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针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情深意浓吐真言
    只听黄华说道:“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笑我。”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跑尚夫妇,他们马上答应了。
    黄华这才说道:“这个火狼祝可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曾经向我打过主意,所以我曾经对他细加注意过。因此,他有些小动作,我认得出来。加上他的身形和行动时的姿势,绝不会错。”
    孙玉麟不暇深究其他,例如他曾与他达到何种关系等等,却急忙道:“那么你又有什么法子,可以对付他?”
    黄华道:“嘴也懂得火器这一门学问呀!他刚才在那儿做了手脚,大概是一种爆炸机关,有人踏中,那个坑洞就会爆裂。”
    孙玉麟一拍脑袋,道:“对了,这个引爆装置如果能够移走,大伙儿就可以安然通过此谷了。”
    他转眼向黄华望去,道:“那么烦你快点动身,咱们的大队人马快要到达啦!”
    他心中的焦急,难以形容,敢清对方的计谋,非常厉害,远出于他们所想的这么简单。
    原来对方把陷讲架设得非常坚固,用意是正要群侠经过之时,可以容受许多人站在上面。
    然后,前面七八步远的入踏动了机关,这个陷阱才炸开,使许多人一齐掉下去。这么一来,大家为了查看情况,必定有不少人一齐围在坑洞四周,向下探视。
    当然,这些探视之人,尽告中毒栽了下去。这一来又引得更多之人涌过来探看,也因而中毒跌落坑中。
    等到大家发觉此是毒阱,相信必定已伤亡了数十人之多。
    其时,只要大家赶紧屏闭呼吸,便又有别种毒力发作,因而尽皆倒毙。
    这真是非常毒辣的手段,大有一网打尽的可能。
    黄华站了起来,孙玉麟马上也起身,道:“别怕,我陪你去。”
    他们迅即奔了下去,但仍然没有尽量掩蔽起身形。
    一直奔到离那山谷只有十余文,前面的黄华突然间闪到一排树丛后面。
    孙玉麟也跟着闪人,轻轻道:“怎么啦?”
    黄华吃惊地道:“你看见对面山腰了么?”
    孙玉麟道:“早就看见啦!那是凌九重守在那儿呀!”
    黄华道:“但还有一个人呢!”
    孙玉麟一面举目查看,一面说道:“我赶到时,已看不见尚有另外的一个人,是什么人令你如此害怕?啊!莫非是你的师父?”
    黄华摇摇头,道:“不是她,虽说不是她,但也………”她突然住四,忧虑地再度摇摇头。
    孙玉麟相信她绝对不会相骗,但既然不是多妙仙姑李玉尘,那又能是谁,使她这般忧虑耽心呢?
    由于现在形势紧迫,实在不暇再行理论,因为谷口那边已经有人影出现了。若是等到大帮人马赶到时,方始移开那个机关,定要使人心惶惶,兼且奇计也因而坐令失效了。
    他催促黄华道:“快去动手,把那引爆机关拆除。”
    黄华身子动了一下,始终没有迈步出来。
    孙玉麟又催促她道:“去吧!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黄华回眸望住他,突然道:“如果你肯收我为妻,啊!不,就是姬妾,我也满足了,有你一言,我就出去动手,不劳催促。”
    孙王群想道:“这样说来,她乃是打算叛离师门之意了,否则何须先托终身与我?”
    他觉得义不容辞,并且绝对不能计较她往昔放荡纵欲之行,当即颔首道:“好,我答应作。”
    黄华喜出望外地娇笑一声,然后奔了出去,如星泻电掣,一下子就奔入谷内平地上。
    这时候,她的身形自是完全暴露,没得遮蔽。
    孙玉麟特别注意对面的高崖,但见凌九重已望见了谷中情形,便突然间隐没,换了一个女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向下窥望。这是因为在那一处崖石的形势,只限一个人得以向下观看。
    这个女子只露出头部,但孙玉麟已隐隐看得出是个年青漂亮的女子,但究竟是谁,却无法分辨了。
    那女子一下子又缩退了,换作凌九重出来。可见得刚才是凌九重叫她瞧看,让出地方给她的。
    孙玉麟忖度那女子可能是觅路绕下谷来对付黄华,因此之故,异常小心地监视可以通落谷中的地方。
    黄华已奔到陷洪前八九步的位置,停下脚步,低头望了好一会,才蹲下身躯,伸手拨动泥沙。
    刚刚入谷的先头部队,远远见到黄华的行动,都十分惊讶,飞奔而来,并且高声喊叫。
    当这四个先头部队堪堪奔近陷阱时,突然间轰隆的一声,泥沙飞扬,迷人眼目。
    孙玉麟闻声回眼望去,心头大震,敢情地上共有两处发生爆炸,陷阶固然爆裂了遮盖,而黄华动手之处,也发生了爆炸,尘沙弥漫中,但见黄华伏在地上,大概是已经被炸死了。
    孙玉麟满腔的悲愤,难以抑制,正要冲出去,忽然听到右方不远处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他登时刹住去势,眼耳并用,查听这阵声音来源。
    右方过去两丈不到,就是一道拱起的山脊,一直通上山去。
    因此,孙黄二人刚才奔落之时,对方即使已在那边,也没有法子看得见。
    只听有一个人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李仙子的门人么?”
    另一个人道:“咱们快办咱们之事,这一幕已在李仙子算中,值不得大惊小怪……”
    孙玉麟只听到这么两句问答,登时明白了内情。
    原来那个爆炸机关之所以会弓没,发生惨祸,竟是李玉尘算定的,她身为黄华师父,自然晓得黄华也懂火器之事,甚至连她的深浅亦都知道。
    因此,她为了防备深知内情的黄华,会去移动那个机关,便教“火狼”祝可炎改变一下手法,或是多设一种装置,能使移动之人首蒙其害。
    孙玉麟恨得牙痒痒的,转头向谷中望去,只见那先头部队之中,已有一人过去查看黄华的情形。
    孙玉麟心中又忿怒又焦急,很想去看看黄华到底伤得如何?是否已经当场死亡?如果还有得救,便须争取时间,为她设法。
    可是他的理智把感情压制住,不但没有现身落谷,反而转眼打量四下形势,接着毫不迟疑的转身急窜而去。
    他以最快的身法,两个起落,便钻入三文外的一处树丛内。然后藉着茂密的山草,掩蔽身形,直往山上走去。
    转眼间他已回到众人匿藏之处,首先是和杜希言碰面,低声道:“杜先生,现在要倚仗你的大力了。”
    杜希言面色有点不好看,道:“黄姑娘现下怎么了?”
    孙玉麟听出他口气之中,含有怪资自己不去看护她的意思,初时觉得不解,旋即恍然大悟,想道:“她已知道黄华与我的关系不同,所以看见黄华被炸,生死不明,认为我应该先去照顾她才是。由此看来,他果真是个好人。”
    他悟出此理,便没有丝毫怪杜希言对自己不客气之意,当下苦笑一下,道:“杜先生,我与她已有婚约,因此,我反而不能因私害公,必须压制住自己的痛苦仇恨,为大局着想。
    假如我一现身,咱们的计划就完全失效了,所以我终于忍住,没有落谷深看。”
    他指指对面,又道:“那边的一座石崖间,除了凌九重之外,还有一个敌人。这儿虽然望不见,但我如果在底下藏身处奔下谷去,必被对方发现。”
    杜希言讶道:“还有一个敌人?凌公子可知道?”
    孙玉麟道:“他们在一起的,如何不知?我告诉你,这个敌人如果不是黄华的师父多妙仙姑李玉尘,也必是她的同门。”
    杜希言道:“你越解释我就越发不懂。”
    孙玉麟道:“这是因为前天夜里,我们在李真人主持之下,布置了一个陷阶,诱敌人来劫车,希望从动手拚斗之中,查出敌人的来历。”
    杜希言道:“查出来没有呢?”
    孙玉麟道:“多少有点眉目了,这一役凌九重也有参与,然而他昨晨被我从地下挖起之后,直到昨夜傍晚才回来,这一段时间,却交待得不清不楚。李真人不去盘请他,只叫我小心在意,此外,我也发现了敌人之中,竟有女性,环顾天下,只有一个李玉尘,有资格参与,且也不怕别人对她无礼侵犯。”
    杜希言睁大双眼,道:“那么黄华会不会亦是奉命行事?”
    孙玉麟道:“现在证明她不是啦!李玉尘心狠手辣,全无师徒之情。她故意摆黄华在咱们阵中,却不利用,使咱们查不出疑窦,便不对她怀疑。而她因为晓得黄华懂得火器之道,料她可能出手拆除那装置,所以特别改变了设计,以便万一她出手去拆除之时,仍然爆炸。”
    杜希言道:“但她如此徒然牺牲了一个门人而已,有何好处?”
    孙玉麟道:“她万万想不到我们抢了先,假如我们是跟大伙儿一齐走,到达陷饼处,发觉不妥,然后由黄华上前动手,这时,难免会有些人站在那个坚牢的陷阶上面,因而一同遇难,你说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现在我明白啦!李玉尘可能装着得闻此讯,赶来替徒弟报仇呢!”
    孙玉麟贼心中暗暗惊佩这个少年的聪明才智,口中应道:“这正是我不育现身之故了。
    如果李玉尘晓得我已查出她与凌九重勾结之事,岂敢自投罗网?”
    杜希言道:“果然不可泄露机密,方易复仇,我倒是错怪孙大使了。”
    孙玉麟道:“在下特来请先生出马,单独行动。谷底下山脊的另一边,好像是敌人设鼎炼毒的所在。”
    杜希言一则很同情孙玉麟,二则对这些心肠恶毒,手段狠辣的敌人,十分痛恨。
    因此义愤填购,不假思索,立时慨然应道:“好的,我自己去。”
    孙玉麟道:“以我想来,敌人必是等咱们之人入谷后,看看会不会全部倒毙,如果尚有十数人钱存未死,立刻大举出动围歼。但如若绝大部份的人都无恙的话,他们便不会现身,而使用施毒之法。所以你时间尚多,可以绕道从这边过去,谅可不致被凌九重那边看见。不过在下须得指出,你虽然可以逃过凌九重的目光,但也许会碰上别的敌人?”
    杜希言点头道:“我晓得。”
    孙玉麟当下指点他如何走法,杜希言毫不迟疑,悄悄窜了出去。
    当他绕过这一片崖坡之后,胸中的义愤已稍为冷却,侠愤豪气,也大见减少。顿时使他想到万一碰上了敌人,应该如何应付才好?
