲然一笑。
    谁知他傲然一笑之后,足足费了两个时辰之久,太阳业已移到西边的山顶上,要沉下了,他还找不出过关的办法。
    在这两个时辰中,他总算还沉得住气,绝对没有轻举妄动,敌人也因而全然不知他已窥伺在侧。
    孙玉麟心中的焦急,几无法形容。现在已到至为紧张的关头,再过一会,就算过得去,也来不及了。
    他自个地摇头兼叹气,但觉一筹莫展。对面的断崖上,分明埋伏约四五名教人,那是他已看见的事实,并非臆测。
    敌方既然是准备对付他和云散花,又对他们的武功实力,知之甚深,则所准备的人手,无疑是足以擒杀他们。
    此所以孙玉群一直不敢作强问之计,空自焦急的筹思办法。这到,他即使改弦易辙,决定绕个大圈返回天罡堡,也没有及时赶到的可能了。
    在焦急中,时间过得特别的快,转眼之间,天色已经昏暮朦胧。
    忽听一阵步声,从后面响起来,孙玉麟心头一震,屏息以观。
    过了一会,这阵步声已绕出树林转角,向断崖那边走去。
    孙玉群放目一瞥,只见来人共有五个之多,皆是青巾蒙面,身佩兵刃,其中赫然有那个指挥号令的蒙面人在内。
    他骏然抽一口冷气,想道:“这一道罗网真是严密之至。原来在来路上,还有如许高手埋伏,我如若现身,立时陷入其中,前无去路,退走也不能,唉!真是厉害不过。大概眼下已经昏黑,这群人在后面已看不见这边的讯号,是以索性撤回来,躲在崖上。”
    换句话说,他现下已只有退逃之路了。
    只见那五人走到崖下,那蒙面人抬头望了一下,上面也有人伸出头来。
    在暮色朦胧中,孙玉麟可看得清楚,而且又吃了一惊,原来崖上伸头下视之人,是个女性,虽然也挂着面纱,但那披垂的头发,却是一望而知。
    在那女人身边另有一个男的伸头出来,道:“山主没有发现什么?”
    底下的蒙面人挥挥手,率着众人从陡峭的崖壁间纵跃而上。
    不一会,这群人都上去了。
    孙玉麟冷笑一下,忖道:“这蒙面人被人称为‘山主’,我已是第二回听见了。这是绝佳线索,不久就将被我查出,现在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一群邪人集团之中,居然也有女性。则这个女的,必是江湖上十分出名的淫娃荡妇才对,否则焉肯厕身于包庇采花淫贼的集团中?
    晤!会不会是黄华的师父多妙仙姑李玉尘?假如是她出山,这麻烦可大了,听说她身怀‘狐丹’至宝,淫媚绝世,容貌也极为艳丽,虽然已是五十上下之人,但驻颜有术,望之仍似是二十许人。”
    他之所以感到十分惊心动魄之故,便因他自己本身并非天生的正派人物。他能博得大侠之名,纯是后天的修养克制功夫,努力向善而已。
    由于他与艳女冠黄华发生了关系,所以他已深知自己在“女色”方面,乃是最大的弱点。
    那多妙仙姑李玉尘既是以善媚著称于世,孙玉群岂能不担心自己受不住她的诱惑而告失足辱命?
    总之,他心怀恐惧,决定放弃返堡的打算,迅即回身便走。
    不久工夫,他已赶到与云散花分手之处。
    四下一找,云散花踪影全无。
    于是他打消了找她帮忙之念,一运往埋藏凌九重的地点奔去。
    此时天已入黑,时间所剩无几。因此,他决定先把凌九重挖出来,再作计较。
    到了目的地,细一勘查,且喜没有挖掘过的痕迹,可知敌人至今还猜不出他如何把凌九重弄走的。
    他仰头一望,一钩新月,已高挂天下。暗淡的月色,在黑夜中渐渐显得明亮起来。
    孙玉麟吁一口气,忖道:“我到底救他不救呢?”
    在理智上,以及克己修身的功夫上,孙玉麟认为必须马上救出凌九重。但他内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叫他不要这样做。
    他认为后一种的想法,乃是属于“邪恶”的,是他内心中的魔鬼呼声。要他违诺背信只顾自己的私利。
    奇怪的是虽然他认为这邪恶的意念,但心里头的感觉,却颇为倾向于这一边,因此,他惊讶地想道:“假如这一自私自利,不顾信诺的想法,乃是出自我的本性的话,则孟子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就很可疑了。看来还是苛子说人性本恶的话很有道理……”
    他突然打起精神,从心底深处燃起了一股斗志,付道:“如果人性本恶,我决计不败在本性之下,我一定要战胜它才行。”
    于是他弯下腰,动手挖掘。
    不一会工夫,已挖到凌九重身上的遮挡物。这一层用来承托上面数尺厚的砂上的木头架子,没有损毁。
    因此,孙玉鳞稍觉放心,动手把这一层弄掉,一面注意不使泥砂洒落在他头部,以免影响他呼吸。
    最后,他把凌九重抱起来。发觉他微息尚存,暗暗吃惊,想道:“假如我迟半个时辰才来的话,他必定活活闷死无疑。”
    然后为凌九重施展推血过宫,以及用力按他的肺部,使之收缩和扩张,正如现今的人工呼吸法一般。
    弄了一阵,凌九重的呼吸渐渐强大有力。
    孙玉麟顾不得自己住处的发痛,以及酸麻乏力。仍然立刻动手,把这个泥坑填平,使之不露破绽。
    之后,他躺在旁边的草堆中,望着满天的星斗,伸展疲乏的肢体。
    他两昼夜以来,没有休息过,其间尚有激斗,以及情绪上的焦虑。恐惧。紧张等,足以使任何铁汉,也支持不住。
    凌九重的呼吸恢复如常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便自回复神智,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是那一弯新月以及满天闪耀的群星。
    他躺着不动,极力使脑筋如常工作,以判断自己何以会在这一处地方。此外,他又暗暗运功,察看自己体内的情形。这是他的习惯,并非是记起了以往的遭遇,才这么做的。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身负内伤之时,大吃一惊。从这一点,马上就记起了护送要犯到峨嵋去之事。
    跟着,他也记起了孙玉麟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后来又因无力突围把自己理在地下的经过情形。
    他侧转头一看,这地形正是他被理之处,但地面上已无痕迹。不知何故已经从泥土内出得来,而又不见其他人影?也寻不着原先的痕迹?
    他站了起来,拍拍衣上的许多泥土,没有目的的举步缓行,此举一来可以舒展筋骨,二来顺便看看四下形势和情况。
    走了一圈,回到原来躺卧之处。心中正在筹划下一步的做法。
    突然间草堆中跃出一条人影,非常轻灵而又迅快的落在他面前数尺内的地方。
    若在平时,凌九重焉肯让人迫得如此之近?但目下实在是没法子,一则对方身法之快,已显示出功力深厚,非是一般庸手可比。二则他目下反应迟钝,不似往日那般能随心任意的进退。
    那人落地现身,但见长发技垂,面上的具端和嘴巴,用一条丝巾蒙住,只露出上半截面庞。
    她那对细长的眼睛,在白告异常的皮肤衬托之下,显得特别明亮生光。使人生出既迷醉而又害怕的感觉。
    凌九重惊讶地望着她,心想:“单凭她这一对与众不同的眼睛,我就敢用人头打赌,我此生未曾见过她。”
    接着又想道:“其实她何须用丝巾蒙面?只要她不遮住双眼,但凡见过她的人,决计没有认不出来。”
    对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虽是在星月微辉之下,但她似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态度是如此的大胆放肆,连凌九重这个向来任性而为之人,也感到招架不住。不知道她看得如此仔细和奇怪,究竟有了什么发现?
    当然,他对她也很感兴趣,很想知道她的全貌,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全貌究竟美丽不美丽?
    双方对望了老大一会工夫,凌九重忖道:“此女来势古怪,神态可疑,居心何在?实是莫之能测,我如果开口一问,便等于把主动之势拱手让给她了,必须使个出奇制胜之法,方有万一的希望。”
    此念一决,立刻施展他平时最拿手的冷傲姿态。两眼向天一翻,不再理她,退自举步向前走去。
    他的动作之中,还隐约秀露出他此去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动手去做的。
    因此,那蒙面女人果然被他弄得一楞,不知不觉跟着他迈步而行。
    大约走了十余文,已到了平坦旷阔的所在。凌九重脚步一停,仰头向天望去。
    他非常专注的瞧望,但天空中只有罗布的群星,并无其他物事。而星辰又岂值得他这般专心凝视?
    那长发蒙面女子静静的注视他每一个动作,她初时虽然已落了下风,为凌九重所愚弄,跟着行来。可是由于她直到现下,还能沉得住气,竟不曾开口动问。要是她继续缄默下去,只怕凌九重反而要招架不住了。
    要知凌九重唯一可以唬住对方的,便是他那种冷漠和有所寻找的态度。然而若是一直装下去,到了后来,图窍匕现,他的斤两被对方挖清楚,如何会容他再装模作样下去?
    但是凌九重凝望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一言不发,再度举步走去。
    那蒙面女子冷冷道:“凌九重,你何故叹气?”
    凌九重头也不回淡淡道:“本人自幼曾下苦功,修习观星之术,刚才已有所发现,是以不禁唱然。”
    蒙面女子道:“原来如此,那我倒是大大的失敬了,敢情你凌公子除了武功之外,居然还学过这等深奥玄奇的学问。”
    凌九重道:“这等雕虫小技,实在当不得姑娘的夸奖。”
    那蒙面女子声音突然变得非常的冰冷,道:“据我所知,星象之学,本是观测天候,以及推衍历算之用。世上之人,何逾恒河沙数,与天上星辰有何关连?”
    她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并非一般不学无术之辈可比。凌九重初时大吃一惊,旋即又转宽慰。
    他缓缓把目光投向对方面上,打量了她几眼,才道:“听了姑娘的非难,可知你是有识之士,在下甚感钦佩仰慕。只不知姑娘敢不敢以真面目相示?又敢不敢报出姓名?”
    蒙面女子摆摆头,这个动作使脑后长发飘飞起来,煞是悦目美观。
    她道:“在你来说,我的姓名面目可说是全无意义。因为我今晚定要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这话不足为奇,在下已从星象之中,看出了凶吉祸福了。”
    蒙面女子道:“你从星象中,看出了些什么事?”
    凌九重道:“详情恕我不能透露。”
    蒙面女子道:“胡说八道,假如可从星象中看出吉凶,你今晚不会在此地了,你不会躲在家里么?”
    凌九重道:‘于道之难测,正在于此。我虽然早在许久以前,便知身有凶险,并且切忌身在旷野之中,谁知世事难如人意,我终于在今夜里,在此处遇上了你。晤!你贵姓?我知道了也便于称呼,对不对?”
    蒙面女子道:‘俄姓李。”
    凌九重道:“好,不管你是否当真姓李,在下姑且称呼你做李姑娘吧,李姑娘可曾览阅过子书中的淮南子么?”
    李姑娘摇头道:“没有。”
    凌九重道:“那就无怪你认为观星之学,乃是荒诞不经之事了,淮南子的‘天文训’首段中,就提到‘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故诛暴则多飘风。枉法令则多虫螟。杀不辜则国赤地。令不收则多淫雨。四时者,天之吏也。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等话。可见得星辰大象,原是与人事大有关系的。”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就算星辰与人事有关,可是也不能每个人的吉凶祸福,皆可在星辰上观测出来啊!如果你是当朝宰相,或者是三军统帅,容或有星辰显座。但你不过是个平凡之人,老天爷若是连你我这种人都管,岂不是麻烦死了?”
    凌九重沉默下来,也不知是无话可谈?抑是懒得多说?
    过了一会,他才道:“这不是老天爷管不管之事,而是心识则神会,天象自显,便可以观测出凶吉了。譬如测字,虽然同是一字,但时间环境甚至是灵机之触发的不同,便有种种之不同解释……”
    他也是说得头头是道,使人不能不信。李姑娘想了一下,道:“那么你替我看看星象,瞧你究竟灵是不灵?”
    凌九重视出为难之色,道:“你一定也听过‘心诚则灵’这句话吧?假如你存心只是试一试,而且是闹着玩的,在下焉能找得出与你有关的星象?”
    李姑娘道:“鬼话连篇,如果你真精通此道,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的确有几分相信。最重要的是凌九重本来不是以此道胡口之人,所以他无须虚假。
    因此,她停歇一下,便又道:“如何做法方算诚心?”
    凌九重迟疑一下,道:“说出来只怕你不相信。”
    李姑娘皱起眉头,道:“说出来听听,总不致于要我嫁给你为妻,才能测算得准吧??
    凌九重道:“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相差不远了。那就是你必须使我能够安然离开才行。”
    李姑娘发出冷嗤之声,道:“你真会妙想天开,我只为你几句胡说八道的话,就释放了你不成?”
    凌九重道:“是的,我也这么想。”他内心中的失望,当然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只因这已是他唯一可以逃生的机会,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有点荒诞。但人心难测,的确有些人肯这样做的。”
    只听李姑娘道:“凌九重,你本也算得是武林高手,何以全无一点斗志,自知必死?”
    凌九重道:“假如你当真不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我身负内伤,已无法动手了。”
    李姑娘道:“假如你的内伤,严重得达到不能拼命的地步,则何以今日我方之人,曾经大举搜索。这一块地方,已彻查过不知多少次,但仍然未能发现你?”
    凌九重道:“我又不是没有腿,难道我不能够从别处走过来么?”
    李姑娘道:“笑话,以你负伤的程度,走动之时,必留痕迹,我方之人,无不精明干练之极,如何会走了眼,任作往来自如?”
    凌九重道:“既然如此,这也算得是一个秘密了,在下如无代价,决不说出。”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要什么代价,真是痴人说梦。”
    凌九重见她那对媚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充满了杀机,心想,这一回定必难逃被戮之祸了。
    他心中虽然很惧怕死亡,假如对方答应饶他一死,但却要他跪地叩首,说一些非常侮辱自己的话,他也一定肯干。问题是如果对方不作此表示,则他纵使谷棘求饶,亦无补于事。
    在这等情形之下,凌九重看得很清楚,知道畏缩乞求也没有用。既然如此,索性横了心,且图个口舌之快,也是好的。
    只见他双眼一翻,白多黑少,作出一种非常鄙视对方,同时又极为自傲自大之状。要知他平生惯于白眼向人,性情倨傲无比。因此他这个动作表情,堪称当世第一,再没有人能比他再倡傲冷慢的了。
    他不必说话,已经使对方觉得如被兜心一击,涌起了无限忿恨。
    李姑娘眼中的凶光,本来足以使任何人见而生畏,这刻似乎更盛了,可见得她内心实在是非常激忿。
    凌九重越发得意,暗念我虽然非死不可,但能在死前,把你这婆娘大大的激怒,也是好的。
    当下鼻子中哼了一声,这轻轻的一哼,透露出说不尽的不屑。鄙视的意思,实是叫人无法忍受得住。
    李姑娘额上浮现出青筋,玉手一挥,“啪”的一响,掴了凌九重一个嘴巴子。
    凌九重反而傲然一笑,笑声中大声道:“你最多能够打我几下,以及把我杀死而已,还能够有什么花样?”