    要知他本来不识武功,全凭这几个月在天罡堡中,日夕饮用赵老文的松子酒,由于此酒本来就是仙酿一般,具有种种灵效。何况在天罡堡窖藏了数十载之久,更是醇厚无比,力量增加I一倍还不止。
    因此之故,杜希言目下力大身轻,远胜于练武多年之人,加上他参研天罡绝艺,也颇有心得。
    谈到“天罡绝艺”,这一段往事倒是值得回述一下。
    就在他发现了密室内贮存有十多坛美酒那一天,他也看见雪白的墙壁上,绘有许多人像图形,以及用原笔写下的文字注解,开头还一清二楚的写明“天罡绝艺,宇内无双”之句。
    他先把身上所带的干粮,放在桌子上,转眼四望,确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这才就着酒坛四,喝了一点松子酒。
    这些液体一流入腹中,顿时热气蒸腾,从丹田中升起,不一会工夫,已感酡然,同时身上诸般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于是他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伸展四肢,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便醒了,从透下来的天光,也可以知道已是下午的时分。
    他跳了起身,快活地笑一笑,想道:“古人说祸福无常,真是不假。我被那对老恶人毒打一顿,又送入毒蛇窟中,却不料反而得睹举世无双的绝艺。”
    他乃是土木之学的行家,这时候略一查看,便知道了三件事。一是此室之内,另有一道秘门,想来必是供大小便之用的小间。二是贮放杂物的壁橱,门户隐秘,常人亦难查出。三是出室之路,设计奇巧无比,室内之人可以启开出去,但在外面却无法打开,如要进来,必须从原路经蛇窟而入。
    正因如此,这间秘室,几乎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因为谁也无法进人蛇窟内查看,除非是饮用松子酒,可以不畏毒蛇。
    他先打开厕所的秘门,进去方便过,对于这里面的排污设计,非常佩服,所有大小粪便,都从底下一条不断流动的泉水冲走,没有一点秽气。
    回到室内,再打开壁橱,那是一个六尺高,六尺宽的巨橱,分为许多格,也有抽屉,堆放了许多东西,包括衣服书籍,以及零零碎碎的日用品,简直有如一个宝藏,须得慢慢翻看,方知究竟。
    他先是找出一个掐斗,这样他就不必捧坛喝酒了。其次,他找出一套衣服,穿上之后,颇为合身。
    这套是常见的小工的衣服,他猜想大概此堡主人,在室内刻写图形之时,用来替换,以免弄污了本来的衣服。他接着就发现一扁形酒壶,正与赵老丈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酒壶使他更高兴了,因为他可以藉此以忆念起赵老文对他的关切,同时又可以盛载美酒,携在身边。
    他立刻用掐斗把这个扁形酒壶灌满,之后,拨动出路的机括,只见角落间出现一道窄小的门户。
    这是离开之路,但他没有出去的打算,只不过试一试机括,免得日久失效,到时大费周章而已。
    现在他已经处身在极安全隐密之地,同时又有举世无匹的绝艺,供他参研修炼。因此,他相信自己在三两个月之内,决计不会离开一步的。
    他开始览阅墙上刻写的’天罡绝艺”,开始是论及内功,明白畅晓,杜希言一点也不感到吃力难懂。
    直到天色渐渐昏黯,他才停歇下来,吃一点干粮,喝几口松子酒,然后躺下去休息。
    入黑之后,他简直全然看不见任何物事,可说得是伸手不见五指。他虽然携有特制的照明火线,但那只是为了急需之时才使用的。
    因此,翌日晨光透入,照亮了一室之时,他就谨记昨夜之事,赶紧在那巨大的壁橱内搜索,希望找出蜡烛来。
    他打开了最上角的一扇小橱门,但见这敢情是个隐藏起来的神龛,除了香炉烛台等物之外,还有一块神主牌位,上面写着“天罡荆门历代祖先神位”等字样。
    这块长形的神主牌位,不知何故倾倒,敬斜靠壁。
    杜希言忖道:“这天罡堡的荆老爷,倒是个行孝之人,虽然在这等斗室中,还供奉祖先神位,待我把牌位扶正,也算是一点敬重的意思。”
    当下伸长右手,扶起那牌位,移动之时,似是听到牌位发出“骨碌”的响声。
    杜希言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道:“这座牌位中,不知藏嵌着什么物事,所以扶起来时,发出声响……”
    于是他把整块神主牌位拿下来,但见此物乃是非常坚硬的木头所制,形式上与一般常见的没有分别,只不过稍为长些,牌县也厚达四寸,所以人手相当的重。
    他摇一摇,牌内果然发出“骨碌碌”的声响,可见得里面藏有东西无疑。
    杜希言看了一下,就知道此牌可以从托座上拆下来,那样也许可以晓得牌内藏的是什么物事了。
    那块长长的木牌很容易就从托座上取下,顿时发现这块木牌中间是空的,倒出来一个长形扁盒。
    杜希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付道:“莫非这个盒子内,藏的就是‘丹凤针’么?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他的心情非常兴奋,掀开盒盖一瞧,只见一张把成长形的薄笺,遮盖住底下的物事。
    不过笺上又分明可见写着“人间至宝丹凤针”等字样。
    杜希言并不立刻拿起那笺,却仰头向神龛望去,付道:“这个设计真是妙极了,假如我不是心中生出尊敬之意,赶快替荆老爷扶正神位的话,我就永远无从发现丹凤针的下落了,试想谁会取起神主牌查看呢?晤!我明白了,荆老爷这种设计,正是表示此宝只能落在尊敬他的荆家祖先神位之人手中……”
    念头掠过心上,当下先把神主牌安回托座上,又奉置在原处,这才把银匣内的笺纸取起,只见底下是一只两指宽,三寸长的风鸟,通体闪耀出一种悦目的滟滟红光,不知是何质料所制,形式既精巧绝伦,但又古趣盎然,令人能够百看不厌。
    在尖啄处,有一根极细的针吐出来,长达六七寸。此外,另有一条极细的银练,穿系于风鸟的背部。
    这件似是饰物的风鸟,由于种种特征,已经一望而知乃是“丹凤针”了。
    杜希言喜不自胜,但没有立刻拿起风鸟,却是首先展笺而看。
    这张笺纸上写满了蝇头细字,杜希言一读之下,心花怒放。因为笺上详细注明这丹凤针的用途及用法,清楚明白。
    杜希言目下可就知道为何这件宝物,为何会被天下之人觊觎垂涎,敢清它的妙用太多了。
    而其中有些妙用,简直叫人不敢相信,例如将此宝投放火中,火势立时熄灭。其他如起死回生,万邪不侵,划金如泥等等,亦无不是近乎怪异的。
    在最后的一段,却是荆家主人涉及他自己的事,笺上说道:“余自幼即修习家传秘学,进步神速,天资过人,本以为必可发扬光大,傲视当世,谁知天不假年,绝症提前发作,余依祖例,将此宝封存……”
    底下还提到他所患染的绝症,乃是天下间唯一能使持有丹凤针之人无法解救的,医书上亦无以名之,但荆家世代主人,皆是罹上此症而死。可知这也是荆家独门的绝症了。
    荆家主人又提到,他乃是在一夜之间,发现苦修数十年的神功,突然完全丧失,变成一个最最普通之人。
    这个现象,也是荆家历代主人临死前所必呈的现象。
    杜希言觉得十分奇怪,看了又看,最后,才放下这张笺纸,想道:“假如我不发现此宝,只怕荆家的秘密,永远也不会传到世上了,但这丹凤针诸般妙用之中,包括得有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在内。照荆家这一代的主人留言,他的年岁,不会超过六十,虽然也不可说是短命,但在一个武功高明,身体强壮之人来说,目是不算长寿。”
    他伸手拿起丹凤外观看,一面又想道:“价怪的是他的多年功力,竟会突然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这是什么理由?即使如此,但以一个普通的人来说,六十岁也不能说是长寿啊!”
    他一方面感到很不可解,另一方面又感到那丹凤针似乎非常暖和,甚至有一股热气,从他指尖一直透入他体内,使他生出异常舒适之感。
    杜希言倒没有太注意这一点,念头一转,付道:“既然无罡绝艺,被天下的人都认为是宇内无双的绝艺,则没有理由不能使修练之土,延长寿命,更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消失。”
    他的目光转到壁上,一面再度阅看神功修练之法,一面继续寻思道:“哦多想亦是无益,因为人家历代秘传的绝艺,怎会不苦苦推究这种奇怪现象?但荆家主人居然不能解释,可见得道理深奥无比,绝不是我这ti外人所能凭空找出答案的。”
    这时,他已初步决定,暂时不去修司天罡绝艺的内功,只学外功,亦即是拳掌脚法等动手招式。
    练武之举,虽然须得下苦功,但自然也不是可以整天不停的练。因此,他时时无事可做,多半是自个儿盘膝坐在榻上,调息呼吸。
    但他可没有一点法度,只不过听其自然,尽量的使脑子里没有杂想。每当他坐了好一会,便会感到异常的舒畅,情况正与他第一次碰触丹凤针一般。
    可是目下他是把丹凤针藏在怀中,又隔着银匣,所以他没有联想到这个现象与丹凤针有没有关系。
    过了几日,他已学熟了几种身法和招式,由于注解得十分明白,所以他深悉每一把一式的用意何在。
    此外,他打坐之时,也能够很快的进入了浑然没有思虑的境地。丹田自然会生出阵阵热流,他不知应该如何驾驭,使得这些热流自起自灭。
    大约过了十日,开始翻阅橱中的藏书,以遣长日。这些书籍,都很希奇古怪,尽属技艺方面,例如冶金石的,论字画的,谈棋琴的等等,琳琅满目,令人忘倦。
    杜希言一部部的看,增长了许多专门知识,这自然亦是莫大的无形收获。
    这一天,他翻阅一部手抄本,发觉竟是一部“盗窃专论”,里面收录得有著名的“神愉八法”、“空空秘决”等不传绝艺。
    此外,还举出许多实例,以解释如何运用这些秘诀,还载录得有许多专门用具的用途和制作之法。
    杜希言初时很吃惊,后来却津津有味的看下去,顿时懂得了如何行走于夜间,可以不为人犬发觉的许多法子,又知道如何观察地形天候,以判断当时的情势等等,他颇为心动,埋头钻研起来。
    原来他心中很想出去瞧瞧,可是又怕被许公强夫妇发觉,所以不敢出去。现在既然有夜行藏形之法,自然胆气大壮,很想一试。
    另外他又发现一个百宝囊,各种工具,应有尽有。这个可以贴身藏放的软皮囊,以前他也看过,但彼时根本不知道囊中那些形状奇怪之物,有何用处?
    这天夜里,他大胆地付诸行动,从出口处出去,到了外面,首先观察天空,但见乌云满天,星月全无。
    杜希言吃一惊,想道:“这等天色,应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何以我还能把周围看得这般清楚?”