    这一声傲笑,使李姑娘为之一楞,眼神凝注,露出寻思的意思。
    凌九重也不理会她,但面上的表情,越发显得倡做。细说起来,这也是一招罕见的绝技了。
    李姑娘突然格格一笑,道:“凌九重,你真有骨气,全然不把生死两字,放在心上。我平生最是佩服这种人。虽然有时不得不取他性命,但仍然很佩服。”
    凌九重忖道:“去你的鬼吧!如果仍然要杀死我,佩服又中什么用?”
    当下讽刺地笑一声,道:“这话中听得很,在下今日能使姑娘佩服,死有余荣了,嘿!
    嘿!”
    李姑娘道:“这一回情形有点特别了,你非凡俗之辈,所以我愿意优待你。”
    凌九重冷冷道:“谁要你的优待?你另找别人去,我可不接受。”
    李姑娘道:“假如以活着为条件,你怎么说?”
    凌九重摇头道:“也不干!”他深心之中,哪里当真是不想活?但他为人狡橘多智,明知一口答应的话,反而可能把机会给砸了。因此,他反而全力装出万分坚决的样子,口气中斩钉截铁,似是全然没有商量余地一般。
    李姑娘一怔,道:“常言道是:好死不如歹活,难道你竟是南极老寿星,燃自己的命太长了?但我却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居然活得不耐烦了。”
    凌九重道:“想不出就拉倒,我根本就不耐烦跟你罗嚷。”
    这话说得很硬,凌九重虽然耽心会过火,变成弄巧反拙。但此时此地,他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顺着这条道路,硬起头皮继续走上去。
    李姑娘道:‘有怪,看来你居然恶生而爱死了,这等现象,大是违背人性,除非你忽然间发疯了,否则不该有这等反应的。”
    凌九重道:“现下又不是研究人性,这些废话,体要在我耳边絮聒。”
    李姑娘道:“你说你干生精研星象之学,我也曾很专心研究一个题目,那就是‘人性’的问题。关于一个人对生死所持的态度,便是其中的一个题目。但多年来,我已放弃了。你可想听听我研究所得的结论么?”
    凌九重沉默了一下,似乎经过考虑,才答道:“你爱说的话,我也不妨听一听,因为我也曾研究过。”
    李姑娘道:“好极了,我们不妨对证一下各自的心得,据我经过上千次的观察试验,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世上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甚至连德望崇高的僧道,亦不例外。每当临死亡之时,必定十分震恐,凡夫俗子,固然是苦苦求饶,就算是超凡绝俗人士,到了那时,什么理想壮志骨气抱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地停歇了一下,又道:“这是原则而已,凡是原则必有例外。”
    凌九重冷冷一笑,道;“我就是例外了。”
    李姑娘摇头道:“不,你不算是例外,只算是意外而已。”
    凌九重道:“别咬文嚼字了,例外和意外有何区别?”
    李姑娘道:“区别大得很,所谓例外,仍然是在意料之中,情理之中。但你呢,却是特殊的,偶然发生的情况,不能列入常规。”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所谓例外的人,可分两类,一是忠心爱国,满腔热血的大忠臣。这种人,当真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刀斧加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他的理想,虽是万乘之尊,亦不能夺。”
    凌九重感到兴趣了,说道:“这话甚是,古今以来,殉国名臣烈士,史书中皆有记载,果然是轰轰烈烈,临危无惧,足以与山河共不朽。这等人自然是不怕死的了。只不知第二类又是何等样之人?竟然足以与忠臣烈士并举?”
    李姑娘道:“说起来第二类差不多,往往是兼而有之,那就是真正的孝子。”
    凌九重啊了一声,道:“不错,古语说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可见得忠孝两字,原是不能分家的。”
    李姑娘道:“这是人性中至为崇高珍贵的情操,忠与孝,每每分不开的,因此,我作过了不少试验,对忠臣孝子,以死威胁之。当然,如果他们感到死得不值,或者是须留有用之身,以遂其志,反应就不同了。如果要他们违背他们的原则,则他们却宁死不屈,意志之坚,再也不会动摇的。”
    凌九重沉吟一下,道:“那么我也许是孝子吧?”
    李姑娘嗤的一声笑起来道:“你简直是什逆不孝之人,因为你死得莫名其妙,并非为了双亲,反而足以使双亲痛不欲生,嘿!嘿!这样算是那一门子的孝子?假如你也可以称为孝子,天下无人不是圣贤了。”
    凌九重恼道:“就算我不是孝子,你也无须把我说得这般不堪。”
    李姑娘哟了一声道:“你神气什么?别忘记我举手之间,就可以取你性命。”
    凌九重双眼一瞪,盛气凌人地道:‘那么你为何不举手?试试看我怕也不怕?”
    李姑娘气得眼中又现凶光,但她终于忍住了,道:“你最好别激我,因为我目前已改变了心意,不想杀死你了。”
    凌九重怒声道:‘俄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我可以随便的相信么、’李姑娘道:“唉!我乎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似你这般蛮横不讲理之人。”
    凌九重道:‘那么你就算开了眼界啦!”
    李姑娘气得玉容变色,纤手一挥,给他一个耳光,清脆可闻。
    凌九重哈哈大笑,透露出十分得意的意思。
    李姑娘暂且按住一肚子怒气,冷冷道:“你笑什么?”
    凌九重两眼一翻,只用白眼向她,道:“我不告诉你。”
    李姑娘想来想去,但觉此人可恶异常,偏生又找不出任何法子,可以反击他的,换句话说,她没有报复之法,没有能使他感到用这种态度乃是非常愚蠢而后悔的办法。这真是气死人之事,天下间只有操生杀之权的人,可以玩弄别人,可以给别人气受。但今日的遭遇情形,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一方面气得半死,另一方面又不甘心白白被他呕激了一场。所以认为必须把他的一命保存,以便慢慢的设法收拾他。
    她转过身子,缓缓走开,一面寻思计较。
    凌九等突然高声道:“李姑娘,你真是天下间难见的大骗子呢!”
    李姑娘霍地扭转身,狠狠的盯视着他,道:“什么大骗子?我骗了你什么事物?”
    凌九重道:“你讲的谎话可多啦!首先你胡说八道,自称多年来研究人性问题,这是其一。第二点,你根本不敢杀我,但口口声声说取我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单举出这两点,就足够啦,何须多说。”
    李姑娘一晃身,像一阵轻风似的,已落在他身前,与他相距不及一尺。因此,凌九重几乎可以看得见在她那蒙面青巾下面,正在咬牙切齿的愤恨神情。
    她从齿缝中迸出冰冷的声音,道:“你根据哪一点说我不曾研究人性问题?”
    凌九重道:“你漏了多年两个字,这是关键,要知本人双目毒似蛇蝎,从你的背影上,一望而知你是少女身份,今年不会超过二十,试问这‘多年’两字,从何说起?其次,你光说不练,形色虽然凶厉,但又不见你敢真下手,我看你八成是平生尚未杀过人。”
    李姑娘仰天冷笑一声,突然间举手取下面纱。但见她鼻如悬胆,唇似涂丹。而双唇的线条,可显示出她是个活荡不霸,却又随时可以变得冷酷无情的性格。总之,她整个面型,是属于妖艳、放荡的淫娃妖姬一类。但却是自有主张,很有手段的女人。
    凌九重定睛打量她,注视有顷,才道:“晤!真是美艳迷人极了。但你此举并不等如斥驳我的见解呢!”
    李姑娘冷冷道:“你真是孤陋寡闻极了,我的容貌天下男人尽皆有过耳闻,但你居然还看不出我的来历,真是可笑得紧。难道西京老邪凌长空竟然不对他的宝贝儿子,提一提须得避忌的人么??
    凌九重双眉一按,再看她几眼,才道:“晤!这对眼睛和嘴唇,果然与天下女子不同。
    那么你竟然是大大有名的多妙仙姑李玉尘了?但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呀!”
    李姑娘这才微微一笑,道:“凌老邪总算不敢忘了我,不然的话,我这就到西京去找他晦气。”
    凌九重道:‘你如果敢去,家父欢迎之至。”
    李玉尘瞪他一眼,她现下已露出全面目,因此,她虽然是含怒瞪眼,却仍然有使人心荡魔力。
    她道:“你懂得个屁,凌老邪见了我,不骇得夹起尾巴才怪哪!当然他不会把这些隐秘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言归正传,你知道我是谁,还怀疑那哆年’两个字么?”
    凌九重道:“你长得如此年轻貌美,即使从正面看来,也不过是双十年华之人,但李玉尘应是四十以上的人了,你如何能证明你就是李玉尘?”
    多妙仙姑李玉尘道:“太简单了,你当然懂得我外号称为多妙仙姑的意思吧?只要你抱起我,宽衣一试,便知是真是假了。”
    凌九重邪气地笑起来,道:“有意思得很,但你未免损失太大了吧?况且假如你事后忽然喜欢我的话,岂不是更没有法子杀死我了?”
    李玉尘媚荡地笑道:“假如你能令找满意,使我喜欢你,那么,不但不会杀死你,连我整个人,也任得你支配受用。”
    她又迫近了一点,几要碰触到凌九重,口脂香气,已喷到他的面上。她又道:“我此生阅人虽多,可谓曾经沧海了,然而还没有一个男人,能使我感到满意。更别说喜欢了。”
    凌九重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搂抱她,可是有两件事使他抑制住这个冲动。一是他自知内伤未痊,切忌女色房事,否则将来功力大减,永无修复之望。而且当他负伤之时,只怕对他的男人本色,会有莫大影响。如此焉能使她感到满足欢喜?
    第二点是“生死”问题,现在当那死神犹自在他头顶盘旋求去之际,他如何生得出欲念?必须把生死问题彻底解决了,才有心思谈情说爱。
    因此之故,他不但没有伸手,反而退了一步,冷冷道:“我只想证明敢不敢杀死我之事,别的都没有什么兴趣。”
    李玉尘楞了半晌,想道:“他如果是出身名门正派,又是当世大侠,或者为了虚名,会极力拒绝我的诱惑。不过照我的经验来说,纵使是大侠,也万难拒绝我的。而他不过是凌老邪的儿子,对女色之事,根本没有禁忌,为何有这等出奇的反应?”
    现在她当真感到凌九重这个人,好像是一个莫大的谜,使她情不自禁的想弄个水落石出。
    首先她考虑到凌九重可能是个天闭,失去了男性能力的人。若是如此,则他能够不把她的诱惑放在心上,自是理所当然,不值得奇怪了。
    为了求得答案,她办法有的是,当即跃了上前,纤指一点,凌九重穴道受制,顿时四肢乏力,向后更倒。
    李玉尘不让他跌倒,玉手一伸,把他抱住,接着便向树林中走去。
    在一处四面皆有树木岩石遮蔽的所在,她让凌九重躺在地上也不征求他的同意,远目施展她独门秘法。只不过片刻工夫,她就证明了凌九重绝对不是失去男性能力的人。
    因此,她挥手连击两掌,把他的穴道解开。凌九重连忙起来,冷冷的瞅住李玉尘,不屑地道:“以你的本事看来,连男人你也可以使用暴力,以遂你之愿了。”
    李玉尘道:“当然啦!不然的话,我这个多妙仙姑的外号,岂不是白叫了?刚才我只是瞧瞧你是不是废物而已。假如你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强迫你交合,那么我也可以表演给你看。”
    凌九重道:“随你的便,我身负内伤,无力抗拒,你爱怎样都行。可是唯独有一点,那就是你不敢杀我,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
    李玉尘道:“你如此托大,敢是认为我会忌惮凌老邪而不敢下毒手?”
    凌九重道:“你自家也说过,家父见了你,也得夹尾而逃。”
    李玉尘道:“那么我为何不敢杀你?”
    凌九重暧昧地笑一笑,道:“这原因你一辈子也猜不到,而我又很喜欢见到你困恼气恨,所以呢,我决计不告诉你。”
    李玉尘深心中虽然十分气很,但表面上只好装出全不在乎之状,淡淡道:“你不一定猜得中我的想法,我或者会恼恨,但或者全然不放在心上,总之,你如果再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就把你四肢斩断,又以最好的刀伤药,保存你的性命,绝对不让你死,直到有那么一天,你觉得后悔了,才让你了结残生。”
    她轻轻一笑,又道:“你如若到了那等地步,凭恃尽失,我看你定必后悔不已,因为假如不是你这般激我的话,我便不致于这样‘修理’你,最多一刀杀却,免受无数活罪。”
    凌九重嘿然不语,心想:“这是至为要紧关头,她已用极大力量施以反击,一个应付不妥,当真后悔莫及。”
    他感觉到极大的危险已迫临头上,这使得他的心乱了一下。幸而他还年轻,对生命眷恋之情尚不深,兼且性傲气盛,所以还不很惧怕,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李玉尘表现出悠闲的神情,在他身边缓缓走动。凌九重坐在地上,格目望着这个女人,但见她体态风流,极尽烟视媚行之能事。
    如果说男人见了这等尤物,尚不动心,那真是天大的假话。问题只是在有些情况之下,虽有染指之心,却不敢付诸行动而已。尤其是凌九重,当他的“生死问题”未能解决之前,欲念自然抬不起头来。
    他终于叹一口气,道:“假如我不是练过武功,在黑暗之中,不能把你看得这般肖楚的话,相信我的心情不致于如此波动紊乱了。”
    这几句话,实质上是奉承她美貌之意,由于措词巧妙,听起来很顺耳。因此,以李玉尘那等听惯了这种奉承话的人,也很开心。适才积郁在深心中的那股怨恨气恼,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她回眸一笑:“你告诉我,为何激我出手杀死你?”
    凌九重默然不语,只烦恼地透一口气。
    李玉尘又道:“这样吧,我特别给你优待,先把条件说出来,供你参考决定。可是你这回可不要激我才好。”
    凌九重道:“好吧,小生洗耳恭听。”
    李玉尘蹲在他面前,水汪汪的循眼,凝视着对方,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亦不去掉你的武功。但却有三件事,你必须照做。”
    她停歇一下,使凌九重十分心急,不知她将提出什么条件来。假如其中有一条他做不到的,岂不惨哉?
    李玉尘没有停歇很久,便说道:“这一件,你须得把想死的理由说出,我相信这个理由,可以使我满意。”
    凌九重抗声道:“我直说就是了,你满不满意,我可不敢担保。”
    李玉尘颔首道:“就是这样吧,第二件,你须得改变立场,帮我这一边。你只对我一个人负责即可,我还有些什么人,你无须知道。”
    凌九重沉吟一下,点头道:“假如已无选择,那就只好这样了,好在我与许公强夫妇的仇恨并不深,即使不予报复,家父亦不致过贵。”
    李玉尘笑一笑,道:“第三件是什么,你不妨猜一猜看。”
    凌九重道:“老实说,我可以随口说出几个猜测,但有时会弄巧成拙,还不如缄默。你认为这样是不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李玉尘道:“好,我告诉你,你丰姿英选,出自名门,我打算把你作为复入江湖的第一个裙下之臣。假如你不愿意,不妨此刻说出。”
    凌九重惊喜交集忖道:“我如说不,你岂肯让我活着?”
    李玉尘真是厉害不过,宛如看得见他的思想,立即说道:“那不一定,我并非定要你不可,况且,此地只有你我两人,只要你不泄漏此秘,世上无人得知,我并不会觉得失面子。”
    凌九重道:“我希望你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你与家父的交情如何?”
    李玉尘道:“令等一直在西北称雄,被称为西京老邪。而我则在东南行走,各有地盘,互不侵犯。虽然也见过好几次面,却谈不上什么交情,也没有梁子。”
    凌九重嗫嚅一下,才道:“不是这个,而是你们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李玉尘微微一笑,道:“令尊向来以西京老邪的外号自诩,甚为得意,以他平日的性格,你既是他的儿子,怎会考虑到这等问题?”
    凌九重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玉生道:“你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们未曾发生过关系。”
    凌九重欣然一笑,道:“好,我愿做你的裙下之臣。”
    李玉尘道:“哪么你也得答覆我的问话啦!”
    凌九重道:“这是情感上的问题,假如家父曾与你有过一段情,我何必插在其中?”
    李玉尘道:“难道令尊会加以重视么?如果是的话,他岂足以称为老邪?”
    凌九重道:“这是他的事,于我无干。我只管我自己的感情。”
    李玉尘道:“听起来你倒是很有孝心呢!”
    凌九重道:“闲话作提,现在我把我不怕死的理由说出来但愿你不要加以嗤笑才好。”
    李玉尘道:“九郎清说。”
    她这一声“九郎”,叫得如此娇媚可爱,凌九重虽然不是初出茅庐的人,却也为之神醉骨酥,软了半截。
    他暗自想道:“如此狐媚尤物,我就算只享用三五年便死,亦是甘心,总算是做个风流鬼。”
    但接着心头一震,又想道:“如此温柔,但谁也无福独自消受。我如生独占之心,必遭横死之祸……啊!我明白了,父亲当年不敢对她染指,定是忌惮她的媚功魅力,生怕成为她的俘虏,是以敬而远之。父亲的武功以及其他秘艺,都比我高明十倍,因此之故,这个一代尤物的李玉尘,也不敢硬要找上父亲,因为她也怕堕入父亲掌握中,不可自拔。”
    这等双方互相忌惮之事,武林中最是常见。此所以才得以群雄并存,相安无事。甚至假如有一个人崛起,足以打破了这种均衡之势的话,这些一向内心敌视之人,会联合起来,对付这个祸首。
    凌九重发觉自己父亲可能是十分忌惮对方这一点,登时悟出李玉尘要将他为面首之举,固然有一部份理由,是因为他相貌风度都不错。但亦可能是她想从自己身上,模清凌家的绝艺,将来碰上他父亲之时,便有制胜的把握了。
    可惜目下他已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暗暗存着警惕之心而已。
    他接下去说道:“你可还得我说过有关星象之事么?”
    李玉尘道:“我怎会记不得?”
    凌九重道:“我自问极精此道,灵通无比。早先分明看出我大劫难逃,今日要死无疑,因此,你杀死我的话,足以证明我多年苦心精研之学,没有差错。”
    李玉尘噗嗤一笑,道:“为了证明你的星象之学没错,你宁可激得我出手杀你么?”
    凌九重道:“可以这么说,但也可说是我先发制人而已。”
    李玉尘一怔,问道:“什么叫做先发制人?”
    凌九重道:“俄见星象如此显示,自念与其畏缩而死,倒不如抢先一步,死得像是个大丈夫。这叫做先发制人……”
    说知之时,心中忖道:“这些鬼话,如果她果真相信,那才好笑呢!”
    李玉尘伸出玉手,拉住他的胳臂,道:“好啦!我相信就是,现在让我们离开这个凉飕飕的鬼地方。”
    凌九重道:“咱们到哪儿去?我还要不要返回天罡堡去?”
    李玉尘道:“你怎可不返天罡堡?老实说,李天祥居然能够信任你,真使我感到意外,也很佩服他的眼力,照道理说,你是邪教中的世家子弟,他既然发觉有内好,须得秘密行动,则应该很防范于你才是。”
    凌九重沉吟一下,道:“也许他正在测验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泄漏出去的。”
    李玉尘道:“那是不用说的,不过昨夕的行动却不是这等用意。我初时以为他当真想运走陈静江,最多也不过顺便测探一下内奸会是什么人。但昨夕事发之后,我们再细加调查,一日之内,查出得知运走陈静江之举,居然有许多人知道。不过在当时皆以为是极秘密的消息,仅有自己晓得,是以都缄默不语。”
    凌九重越听越糊涂,问道:“这便如何呢?”
    李玉尘媚眼一眨,笑道:“让我从头扼要地解释一遍,你才能明白。”
    “他停顿一下,似是在脑子里整理过思绪,才又道:“最先李天样要运走访江的行动,确实很秘密。直到最后的一刻,他才以各种巧妙方式,传出消息。每一个得知之人,皆以为只有自己烧得。因此,我这边收到的消息,便也以为只有我方那个人探悉。于是我们商议之下。判断此举,必是真的,因为消息传到之时,你们已经出门动身了。假如他是设计诱我们上当的话,这个消息不会这么迟才放出,亦不会这么秘密。”
    凌九重忍不住插口道:“啊!这计划太高明了。”
    李玉尘道:“这一点我也得承认,李天祥果然是才智超世,非常难惹的人。如若不是有他这等智者主持,老实说,你们人数虽多,势力虽强,但毕竟没有组织,而且内部还有许多矛盾,岂是我们的敌手呢!”
    她已说离了题,凌九重提醒她道:“之后又怎样了呢?”
    李玉尘道:“我们决定劫夺,满以为必可小胜,略为打击李天祥一下,谁知竟然中了他的计……”
    凌九重道:“假如陈静江真的在车中,而又被你们劫走,这个打击,可说是非常沉重,如何只说是一个小打击?况且陈静江一旦解返峨嵋,必可从他口中,查问出许多线索内幕。
    所以反过来说,李天祥如查出内幕,对你们的打击实是巨大无比。”
    李玉尘笑一笑,道:‘陈静江不会说话的,这一点我们毫不担忧,只不过斗法失败面子上很不好看而已。”
    凌九重一听知她不肯泄露太多的秘密,当即转个话题,道:“我想孙玉麟也是你们的人吧?”
    李玉尘耸耸玉肩,道:“我要你返堡,目的就是对付他了。”
    凌九重甚表讶异,道:“什么?他仍然不是你们的人么?但他已经跟黄华泡在一起。”
    李玉尘笑一笑,道:“黄华这丫头虽然学得我不少绝技,艳名已经很著,但是她还是缺乏这个。”她用手指指脑袋,表示黄华欠缺的是“思想”。
    她又道:“因此,她虽能迷惑男人,收入裙下。但她自家也存不住话,会在不意之中,泄露出内情。所以我才派她到天罡堡去,免得误事。”
    凌九重这回又听不懂了,问道:“你敢是说错了?既然怕她泄秘,何以又派她到天罡堡来?”
    李玉尘格格而笑,娇躯一倾,贴伏在他胸怀中。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魁力,因此凌九重对她那玉面朱唇,实在无法抗拒,低头急速的吻去。
    四片唇地碰上,如磁吸铁,顿时紧紧黏住,看来真是一时三刻之内决计不会分开的。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分开了,凌九重露出如痴似醉的神情,凝望着怀中这个风神明艳的美人。
    他喃喃道:“无怪你有多妙仙姑之称了,单单是这亲嘴功夫,已经是无人可以比拟啦!
    唉!我真不明白为何你有这等本事,只须一吻,就足以使人神魂皆醉,同时又为之春情如火。”
    李玉尘道:“哦的本事还多着呢,以后你自会知道,你可还要知道黄华的事?”
    凌九重这时方从迷醉中回醒,道:“她怎么啦?”
    李玉尘见他神魂颠倒,不禁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黄华何故反而要派人天罡堡么?”
    凌九重道:“是啊!这岂不是反而容易泄秘了么?”
    李玉尘道:“简单得很,我只要不把任何秘密给她知道就行啦!”
    凌九重道:“此法诚然有效,但你岂不是少了一个可用之人?如果你摆一个可以信得过之人在天罡堡中,能起作用,对你也有帮助。”
    李玉尘目视他的双眼,徐徐道:“现在机会才来到,你是我摆在里面的人,绝对秘密,别说对方不知,连我方之人,也不晓得。你只与我一个人联络,假如我退出这个集团,以后永远亦无人得悉你曾经帮助我,连黄华也包括在内。”
    凌九重点点头,道:“这是个好法子,我也不要太担心了。”
    李玉尘道:“黄华她什么都不知,所以行动上没有丝毫破绽,李天样再高明,亦联想不到我身上。这就是把她摆在天罡堡的最大用场了。何况我老早就用心布置过,使人以为我有事在江南。”
    凌九重点头道:“是的,这一点已有人为你作过证了。”
    李玉尘道:“我们的目的,当然是在丹凤针上,你可知道那丹凤件对我的意义么?”
    凌九重摇摇头道:“虽然此宝为天下所重,但如果说到你个人所重,我可就无法猜得出来了。”
    李玉尘微笑道:“批宝能使我驻颜,永不衰老。你想想看,这对我的意义何等重大。”
    凌九重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一定全力帮助你。”
    心中却想道:“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有点道理,但如若只想求得此宝,何须用这些手段,甚至这个集团中,竟收罗了各种身份之人,可见得必是另有极大的阴谋。她既然当我傻瓜,我就让她继续这样想吧!”
    要知凌九重出道不算太久,同时他一向独行独往,不大与武林人物打交道。因此,如果李玉尘认为他对武林情势不甚了解的话,十分合理。
    李玉尘缓缓说道:“你一定也想知道许公强夫妇,究竟与我们有没有关系,对不对?”
    凌九重笑道:“老实说,许氏夫妇仇敌遍天下,但我与他们却只有一点点小过节。所以我此来纯粹是想见识见识天下各家派的人物,以及丹凤针等宝物而已。许公强夫妇就算已投靠在你的集团中,我并不觉得惊奇。”
    李玉尘道:“这就更好了,他们最近果然已投靠过来啦!照我的猜想,这回他们夫妇如再度逃遁了,各家派的首脑人物,也许会粉墨登场,个个亲自出马了。”
    凌九重迅快忖道:“这还用说,目下李天祥已证实有一个集团在幕后支持许公强夫妇。
    而各家派又无法消除对许氏夫妇的龙根,下一步的行动,自然是使这围剿许氏夫妇之战升级,各家派的主脑人物都纷纷出马,以便诛灭许氏夫妇,以及把这个集团及时消灭。”
    在他印象之中,已感觉得出李玉尘的集团,必是集邪恶人之大成。尤其是因为此一集团之中,可能有些名门正派的高手也参加了,更加令人觉得可怕,不晓得将来会有什么发展。
    他露出兴奋之色,道:“那好极了,我可以看见许多成名已久,目下业已隐退的著名人物。”
    李玉尘道:“你一定不会失望,这也是我们所期待的。武林沉寂已久,藉此机会试探各人的厅两,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凌九重想了一下,道:“你的集团有些什么人物,我不便多问。但把许公强夫妇也纳入其中,未免太不智了,这是谁的主意?”
    李玉尘笑一笑,道:“慢慢你就会知道我们为何要收容许公强了。”
    凌九重叹口气,道:“好吧,以后我们怎生见面?”
    李玉尘道:“我目下有许多事待办,而你又负伤在身,所以我们须得等待一段时间。好在来日方长,你说是不是?”
    凌九重的手,早就开始作不规矩的活动,这时恋恋地缩回来,退开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遗憾地道:“这种等待,最令人难以忍耐。可是你说得好,我必须养好内伤。不然的话,将来体力减弱,你也许瞧不起我。”
    李玉尘投入他怀中,与他搂抱得紧紧的,却没有说话的声音。原来他们四唇相接,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
    又过了许久,李玉尘告诉他,如何走法,就可以避过她那边的人,回到堡中。当然其间她须得暗中帮忙,把路上岗哨调开几下才行。
    于是在午夜已过了的时候,凌九重方始抵达天罡堡。
    李天祥得到报告,立刻找他谈话,询问经过。
    凌九重得知孙玉群尚未回来,甚为惊讶道:“在下是如此这般,埋在地下。直到黄昏之时,忽然醒转,发觉县在草丛中,距理我之地,不及一丈。”
    李天祥眉宇间的沉重神情,忽然消失了。
    凌九重问道:“李道长只听了这几句,就能够推测到以后的情况么?”
    李天祥摇摇头,道:“贫道虽是不能猜到很详细的情形,但却知道了两件重要大事,一是凌公子能安全回返此地,可见得敌方可能已经撤退了,因而今晚可以平安渡过。第二件是孙大使定告无恙,可以断言。”
    凌九重道:“但在下回醒之后,竟不见他的踪影,我在原地调息许久,才动身回来,路上发现有来历不明的人放哨,所以我费了半夜工夫,才得通过。”
    李天祥道:“孙大侠必是发觉了什么线索,立时追踪侦查,故此将作放置在草丛中。敌方之人,虽然尚有岗哨,但你负伤在身,居然也无恙通过,可见得这些岗哨不算高明。总之,他们已有撤退的迹象了。”
    凌九重心知实情不是如自己所说的通过法,而是得李玉尘之指点,以及她的暗助,始能通过。
    目下李天祥作如此推测,很可能大意而落败。他心中很不安,颇想提醒他。但他如果要驳倒李天样的推测,则必须把李玉尘这事说出。
    因此他终于没有开口,只道:“真人可曾查出了他们的来历么?”
    李天祥道:“只有一点眉目,但贫道相信不须太久,就可以晓得更真确的消息了。”
    凌九重想了一下,才道:“在下本来不应我问,但假如李真人允予相告的话,也许在下亦能从动手时的实地情况,提供一点有用线索。”
    李天祥道:“告诉公子亦无妨碍,贫道认为对方乃是一个势力强大的秘密集团,拥有各派的名家高手,所以如蒙涉。陈静江这等人物,也甘冒大不讳,投入他们那边。在这一次劫车行动中,贫道所得的收获不少,最重要的就是证实对方果然是一个集团,其力量足以包庇许氏夫妇,其次,最低限度,以前邪教的第一人物六指鬼王魏湘寒,有支持此一集团的征象。”
    凌九重听了这话,面上露出愁色,李天祥了解他此一反应的原因,当下说道:“公子敢是忽然想到,如果魏湘寒组织这个集团,则令尊为了老交情,不得不出手么?”
    凌九重吃一惊,道:“真人猜得很对,在下正是想到这一点。”
    李天祥道:“暂时还不必多虑,除非魏湘寒已经准备妥当,打算与各大门派的前辈高手破裂决战,不然的话,他最多是在幕后支持而且。如果他不亲自出山,老实说,天下间还没有可以搬得动令尊之人。”
    凌九重果然透一口气,谢过他的指点。
    等到凌九重返房休息,白天福真人悄然入房,两个老道人低声商议大计。
    李天祥叹一口气,道“师弟,愚兄此生大半时间,都是为师门以及有关本派的各路人物的事情,忙个不停,细算起来,真是没有多少时间参修大道。”
    白天福道:“小弟一向追随师兄,多少年来,安内摆外,对于师兄的功劳,如何不知。
    这正是古语所谓‘能者多劳’,谁叫你才智高人丁等呢!”