    他一路走去,不久;就找到了此堡无数的秘密通道之一的入口,当下潜入去,到处看看。
    一连三夜,他已行遍全堡,熟知各处地形,也发现了无数秘室。此外,他也在暗中窥看过许公强夫妇的情形,其后也发现过另外几个人。这些人显然与许氏夫妇有往来的,所以他们没有争杀冲突。
    不久,他就发现了秘室中的石刻“毒经”,以及许多珍贵罕有的药物,因而此后他非常忙碌,每日练武功,又得学习使毒及医药之道。
    这一幕幕的往事,倏忽间已掠过了杜希言的心头,而现在,他面临需要出手对付敌人的关头了。
    若是他未曾发现自己的目力奇佳,夜间亦可视物如白昼,以及力大身轻等等奇特之处,他就算把“天罡绝艺”的拳脚招术,练得极熟,仍然不敢考虑到动手之事的,但问题是他毫无临场经验,此时未免心怯。
    只是目下已不容他退缩,尤其是当他绕道潜行向那山脊凹哇之处时,远远已望见平坦的石头上,放置着一只巨大铜鼎。
    常贫窜上来,轻轻的碰他一下道:“道长看见了么?这个巨鼎,必定大有古怪……”
    杜希言点点头,道:“这是一种极霸道的施毒大法,鼎内共有四十三种药物,都经过风吹日晒,或是烤炉等繁琐工夫,混合在一起,施展之时,只要往鼎内丢个火种就行啦!”
    常贫道:“如是这么简单,何以他们不干脆直接的使用这个手法?”
    杜希言道:“贫道直到现在,方知其故。敢情是因为地势的关系。你看,只有这一处,倘若东南风起,必定完全送吹入谷,输送和散布都很快速。而今日正是吹的东南风,是以这个地方,设鼎施毒,真是理想不过。”
    常贫道:“在下仍然不懂。”
    杜希言道:“问题是东南风并非一直吹个不停,而施毒之际,定须有风。因此,他们必须等候时机。假如只设这一关,万一众人入谷时,恰恰无风,岂不是只好眼睁睁的任得众人通过?”
    常贫恍然道:“原来如此,敌方为了必可得手,所以一共设了三道关口之多,哼!哼!
    毒教之人真是心狠手辣的万恶之徒,竟定要赶尽杀绝,方始甘心。”
    他突然吃一惊,付道:“万一这位杜道长亦是毒教中人,我岂不是指着和尚骂贼秀么?”
    偷眼一觑,但见杜希言神情无异,这才略略放心。
    他连忙又接着说道:“杜道长,咱们须得提早出手,以免敌人突然施毒,来不及制止。
    好在他们只有两个人,咱们不难收拾下他们。”
    杜希言听到“动手”之言,不由得心跳加速,脑筋连转,希望找出可以免去动手的方法。
    据说世上无数的发明,都是由于贪懒的人,想省事而研究出来的。
    杜希言不动手,顿时触动灵机,付道:“我何不也用使毒的手段,把他们暗中毒死?”
    他自觉此计太妙,当下向常贫说道:“咱们也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常贫笑道:“这敢情妙,但在下一窍不通,可没有法子效劳啦!”
    杜希言道:“承蒙你赶来相助,贫道已经非常感激,目下还须仰仗大力,设法把这两粒药丸,悄悄的投入鼎内。”
    要知当初本来是杜希言一个人单独行动,但常贫不放心,自告奋勇跟了来,所以杜希言有此一说。
    常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若要对方全然不觉,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两人引开,咱们分出一人,趁机迅快行动,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丸投入鼎内。”
    杜希言道:“只不知计将安出?”
    常贫道:“我负责引开他们,杜道长负责投药。”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何不设法杀死了他们以免后患?”
    杜希言道:“对方设下此计,必有联络之法。假如杀死他们,敌人在发动以前,一旦察觉他们出了事,必会改变计划。这么一来,李真人和孙大使定下的应付之计,亦同时失效了,常兄你说是也不是?”
    常贫点点头,道:“这话甚是,在下见识浅陋,党叫杜道长见笑了。”
    他查看过形势,道:“杜道长,你先如此这般,潜行迫近敌人,在下利用一条罕见的蛇,把他们诱离原地,这时道长即可把握机会以行事了。”
    杜希言道:“那是什么奇怪的蛇?可使这两人离开岗位?”
    常贫道:“这是一种没有毒的蛇,但满身锦鳞,五色斑斓,乍看似是奇毒无比。此蛇在兄弟调教之下,有几种动作,颇为骇人,料可把敌人诱开。”
    杜希言不相信也不行,当下依言潜行而去。
    常贫则抄绕另一面,也潜近了敌人。
    他放出一条三四尺长,满身五色锦鳞的蛇,舌头抵齿,发出一种听不见的声音。那条锦蛇,先是在地上抖抖身体,好像舒展一下筋骨,然后迅即向巨鼎那边游去,霎时已到了石上之人可以看见的空地上。
    这条锦蛇身上的彩鳞,在阳光之下,非常眩目。而且它还昂头作态,红信吞吐,发出嘶嘶之声,尾巴起落不定,击在地面上,拍拍有声。
    石上之人登时看见了,其中一个说道:“哪一定是奇毒无比的恶蛇,我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
    另一个道:“它好像想惹咱们呢?”
    锦蛇作势欲向他们窜去,相隔虽远,却能令人不寒而栗。
    那两人商量一下,决定先下手为强,对付此蛇。
    他们的话,被常贫听得清楚,当下以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发出命令c那条锦蛇立刻往后退,但头部仍然向着石上的两人。那副样子好像已知道他们要出手对它不利似的。石上两人发出惊讶之声,但仍然取出斧刃,一齐跃了下去。
    杜希言一瞧机会不可失去,连忙奔出来,先问鼎内张望了一下,这才将手中三粒药丸,投了下去。
    敌方两人找不到锦蛇踪迹而回到石上时,杜希言和常贫已经在六七文外碰头了。
    杜希言喜形于色,道:“常兄的手段好极了,使我不费一点气力,就放了药。”
    常贫问道:“杜道长可是使敌人鼎中的毒药失去灵效么?”
    杜希言摇摇头,道:“敌人费了不知多少时间与心力,才炼成这一鼎毒药,谁也无法在举手之间破去。”
    常贫讶道:“然则道长的三颗药丸乃是作什么用的?”
    杜希言道:“我一说你就明白了,那一鼎奇毒之药,我虽然无法立即破去,但却有法子使毒力发出时的形式改变。本来此毒乃是无拘无束的冒出来,随风吹散,初起之时,有一股青色烟气。而现在设若对方点燃的话,鼎口将没有青色烟气喷出,这么一来,那两人必定会跃上去探头向鼎内查看
    他说到这里,屈指作个死亡的手势,又遭:“他们就完蛋了。”
    常贫道:“假如只有一个人上去查看,此人一死,剩下的一个,自然不敢上去。此外,鼎内毒力仍然未失,谷中之人,仍有危险呀!”
    杜希言笑道:“不怕,第一点,鼎中之毒是直向空中喷射,直到毒力稀薄得不能为害之时,方会被风吹散。这是古往今来破毒的最高手段,神奇无比。其次,上去查看之人,不会立时倒毙,当他看见鼎内明明有一片蓝色火焰在闪动,而又不发出青烟,必会叫伙伴上来看看。所以我相信这两人都免不了一死。”
    常贫心想:“玩毒的人,都是如此狠辣,每事讲究斩革除根。这个社道长虽然帮助我们,但这种人还是不交朋友为妙。”
    杜希言如果晓得他心中的念头,一定很难受。
    这时,大队人马已开火山谷内,杜希言的心“怦”的一跳,原来他看见了美丽如仙的余小双。
    除了她之外,所有曾经表示不撤退的人,全都在队伍中。
    那些先头部队,除了两个正在救治黄华的,仍在忙着之外,余下七八个人,全部跌落陷饼之内,失去影踪。
    此时,有六七个人奔到陌饼旁边,向里面查看,登时都纷纷站立不稳,掉了下去。后面的队伍,马上骚动起来。
    不知是什么人高声叫道:“大家小心,那陷讲内有毒,不可吸入体内。”
    然后,情势更为混乱,因为队伍之中,一连有十几个人先后摔跃在地上。
    常贫向杜希言一笑,道:“黄秋枫兄及时把消息送达了。”
    杜希言道:“这一次或者能诱骗得敌人出手,可惜我的武功不行,等会儿不能落谷助战。”
    常贫道:“在下却须呼应孙大侠的行动,到时杜道长只须居高临下,净看热闹就行啦!”
    他想起了一事,又道:“但如果敌人不使用那巨鼎之毒,社道长须得想法子,扣下那两人才好。”
    杜希言笑一下,道:“他们费了许多功夫,岂有不使用之理?除非一直都不起风。”
    山谷内乱成一片,因为又有数十人昏跌在地上。看来昏倒之势,方兴未艾。连李真人他们,也已得慌了手脚。
    数丈外传来敲击火石之声,杜常二人转眼望去,只见鼎边的两人,已点着两支小型火把。
    此时山风转强,他们齐齐将火把丢入鼎内。
    常贫道:“哼!哼!这真是一网打尽之计,一点也不留情。”
    杜希言道:“毒教之人;必须心狠手辣才行。试想如果使毒而想在场之人有些不死,岂不是掣肘得很?”
    常贫道“道长不是毒教中人么?”
    杜希言缓缓道:“我也可以算是毒教中人。”
    常贫底下的话可就不敢说了,却见这时已有一人跃起来,探头向鼎内望去,过了一会,才招手道:“奇怪,为何没有一点烟呢?你上来瞧瞧。”
    他的伙伴见他没事,放胆跃上,看了一下,也讶道:“是呀,你……。”
    这个你字才说出,眼光转处,那个同伴已仰天翻落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他骇得张大嘴巴,待要惊呼,谁知嗓子已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也不过比同伴多清醒这么一下而已,马上就跟着滚下去了。
    常贫远远望见一切,喜道:“行啦!在下这就潜行落谷,以拦截敌人。”
    他去了之后,杜希言独自走到巨鼎旁边,先把那两个蒙面大汉的尸身,增殖大石后面,然后左顾右盼,意欲找一块石头之类的物事,盖住鼎口。
    找了一会,没有找到合用之物,却发现了一个装束诡异的人。此人站在鼎边,冷冷的瞅住他。
    此人能够在不知不觉中溜到鼎边,并不奇怪。因为他一直在找寻合用之物,所以有许多空隙。
    而可异的是这个人乃是用一件黑色头罩袍,把身材面貌都遮盖起来,只有两只眼睛,闪闪有光。
    杜希言几乎马上就感觉到这个黑袍人是个女性,这更增加了他的恐惧,同时也增加了他的好奇。
    他猜想这个女人一定是多妙仙姑李玉尘,而他听孙王城说过她的厉害,是以甚为恐惧,但基于男性的本能,他又禁不住对这个以色相著称的女人,生出好奇之心,虽然并不是打什么主意。
    他吃惊的样子,表露无遗。
    黑袍人沉声说道:“你可知道这巨鼎内是什么物事?”