    李天祥笑一笑,道:“这样说来,愚兄竟是活该操心劳碌的了?”
    白天福也笑道:“为了师门,还有什么话说呢?”
    李天祥道:“我告诉你,这一回尽兄却生出了智穷力竭之感。”
    白天福失色大惊道:“事情这般严重么?师兄平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阵仗,从未见你说过这等泄气话。”
    李天祥道:“淳实上咱们果然很不利,若不是愚兄老谋深算,根本无法维持目下的局面。我算来算去,其中还有一点,乃是敌我双方都没曾料到的,便是咱们这一方,竟有一位隐身异人暗助。亏得如此,咱们才扭回大势,例如那数十中毒之人,得以复痊。余小双姑娘得救,使我得以利用她的美色,擒获了陈静江。这些皆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事,所以现在敌我之势,尚是半斤八两。咱们的致命伤是形势太明,而且内部龙蛇混杂,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内应。而由于陈静江事件发生,咱们连那些名门大派,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敢相信了。”
    白天福道:“幸而师兄早在数日前,已认为情势不妙,向掌门密报求援。假如掌门真人替咱们找到三五个靠得住的高手赶来助阵,那又可使敌人大吃一惊了。”
    李天祥道:“这还不够,你也知道愚兄密报中,曾要求掌门真人亲自出面,向几个大家派约请高手赶来助阵,在实力上咱们可以应付任何集团。但唯一的弱点,却是敌方有个使毒祖师,而咱们人虽多,水准相差甚多,使咱们有防不胜防之感。”
    白天福皱眉道:“不错,那百毒教主成金钟虽说是与武林人物从不生事,但这一回又不同了。假如对方许以‘丹凤针’为路,他必定什么都肯干。”
    李天祥道:“问题就在这儿,假如对方答应用丹凤针笼络成金钟,则别的人尚有何求?
    怎肯加入这一集团?尤其是蒙涉、陈静江等人,又怎肯冒背叛师门,受天下人唾骂之险,竟来对付我们?”
    白天福迷惑地摇摇头,道:“我也想不通。”
    李天祥道:“敌方动机不明,实力也探听不出,这对咱们非常不利。现在话说回来,假如那位破去敌人毒物的异人,肯正式出面帮助咱们,起码可以抵消了成金钟的力量了。”
    白天福道:“胆这位异人却向何处联络,假如有办法,你早就叫我去了,对不对?”
    李天祥道:“愚兄逞谋斗智了一辈子,岂有连这异人的所在也不知道之理?老实说,此堡的设计建筑,早就被愚兄算得清清楚楚,何处有暗道,我都晓得。要是没有这点本事,还能领导天下豪杰之土么?”
    白天福拂髯一笑,道:“得啦!师兄你偶然吹吹牛,不是不可以,但目下可不是吹牛的时机呀!你可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咱们兄弟九探阎罗寨,就是因为那阎罗寨修建得十分繁复奇奥,咱们是三番四次,死里逃生。如今回想起来,犹有余悸!这天罡比起阎罗寨,又是另一种气象规模,照小弟的看法,两者相比,阎罗寨是表面上很繁奥多变,其实还是肤浅。
    这天罡堡有藏龙卧虎的深沉格局,反而没有法子弄得清楚。如果两者皆有人把守,我宁可攻打十座阎罗寨,也不愿攻打一座天罡堡呢!”
    李天祥欢然道:“说得好,可见得师弟的眼光,实在非常高明,不错,这天罡堡如果有人主持,发挥妙用的话,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法到达后堡。事实上连前堡也到不了。”
    他停歇一下,又适:“以我观察所得,这天罡堡所有的奇奥作用,完全停顿了。不过它气象格局的深沉奥妙,仍然是天下无双。”
    白天福道:“假如昔年天罡堡荆家真是被仇人杀害全家,我就不明白什么人办得到?第一点,荆家有丹凤针在手,世代相传,任何灾难,都难以伤得他。第二荆家的武功,乃是武林独树一帜的上乘武学,在当年大有压倒天下各派的声势,谁能超过荆家的天罡绝艺呢?第三点,此堡又是无比天险,就算是皇上派百万大军前来,亦有无处用力之感,但荆家终于覆灭了,五十年来,已证实荆家没有了遗,宁不可怪?”
    李天祥道:“这些谜或者永远都不能揭晓,姑且不提,若论这天罡堡的建造设计,愚兄敢说是目下人过此堡之人当中,懂得最多之人。”
    白天福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李天祥道:“愚兄曾经访求名师,修习堪舆之术,你一定还记得这事。”
    白天福道:“堪舆之学,只不过是讲究地理风水,小弟也有相当的造诣,但与这土木之学何关?”
    李天祥笑道:“称那几年忙着闭关潜修,所以全不知道,愚兄我是借堪舆之名,学的其实是土木之学,所以其后任何屋宇,我略略一看,就晓得派别源流,也知道如果没有密室复道等,应是在何处出入,你要知道。这密室地窖复道夹壁等,与整个建筑设计有关,基于安全。方便、坚固及隐秘等种种条件,予以设计,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愿的胡乱建造。所以精通士林之学种种原理的人,便能够从建筑的形式。大小。材料。地势。方向,以及当地风俗习惯等等条件,查看出个中秘密。你以为这是可以胡乱吹牛的么?”
    白天福讶道:“师兄说的头头是道,叫小弟不敢不信了。”
    李天祥道:“此堡乃是一位在土木之学的历史上,非常著名的大师所设计。愚兄曾经研究过不少他的杰作,本以为非常了解。谁知他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师,胸中所学深不可测。此堡只得保存他一些特殊风格,其他方面,变化甚大,所以愚兄须要实地勘察,仔细计量大小,又苦心推算,才终于通晓了。”
    白天福听得目瞪口呆,道:“原来师兄苦心孤诣的学过这一门学问,小弟真是失散了,不过以小弟所知,师兄你并没有如何去测量这座天罡堡呀!”
    李天祥道:“我们同行的人,只须随便走来,就可以计算出来了。假如不是这位大师的杰作,愚兄根本不要入堡,即可看出其中秘密。”
    白天福道:“如果师兄已测得破此堡的秘密,而那位隐形异人,又是藏匿在堡中的话,那么师兄为何尚不去找他呢?”
    李天祥道:“这件事有些困难,尚待克服。一是谁去找他?这个人选太重要了。二是这异人态度不明,我们仍然不敢断定他对咱们是否有好感?三是以目下的局势,已有人手缺乏之虑,如若抽调出你我兄弟之中任何一个去办些事,只怕力量分弱了,遭遇大劫。”
    白天福道:“要去的话,自然得由师兄亲自去走一趟,以便立刻弄清楚这位异人的意向。不过师兄一去,这儿叫谁主持呢?”
    李天样道:“谁主持都行,就怕对方一看我久未露面,突然发难攻来,那就麻烦了。”
    白天福道:“师兄所虑极是,对方如果叫许氏夫妇明攻,余人则在暗中相助,咱们这一方只怕得折损许多人呢!不过敌方会不会大举对付咱们,仍是疑问。因为敌方的动机何在,实在无法测度得出。”
    李天祥道:“你的分析非常合理,此外,假如大指鬼王魏湘寒,真是幕后的支持者,对咱们来说,又是非常难以抵御的强敌。最可怕的是在他号召之下,许多厉害魔头都会加入,那时候势必酿成了一场数百年来罕有的正邪之争了。”
    白天福沉吟一下,道:“六指鬼王魏湘寒退隐已久,数十年来,不闻他在江湖活动,何以忽然又出山呢?他有什么目的呢?”李天样没有作声,白天福又接着说道:“以他的身份声望和本事,大可以等到咱们找到丹凤针之后,方始出手强夺,假如他是为了那丹凤针的话。如若不是,他便是冲着许氏夫妇而出手的,只是这些年来,都不闻他有任何动静,难道许氏夫妇竟是在这几年内才搭上了六指鬼王魏湘寒的么?”
    李天祥道:“关于六指鬼王魏湘寒这一部份,咱们无须先下判断。因为究其实咱们只是得见陈静江施展鬼王的家数身法而已,此外并无其他证据。”
    白天福道:“这话也是。”
    李天祥道:“现下我最担心的,便是孙玉麟的安危了,假如他已被敌人擒去,对咱们的打击,当真是巨大不过。”
    白天福道:“师兄可是打算清他去找那位异人?”
    李天祥道:“不错,他智谋武功尽皆过人,且年轻力壮,勇于任事。由于他辈份不高,年纪轻,假定需要低头相求之时,他也做得到。”
    白天福特髯道:“是啊!咱们皆是一大把年纪之人,又是出身武当,岂能低声下气的求人呢?怪不得师兄不愿让我前往了。”
    他们挑灯而谈,已经有老大一会工夫了,突然间一名年轻道人奔到门口,高声禀道:
    “孙大侠刚刚回来,求见李师伯。”
    李白二人顿时喜形于色,忙忙叫人引他前来。
    孙玉鲜进得房来,但见他蓬首垢面,衣服破乱,一望而知他这两日来过得甚是艰苦辛劳,且喜他精神奕奕,看来没有吃过亏。
    双方在灯下见过礼,李天祥道:“孙大侠辛苦了,照理说应该先行梳洗休息才是,无奈情势险恶,贫道也不客气了。”
    孙玉麟笑一笑,呷一口热茶,才道:“真人不作客套最好,这次晚辈经历见识不少事,是以急于向真人报告,只不知凌公子回来了没有?”
    李白二人一齐点头,孙玉麟道:“这样说来,晚辈竟是白白耽心了许久,也浪费了不少精力去找寻他。”
    李天祥道:“他说忽然醒来,发觉身在荒野,当然便回转来了。”
    孙玉麟道:“晚辈把他掘出之后,因见他尚未回醒,是以就在旁边草中睡了一觉。凌公子见时回来的?”
    李天祥道:“他回来不久,据说一路上不难通过。”
    孙玉磷点点头,便把自己如何为了搭救凌九重,追赶那个敌人,其后如何把凌九重埋起,以后又碰见云散花等经过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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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天罗绝艺满胸怀
    李天祥听了之后,微露喜色,道:“贫道相信已有点线索,可以侦查对方的主脑是什么人物了。这且不提,贫道眼下又有一件重大之事,想请孙大侠出马。”
    孙玉麟道:“真人吩咐下来就是了。”
    李天祥道:“此堡之内,有一位隐形异人,由于他能解救中毒之人,所以假如咱们能找到他,便可以抵消敌方炼有毒功之人了。”
    孙玉麟审慎地问道:“真人可是已知道这位异人在什么地方了么?”
    李天祥道:“有两个地方可以找一找,如果找不到,那就只好由贫道亲自查访了。”
    孙玉麟这才明白,道:“原来真人打算命晚辈去谒见那位异人。”
    李天祥道:“是的,此事颇难处理,咱们目下既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亦不知他的态度,贸然求他,只怕有碰壁之虞。此外,最重要的当然是乘机刺探一下,瞧瞧那丹凤针是否已在他手中广
    孙玉麟道:“晚辈已了解真人的意思了,好的,晚辈马上就去。”
    他匆匆换了衣服,略加梳洗,便又去见李天祥。李天祥给他一张简单但清楚的图样,道:“此是后堡的两间密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秘密通道和出入口,但都有危险,只有这两间,应该是最明亮和空气充足,最直隐居的,所以我要你到这两处瞧瞧。假如没有人,也查不出最近尚有人居住出入的痕迹,你万万不可乱找,咱们再行商议。”
    孙玉麟唯唯应了,李天祥又道:“孙大侠才智武功,都高人一等,兼且侠骨义胆,胸怀磊落,贫道才敢以此重任相托,要知这位异人既有神出鬼没,解救奇毒之能,而又精通土木之学,这等人物,十分难测,可能非常和易近人,也可能十分捌扭恶毒。因此,应付之时,全凭机智,错非孙大侠这等人才,贫道才敢相托。”
    当然他还有一点没点明,那就是他早先还赞了他一句“侠骨义胆”,如果孙玉麟不是被他认为正直侠义之人,纵然很有机智武功,亦不能托他办事。主要原因是这丹凤针关系太过重大。
    李天祥想了一下,又道:“关于丹凤针之事,咱们或可不放在心上,但此宝已成为天下群雄,不论正邪,都垂涎觊觎之物,因此你若是得到有关此宝的消息,切勿泄漏,待咱们研究过,才作决定。孙大侠以为如何?”
    孙玉麟道:“不劳真人吩咐,晚辈亦会如此。”
    他拿了图样,不敢惊动任何人,一淫没人夜色中。
    他晓得李天祥派自己负责此一行动,乃是经过严密的观察,以及小心研究过的。因此,他觉得自己必须用尽智慧和力量,务求达成这个任务。
    不久,他已悄然走入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此房无人居住,自然是李天祥的安排,不足为怪。
    在黑暗中,孙玉麟查听了一会,这才走到角落的一座壁橱前,轻轻拉开了橱门。
    他点燃了火招,略一察看,但见橱内有蛛网和灰尘,一望而知许久无人使用过此橱。久未被人打并,或者只在最近被人打开过一两次,照理说应该尚有一种特别怪味,仅有浓淡之别而已。
    既然毫无气味,可知此橱时时有人打开。至于橱内的蛛网尘迹,却不足异,因为出入之八,无须经过此橱。
    他定一定神,伸手在橱顶摸索,只扣“克喳”低响一声之后,他把橱门小心地关起来。
    橱门一关好,这座壁橱忽然陷了人去,移动之时,非常的平稳顺滑,毫无声息。这时,右方便露出尺许宽的一道门户。
    孙玉麟用火把一照,里面是一条窄窄的通道,长度只有五六尺。他一侧身闪了人去,一推壁橱,登时复原。
    他缓缓行去,尽头处是一道水门,已经关闭上。孙玉麟不敢冒失闯入,当下举手叩门,连叩三四下。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
    孙玉麟非常失望,同时也提高警惕,当下又叩门作响,并且说道:“在下孙玉麟求见。”
    他以内力迫出声音,以便透过这道木门。
    又过了一阵,他再开口说道:‘猪恕在下失利,要擅自进来瞧瞧了。”
    说罢,伸手推门。这道木门居然没有上锁,轻轻易易就推开了。
    孙玉麟已点燃了带来的蜡烛,高高举起,一面放眼四望,一面屏住呼吸,提气护身,以防暗袭。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间密室作长方形,可以称得上宽敞。上面有一层天花板,所以看不到屋顶。四角的墙壁上,各有一个径尺的方形洞口,一望而知乃是通风设备。
    密室内有桌椅床柜等家具。甚至壁上还有一幅没色的花鸟画轴,两边配以对联,甚是雅致。
    孙玉麟把蜡烛插在桌面现成的烛台上,这才举头四望,一面走到床边。床上没有铺盖,只是一张空荡荡的檀木床。孙玉麟一屁股就坐下了,手掌很自然就撑在床上,顿时感到尚有一丝微温。
    他以过人的机智,不动声色的查出此房曾有人睡过,而且可以断定是刚刚才躲开的。这一定是他掀动机关之时,房中人即时得到警讯,方能及时躲开。
    他只坐了一下,便跳起来,走到那具大柜处,打开柜门查看。
    只见此拒为上下两大格,上面的大格还有抽屉,屉上的空间,叠放着好些衣服。下面的一格,分为四层,摆着三十几件玉石瓷器,俱是古色古香,而最底下的一格,则是一叠叠的书藉。
    孙玉麟一眼望去,但见上面的一本佛经,另一叠上面则是道教经卷。
    他拉开抽屉,觉得非常沉重,原来左面的堆放着许多金条。右面也一般沉重,放满了各种金银打制的饰物,镶珠嵌玉,非常夺目。
    孙玉麟差一点就伸手拿件来鉴赏一下,因为他一眼望去,已发觉这些饰物打制得非常精巧,必是价值不菲,胸中不觉涌起贪婪欲得之心。
    但他及时抑制住这一出乎天性中的冲动,付道:“假如那位异人在暗中看得见我,则我这一伸手,势必被他认定是贪财卑鄙之人,唉!我虽然很乐意占有这些珠宝,但如果被人因此瞧低,那就不值得啦!”
    此外孙玉麟很想查看一下屋顶,那些天花板,非常整齐美观。但他心中牢牢记得李天祥说过,这两间密室都是光线充足,空气流畅。
    现下此地空气诚然畅通新鲜,但如果在白天,则必定全无光线可言。
    因此,机警的孙玉麟已猜测出光线的来源一定来自天花板。自然原本有可以敞开的洞口仅现在已关闭了,那个隐形异人,十九匿藏在天花板上。他又忍抑住向上望去的欲望,从容地关起抽屉。
    他又到床上坐下,暗自想道:“现在我所发现的,乃是第一点这位异人的确居住此室。
    第二,他并没有远走,而是在天花板上监视着我。第三,由于这位异人动都不动那抽屉之物,可见得不是贪婪的老家伙。第四,这一点补充第三点,那就是此室之内,并没有老年人身上的特别气味,因此可知这位异人绝对不老,同时也不是女性,因为没有香气。第五,我观察之下,似乎并无陷阶机关,如不错,则他对我并无恶意。”
    他以过人的机智,在这空荡荡的密室内,片刻工夫,便想出了这许多道理,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目下最使他惊奇的是,这位异人,居然年纪不大。而单是识得此堡的奇奥设计,以及能够解得百毒教主成金钟独门手法这两项,已经足以使人咋舌惊奇了。
    此外,他还敏感地考虑到一点,那就是这异人,最先是解救云散花,其后又有余小双被救,这两女皆是当今绝色天姿,也许他是见她们长得美丽,才伸出援手。那许多中姿之人,乃是沾她们的光而已。
    他想了好一会工夫,四下仍然悄无声息,他微微一笑,用感激诚恳的声音说道:“在下乃是奉了武当李天祥真人之命,前来求见。此事目下尚严守秘密,假如尊驾不愿与我接触,亦请示知,以便回去覆命。”
    他等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暗笑自己会不会是自说自话?或者那位异人,恰已外出,根本不在此处,无从聆得这些言语?
    但他仍然不放弃努力,过了一阵,又高声道:“除此之外,有一位被尊驾救过的姑娘,亦要在下代传几句话……”
    他住口等候,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极力沉住气,继续等候。
    果然天花板上传来一点声息,接着揭开了一块,成为一个两尺方圆的天窗。
    上面比底下黑暗的多了,因此孙玉麟只能看见影绰绰仿佛有个人站在天窗边,至于此人长得如何,是何装束等,都没有法子分辨得出。
    孙玉麟心中大喜,暗念:只要能够哄得你露面,或者仅仅是交谈几句,也是莫大的成功了。
    天窗上的人说道:“孙大侠有何见教?”
    孙玉麟那么深沉多智之人,也掩饰不住惊喜之色。原来此人一开口,立即显示出他是个很年轻的男子,最多也不过与孙玉麟的年纪一样而已。
    孙玉麟定一定神,道:“首先在下请问一声,能不能得睹尊容?又可不可见示高娃本名,以便称呼?”
    天窗上的人迟疑了一下,才道:‘哦姓社,名希言。”
    孙玉麟道:“幸会,幸会,在下实在不敢奢望能够得见尊驾的。”
    杜希言又道:“孙大侠此来有何见教?”
    孙玉麟道:“目下武林形势十分混乱,在堡中的人,大半都将有丧命之虞,假如杜先生肯发慈悲之念,允予赔助,这一场正邪之争,就还有希望。”
    杜希言道:“我能帮助你们什么?”
    孙玉麟道:“杜先生神通之广大,无须多言,单就对付使毒一道,就不是世上之人可及的了。”
    杜希言道:‘峨!原来要我解毒,那倒是可以效劳。”
    孙玉麟一听之下,欣喜元已,道:‘胜先生慨然赐助,足见李真人法眼不花,他断定杜先生必是正派之人,是以可能出手惩戒妖邪之流,不准他们猖极。”
    他虽然已相信对方十分年轻,可是他又晓得往往有些高人异士,有驻颜的神通。因此,可能外表上很年轻,事实上却已是七老八十之人。因此之故,他尽力保持恭敬的态度。
    杜希言道:“我不是出手,而是你们有人中毒的话,我可以解救。”
    孙玉麟道:“杜先生有所不知,邪派方面,罗致了百毒教主成金钟,此人成名数十年,乃是宇内使毒的第一人。如果杜先生不出面,在阵前相斗而中毒之人,可能马上毙命,根本来不及运返待救。”
    杜希言哦一声,道:“是这样么?但我手上没有足够的药物,纵然出去,只怕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孙玉麟沉吟一下,道:“在下有一句话,只不知该说不该说?”
    杜希言道:“孙大侠清说。”
    孙玉麟道:“在下听李真人的口气,认为尊驾可能已把一宗至宝得到手,如果是这样的话,何愁成金钟的毒物厉害?”
    杜希言道:‘林说是丹凤针么?假如此宝已在我手中,我早就离此而去了,何须尚在这儿逗留?”
    孙玉麟失惊道:“若是如此,则前此那些被您解救之人,并非是因丹凤针而得以解去毒力了?”
    杜希言道:“这是实情,我对‘毒学’颇有心得,身边带有些药物,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如果碰上使毒高手,便须有充足的准备才行。”
    孙玉麟道:“假如让先生所需药物,不是希奇难得之物,在下马上派人采购,或者可以来得及。”
    杜希言道:“这也行,不过炼药也得化一点时间,此外,我还须人手帮忙。”
    孙玉麟道:“这些都可以办妥,李真人必有拖延之计,人手更无问题。成问题的是,反而是地点,咱们必须在一个秘密之地,例如这间密室,方可保最高秘密。”
    杜希言道:“此处地方可能不敷应用,最好另找一处,此堡房屋甚多,何愁没有僻静之地?”
    孙玉麟晓得他不明白“保持秘密”之意,当下解释道:“由于邪派方面,处心积虑已久,因此,不少名门正派中的高手,居然变节通敌,暗通消息。因此,咱们事事皆须保持高度机密,方能收出其不意,克敌制胜之效”
    杜希言道:“这话听起来真令人难以置信。”
    孙玉麟道:“当真是如此,目下弄得我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相信谁。”
    杜希言道:“对于这一点,我可以贡献一个方法,或者可以收到部份的效力。”
    孙玉麟讶道:“杜先生有何好计?”
    杜希言道:“我有一种药物,无色无味,亦没有任何作用。但你们如果有法子把这种药物,弄在对方身上,只要曾与该人接近在三尺以内,我就有法子测得出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此药可保持一个月之久的效用,敌方只要有一个重要人物染上了,所有曾与他接近交谈之人,也都染上,然后,你们这一方,有人和这批敌方重要人物暗中见面的话,我即能测出。在~个月之内,万无一失…”
    孙玉麟为之目瞪口呆,道:“有这等事”真是叫人感到难以置信了,现下有烦杜先生开出药单,在下马上派人迅即购回,以便应用。”
    杜希言道:“一共要五六十种药材,若是不录下来,只怕不易记得。但这儿又没有纸笔可用。”
    孙玉麟道:“社先生如肯移驾到李真人那边,纸笔等物尽皆齐备。”
    杜希言道:‘那也可以,不过你不是说过此堡有好细么?我这一去;会不会被他们看见,泄了消息?”
    孙玉麟道:“不妨事,在下已想好了,就是先去找一套道服前来,与先生换上。好在武当派人数较多,别人不易—一认得。”
    杜希言没有反对,于是孙玉麟迅快出去,归报李天祥,把见到杜希言之事—一说出。最后说道:“在下故意不再提有哪一位姑娘要我传话之事,一则这本是谎言,如果编下去,就很难圆满收场。二则也藉此试他一下,瞧他会不会提起,如今他不提及,可见得他与云散花余小双两位姑娘,无什么瓜葛。”
    李天祥一面找出合适的道服,一面道:“孙大侠马到成功,可见得贫道当其老眼无花,看准你智勇双全,任何困难,皆能解决,当然这也是天意暗信,咱们得到这位异人,而对方又全然不知,实在太好了……”
    他把道取交给孙玉麟,又道:“贫道意欲亲自随行,有一些事情,当面谈谈更要。”
    孙玉麟心中有点不满,付道:“他敢是相信不过我,所以要亲自去一趟。”
    方转念间,李天祥又道:“若然提到那两位姑娘,贫道可以代答,然后加以安排。我想余小双姑娘必肯合作。”
    孙玉麟听了这话,顿时大为佩服此老的心细如针。这是因为孙玉麟没有法子可以与余小双商量,尤其是有关男女之情的伪装。而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李天祥不是亲自在场,如何能找余小双商量?
    这是责任以及不会出错的问题,非常微妙难测。错非孙玉麟这般人才,决计无法俗得此意。
    当下两人在黑暗中行去,一路上非常小心。且喜一路无事,不久,已踏入那间空房之内。
    李天祥还带了纸笔等物,入得密室,但见杜希言仍然站在天花板上面。
    孙玉麟道:“这一位就是杜先生了。”
    李天祥仰头望去,道:‘嚷道李天祥,听了孙大侠的回报,喜不自胜,便匆匆赶来了。
    还望社先生见恕鲁莽之罪。”
    杜希言在上面只看了李天祥一眼,立刻相信这位武林名家,必定是个既有本事而又正直有道之人。
    因此他客气地道:“李真人好说了,在下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可是也久闻武当派的大名,知道是名门正派,仰羡已久了。”
    他从天窗中跃下来,身法非常轻松,一望而知轻功极佳。因此,他居然说他不是武林中人,叫人不易相信。
    李天祥和孙玉麟一齐向对方打量,但见他年纪约二十出头而已,长得甚是白曹俊美。而一身衣着装束,更令人讶异,因为他的穿着显示他既不是贵介公子,又不是富家子弟,更不是什么书生文上或武林人物,而是城市中最普通常见的市民打扮。
    两人心中都讶异忖道:“他竟是个替人做事明口之人么?抑是隐蔽身份而已?”
    杜希言接过道服,笑一笑,道:“我从来没有穿过道装呢!”
    李天样道:“社先生相貌堂堂,将是举世闻名,做大事业之人,只怕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穿着出家之服了。”
    孙玉麟接口道:“杜先生恐怕比孙某还年轻呢?”
    杜希言微笑道:“孙大侠看走眼了我比你大得多啦!”
    孙玉麟虽然亟欲得知杜希言的年龄、出身等秘密,无奈目下情况未明,多言则易愤事,是以硬是忍住这个欲望。
    杜希言换过道服,由李天祥帮他挽个纯阳会,顿时变成一个年轻俊美的道士。
    他拿过纸笔,写将起来,有时执笔沉吟,李孙二人都不敢打扰他。
    费了不少时间,杜希言才写好了单子,交给孙玉麟,道:“这单子中把炉炭等一应须用之物都列上了,只怕购买起来,不易齐备。”
    李天祥道:“这一点由贫道担任好了,杜先生首先制造一个身份,免得突然出现,启人疑窦。”
    杜希言大感不趣,道:“真人打算要我担任什么角色?”
    李天祥想了一下,才道:“如今杜先生身穿道服,不妨暂时委屈,充当苏北黄鹤观的道侣。”
    杜希言点头道:‘学真人既是这样说,在下就算是黄鹤观的人好了,只不知黄鹤现在苏北何地?主持是谁?我总得知道多少,方可不露马脚,是也不是?”
    李天祥笑一笑道:“全国各地以黄鹤观为名的道观,多达八座。但如非玄门中人,少有知者,苏北州府甚多,谁也不知有没有这么一间道观。”
    杜希言愕然道:“照真人这样说,这黄鹤观竟然是杜撰的了?”
    李天祥道:“唯其是杜撰的,才最妙不过,任谁听了此名,都不便表示从未听过。如果是人人皆知的所在,反而易于露出马脚。”
    孙玉麟道:“好主意,这是使人出其不意的绝着。好在李真人以后常常与杜先生你在一起,咱们的人,很难找到机会查究你的根底。”
    至于在称呼上,决定由杜希言称李天祥为师叔,而李天祥则叫希言即可。孙玉麟不住口的赞成,心中暗暗佩服李天祥的老练,只因在今日混淆可疑情势之下,这杜希言仍然有好细的可能性,所以如果李天祥退自把他认作武当弟子,则一旦出事,他真是倾三江之水,也洗不清了。
    他们一同离开这间秘室,回到李天祥的房间。李天祥一面派人出山,到市镇上购买各物。另一方面,又着白天福传下密令与门下诸弟子,交待好对待杜希言的态度,免得露出破绽。孙玉麟自去安排,杜希言也在李天祥的邻房歇息。
    到了翌日清晨,李天祥与其他各派的名家高手,巡视全堡,发现并无事故发生,心中稍安,不似前几天,每夜都有人失踪。
    这一群高手名家,约定做过功课,才集合商议大计。
    李天祥和杜希言两人返回房中,白天福亲自在外面巡视把守,以防有人潜来偷听。
    杜希言先问道:“早先没有见到孙大侠,他可是有事走开了?”
    李天祥道:“他正与六七位年轻高手在一块儿,我也许还不知道,在年轻的一代中,孙大侠可就是第一位人物,隐然已是领袖。此外,贫道猜测他也得抽点时间和一位姑娘略作应酬……”
    杜希言道:“对了,他曾对我提起一位姑娘传话给我之事。”
    李天祥熟视他片刻,才道:‘加果你不见怪的话,贫道就说出实话。”
    杜希言道:‘镇人说实话最好了。”
    李天祥道:“那么我告诉你,他说这话实无其事。”
    杜希言喜道:“这样才好,我也想到她们得我解救,应该不会泄露我的事情才对。”
    李天祥道:“杜先生,你既不提出身来历,也不说出为何来到此地的内情,贫道亦不便多问。但贫道经过详细的观察,却敢用颈上人头担保,你真的不是武林中人,同时更不会是邪派方面的奸细。”
    杜希言道:“真人这样想的话,我就放心了。”
    却听李天祥叹一口气,杜希言甚感奇怪,正要询问,而李天祥已经先行开口,道:“贫道直到现在,方敢断定云散花姑娘实是无辜……”他向杜希言望了一眼,又道:“以前我们都以为云姑娘所中的毒,乃是由于她已得了丹凤针至宝,尤其是当她去把余小双姑娘带回之后,金姑娘身上的针毒,居然解了大半。因此这故,大家迫她取出丹凤针,她定是因无法自辩,便趁隙遁走了。”
    杜希言讶道:“怪不得后来我总是见不到云姑娘,原来有此内情,只不知她孤身逃走了,会不会有危险?”