    杜希言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呢?”
    黑饱人道:“堤不是毒药?”
    杜希言道:“你知道就行啦,何须问我?”
    黑袍人诡异地笑一声,道:“可是用来对付谷中之人?”
    她的声音,不论故意装得多吸,也可以确知必定是个女性。
    杜希言点点头,正要问她的来历,黑袍人已道:“你一定能够制止毒力发出了,对不对、’
    杜希言一面点头,一面想道:“她发现谷中之八,没有受到此毒侵害的现象,所以得知是我破坏,现在这一问,乃是要证实她所料不差而已。”
    这时,他忽然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消失了好奇之心,代之而起的只是极端的厌恶。因为这个女人,乃是凶狠残酷的毒教中人。一
    黑袍人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希言道:“哦不要理你。”
    黑袍人道:“你不敢报出姓名么?”
    杜希言受不得她的激将,因为她是个被他瞧不起之人,所以在她面前,绝对不可被她误会看轻。
    当下应道:“我姓社,名希言,你不妨记住。”
    黑施人道:“你可想知道我是谁?”
    杜希言歇了一下,才道:“本来很想知道,但现在却无所谓了。”
    黑袍人讶道:“这却是什么缘故片
    杜希言撇撇嘴,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此举已等如回答了她的疑问。
    只听“骼”一声,黑袍人已掣出一把宝剑,光彩夺目,寒气森森,即使是外行人,也立刻晓得这口剑不是凡品。
    杜希言心中发慌,但表面上却极力镇定,神色不变,瞒了她手中之剑一眼,淡淡道:
    “你想动手是也不是?”说话之时,已暗暗运劲,准备随时跃开。
    黑袍人口气其冷如冰,道:“不错,我如不取价狗命,难泄心中之恨。”
    杜希言晓得她所谓“心中之很”,便是指的他破坏了她的毒鼎大法而言。
    当下鄙夷地应道:“你以为那日破剑,就可以杀得死我么?”
    其实无知道他内心多么害怕,而对方手中之剑,他从堡内所读过的“神兵利器谱”中,也告诉过他那是一口上佳之剑,一般所谓好创,都不能与此剑相比。所以他真伯人家挥剑杀来,使他身首异处。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常贫或孙玉麟等人会突然来到。因此,他只好设法拖延时间,等候救兵。
    他晓得如果叫喊,只是促使对方立刻进攻而已。
    黑格人吟了一声,道:“我这口破剑?好大的牛皮,此创叫什么名字,只怕你的祖师爷也不知道。”
    杜希言镇静之态,倒也装得非常迫真。
    他微笑道:“如果连我的祖师爷也认不得,更可证明是把破剑了。”
    黑袍人呸一声,道:“你懂个屁,此剑除非是非常高明之人,方始认得。”
    杜希言道:“哦!原来你是说我的祖师爷不高明之意。但目下不必找到我的祖师爷,只要区区贫道,就认得出你这口剑了。”
    黑抱太想是感到无法置信,冷笑道:“好,你说来听听,如果你没讲错,我就服气了。”
    杜希言道:“不服气也不行,而且我警告你,假如你不自量力,向我出手,我就夺下此创,丢在大江中,让你自作自受。”
    黑袍人道:“何谓自作自受?”
    杜希言道:“难道还要我讲出来你才明白么?”
    黑饱人道:“闲话少说,此剑叫何名字?”
    杜希言道:“这是灵壁三宝之一,名为‘彗星’,对也不对?”
    黑袍人征一下,才道:“不错,但这是破剑么?”
    说时,移动长剑,向他遥指。
    两下相距大约一文有余,然而她剑尖之上,却射出一股奇寒凌厉之气,涌扑而来,笼罩着杜希言身形。
    当她移划指来之时,杜希言已知道她要发挥这四宝剑的奇异威力。据谱上说,灵壁三剑皆有一种特殊的剑气,可以伤人于无形。
    同时对方在剑气笼罩之下,顿时心寒气促四肢乏力。能够运功抗拒之人,已经是一流高手才办得到。
    而就算是一流高手,功力用以抗拒创气,亦不得不以招式破解,这时便无法从容走出创气圈外了。
    他心中大惊之极,但觉得那股寒气已侵袭到身上,果然厉害无比,禁不住直要打哆嗦。
    不过事到如今,他更须硬挺下去,多挨一会,就多一线生机。
    因此他硬着头皮忍受,还须装出不在乎之态,说道:“此剑只好拿来欺负欺负别人罢了,假如你还要逞强,我就退告世人,让别人设法破去依此剑的威力。”
    黑格人见他神色自如,不觉一惊,因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能够站着不动忍受这般剑气之人。
    于是她真不敢不信对方的话,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破得我此剑的威力?”
    杜希言完全是顺口胡方,那里有什么法子,但目下势成骑虎,不得不继续撒谎,当下说道:“我告诉你,只要用陈年老醋,再加上大黄、熟地、获苓、绕指柔等七八种药物,熬成浓液,把剑浸上一下,登时就变成一块顽铁了。
    那黑衣女子道:“放屁!我也懂得药物之道,这一日举世无争的宝剑,怎会如此容易就毁得的?”
    她的声音似乎很凶狠,同时也不提高,听起来当真杀机甚浓,足以使人心惊胆寒。
    然而杜希言斗然间轻松了不少,隐隐感觉到她不大容易出手杀死自己。至于这是什么缘故?他自家一时也无法回答。
    他终是年纪轻,正当幻想气质最盛之时,是以忽然泛起了一些荒谬古怪的念头,而且还决定去做。
    但见他耸耸肩,道:“贫道如有虚言,甘愿从此脱离玄门还俗。”
    黑袍女子哼一声,道:“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学道之人。”
    杜希言讶道:“姑娘何以有此一说?”
    黑袍女子道:“若是规规矩矩的出家人,岂会使用这等残酷绝毒手段,加害生灵?”
    杜希言一怔,道:“那么你呢?”
    黑袍女了冷冷道:“什么你呢我呢……”
    杜希言道:“你不是也作道装的么?”
    黑饱女子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以为我是那一个?”
    杜希言也没有立刻回答,忖道:“我真是蠢才,她明明已谴责我残酷使毒,可见得她误以为我是敌方之人。那么她不是多妙仙姑李玉尘,已经很明显了,那么她是谁呢?敢是云散花么?”
    要知在正派群侠之中,只有云散花是单独行动,由于她受到构陷诬害,所以她非常诡秘,不露出真面目,这是极合道理之事。
    杜希言一想到是她,顿时心头大石放下,更加轻松了。同时之间,他又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她明明曾被自己所救,自应晓得自己是不是坏人,何以会认为是他要施毒呢?
    他故意笑一下,道:“得啦!别那么凶行不行?反正人命在你眼中,也不是希奇宝贵之物。”
    黑袍女子哼了一声,突然露出如有所见,因而吃了一惊之态。这是单单从她目光的闪动中就可以看得出来的。
    杜希言不觉微微侧头,转动目光。猛觉光华强烈耀目,寒气迫人,如被严冬酷冷侵袭。
    他眼角可已瞧见对方挥剑扑来,姿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眨眼之际,那口明晃晃,冷冰冰的长剑,已抵住他的咽喉。
    杜希言念头也不要转,便已晓得自己的境地非常危险可怕。因为他在这口剑抵迫之下,觉着身体好像是豆腐所造的一般,对方只要轻轻一吐剑,咽喉上登时就得添个大窟隆。
    他现在方始真正感觉到这四宝剑的威力,但情势之危急可怕,已是无法抗拒挣扎的地步了。
    对方似乎很满意已经掌握住的局面,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愿意你,方才说的毁剑之法,实在有效。”
    杜希言知道她是在调侃嘲笑自己,因为她定可杀死自己,所以才希望那法子有效,而他的一死,便永除后患了。
    他感到冷不可当,浑身都要发抖,只是想到如果当真发抖的话,岂不是又将被她耻笑自己怕死9
    因此他拚命忍住,幸而。眨眼间,怀中突然冒起一股热力,传入丹田,使丹田之内引发了一股暖流,好像点燃火药一般,轰的一下,弥满全身。顿时四肢百体都恢复如常,胆力也增加了不少。
    杜希言心中一阵欢喜,因为现在证明“丹凤针”真是字内古今第一异宝,已发出它的神奇力量了。
    仰天一笑,道:“我那毁剑之法灵不灵,乃是闲话,不必多提。倒是目下你拿剑抵住我之举,不知意欲何为?”
    黑施女子口气中含有惊讶之意,道:“意欲何为?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杜希言道:“你到底答得出答不出?”
    黑袍女子道:“为什么答不出,我要取恢狗命。”
    杜希言道:“你少费气劳神吧,价不能杀死我。”
    黑袍女子的确被他弄得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不能杀你?”
    杜希言道:“因为我的命很富贵,不是狗命。”
    他接着打个哈哈,显示出他分明在跟她胡闹嬉笑。
    黑抱女子冷冷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口音之中,充满了怒气。
    杜希言耸耸肩,道:“你是云散花,对不对?”
    对方怔一下,然后一手把头上的黑布罩扯下来,露出面目,果然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云散花。
    她那张美丽的面之,布满寒霜,道:“好,算你猜对,但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杜希言这时才收起那种开玩笑的神情,道:“第一点、我不是使毒之人,曾阻止对方使毒,才会站在这儿。第二点、我能够不怕你的剑气威力,你一定想探问个明白,方请下手。
    第三点、我们还有点小交倩,对不对?”
    云散花皱眉道:“我倒没有考虑到任何一个理由。”
    杜希言道:“你现在考虑也来得及呀!”
    她突然跺跺脚,收起长剑。咬住下唇,斜斜睨他,那神情真是美丽动人之极。
    杜希言心中一软,忙道:“你瞧瞧石后,有两个尸体,便是对方派来使毒之人了。”
    他一面转眼向谷中望去,但见那一大片人潮,目下已跌倒了十之七八,只剩下二三十人,兀自挺立。
    这些没有倒下的,都掣出兵器在手,回头四项,无不露出惊慌的神色。一面互相大声问答,内容自是有关这些人昏倒之事。
    杜希言赶紧躲起来,一面示意云散花也这样做。她迟疑一下,便也蹲在他身边,向谷中望去,轻轻道:“这么多人中了毒,而你说与你无干。”
    杜希言道:“假如与我有关,那只是要我如何解救而且,幸而这都用不着你我担心,李真人已得到孙大侠的报告,同时又得到我的药物,早一步破去敌人的毒力,目下只是装假而已。”
    云散花哼一声,抓住他臂膀,五指很用力,表示出她心中的激动。
    地道:“假如我刚才剑势不停,把你杀死了,如何是好?”
    杜希言没有看她,但却了解她的愤怒心情,当下歉然道:“我后来的确不该开玩笑,可是开始之时,我还以为你是多妙仙姑李玉尘。”
    云散花道:“你识得她么?”