    李天祥道:“直到昨天为止,她仍没有遭遇到危险。因为昨日孙大侠碰见过她……”
    他晓得若然不将近日的形势因果说一说,杜希言一定弄不清楚。所以他扼要地把最近的活动形势说了出来,使杜希言明白敌我双方,处于一种很微妙的态势之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敌方一方面收买了不少名门正派的高手,另一方面,除了本身一些邪教黑道之人以外,还把许公强夫妇也弄去了。
    因此,连这位素以才智鸣世的李天祥,也弄不清楚敌方究竟有什么打算,若说是为了丹凤针,则他们全然不必用各种阴谋手段,打击这次武林联手诛除许公强夫妇的结合团体。更不会暗中庇护许氏夫妇,以致变成各家派的共同敌人。
    如果他们志不在“丹凤针”,那么是为了什么?单单是为了要捣乱么?这个理由,显然讲不通的。
    杜希言既感到很有兴趣,同时又殊为迷惑,问道:“那么真人至今还探测不出他们的动机么?”
    李天祥道:“正是,所以才觉得非常难应付。例如云散花姑娘之事,其时是崆峒派的蒙涉蒙师爷起哄,他已证明是敌方神秘集团中人,他为何要对付云姑娘?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当日社先生你不是跟着她,暗中解救了余小双,则她亦不致于蒙此不白之冤了。”
    杜希言讶道:“没有呀?在下从没有跟随过她。”
    李天祥程然道:“哦!原来是神秘集团陷害的,这样说来,她尚在附近出没,实在是非常的危险。对方这一集团,品流复杂。她如落在他们手中,实是不堪设想。”
    他察觉杜希言露出非常关心之态,当下忖道:“以他这等善良性情的人,目下关心云散花之故,目是可能出自同情之心。可是也说不定是涉及男女之情。假如其中真有男女间的感情,则以后对付神秘集团,他非出力助我不可了。”
    杜希言突然问道:“孙大使可是昨天跟云姑娘约好了见面的?”
    李天祥道:“他不是见云散花,而是一位外号艳女冠姓黄名华的女子。他们曾经一齐历险,共囚一室,而其时艳女冠黄华身无寸缕,所以他们的交倩,有点特别。”
    杜希言道:“怎样特别法?可是他们已发生了关系?”
    李天祥微微一笑,想道:“他虽然行迹隐秘,人也聪明机警,但仍然处处流露出天真,乃是一个涉世未深之人。我定要尽力援手,使他走入正途,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侠义之士才好。”
    当下说道:“是否已发生关系,不得而知。但衡情度理,以他们仅是年轻的人这一点看来,就算已有了关系,也不是奇怪之事。”
    杜希言道:“想不到真人虽然是空门高土,却也对世俗人情看得如此通达。”
    李天祥笑道:“贫道又不是生出来就出家的,人生中许多事,我都经历过,因此并不致于变得迂腐。以孙大侠的血气方刚,黄华的妖媚艳丽,独处一室,探呈相对,此情此景,除了贫道等出家之人,大有禁忌之外,只怕没有什么人能够不动荡念的。其实空门的派流甚多,其中亦有讲究炉鼎采补之术,若是假修道之名而行淫邪之徒,使空门蒙垢,这且不提。
    单说真正修道之土,虽是修持此一采补之法,但心中仍然不兴淫欲之念,所以这一派也不是邪魔外道。试想空门既有此术,贫道怎会迂腐得连说都不敢说呢!”
    杜希言肃然道:“真人之言,实含至理,发人深省在下受益良多。”
    李天祥趁机问道:“杜先生言词措雅,显然是饱学之士,只不知何以不穿着文人服饰?”
    杜希言道:“在下虽然略略读过一些诗书,也时时思催人生义理,但实是靠做工以维生计,所以从未穿着过文士衣服。”
    李天祥凝视着他,点头道:“只不知杜先生一向是做那一行的?”
    杜希言道:“在下专门兴建房屋,绘画图样。”
    李天祥啊一声,道:“原来如此,任不得你识得此堡的奥妙了。”
    杜希言道:“在下对此道可以说用过不少功夫,但这等雕虫小技,实是不值一晒。”
    李天样道:“这土木之学一道,深不可测,贫道亦下过许多年功夫,才略略懂得一点,要不然也找不到杜先生了。”
    他们一谈起了土木之学,顿时兴高彩烈,说个不了,互相披露心得,李天祥可就发现杜希言虽然走的地方没有他多,见得较少,但他所学却非常精博,尤其对于“测算”之道,更是冠绝一代。
    他真是越来越佩服这个杜希言,因为他年纪极轻,但他胸中所藏的学问,普通人一辈子也休想得窥。
    换言之,杜希言可以算得是罕有的天才。李天祥巧妙地改变话题,涉及天文地理算术医药等等项目,更发现杜希言样样都精通,真不明白以他这一点点岁数,如何能获得这么多的学问。
    不知不觉已谈了个把时辰,李天祥非常满意。因为他原意就是想从谈话,多多了解这个神秘的青年。由于可能从说话中套出了他的真正身份,所以他才郑重其事,着白天福在外面把风。
    照他初步的推测,杜希言果然不是武林中人。因为练武之人,在他这等年纪,如若有所成就,必须日夕下苦功,勤加修练,实是无暇涉猎其他。
    正因如此,他对这杜希言更加感到兴趣,如果不是武林中人,他怎会知道有一个天罡堡?又怎知有“丹凤针”?而且他的轻功,高妙之极,宛如堕云落絮,这又显示他不但与武林有关系,并且还具有一身上乘武功。
    大凡是才智之土,必定喜欢辨解难题,李天祥自然不例外。不过他老谋深算,并不向杜希言泄露自己观察所得,只跟他讨论各种学问。
    李天祥想起一事,问道:“听杜先生谈到歧黄之道,竟是精通药物,尤擅解毒一门。因此,若然说到谋生胡口,为何不悬壶济世?岂不是功德无量,兼又可得自在么?”
    杜希言坦率地道:‘不敢相瞒真人,在下本来从不懂医药一门,还是在此堡,得到一本秘发,后来又见到许多医书,遍读之后,方始懂得的。”
    李天祥听了,心中不信,付道:“岂有此理?他说在此不过是三两个月之久,而歧黄之道,何等繁复深奥?岂有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学得通的?不过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已获得了丹凤针,而是他原本就懂得医道,也许在堡内看到了秘发,更加精通而且。”
    这等事本来没有追究的必要,但李天祥鉴于丹凤针具有解千毒,起沉疗的作用,所以须得弄个明白。
    当下说道:“据贫道所知,此堡以前的主人,曾经纵横天下,历代以来,搜刮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传说有一部毒门经典,就是落在此堡中,因此,也许杜先生所见的正是毒经,也未可料。”
    杜希言道:“真人说得很对,这部秘发之中,十之八九是研究世间的各种毒物,飞潜动植都包括在其中,又详列如何使用和解救之法,在下全部记下了,但初时与其他医书对照之下,只认为大致还不错而已。谁知其后试行解救了许多人,才知道非常有效。”
    他停顿一下,又道:“假如不是这样,则李真人和孙大侠虽然要我出来,对付百毒教主成金钟,在下也是不敢的。”
    他以非常坦率真诚的语气,一口气讲了出来。若然是编造的谎言,那么连李天祥亦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才,以及那逼真的表演了。
    换句话说,李天祥已相信他的话并非假的。现在只有三点小小疑冤,一俟澄清,就可以放心了。
    他道:“虽然杜先生乃是学成不久,贫道大胆访问一声,这毒经所载的秘法,是简单易明呢?抑是十分繁琐多变?”
    杜希言道:‘可以说得上非常繁难奥妙,在下虽然有着过人的记忆力,能够把全部经文记在脑中,可是其中仍然有许多似懂非懂之处,也有一些简直不懂的。”
    李天祥大为满意,因为他本身乃是钻研过学问之八,是以晓得他这话非常合理。当下提出第二个问题,道:“访问杜先生身上可带这部毒经么?”
    杜希言笑起来,道:‘啊!不能带在身上,因为那是刻在石上的。”
    李天祥讶道:“刻在石上?”
    杜希言道:“是的,但那些刻有经文的一面,皆是隐人墙内,必须懂得此道之人,方能翻转过来,—一阅读,如果是别的人,恐怕永远不会发现。”
    李天祥道:“原来如此,那么权先生既未曾出过此堡,如何有药材配制解毒之药?”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因此李天祥非常锐利地观察对方的任何表情。
    杜希言道:“在那刻着毒经的地下石室之内,有一个青石雕凿的大柜,里面放着九个大锡罐,每一罐盛放一种药材,都是非常名贵的,有些甚至是世间极为罕见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初时还深怕藏放日久,已经失效,谁知那些锡罐打制的非常精美,盖子套上,密不通风,都没有失去灵效。”
    李天祥道:“这不是太困难之事,微观就藏有不少名贵罕有之药,也是历时百年,犹如新采一般。”
    至于他对这个少年所说有关医学的话,已全无疑窦,尤其是此地就有九种难得之药,无怪他可以只购买一些普通易见的药材即可应用了。他唯一须要担心的,便是这部毒经不够深奥高明,因为成金钟乃是目下毒教之主,造诣之高,不问可知。如果这部石刻毒经,不够深奥,则杜希言之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他很满意地点点头,道:“马上就要开会讨论大局,社先生最好先进点食物,休息一下,然后一同前往。”
    杜希言露出畏怯之态,道:“我一定得去么?”
    李天祥道:‘称混杂在贫道门下之中,谁也不会对你加以注意。”
    杜希言果然立刻变得高兴起来,道:“好,我去瞧瞧他们,虽说以前也见过不少人了,但到底是在暗处,好像是幽明珠路一般。”
    李天祥笑道:“那等情形果然很不好受,不过你可得切记要像个出家人才好,贫道认为杜先生的书卷气太重了,虽然是穿着了道服,又或者是工人衣服,总是不大像,仍然时时流露出书生本色。”
    杜希言心中微惊,想道:“他莫非已看出那套衣服不是我的?”
    不过既然李天样没有追问,他也就乐得不多说了。
    李天祥这时才叫白天福进来,吩咐他传令本门弟子,全力为杜希言掩饰身份,免得露出破绽。此外,他还拿了一口松纹古剑,让杜希言佩上。
    杜希言自有武当弟子带去进食休息,白天福向李天祥道:“师兄已放心了么?”
    李天祥道:“他的来历和目的,虽未曾查明。但愚兄这一对眼睛,已看过天下之士,真敢用颈上的人头,来担保这孩子必定是个好人。”
    白天福讶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他可以比得上侠名满天下的孙玉麟了。”
    李天祥摇头道:“不同,不同,孙大侠虽然力行仁义之事,公正磊落,但终究年纪轻,学养浅。因是之故,行侠则有余,抗邪则不足。”
    白天福点头叹道:“这真是甘苦之言,大凡不是天生奸恶之人,要他行侠义之事,救人艰危,并不困难,但碰上了邪魔诱惑,便不是那么容易把持操守的了。”
    李天祥道:“正是如此,说到那杜希言,那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真诚淳善之气,可以说是天生的君子,莫说叫他作恶害人,万万不肯,就算是非份之事,他也断不肯做的,因此之故,愚兄十分放心。”
    他们略略谈了一会,便一起到大厅议事。这座大厅,就是后堡主宅的正厅,原先在天井有四具棺木,已被移走,免得看了碍眼。
    大厅中人才济济,包括武林各家派的代表,以及许多独得一艺之秘而享名甚盛的武林人在场,所以如此热闹。
    这个会议目的是讨论是否就此撤退的问题。李天祥首先向众人提出题目,然后加以分析道:“目下的局势,可分两点解释,一是咱们各家派联手到此,要诛灭为害武林多年的许氏夫妇。但此一任务,可以说是失败了。如果大家都不肯放弃,那么咱们就得另行部署,追查他们的去向。”
    他停顿一下,以便众人得以思索,然后才又道:“第二点就是天罡堡世上传说的两件至宝,一是丹凤针,二是天罡绝艺。这才是后来涌来了许多人的真正原因。”
    群雄都没有做声,显然一致默认实情乃如此。
    李天祥徐徐接下去道:“关于这第二项,贫道认为无庸多说,任何人想寻获这两宝,可以留下继续寻找。关于第一点,贫道也不是放弃,而是鉴于情势有了剧烈的变化,所以咱们的目标,也许不仅仅是对付许氏夫妇这么简单了。”
    现在已说到正题上,众人更为聚精会神,研究其中的利弊得失。
    李天祥续作分析道:“许氏夫妇,本是天下武林黑白两道的公敌,因此,他们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了,谁知如今发现居然有人包庇他们,于情于理,都令人无法解释得通。”
    众人无不附和此见,李天祥又道:“以近日的迹象观察,庇护许氏夫妇之人,竟然是一个力量很大的集团。这么一来,贫道就更加不懂了,难道这个集团之中,竟然没有一人与许公强夫妇有仇恨的么?”
    他话声一落,马上有人接口道:“如果这个集团中人,皆是丧心病狂之辈,则纵有仇恨,也不发生作用。”
    发话之人,乃是丐帮的长老穷叫化刁不仁。他大声一嚷,居然人人都点头称是。
    李天祥何尝不识此理,不过他不便把这等有污蔑别人嫌疑的话说出来,故意等别人来说而已。
    他这时才接着道:“纵然是一群丧心病狂,卑鄙下流之辈,结集为一个集团,暗中救援许公强夫妇。但问题却在这个集团有什么企图呢?”
    众人纷作猜测,久久未歇,直到李天祥举手,促起众人注意,群声始息。
    李天祥道:“更重要的是咱们须得决定一下,留在此地,抑是撤退,这意思是继续沫杀许氏夫妇呢?抑或目前暂且放弃?”
    征询结果,有大部份的人赞成撤退,这自然是由于他们顾虑到门下的安全,以及近日来连连有人死亡,显见敌势强大之故。
    剩下来表示要继续诛灭许氏夫妇的,只是几个著名的大家派,以及几位成名高手。加上好几个年轻一辈的高手而已。
    李天祥并没有失望之色,相反的他显得很高兴,立刻说道:“既然情势如此,咱们就讨论撤退的问题,据贫道的想法,对方这个集团,决不会无的放矢,见人就杀,假如咱们分批行事,一部份人暂时留在此堡,以便敌方有所专注。另一面,别的人大批结队离堡出山,必可安然无事。只是剩下来的,只是留堡之人,如何再行安然撤退之举了呢、’这个计划,遭遇到五六个人的反对,这些人都是表示放弃诛杀许公强夫妇的。因此,听得李天祥说要留下那些要继续努力的人,作为吸引敌人之饵时,都觉得不好意思而出言反对。
    但这批人都被李天祥以巧妙的言词所劝服了,其后更听话地回房收拾,召集门人或朋友准备上路。
    这时,在厅中只剩下十七八个人。
    李天祥发现那玄剑影范珊对那白狐梅兴直皱眉头,表示不耐。
    他本想设法出言劝范珊不要如此。
    然而心念一转,想道:梅兴本不是什么好人,如今居然自愿留下,共抗那神秘集团。
    他此举往好处想,便是有意与正派人物结纳,一同对付邪恶之人。但往坏处想,可能是一名好细。
    因此之故,让范珊对付他一下,或可从中窥看出一点端倪。
    在厅中造人当中,除了梅兴之外,还有太原名家金刚脚马一常,多妙仙姑李玉尘的弟子艳女黄华,俱受李天祥的怀疑。
    不过关于黄华此女,由于经过细心观察,以及目下有孙玉麟与她为伴,他们是放心得很。
    在年轻一辈的人之中,凌九重本是除了孙玉麟之外最惹人注意的人物,但如今峨嵋的黄秋枫,已脱颖而出,足以与凌并驾齐驱。
    此外,还有一个长的矮短而极为结实的少年,面貌粗豪,皮肤黝黑,助下永远挟着一对三尺余长的铁锅。
    他是世居滇北的武林高手寇选的儿子,单名克。他的武功如何,尚未见过。但以寇家著名于世的独门横练奇功,以及重兵器重手法。此子虽是年轻,可是看他的举止,似乎浑身是劲,可知他力气过人。
    因此,李天祥内心中很重视寇克,认为在必要之时,一着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好棋子,可收奇效。
    本来当初测验那淫贼“萧春山”是谁之时,除了凌栋和马一常之外,尚有少林寺的锡杖大师。但他乃是少林高僧,身份非同小可。
    所以李天祥也就对他较为放心,认为当时之事,仅是出于巧合而已。
    在这等受到威胁的情形之下,他自是不便把太多的内情,公开宣布。
    当下小心斟酌过,说道:‘例才人数杂多,所以贫道有些话不便说,现下该大家讨论的是,对方会不会袭击这批撤退之人?”
    飞虹夫人会得李天祥之意,首先唱反调遣:“李真人提到这一点,似乎过虑了。下山之人,多达数百,其中不乏高明之士。对方除非派遣大军,不然的话,如何能袭击这样一支队伍?”
    胡公平高声道:“那也难说得很,对方如若只是偷袭,借地势之利以行事,则咱们这一方人数虽多,亦无用处。”
    刁不仁接口道:“胡见这话甚是,他们不管伤咱们多少人,对咱们来说,总是非常失面子的事。”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升起来,却是人称梅大姐的梅兴,他以女人的腔调说道:“虽然对方不致于不敢出手,可是此举对他们有何好处?”
    范珊立刻以厌恶的声音驳斥道:“这几天对方还不是直找麻烦,这对他们又有何好处,你如料事不周,最好闭起嘴巴。”
    这话说得很难听,梅兴面色一沉,向落册瞪眼睛,但这个黑衣老妇正愁他不发作,是以不但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反而也向他回瞪。
    现在只要梅兴略略顶撞,范珊定必趁机挑战。
    人人都看出这情势,但在座之中,还真没有一个人,对这个身为男子而有女性之态的梅兴没有反感的,所以如果范珊出手惩治梅兴,谁也不会反对。
    飞虹夫人接口道:“李真人对此一定另有高见,何不说出来听听?”
    她乃是有意解围,使双方不要出手冲突。
    但她可不是为了梅兴,而是为了玄剑影范珊着想。
    飞虹夫人心中也增厌梅大姐,可是她比较持重,想到梅兴既然甚惹人嫌,但仍然得以享名江湖,多年来安然无事,自然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因此,讨厌他是另一回事,但如果没有把握而动手,只怕连范珊这等高手,也不一定就能稳占上风。
    所以她出言引开了话题,使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对敌之事上。
    少林慧海大师道:“飞虹夫人说得对,李道兄锦囊之中,相信已有妙策了。”
    李天祥谦逊了几句,这才说道:“贫道也不敢断定敌人会不会动手,为策万全起见,意欲由咱们暗中护卫。说得不好听,咱们正是要利用下山之人为饵,诱敌出现。从而设法查出敌人的身份,只要拆穿对方的隐秘,咱们才有法子推测出敌人犯我的动机。”
    刁不仁笑道:“早先本是说以咱们为饵,使敌方之人不去理睬下山之人,目下又变成他们是饵了,这倒是有趣得紧。”
    李天祥道:“这叫做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自然咱们虽是暗地跟去,却不必期望过高,认为敌人定会出现。”
    杜希言一直在厅内,与武当派的另外三个道人,站在一隅。
    他还是第一次亲身参与这种武林人物的集会,是以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希奇,非常留心注意每个人的表情。
    对于范海二人险险冲突的一幕,他最感到兴趣,并且想了很多。
    使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厅中这些武林高手们,虽然表面上是同一阵线,共同对付外在的敌人。
    然而细加分析,这些人当中,仍然有着冲突不和。
    因此,负起全责指挥大局的李天祥,实在是很不易安排运用,动辄有拆台的危险。
    因此,他得到的结论是人生十分复杂,大问题中包含了无数小问题,因而一件事的成功或失败,竟然含有许多未知的因素,不能作单纯的推论。
    他也看见了孙玉麟和黄华格外亲密,这是从一些小动作之中,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实在已不寻常。
    杜希言最大的发现,还是凌九重对黄华投视的情欲目光,他相信凌九重已经非常垂涎于黄华,因此之故,对孙玉麟可能构成一种威胁。
    这时孙玉麟走到一边,黄华自然跟着他,此外尚有黄秋视、冠克,少林寺的明心憎,鲍尚夫妇等。
    武当派的陶悟凡拉了杜希言一下,也向那边走去。
    凌九重迟疑片刻,这才走过来。
    大家都晓得这是因为他不服气孙玉麟为年轻一辈的领袖之故。
    孙玉麟神采奕奕的向黄秋枫等人说道:“李真人曾经对我说过,这一次行动,咱们与老一辈的分开,各显神通,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刚刚说完,又有两个年轻人走过来,一是个衣服鲜艳的少女,面貌俏丽,姓沈名小珍,乃是飞虹夫人的得意门人。
    另一个则是个鹤衣百结的乞儿,可是精神抖擞,五官清俊,手中拿着一根宛如竹杖一般的黄色棒子,其实却是精钢打制。
    这一个乃是丐帮中很有名的人物,姓常名平。但因谐音之故,人家总以为他的名字是贫穷之‘喷”。
    是以所有书信称呼,告用“贫”字。
    好在常乎身为丐帮中人,用这个“贫”字也合适得很,因而他报出姓名之时,亦说明是这贫穷之贫了。
    这两人加入,孙玉麟又得重说一遍。
    除了凌九重和杜希言之外,人人都开口赞成,并且当场推选他为领袖,人人皆愿服从。
    孙玉麟知道凌九重的毛病出在何处,当下说道:“承蒙大家错爱,要兄弟负责。但兄弟却以为由凌九重兄负责大局的好。”
    凌九重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之事,但得到孙玉麟这样当面捧场,感到大有面子,顿时消失了冷冷之态,说道:“孙兄幸勿推托,兄弟素来粗心大意,岂能做运筹帷幄之事?还是由你来担当为妥。”
    他虽然不敢接受,但口气中,仍然说得自己似乎比旁人高了一点。不过别人都知他性子骄傲,皆不计较。
    孙玉群道:“上次差点就查出了敌方的人,假如咱们办成此事,实在可以大大露脸一番了。不过由现在开始,可以说是步步危机,诸位必须小心在意才好。”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李真人曾经暗中告诉我,说是怀疑云散花,在对面危崖上,窥测咱们这边动静。可惜咱们分不出身,如若不然,过去查看一下,必定大有收获。”
    凌九重听云散花之名,顿时把目光从黄华面上挪开了,说道:“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何不过去一看?”
    “除非大伙儿结伴前去,否则必遭对方之人狙击,也许人家正是利用她来引诱咱们之人过去。”
    寇克插口道:“玉麟兄敢是认为云姑娘已加入了对方么?”
    孙玉麟道:“兄弟不敢如此论定,记得有一次她险险把许氏夫妇擒下。如果她是敌方之人,何必那样子对付许氏夫妇呢?”
    凌九重道:“对,她绝不会是敌方之人。”
    黄秋枫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道:“这也难说得很,总要替她把嫌疑洗清之后,方可断定。目下无论如何,也须把她暂时当作敌方之人才好。”
    这话说得非常理智,而又不是认定云散花必是敌人。
    因此,连极为袒护云散花的凌九重,也不着伤。
    沈小珍道:“对极了,云姑娘为人很好,我认为有从速替她洗去嫌疑的必要。”
    常贫接口道:“但她来历不明,这却是须得小心的。假如咱们能够一并查明她的出身门派,这就比较妥当。”
    凌九重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她如果不属任何大家派,那就是可疑了么?”
    常贫忙道:“凌公子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从她的身世上,晓得了她此来天罡堡之故,就好办了。例如她著与许公强有血海之仇,岂不是立时可以证明她绝对不会与许氏夫妇混在一起了?”
    这话人情入理,凌九重那么骄傲之人,也不由得歉然一笑,还向他连连点头。
    孙玉麟道:“关于云散花之事,以后再说。现在兄弟想请大家准备动身了。”
    陶悟凡讶道:“现在就动身?”
    孙玉群点头道:“现在就动身,咱们沿途先行查看一下。假如撤退的消息已走泄了,敌方必定有人出动设伏,咱们早一步出发,或者可以碰上。”
    沈小珍道:“去得太早,只怕反而扑空。”
    孙玉麟笑一笑,道:“咱们到了山外官道,再向东转。如果是咱们出去之后才设的伏,则咱们回来之时,恰好是从他们背后掩到,更可收奇兵之效。”
    他停歇一下,又适:“好在我们不大受人注意,等会儿咱们虽不在场也不致引起疑心。”
    他指的自是“好细”而言,如果是李天祥等高手不露面,敌方的好细,定然会想到是出动了。
    孙玉麟又点过人数,道:“我们现在共是十二人,声势也不算小,出发之时,分作前后两队,以便呼应。”
    他选定前面六个人是他自己和黄华,加上寇克、常贫、明心和杜希言。后队是黄秋枫、沈小珍、鲍尚、唐瑞珠、陶悟凡和凌九重。
    如此安排,隐然是把凌九重当作另一队的领袖一般。
    他们立即出发,经行堡中之时,只见已有许多人收拾好,正等候集合出发。
    出得堡门,孙玉麟吩咐凌九重道:“咱们两队先后脚走,相距二十丈左右。如若有警被袭,可施放信号通知。假如我前队被袭,你最重要的事是尽快赶返,召集救兵。”
    凌九重皱眉道:“我一队先走么?”
    孙主膀道:‘担个任务可不容易办妥,敌方可能有人狙击,要你计谋武力齐施,方可达成任务。”
    其实他知道凌九重内伤未痊,故意作此安排而已。
    两队人马也不遮掩身形,迅快前行。行完那千登石阶之后,踏入山路,双方就互相看不见了。
    孙玉麟领头走了数里,来到一处平旷的谷地,便停下脚步,四下打量,如有所思。
    别人都不敢惊扰于他,杜希言茫然四顾,只见出谷的路在甘多文外,而这片谷地甚广,四面山势斜度不大,只有一些树木,错落点缀在周围。
    他久已蛰居堡内,如今在阳光之下,处身于这等竞旷之地,心胸为之大爽,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
    这个当儿,他可也就发觉别人俱是如此,敢情人人都有舒畅之感,所以无不深深呼吸数下。
    孙玉麟点头道;‘堤了,这是敌方之人必定不肯放过的一处地方了,只不知在这等平旷疏朗之地,能用什么法子设伏袭击?”
    杜希言可以说是第一次踏入江湖,根本信然不知,又见人人都不言语,他自然更不肯胡乱开口了。
    孙玉麟的目光是落在常贫面上,那个年轻俊秀的丐帮高手笑一笑,道:“孙大侠饶了我这要饭的吧!你要我出点古怪狡猾的主意,或者可以应命。说到这等行兵布阵,设优待敌之道,我小叫化一概不懂。”
    孙玉麟目光便转到寇克面上,这个来自滇北的辉猛少年,登时头如摇鼓,而且还真使劲用力,叫别人都不禁替他担心那条颈子。
    孙玉麟的目光转向黄华,接着扫向明心,他们都表示没有高见。
    因此,最后轮到杜希言被询了。
    杜希言连忙也摇头,孙玉麟登时泛起失望之色,道:“以一路的地势看来,敌方之人,如果想来一记偷袭,希望大有所获的话,就只有在这儿最是理想了。然而问题却出在这等旷坦之地,不但设置伏兵时,很易被人远远看破,兼且也没有很有利的屏障。假如设伏兵之地,不能使敌人自相紊乱的话,那就等加两阵对垒一般了,根本谈不到伏兵两字。”
    黄华道:“是啊!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往前走?再看上半日也没用处啊!”
    别人皆赞成她的意见,独有杜希言默然不语。
    孙玉麟非常细心,居然发觉了,立刻向他问道:“希言道长有何妙思没有?”
    杜希言忙道:“小道头脑愚笨,想不出一点计较,但刚才那位常兄既然说他擅出主意,孙大侠可不请他代为筹谋?”
    孙玉麟拍掌喝采道:“好主意,道兄还说没有计较呢!”
    别人有些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玉麟已向常贫道:“常兄,现下有劳你费费神了,假如咱们打算袭击这般样的一大群人马,不管你须要人才物力,只要想得出对策就行啦!”
    常贫笑道:“这岂不是找难题跟我过不去么?”
    他仰天打个哈哈,又道:“那位道兄八成儿是跟小叫化有仇怨,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找别人麻烦呢?”
    黄华忍不住道:“别开玩笑了,想正事要紧。”
    孙玉麟道:“他口里虽然说着闲话,其实已经在动脑筋了。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思想方式不一样,这正如有人定要在大庭广众之间,随口就诌得出很好的歌谣,甚至上佳的诗词,而有些人却须得没有任何打扰,才想得出东西来。”
    众人对他这番议论,都大为悦服。
    常贫道:“怪不得孙大侠被天下之土公认为这一代的领袖,果然是有超世绝俗的见地。”
    他话题一转,又遭:“以此地的形势,假如可能的话,弄上一群猛兽作伏兵,可比咱们人类管用的多了。因为猛兽天生就有保护自身的色彩,只要不移动,眼力再好的人,在远处也看不出来。”
    这时,由于他的话颇有道理,兼且他又是念念有词那种思索着。
    所以众人谁都不肯出声打断他的话头。
    常贫突然停口不说,从他的神情上看,显然已有所悟。
    黄华倚仗是个女子,所以也不怕人家笑她幼稚,冲口道:“要说猛兽么?这根本不可能的,那一个人能驱狮役虎?就算有人办得到,也不一定能到了这儿啊!”