    杜希言摇摇头,道:“到现在为止,我只识得你,孙大侠和李真人等。”
    他臂上一紧,敢情她的纤指又像刚才那样,不知不觉用上劲道。
    她道:“告诉我,丹凤针被你得到了,是不?”
    杜希言轻轻道:“这件事对你关系很重大么?”
    云散花道:“当然啦,不然的话,我来这儿干什么?”
    杜希言想了一下,道:“你先告诉我,何以敌方之人潜伏在天罡堡四周,而你居然还能安然存在?以我想来,任何人都不易存身在这儿才对。”
    云散花道:“哪是因为我精擅逃遁及隐匿之术,此术得自东洋,彼邦称为‘忍术’,如此而二。”
    杜希言道:“据我所知,这灵壁三宝之一的慧星剑,落在东海情剑门中人之手,你可是情剑门的传人?”
    云散花五指力道蓉然加重,面色铁青,道:“你知道的事太多了。”
    杜希言但觉胸口气促,心跳加急,说不出的一种不舒服之感。幸而丹田冷的暖流突然冒起,遍弥全身,这才恢复如常,正如早先被剑气所迫的经过一样。
    他道:“你可是想加害我?”
    云散花娇躯一震,放松五指,道:“是的,我虽不想这样做,可是你已知道我的秘密,不得不杀了你以灭口,请你不要怪我。”
    她的口气,好像已经杀死了他一般。
    杜希言念头一转,恍然大悟,忖道:“是了,她已运指劲把我穴道制住,也许这种手法,能致人于死,只不过目前还可以说几句话罢了,若是如此,我可就不要跟她结交啦!”
    他审慎地探问道:“我几时会死呢?”
    云用花迟疑一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杜希言道:“我的身世,恕我未能奉告,但你可以信任我,若是我答应的话。”
    云散花道:“那么你答应替我保持秘密,我就不加害你。”
    杜希言心头一宽,付道:“原来她还未对我下毒手。”
    当下应遵:“好的,要我保守什么秘密?”
    云散花一怔道:“关于我的师门来历呀,你不是已知道我是东海情剑门中的人么?”
    杜希言道:“是的,你才已承认了,这便如何?”
    云散花一面伸手替他推揉胸口,一面道;“唉!敢请你还不知道,我东海情剑门近几十年来,完全销声匿迹,世人已渐渐不知道有这一派,原因就是我们都不敢道出来历。”
    她说的原因,根本不算数,杜希言道:“究竟为什么你们不敢说出是东海情剑门出身呢?”
    云散花道:“因为数十年前,本门一位前辈,通敌卖国,害死了不少忠良,以及好些武林高手,这件案子,曾经轰动天下。自从那时开始,我东海情剑门为世人唾弃不齿,使我们都不敢提及出身了。”
    杜希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想当年你们这一派的人,在江湖上都全然抬不起头见人的了?”
    云散花道:“正是如此,但我奇怪的是你何以知道这慧星剑乃是落在敝派手中?”
    杜希言道:“我在一本到港中读到的,而我根本不知道东海情剑门是怎么回事。”
    云散花沉吟道:“这个事发生在叛国案之后,是以得知的人,简直无有……啊!也许是其时本门一个失踪了的前辈,泄与作诺之人得知的。”
    杜希言觉得这些事并不重要,反而是他得知东海情剑门有过这种坏名声之后,认为十分严重。
    他晓得不论云散花为人如何的好,但人家仍然可以拿那叛国案羞辱地,她感到便无地自容。
    他长长吐一口气,道:“你放心吧,那本剑谱不会有别人看见,而我也一定替你保持秘密。”
    云散花耸耸肩道:“其实我真是有点愚笨,因为我只要一拚命搏斗,时下高手,仍然会认得出我的家门师承的。”
    她说得那么楚楚可怜,幽怨凄然,使杜希言异常同情,道:“以前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何必放在心上?”
    云散花叹息一声,身子不知不觉靠近他。
    杜希言很自然地就挤住她。但他还未有任何更亲热的动作以前,谷中突然传出一声喧闹大喝之声。
    他们转眼望去,但见谷中现在只剩下十个人不到,还没有倒下。可是却有二十余名蒙面人在谷边出现,都拿着兵刃,向兀自站着不倒之人追去。
    杜希言轻轻道:“今日大概可以告一段落了。”
    云散花问道:“什么告一段落?”
    杜希言道:“就是这正邪之争啊!相信这一段下来,定能查出幕后究竟是什么人在主持?而他们又想得到什么产
    云散花道:“这件事一定很复杂,绝难弄出真相,啊!瞧,许氏夫妇也在其中,还有那个瘦高个子,便是对方的领袖人物了。”
    杜希言看不出所以然来,随口问道:“李玉尘有份没有、’云散花道:“除了扈大娘外,没有别的女人了。”
    杜希言道:“喂!小心,马上就会有人到这儿查看了。”
    云散花道:“为什么?”
    杜希言回首四顾,找寻藏匿之所,云散花一把拖了他移过四五尺,那儿有一道石头裂缝,缝外有数株接树。
    他们挤入去,紧紧相贴。
    可是杜希言却十分着急,没有法子领略得到这等温香软玉在怀中的滋味。
    他道:“不行,任何人一眼就可以透过矮树,望见我们。”
    云散花娇躯一扭,身上那件黑袍立时散开。
    她以纯熟的动作,一下子就将黑袍罩住两个人的全身。好在他们都是蹲低身子。是以这件黑袍,足以掩盖有余。
    她轻轻道;“这样就行啦!”
    杜希言道:“我真不懂,你这件黑抱有什么用处?人家还不是能一眼望见?”
    云散花道:“这是忍术的宝物,刚才你见到是黑色,其实可以在各种情况之下,变换色泽。所以现在从外面看,只觉着是石头。再着,这条石缝一目了然,谁也不会细看,这是忍术中隐遁之道的最高妙诀。”
    杜希言只好半信半疑的闭嘴,幸而黑施可以透视外面,因此,他不但看得见石上的巨鼎,也看见谷中一部份情景。
    只见那二十余蒙面人已迫近李天祥等人,气势非常凌厉可怕。这本是非常合理的,因为这二十余人无一不是当今一流高手。
    李天祥高声道:“诸位手段好辣,居然布下这等天罗地网,打算一网打尽,不留任何活口,亦不知这等居心,原因为何?”
    那些蒙面人没有一个做声,不过却齐整地刹住前进之势。
    李天祥环视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忽然停在一个人的身上,目闪奇光,瞬也不瞬。
    这个蒙面人身量颀长,手中拿了一把长剑,竟是绿色,十分怪异。他除了此剑,就没有任何一点与别人不同之处。
    因此,李天祥突然向他凝视,好像已断定他就是领袖人物~般,实在不可思议。
    双方对峙了一阵,李天祥突然仰天一笑,道:“朋友,你们这次大举攻击,原因不外是由于我们已经把几个内好,完全剔除或擒下之故。”
    “你们现在已无法再获得任何秘密消息,因是之故,非得猛下毒手不可了。是也不是?”
    那蒙面人道:“也许是吧?”
    声音十分哑涩,一听而知他已变了口音。
    李天祥哼了一声,似是在心中斟酌言词,之后才道:“贫道这话或者太乐观了,虽然据那日劫车时,被我擒回之人所作口供,查出不少宝贵资料。但贫道也知道,他绝对不会知道最高的秘密。所以你阁下很放心,是也不是?”
    蒙面人又涩声道:“也许你猜对了。”
    这时,谷中已经静寂无声,那十余仅存之人,站在一起,恰好被那二十余个蒙面人四面包围着。
    李天样似是感到形势不妥,目光活动,四下巡视。
    但那二十几个蒙面人,竟也不出手攻击。而且突然之间,都集结在一起,迅快向后移动。
    看他们的动态,似乎是想退出此谷。但问题是他们既然现身来犯,如何又肯轻易退回?
    难道他们已有所觉?
    在这刹那间,李天祥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判断错误,把敌方并不重要之人,认作是群好之首。
    眼见这一批蒙面敌人。已经退出十多文,山谷边传来数声断喝,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人随声现,那南霸天孙玉麟率领着几个年轻好手,迅疾扑到。
    孙玉麟口中洪声大喝道:“李真人,那厮就是首领了。”
    李天祥长笑一声,手中古创挥处,在他身边的十多个高手,一齐扑去。顿时刻气刀光,谩天匝地,潮涌而去。
    对方二十余人也一齐出手迎击,两下的动作都快,如电光石火,霎时间已混战在一起。
    起初李天祥这一面的人,势力孤单得多。
    但越打人越多,只不过是顷刻工夫,那二十余蒙面人业已陷入层层密密的人堆中,每个人都须得应付好几个敌手。
    李天样一上来就认定那个颀瘦的人,剑势如奔雷击电,紧紧追击。本来他尚嫌势孤,可是孙玉麟马上就赶到了,联手夹击此人。
    口中一面说道:“李真人,这厮最是重要,咱们万万不可放过他。”
    李天祥应道:“贫道亦有同感。”
    他才攻了没有几招,就已经发觉这个敌手功深力厚,剑法精奇,尤其是他的身法,更是泥奇无比,难以窥测端倪变化。
    直到孙玉麟赶到夹攻,他才感到局势稍稳,而这个时候对方的剑招和内力路数,益发使他感到兴趣。
    他已敢确定对方乃是内家剑法的正宗路子,但一时之间,还摸不清究竟是那一家派的心法。
    直到这人在他和孙玉麟的屡次凌厉夹攻之下,先后使过三招精妙绝伦的剑招以救命护身,他才为之震惊不已。
    他震惊的不是此人武功卓绝,竟然可以匹敌自己和孙玉麟联手之势。而是瞧出他的剑招心法,源出武当。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虽然力持镇静,也不出言叫破。甚至故意施展师门至高无上的“一字慧剑”来对付他,而这一招剑法,他乃是特地按照成规连续使下去,中间并不加以变化。
    此举便是用来测探对方的反应,假如他未曾学过这一招镇山剑法,则不论李天祥有没有加以颠倒变化,应付起来,总是一样的。
    然而若然对方识得这招剑法,则他不颠倒变化的话,对方自可应付自如。只有增加颠倒变化,他才感到应付吃力。
    李天祥暗暗用传声之法,要孙玉麟刀下略略留起三分,以免压力太大,无法观测。
    十余招之后,他已察觉对方应付孙王阁时,比应付自己显然困难得多了。
    他还不放心,又试了十多招,这才敢确定没有看错。现在,他可要颠倒师门心传秘法,再行一试了。
    要知如果交手中的双方,均学过同一种剑法,则持斗之时互知下一招的变化,目是可风顺利应付。
    可是苦果双方功力都达到可以颠倒变化剑法之时,就得看各人的天资功力,方分得出高下。
    这时四下杀声震天,蒙面人这一方,已有四个人受伤跌倒,或被生擒,或被当场击毙。
    正派群侠方面,亦有七八个人伤亡。
    由此可见得蒙面人这一方,平均水准高于正派这一边。
    且说李天祥方要改变打法,突然身边数尺远处,“谨”的一响,黑烟滚滚冒起,晃眼已展布得很大,把许多对正在厮斗中的人笼罩在内。
    这一阵滚滚黑烟,只骇得场中之八,无不魂飞魄散,不知道这又是怎样子的一宗毒药暗器。
    四下纷纷遁避,没有一个人敢延迟的。武当李天样真人剑法恰于此时生出变化,奇诡绝伦的攻出一招。
    黑烟匝地卷到,李天祥也不敢不逃,剑势一变,人随划走,化作一溜光华,飞出两文以外。
    他的人方落地,便已跺脚叹道;“可惜,可惜!这真是功亏一货了。”
    但见那一群蒙面人,趁这极度混乱的情势,极快地向山边奔窜。
    转眼之间,已退个一千二净。
    李天祥身边有人,接口道:“堤的,若然李真人提早一点发动攻势,那厮非伤在当场不可。”
    搭话之人,正是与李天祥并肩攻敌的孙玉麟。
    他虽然已领教过此人的身手功力,但直到方才,始知这蒙面人武功之强,还出乎他意料之上。
    由于他与李天祥联手夹击该敌,所以他很明白李天祥话中之意。
    这一阵黑烟凝聚不散,随着山岗缓缓向山边移去,不久,谷中已恢复清明干净。
    众人都紧拢起来,议论纷纷,没有发生中毒死亡之事。
    李天祥迅快掠瞥众人一眼,心想:“在这群人之中,仍然有一个很厉害的内好,但这一点大概连孙玉麟也瞧不出来,所以目下不可露出声色。”
    当下招呼众人排好队伍,而此时早已诈作跌入馅饼之内的人,全都跃上地面。
    孙玉麟怀着沉重不堪的心情,奔到一株树下。
    那儿已经用干草树叶代垫,再铺上衣服,造成一只柔软的担架。
    满身血污和衣服皆是焦痕的艳女黄华,躺在上面,面色惨白,左边身子尤其血污狼藉。
    一个少林僧人合什道:“孙大侠,贫僧已尽所能。替黄姑娘止住血。但不幸的是……”
    他咽一口气,孙玉麟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晓得他一定说出她已不治而死的消息。
    那少林增人叹息~声,才又说道:“不幸的是黄姑娘左臂已经炸掉,纵是当世神医,也无法接续了。”
    孙玉麟的心从喉咙落回心腔中,急急问道:“她的性命可以保住了,是也不是?”