    孙玉麟不作评论,远向常贫道:“常兄有何发现?”
    常贫徐徐道:“简单得很,下毒面已。”
    这话真把众人惊得骇然相顾,明心道:“不错,不错,他们已显过下毒的手段,如果能在这旷地上来这么一下,咱们这一方的伤亡就不堪设想了。”
    杜希言一怔,想道:“奇怪,下毒之计,我早就想到了,但又不知对不对,所以不敢说出来。”
    这等现象,乃是他自信不足之故,并不希奇。
    杜希言念头尚未转完,孙玉麟已经向他说道:“杜道兄,现下有烦你踏勘观察一下了。”
    杜希言心中有点惶恐,可是事到如今,不去也不行了,只好转目端详四周,然后随意选一个方向,举步行去。
    他走开了之后,黄华惊道:“原来他懂得这一道学问,但为何以前不见他出手?”
    她指的是上次许多人中毒的那回事,孙玉群道:“他刚刚赶到,你以前可曾见过他么?”
    黄华道:“怪不得他十分眼生,只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孙玉麟故意压低声百,道:“他不是武林中人,不过当然也练过武功,这一回李真人迫不得已向他师父求援,但据说他师父不在,而他只是来回信的。”
    他停歇一下,又遭:“我瞧他毛手毛脚的,只怕能耐有限。”
    常贫道:“他出的一招,倒也颇妙,所以咱们也不可小看了他。”
    明心点头道:“不错,他亦是乍入江湖,所以显得没有经验而已。”
    杜希言根本不知人家在谈他,自个儿信步行去,心中全然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应该打那儿开始去想。
    这时一个人快步走来,却是孙玉麟,他道:“这一块正是众人必经之地,只不知对方有什么法子可以施毒?”
    杜希言登时触悟出个中道理,道:“如果要在此处,有两个办法之多,一是‘深坑定毒’之法,另一个则是称为‘自寻死路’的手法。”
    孙玉麟大喜道:“有就行啦!但兄弟对此道全然不懂,还望指教。”
    杜希言道:‘不敢当得指教二字,说到‘深坑定毒’之法,乃是在地上挖一洞,里面用一种药物,毒气腾蒸,向上冒起,这样才不会被山风刮散。否则山风稍大,毒气旋起旋散,便失作用,所以此法称为定毒。”
    孙玉麟沉吟道:“纵然挖个深坑,但大家不往坑洞瞧看,他有什么法子?”
    杜希言道:“有了另一个‘自寻死路’的奇奥手法,这‘深坑定毒’就有用了,假如有人中了深坑冒上来的毒气而倒毙,你猜别的人立即采取什么步骤呢?”
    孙玉麟笑道:“这还不简单?大家都捏住鼻子,闭住呼吸跑过去就是啦!”
    自然他乃是很聪明机警的人,因此才一停口,几乎马上就又说道:“难道这一闭气,亦发生问题么?”
    杜希言道:“正是,有一种生毒香,人畜嗅了,全然无事,但如果在一位香之内,做出闭住呼吸之举,马上就剧毒攻心,不能及时治疗就死亡。由于此法须得对方自行闭起呼吸,所以称为‘自寻死路’。”
    孙玉麟惊叹不已,道:“这等下毒手段,真是闻所未闻,奇怪极了。但假如人人都不闭住呼吸,是不是过了一位香之久那异香毒力就会消失、’杜希言点头道:“是的,只要在新鲜空气中长长吐纳,那就连一往香工夫也用不着了。”
    孙玉麟忖道:“听他这么说,可见他果然是得到了毒经,而不是得到丹凤针啦!”
    当下说道:“只不知这两种传毒手法,用什么法子破解好呢?”
    杜希言道:“对方使用‘自寻死路’之法,必是在前面不远处,拣得上风隐蔽之所,燃起异香,这阵香气,与山野间的花草气味差不多,除非是嗅觉至为敏锐之人,方能辨别得出。然后大伙儿人得此谷,假如有人中了‘深坑定毒’之计,人人都闭住呼吸,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说到破法……”
    他沉吟一下,才又道:“说到破法,只要把‘深坑定毒’这个陷讲破去,那咱寻死路’之法,就不必理会了。”
    孙玉麟道:‘假如敌人再想法子使咱们这方的人,不得不闭住呼吸的话,便又如何?”
    杜希言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孙玉麟忖道:“这大概就是双方的功力境界了。如果对方还有办法,则杜希言只好认输。如果对方计不及此,或者根本无计可施,则杜希言就赢啦!”
    想到这一点,倒觉心安理得。
    因为一个人如果已尽了全力,而仍然败下阵来,谁还能加以怪责?
    他问道:“赶先生可有破深坑定毒之法没有广杜希言道:“不难,不难,只要生一束燃着草叶就行啦!当然这是一种药草,我马上就可以采配齐全。”
    孙玉麟道:‘谱果他们只挖一个坑洞,自是简单不过。相信他们不会如此轻忽,以我想来,敌人必定是布置一个非常精巧的馅饼,咱们有人失足跌下去,定然惹得许多人赶来查看和营救。这时坑边四周的人,全都中毒跌倒,别的人马上就得闭住呼吸。”
    杜希言夏道:“一定是如此无疑。”
    孙玉麟道:“你现在去采药草行不行?”
    杜希言道:“行,这些药草本来没有用处,但搭配起来,却足以破去十种会冒起来的毒气。”
    他移步奔去,到山坡边采摘药草。其余的人这时才走过来,向孙玉麟询问。
    孙玉麟歉然道:“我们看不出头绪来,不过虚张声势一下,也甚是必要。”
    他说话之时,一计算时间,晓得敌人如果真用此计;应该要来此挖掘陷讲,因此当机立断,发出连络讯号。
    不一会,第二批人马赶了上来。
    他们乃是望见第一批之人逗留不走,所以也停下来等候的。
    孙玉麟道:“现在咱们改变计划,为的是刚才我们已看出敌人将利用这片平旷山谷,作为下毒伏击之所,然而我们又不知道敌人用什么法子下毒,因此之故,咱们计划须得改变一下。”
    他望了众人一眼,道:“陶悟凡道长请即行归禀李真人。慢着,现下时机紧急,有势凌九重兄,立刻经此谷右方走,你须得尽快找到可以遥遥监视此谷的地方,潜隐起身形。一直监视到敌方之八,到此谷有所动作。这时,你千万别露出形迹,只要记住他们的举动,然后从间道抄出,截住队伍,告知李真人,切切!”
    他说得如此紧急,凌九重不敢怠慢,正要动身,只听孙玉麟又适:‘哦们这一队人马,立即按原计划,全部疾向前行,直到外面乡镇,才慢慢的回转来。”
    凌九重一听以下之言,自是更与自己无关,当下转身迅快去了。
    孙玉麟这时才又接下去道:“陶道长可去杜道长那儿,拿些东西去给李真人,要快。”
    陶悟凡心知事关重要,连忙奔去找杜希言。
    孙玉麟想了一想,才道:“诸位可行出谷,在谷口左边找个地方,藏起身形。等我出去会合。”
    余人迅即去了,他这才奔到杜希言那边,恰好杜希言又采集了一大捆草药,交给陶悟凡。
    孙玉麟向陶悟凡说道:“有烦上告李真人,说我们在此谷左方高地,监视此谷,以收夹击之效。你路上小心,万万不可有失。”
    杜希言随即以简单明了的话,解释敌人下毒的两种手法,以及这捆草药的用途。陶悟凡方知道里面竟有如许文章,连忙去了。
    孙玉麟一面和杜希言奔向谷口,一面道:“咱们占了左方上风之处,一则收夹击之效。
    二则还可防备敌人再施毒气。照情理说,施放毒气,必定是上风之处,借风力以传播,所以咱们守在那边,大有作用。”
    杜希言佩服地道:“孙大侠真了不起,叫小弟我可就没有法子想得如此细密了。”
    他们出得山口,立刻向左方绕道返回,但目下却是在山坡岭崖之间行走了,大约行了数里,到了一处危崖,往下望去,只见那片旷阔的谷地,就在下面。如果由此毕直冲落,只须眨眼工夫。
    孙玉麟叫大家赶快藏起身形,但却是三三两两分开藏匿,免得人多聚在一起,容易被人察破。
    他定下撤退。冲锋两个暗号,以便在无声无息之中,能够一致行动。
    杜希言是独自被派在最侧边的一堆树丛内,孙玉麟悄悄过去,跟他低语道:“假如我们发现敌人在底下施放毒气,应该怎样袭击才好?”
    杜希言想了一阵,道:“据我所知,诸毒之中,除了那‘自寻死路’的异香之外,没有一种能随风散布得很远的。但如果敌人设炉立鼎,熬制毒气,又自当别论。”
    孙玉麟道:“敌人在可能的范围内,设护立鼎,也不是出奇之事,假如是这样的话,杜先生可有却敌之计么?”
    “以炉火巨鼎熬配毒气,种类甚多,据经上说,宇宙间不论是飞潜动植,以至水火矿物,皆可加以配合而产生新物,以是之故,毒物之学,无法窍究,每一家派,都会有新的创见新毒。”
    孙玉麟可不是听他的理论来的,他只关心一点,便是有没有破敌之法。
    当下插口道:“照先生这样说来,咱们只好睁着眼睛,看敌人施虐了?”
    杜希言道:“那也不是,我到时看看情形,或者能看出他们用的是什么毒才着手对付。”
    孙玉麟点点头,道:“这样就多烦社先生费心了。”
    他离开这一处,转到常贫和寇克这一处。
    问道:“两位可曾发现凌九重的身影么?”
    他们一齐摇头,四只眼睛,一直向对面山岭搜索。
    孙玉麟道:“常贫兄,假如是兄弟发出攻击的讯号,可立即到杜希言道长身边,一则保护他,二则他或须人手帮忙,以便破去敌人的毒气。”
    他回到自己那处,却是和黄华鲍尚夫妇在一起。
    日影缓缓移动,空山寂寂,一片安详宁温,谁也想不到这幽恰美丽如画的山谷林峦中,居然藏伏着无限的杀机。
    他们躲好了没一会,只见突然间有十三四人,全是劲装疾服的大汉,行动迅捷有力,转入谷内。
    这些大汉们个个头戴竹笠,垂纱遮面,给人以一种鬼祟之感。由于他们都带着铲锄,使得隐伏在谷左高处的年轻好手们,感到不解。
    黄华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孙玉麟道:“谁知道呢?莫非想掘好墓穴,以便掩埋尸体之用?”
    但见那些大汉们很快就挥锄使铲,在地上挖掘起来。
    孙玉麟一瞧正是他和杜希言议论之所,心中暗暗冷笑。
    不久工夫,这些力大矫健的汉子们,已挖了一个文半纵横见方的深坑。所有的泥土,皆用巨大的油市,随措随时包起,弄到别处倾倒。最后,坑洞上面架上木板,以油布垫在其上,再铺上泥土。
    孙玉麟看得瞠目皱眉,心中大惑不解。
    要知大凡使陷饼之计,这个陷讲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可以让敌人跌落阶中。此是千古不易之理,三尺童子,亦能明白。
    然而目下这一批戴笠障面大汉,所设的陷饼,却是用坚实的木板搭好,并且似乎是为了坚固起见,不用树干纵横敷架,最后的一层是油市,上铺沙土枝叶,这一层只是障眼之用而已。
    照那陷讲坚固的程度,孙玉麟暗暗猜想,纵然是几只大象同时踏行其上,亦不会塌毁。
    不过他又想到两点,第一点是杜希言说过,这种设毒手法,由于毒力冒起,见风即散,才须要挖掘深坑,定住这股毒气。
    对方之人,若是探头往坑内看,立时中毒而毙。
    如果杜希言没有说错,则对方挖了坑洞,而又牢牢的架好,使敌人不会掉下去,此举岂不是多余?
    第二点,就算对方施毒手法,与杜希言所说的不一样。
    但以情理而言,这个坑洞遮盖得如此严密,底下纵有强烈无比的毒气,也是无法冒得出来。
    他百思不明其故,眼见那批大汉,很快就将坑洞铺好,在外表上,你想看得出曾经在地上动过手脚。
    孙玉麟忖道:‘哦方之人,惧是常在江湖行走的,如果对方不是有高手擅长湮没痕迹,只怕极难瞒得过我方的耳目……”
    转念之际,挪动身躯,低低告诉黄华说,我去一去就回来。
    然后,他来到杜希言身边,低声道:“你把一切情形都瞧在眼中了,对么?”
    杜希言点点头,目光在他面上溜过,又投回谷中。
    应道:“我都看见了,正如我所料的一般,唁!这个人在干什么?”
    孙玉麟转眼望去,只见谷中已一片静悄,却不知从何处出来一个中年人,身披长衫,蹲在陷饼上面,翻起一些泥土,又起身到处查看。
    孙玉鳞道:“他一定是此道专家。”
    杜希言道:“什么样的专家?”
    孙玉麟道:“湮没一切痕迹的专家,你看,他在过了陷讲七八步之处,故意留下一点可疑的痕迹,使咱们这一方之人,看错了地方,自然在那儿发掘查看的话,屁也找不到的。”
    杜希言释然道:“原来如此。”
    孙玉麟问道:“先生你瞧敌人之毒如何下法?”
    杜希言讶道:“我不是说过了么?”
    孙玉麟道:“可是你看,对方那人在陷阶上走来走去,也不会掉下去。何况上面这一层泥土又铺得如此严密,绝不透气,毒气如何冒得上来?”
    杜希言一怔,道:“是啊!这两点大违使毒之理,照你这样说来,他们也许不是使毒吧?”
    孙玉麟见他也跟自己一样,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中甚为失望,于是不再多说,回到自己据守之地。
    他透出愁眉不展的神情,黄华看了,便安慰他道:“你也不要着急,凡事若是尽了自己之力,也解决不了的话,也就只好由他。”
    孙玉麟道:“这话甚是,可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对不对?”
    黄华道:“你说错了,咱们是坐以观人待毙。”
    孙玉麟道:“你好像知道得很多呢,只不知你可有什么计策没有?”
    黄华尚未回答,已有暗号传来,那是据守在最右边高处的人,传告众人,说是离山之人,已有先头部队,行将入谷。
    孙玉麟又叹息一声,道:“只不知黄秋枫能不能安然赶返见到李真人?他如果是中途被截,实是不堪设想。”
    黄华道:“你既然这般忧虑,那么我就自告奋勇一趟,下谷去解决你的难题。”
    孙玉麟非常惊异,道:“什么难题?”
    黄华呶一下红唇,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呢?刚才最后出现的那个长衫人,虽是蒙住头脸,但我却认得出他就是火器名家祝可炎呀!”
    孙玉麟更是一怔,道:“你如何知道是他?”
    他脑海中登时记起一件事,那就是上回云散花在那山谷中,诱得许氏夫妇现身。其时如果这绰号“火狼”的祝可炎及时赶到,即可在穷阔二丐,飞虹夫人等掩护之下,以火器杀死他们。
    但那一次祝可炎居然误了时刻,其后大家都不曾深究,谁知他竟是对方奸细之一,无怪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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