    少林僧人缓缓道:“贫僧不敢肯定,因为以贫僧的经验所知,像她这等情况,除非是天赋异禀,加上后天修练之功,方可绝对无事之外。若是一般的人,生死的机会,各占一半。”
    孙玉麟努力抑制住自己激烈波动的情绪,道:“谢谢大师啦!”
    那僧人合什而退,面色非常沉重。
    孙玉麟是什么人物,一望而知他心中的诊断,必是最可怕的一个死字。
    他蹲跪在黄华身边,低头看时,但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头发蓬乱。再加上满身血污,以及横七竖八的布带,实在很验人。
    然而孙玉麟却觉得她这刻有着前所未见的美,实是使人心中割舍不下,万分不愿她从此就从人间消逝。
    他晓得她之死,是被她师父所害,又知道黄华她身世孤伶凄凉。
    而当她决心向善,找寻归宿之时,却遭遇了这等惨祸,的确是非常可怜之事。
    那边厢李天祥亦把那少林增人招去,询问情况。
    少林僧人据实以告,最后说道:“一般的人,回醒之后,发觉已经一肢残毁,一百个之中也找不出一个能鼓得起活下去的勇气。尤其是黄姑娘这种爱美的女子,自然更不想活了,因此,贫油认为黄姑娘必死无疑。”
    李天祥嗟叹一声,道;“看来孙大侠真是性情中人,可惜这事贫道也没有法子帮忙。”
    孙玉麟兀目凝视着黄华,心中的怆痛,难以言表。
    只见她睫毛轻动,眼皮微霎,然后,那对阵子睁开了,目光徐徐一转,便落在孙玉麟面上。
    她的目光先是很茫然,好像包括孙玉麟是谁也认不出来。但片刻就恢复了神智,唇边泛起一抹浅笑。
    孙玉麟柔声道:“你觉得怎样了?”
    黄华嘴唇蠕动几下,才说道:“我还好,就是全身发麻,一点气力也没有。”
    她的话声有气无力,使孙玉麟既传借她,又甚感悲哀。
    黄华又说道:“你可知道是谁使我受伤的么?”
    孙玉麟点点头,道:“哦知道,唉!你还是闭口养神的好。”
    黄华道:“没有关系,你一定猜不到,下毒手之人,乃是我师父。”
    孙玉麟道;“我知道,所以我替你感到难过。”
    黄华道:“不要难过,我很感激她这样做,因为这么一来,我就脱离她的控制了,我可以改邪归正,乖乖地听你的话。”
    孙玉麟心中感到一阵痛楚,忖道:“她还不晓得自己活不成,所以丝毫不怪她的师父。”
    黄华喘一口气,又道:“我总算摆脱了师父啦!但若不是看见人人很尊敬你的正派和侠义,我未必会醒悟过来,可惜现在太迟了。”
    孙玉麟吃一惊,暗念她怎知自己已经不治?
    当下问道:“什么太迟了?”
    黄华微微一笑,道:“我得到你肯娶我的一句话,已经终身感激和安慰,但我岂是不自量力之人?怎会当真要你娶我?假如我初出道之时,就碰到你,便不致有今日的下场,现在真是太迟了。”
    孙玉麟决然道:“你别胡思乱想,只要你改过,从前种种,已全在昨日死掉。你已是重新为人,绝不会配不起我。”
    黄华又浅笑一下,并不与他争辩,换个话题,问道:“俄的伤势怎样了?”
    孙玉麟道:“不要紧,只要好好的疗养,就会痊愈。”
    黄华道:“到底伤了什么地方?为何全身麻木,全无知觉?”
    孙玉麟盘算一下,晓得不能瞒住她,当下沉声道:“我说出来体可不要害怕,你的左手残废了。”
    黄华没有做声,苍白的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才道:“是不是齐肩断去?”
    孙玉麟道:“差不多是那样。”
    话才说出,但见她双目~闭,已昏死过去。这才知道她不但在乎,而且非常的在乎,心下大为后悔。
    只见她昏过去之后,双眉放松,露出平静的神情。于是,他又感触到她那种异乎寻常的美。
    这种含蕴着无限凄凉悲酸的美,至为动人心弦。孙玉麟瞧着瞧着,不知不觉间,涌出了热泪。
    黄华忽然回醒,看见他虎目含泪,顿时泛起笑容,道:“啊!得到你为我垂泪,我实在没有白死啦!”
    她的深情厚意,实是不易消受。
    孙玉麟咬牙切齿,目露凶光,道:“假如你活不成,我定要亲手擒下李玉尘千刀刀剐,以消我胸中恶气。然后,我仍然以妻室之礼,安葬于你。”
    黄华吃惊道:“啊!你别向我师父报仇。”
    其实她是生怕师父也把孙玉麟害死,但听起来,倒像是她不忍师父遇害似的。
    孙玉麟坚决地道:“除非你能活着嫁与我为妻,不然的话,我非报仇不可。”
    黄华精神一振,道:“你当真要娶我?没有一条手臂,你也不嫌弃么?”
    孙玉麟道:“我的允诺,对别人尚且至死不悔,何况是你,那自然是真的。”
    黄华宽慰地透一口气,道:“那么我试试看能不能活?唉!如果你定要娶我,我也不愿意死啦!”
    谷中大队人马悄悄地移动,人人都曾向树下这一对,投以同情的,敬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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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遁身隐形斗青等
    孙玉麟一直等到她恬然入睡,这才起身,转眼一望,只见数文之外,站着李天祥等十余名家高手。
    他们都静静的等候,同时亦是保护之意。
    孙玉麟起身走去,早先那个少林僧人便过去观察黄华,然后拿出一种药物,放在她鼻子下面,让她嗅吸。
    他挥挥手,便有两名大汉过来,抬起担架。
    李天样正在询问孙玉麟时,那少林僧人急急行来,道:‘好了,好了,孙大侠不知如何已激起她求生意志,是以她气脉畅通;可望迅快复原。”
    孙玉麟心中暗暗怨道:“如果你早点告诉我需要勇气和生存的意志,岂不是免了许多惊怕?”
    众人都感到宽心不少,孙玉麟一看这十几二十人之中,包括着跑尚夫妇、沈小珍等人,却不见那杜希言,心中一动,却不出言询问。
    李大样向众人道:“咱们的计划,总算完成。现在剩下的,只有愿意留下之八。当然啦,也不是早先全部愿留下之八,都在此地;一部份送大队出山,另一部份,则本是留在堡中没有来的……”
    孙玉麟接口道:“敌方之人难保不会乘虚太堡攻击,只不知目下留下一些什么人?”
    李天祥心中暗暗欣喜,付道:“他已恢复灵智,这就好办了。”
    当下说道:“人数虽不多,但却是因为各自据险匿隐,又皆是当今高手,足以自保有余。这几位是梅兴、范珊、飞虹夫人和门了诸女,马一常。祝可炎等。”
    孙玉麟道:“别的人俱不可虑,唯有彩霞府却恐怕是敌人的目标。”
    他为人何等机警聪明,一听李天祥迅即说出留堡诸人名字,便知道李天祥对留堡请人必曾有过一番安排。而且他目下似是有关什么计谋,要他帮忙。
    不过,黄华伤势如此,他非得先安排好她,才能谈到别的。
    此外,在留堡请人之中,居然有“火狼”祝可炎在内,而此人正是早先设下火药暗器之人,被黄华认出来。由此又可见得李天祥业已安排好,使留堡之人,能够自由自在出堡行事。
    当然这是一着探测是否好细之法,现在最少已查出了一个人,曾经离开天罡堡。
    他目光一转,但见白龙关世英也在这堆人当中。晓得直至如今,黄龙凌栋出事被擒这一节,他仍不知。
    假设他也是好细,则必定已得到敌方通知,晓得凌栋已经就擒。那么,他无论怎样假装,但当大伙儿出发之时,他定要留堡,以便营救。这是最合理的猜测,除非另有特别原因。
    因此现下已可以假定白龙关世英不是好细,可是这正是最头痛之事。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想来连李天祥也有束手无策之感。
    李天祥点头道:“此言甚是,咱们马上赶返堡去,如果没有别的枝节,咱们也该设法出击了。”
    许多人听到“出击”二字,都吐一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闷气吐出来。
    近日以来,正派方面一直是采取守势,使得这些名家高手,都很不耐烦,恨不得找个机会拚个存亡。
    无奈形势非常明显,如果人人各自为政,必被敌方逐一消灭,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下三十多人一齐动身向天罡堡奔去,孙玉麟紧傍着那副担架而行,关怀的目光,不时投注黄华面上。
    照理说他乃是当今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物,负大侠之名,而黄华则是李玉尘的门下,淫荡之名世所共知。
    因此,他们应该弄不到一块去。然而这刻孙玉麟的用情,却使大家都很感动敬佩,因为人人皆已得知黄华从此要改过向善之事。
    二来她为孙玉麟冒险,孙玉麟报以深情,这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美德。因是之故,没有人生出不顺眼不舒服的感觉。
    这一群人离开山谷之后,顿时降人一片空寂,恢复了原来的幽静宁恬。
    杜希言和云散花,仍然藏匿在那道狭厌的石缝内,身前以她那件黑外衣阻隔住内外的空间。
    他们的身体,虽然贴得那么紧,彼此的体温也在相互传送,大是香艳旖旎之极。
    然而,他们心中都没有一丝一毫有关男女情爱的念头。
    敢清目下在那放鼎的大石上,站着一个白发黑衣,神情阴沉的中年人。
    他背后有一项斗笠,手中拿着一根儿臂粗的绿藤杖,腰间的丝绦上,系着两个红色的小葫芦。
    他冷冷的瞅住铁鼎,动也不动,亦不做声,乍看真像个僵死了的人一样。
    这个人只须那么一站,便使得四周的空气,都浮动着诧异神秘之感,常人见了,定然惊怖无比。
    即使是杜希言和云散花,这刻也觉得阵阵阴风袭人,心头冒出寒意。直觉地感到这个白发黑衣的人,必定是残忍魔鬼的化身。
    谷中之人,居然没有上来查看,可见得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儿装设巨鼎施毒之事。
    因此,那个白发黑衣人,直到众人走了,也不向谷中投视一眼。
    他不必说话,杜、云二人也能了解他正在寻觅杀人破法的对头。不过他光是站着,如何能寻觅得到仇家,却是十分希奇难解之事。
    这白发黑衣人的目光,在巨鼎上停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缓缓转身,向四下锐利地瞥视~眼。
    他的目光,宛如两把有毒的利刃一般,十分可怕。幸而扫过石缝之时,并无变化,仍然一扫而过。
    这一眼看完四周动静之后,他第一次发出冷哼之声,然后走下岩石,不知要到那里去。
    杜希言把嘴巴凑到云散花耳边,正要开口。
    她却急速摇一下头,柔软的秀发,在他口鼻间拂动,带着一股非常幽淡的香气,把杜希言的话堵住了。
    她倒转头,面对着杜希言,暗运玄功,把话声束聚如线,输入对方耳中。只听她清晰地道:“别开口,他刚才查听了半天,明知有人在附近,只苦于查看不出所在。因此,他决计不会离开。”
    杜希言眼光闪动一下,显然已经会意。
    云散花又道:“他无疑就是宇内使毒第一高手,百毒教主成金钟了。”
    杜希言的目光从黑衣上的小洞望出去,看得非常仔细。
    只听云散花问道:“你可曾看出问题么?”
    杜希言摇摇头,云散花轻轻透~口气,道:“直到如今,我才当真佩服李真人和孙玉麟的智慧。他们见你没有现身,竟能猜测到可能有这等场面,是以急速撤走,免得对方晓得此处设鼎施毒之举,他们业已知道。这么一来,毒教之人,便不会向他们那一批人寻仇了。”
    杜希言不敢发出声音,所以只好默然而听。不过他对云散花这一番推论,实在非常佩服。
    云散花又道:‘如果我的立论没错,则作的功夫必走冠绝当世,这才足以使李真人、孙大侠如此放心而去,更不过来支援。”
    杜希言这时才转过头来,向她望了一眼,泛起苦笑之容,接着又恢复向外查看的姿势。
    云散花又说道:“我平生最爱郁金苏合香,可是除非我退出江湖,我是永远不能再用此香的了。”
    杜希言大为诧异,心想:“这郁金苏合香乃是秘方异香,贵重之极,但并没有毒,何以她不能使用?”
    当下看她一眼,眼光中表示出询问之意。
    云散花道:“这是因为我爱用此香,上一次便险险遭败亡之厄,原来江湖上有些高手,嗅觉灵敏无比,我施展的隐遁之术虽然奇奥,但这阵香气,却指示给敌人知道,连我是女性也瞒不过对方。当时我曾迷惑了一阵子,其后想通此理,便不用了。”
    杜希言点点头,他一点也不感到不耐烦,因为既挨贴着美如仙女的云散花,又听她娓娓说些引人人胜的话题,是以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他轻轻舒一口气,悄悄道:“那厮一定走了。”
    云散花点点头,但旋即摇头,并且匆急地拿出一件小小的物事,掀开黑衣,丢到外面丈许远的一处石缝中。
    她的动作迅快得很,那件黑衣马上就恢复了原状。巨鼎边人影一闪,那个黑衣白发的人,忽然出现,动作诡奇阴异,出没无声,宛如鬼铁一般。
    他的目光向杜、云两人这边望来,不住地在两三丈之内扫瞥。
    但他居然毫无所见,因此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杜希言突然泛起如释重负之感,又似是从一个无形的枷锁中挣脱出来。
    敢情这白发黑衣人一直沿有丝毫表情,使得杜希言感到好像作与一个鬼魁对抗一般,生出了无力抗拒之感。
    目下这人居然有了情绪动荡的迹象,马上就回复为人类中的一份子,而不是人力无法抗拒的鬼物。
    他的心灵挣脱了这重无形禁制,登时明朗活泼,恢复了敏锐正常的观察力。
    那白发黑衣人冷冷一笑,突然适:“本教主已查听到语声,汝等如不出手应敌,死后别怪我没有给你们一排之机。”
    说话之间,一群山鸟,鼓翅飞过,其中有两只飞得很低,在那白发黑衣人头上两丈左右掠过。
    他头也不抬,只一场手,宽大的黑袖飘拂了一下。
    头上两点影子掉下来,啪啪两声,都落在他脚边,原来便是两只飞鸟。这刻僵卧石上,已经毙命。
    转眼之间,那两只山鸟意已化为两滩水渍,连羽毛带嘴爪,通通化溶不见。
    这才是惊人之笔,只瞧得云散花芳心大震,面色剧变,但觉此人施毒功夫之高明,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幸而此时丈许外的石缝发出“嘶”的一声,飞出数文,没入山草树木之内。
    那白发黑衣人动作甚快,响声才起,他已向那边一挥袖,但由于声影仍然出去数丈之远。
    因此,他皱皱眉头,举步走去查看。
    这时杜、云二人都看不见对方了,只好各自猜想。过了老大一会工夫,那白发黑衣人又诡秘的出现在鼎边。
    只见他跺跺脚,似是十分烦恼,举手在鼎口摇动几下,这才转身离开。
    隔了一阵,云散花传声道:“这回他大概真的走了。”
    杜希言悄声道:“我也这么想。”
    云散花把黑衣放下.伸缩一下双臂,道:“我的手酸死啦!他如果还不走,我真是在受活罪呢?”
    他们突然间面红心跳.因为这刻已感到互相挤得紧紧的情形,顿时惹起了男女之间的遐想。
    附近鸟啼婉转,可知空山已无人走动,鸟儿放能如此自在。
    四下无人之感,不想即知。正因“无人”,益发容易使这一对青年男女,沦入放肆纵情之境。
    云散花但见杜希言的面庞渐渐迫近,劳心中又喜又慌,美眸不知不觉闭上了。但见鼻息热气,已喷到面上。
    然后,他那湿润的嘴唇,已碰触她的玉颊,接着就移到香唇上。顿时,两人如痴如醉,都迷失在这热吻当中。
    也不知隔了多久,两个人都同时惊醒,只觉四下气氛似乎不妥,但一时却想不出是何缘故。
    四片嘴唇分开,两对眼睛互相注视,都透出疑惑的神情,彼此无言地相询何以忽有不妥之感?
    云散花首先想出道理,面上立现惊容,伸手拿起那件黑衣,一科一举,便把两人身形完全遮盖住。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虽然喷气如兰,但杜希言已不暇领略了,侧耳一听,也在她耳边道:‘是的,鸟声都消歇了,不知是何缘故?”
    云散花道:“当然是通通飞走了。”
    杜希言道:“为什么呢?”
    云散花道:‘鸡兽畏人,这就是答案了。”
    杜希言哦了一声,道:‘若是此故,则潜迹而来的人一定很多,恐怕会超过一百个。”
    云散花微微颔首,一丝秀发,拂搔在杜希言面上,使他感到痒痒的,他只好吹一口气把这缕秀发吹开。
    他们沉默地查听了一阵,忽见一道人影,纵到石上巨鼎旁边,却又是那个白发黑衣人。
    这个使天下武林人无不畏惮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不但施毒手段,超越古今,而他的武功,亦高明不过,这一点可以从他鬼扭一般的身法上看出来。
    他虽是满头白发,但看上去仍只是中年之八。这刻以阴沉森寒的目光,向四下扫瞥,面上泛现又很又怒的神情。
    云、杜二人此时都不敢言语,成金钟看了一阵,手中粗大的绿藤杖在石上一顿,发出铮然之声,冷冷道:“你们猜错了,并非有多人潜来,惊走山鸟。而是老夫在此,鸟兽都存不住身,有些倒毙,有些飞走而已。”
    他这话分明是答覆云、杜二人刚才的悄语,他的听力,居然能把贴耳悄语都听去了,当真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成金钟略略停歇一下,又道:“你们既能遁形隐迹,使老夫查不出来。又能抗御老夫的奇毒,实是老夫子生仅见的高人。既有如此本事,何以始终不敢现身相见?如说你们畏惧老夫,自应望风逃遁,早就避开了。何以破去老夫这座毒龙鼎之后,仍然潜匿于此?这一点委实使老夫想不通。”
    杜希言真想出声回答,因为对方虽然自说自话,但质问得实在很有道理。
    大凡是正常之八,一旦被人以理相质,必定会生出反应的。杜希言正是如此,并不是他不怕这个百毒教主。
    云散花向他摇摇头,制止他回答的冲动。她走过江湖,经验丰富,晓得此刻如若开口,定必遭遇到非常可怕的攻击。
    当下成金钟等了一下,得不到答覆,当下又道:“破得老夫毒龙鼎大法的人,自应是毒门高手,老夫颇想会面一谈,倒不一定有什么恶意,只不知阁下信也不信?”
    云散花举手掩住杜希言的嘴巴,免得他一下子不能自制,发出声音。
    成金钟这次又等了一阵,才道:“好,阁下既然不则声,看老夫不起,老夫拚着损耗几年道行功力,说不得只好施展毒焰搜魂大法了,只是此法一旦施展,便成骑虎之势,纵是不想伤了你们,亦是有所未能,因此,我最后再问一句,你们肯不肯露面相见?”
    当成金钟说到“毒焰搜魂大法”之时,云散花感到杜希言身子一震,当即得知这一定是一项厉害无比的施毒手法,要不然杜希言决计不会震骇,而且成金钟亦无须说出损耗数年道行功力之言了。
    她心中念转,实是难以决定要不要出现。她心有犹豫,以致那只掩住杜希言的手掌,也忽松忽紧。
    杜希言只等她拿开手掌,便要答腔。谁知她最后忽然增加力量,把他嘴巴掩得更紧,使他不由得头向后仰。
    原来云散花寻思之下最后的结论是:如果我们抵受不住他的毒焰按魂大法,则纵然如他之言出见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施展这种手法呢?与其毫无保障,倒不如深藏不露,仍然掌握着主动之权,方是上策。
    她这个决心非常坚决,以致不知不觉增加了气力,掩紧杜希言的嘴巴。
    杜希言的后脑几乎碰在石头上,心想:“她这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不用这么大的气力,我就会开口出声不成?”
    云散花目光一转,望向杜希言的眼睛,只见他仍然流露出震惊之色,可见得对方说出的施毒手法,必定难以抵挡。
    她一点也猜想不出这是怎样子的手法,也不懂施毒之道,是以无从设想防御之道,完全没有法子帮忙。
    因此她不禁怀疑自己禁止他开口说话,是不是明智得当之举?
    成金钟心狠的一顿杖,又发出铮然一声,可见得他这支绿藤杖,不是竹木之质。如若真是藤杖,则必定是种世所罕见的异种。
    只见他一摇头,头上倌着髻的白发,立即散开披垂下来,映在那一身黑衣上,份外触目。
    再配上绿色的粗藤杖,两个红色的小葫芦,益发有一种令人眩骇的诡异气氛。连云散花那等人物,也不由得打个冷颤。
    她急速的拿开玉掌,以传声之法,向杜希言道:“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理睬他?”
    杜希言突然向她笑一笑,似乎找出应付之法。他长得唇红齿白,俊俏风流,这微微一笑,竟使云散花看得呆了。
    杜希言向外面指点,连打手势。
    但云散花没有法子明白,当下传声道:“你低声说,现在不要紧,因为他正运功施术,无暇查听。”
    杜希言连忙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把声音送出去,向着岩边那道石缝说话,他听了就会弄错话声来路的方向。”
    云散花心想“原来如此”,假如此法收效,或者真会起点作用。问题出在她把声音传到那边石缝,是不是真能使对方弄错方向呢?
    只是目下已无可考虑选择了,只好依照此法,传声出去,道:“成教主,你不是曾经宣称不与武林之人作对的么?”
    成金钟正好举起绿藤杖,闻声一怔,果然转眼向那道石缝望去,他即使把眼睛瞪出眶外,自是仍然不见人影。
    因此他双眉一皱,绿藤权在空中划个圈,然后向石缝遥遥走去。
    但见杖尖喷出一阵淡淡青烟,去势迅急如电,一下子就罩过那道石缝。
    他又是一皱眉头,因为那边毫无动静,使他白费了气力。
    任他是如何可自傲自信之人,至此也不由得气馁了。
    他缓缓放下绿藤杖,道:“姑娘是谁?”
    云散花道:“我猜目前还是不说姓名的好。”
    成金钟道:“其实姑娘说不说已不重要了。因为老夫擅长听音之术,任何人的话声过耳,终身不忘。比起以姓名或面貌辨认,还要准确。”
    云散花道:“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只不知成教主苦苦要迫我们现身,有何事见教?”
    成金钟愠声道:“这还用得着问么?真是愚蠢。”
    云散花顿了顿,笑道:“不是我愚蠢,而是有些事情,必需弄清楚才行。”
    成金钟目光直逼发声之处,手中绿藤杖再举,可是却又缓缓放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即使是出手,仍然是和先前一样,毫无结果,反而使对方轻视好笑。
    要忍下这一口气,也真不容易,尤其是像成金钟如此自负奇才的高手,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正因他有过人的心思,毒辣的手段,辅以他举世无双的下毒手法,才衬托出他这个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是那么的突出,狰狞而可怖。
    他毕竟忍下了这口气,冷冷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老夫大法一经施出,只怕你二人立时形销骨毁,化为脓血了。”
    云散花心中一惊,老实说她实在也笑不出来,但是这伪装的笑声,却能使自己收到镇定之功,“冷静”常常是制胜的支柱。
    她目光向身边的杜希言望去,对方的目光是肯定的,似乎是在说:那厮的话没有错,毒焰搜魂大法果真有此威力。
    杜希言眉头微皱,似想开口说话,但是云散花搭在他唇上的手,仍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还紧了一些,也许是她认为现在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
    成金钟眸子里,散发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怒火。手中藤杖重重的向足下一顿,火星四射,石屑纷飞,他大声道:“怎么样?老夫已对你们破格宽容了。”
    云散花只怕他果然施展出“毒焰搜魂”大法,赶快开口道:“其实你的毒格大法是不是有此威力,姑且不论,我倒是想知道你逼我二人现身,用心何在?”
    她这一次却用内功.把声音由线而面的江散开来.乍听起来,这些声音宛若是来自半空、树梢,或是嶙峋的怪石上。
    成金钟耳耸如猫,阴森可怖的目光,滴溜溜地四下转动,一点风吹草动,也不会进过他的耳目.可且尽管他细心查听之下,仍然是一无所获。
    现在他也知道,对头虽说是两个年轻的人——他直觉认定对方是两个年轻人,其实这也是有根据的。
    第一、方才自云散花语音中判断可知。
    第二、如果是一对上了年岁的男女,很少会有那股子亲密的劲儿,甚至于他还可以肯定出,这两个人相交不深,但彼此却有素情,他如何能有这种微妙的感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些念头分析起来颇费唇舌,但是掠过成金钟心中,不过是瞬间而已。
    对付年轻人,自是不宜急躁,当下态度大见缓和,手中绿藤位模持掌中,冷冷一笑,道:“小姑娘,你也不必故意拖延时间,无论如何,对你们都是不利的。”
    他收敛了冷酷的笑容,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怨,虽说是你们坏了老夫施展的毒法,可是只要你们现身向老夫赔上一个礼,也就算了。”
    云散花道:“我们为什么要向你赔礼?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在你施展剧毒之后,我二人依然健在,自非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成金钟心中忖道:“何以只是这姑娘开口出声,那个少年为何闭口不以他的老谋深算,这问题不过是在脑内一转,立刻有了答案,又忖道:“是了,这少年不过是依附那姑娘而暂时隐住身子的,他一直不开口说话,并非是在思索什么应对之策,而只是怕一开口会露出了马脚,再不,就是那个姑娘不许他开口说话,”
    此一答案,立时使得他精神大振,他认为这是自己眼前唯一能制胜对方的反抗。至于对是不对,那就得等候事实证明了。
    他冷冷一笑,道:“姑娘你也不必与我饶口费舌,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现在,你们既然不肯现身,老夫迫不得已,只好对你们施展辣手了。”
    他苍白的长脸,浓重的长眉,闪闪有光的双瞳,处处都显现出,此人果然是一个厉害而可惧的人物。
    云散花打了一个冷战,全神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成金钟白发披肩,黑衣拂动,山风之下,猎猎作响,只见他右手绿藤杖墓地向左面挥出,发出了一股凌厉的杖风,其势有如排山倒海,雷霆万钧。
    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树倒上扬,砂石飞溅,其势果然锐不可当,由此亦可知这成金钟功力之深,非只是精于使毒一道而已。
    云散花目光随着他杖影落处,但见左面一排巨松,竟有数棵连根拔起,也有数探拦腰而折,自然是成金钟杖上威力所致。
    只是这却是她想不通的,莫非成金钟另外发现了敌人,而那敌人是匿身在松树之上?可是细看之下,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那么,他这样作,又是为了什么?发疯了不成?
    心中想着,却觉得杜希言动了动,目光中泛出惊惧之色,云散花知道他必有所见,自然不能再捂着他的嘴,不许他说话。
    她缓缓放下手,面庞向前微贴,几乎已挨到杜希言的唇上,耳边的一缕秀发,拂在杜希言脸上,痒痒地……她吐气如兰的轻声道:“他这是干什么?”
    杜希言见成金钟运动绿枝,劈打着左面的树石,发声极大,此刻发言,自不愁他能听见,而且他早已憋不住了,长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他要施展毒法了。”
    云散花悄声道:“那么他何故要打倒那些松树?”
    杜希言道:“这种毒焰搜魂大法,要借助左面来的风力,不信你看,风可是由左面向这边吹、’
    云散花依言抬头望去,果见树梢儿确是偏右,显然风力是由左面右。
    杜希言正要开口,云散花忽然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原来不知何时,他二人早已累手相接,那一握之下,杜希言立时体会出对方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所传过来足以荡人魂魄的温情,一时心旋大摇,目光中散发出撩人的情焰。
    云散花却毫不在意,她所以忽然握他一下,只是发现成金钟突然住手的关系,现在成金钟又继续挥舞着绿杖,声势较先前更大,杖影掠处,树倒根拔,眼看他已将把左面的障碍物摧毁殆尽。
    云散花偏头而视,一碰上杜希言的目光,立时就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又气又笑,伸出春葱似的玉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道:“傻子,这是什么当口了……你还有此心情。”
    明眸流波,那张清水脸上,也不禁浮出了微微红晕,这种感觉,对于才智过人的云散花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她曾经被凌九重拥抱热吻,也曾欣赏过孙玉麟的英俊豪迈,可是……这些似乎都不能拿来与杜希言相提并论,杜希言虽然不说一句话,只凭着他皎洁的眼神,和他那种斯文的神态,就能紧紧的扣人心弦。
    眼前当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大敌当前,怎可分神?云散花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
    “你呀!”
    用手向外指了指,又道:“快想个法子吧,你不是擅解百毒的高手吗?”
    杜希言心神一荡,恢复惊觉,低头暗叹一声:“惭愧!”
    他素来是胸怀坦荡,尤其是自学大罡绝艺,取食除年佳酿之后,灵台更是湛明不过,可是此刻偎拥工人,吹气如兰,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当儿,竟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他晓得这一定是由于石缝内空间太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身体紧贴,所以没有想到男女之别的时候也还罢了。
    一旦转念及此,自然禁不住为之意马之猿了。
    他惊觉之后,深深吸一口气,把思想集中在那百毒教主成金钟身上。眼中的情欲之光,登时消失,恢复了在目前的形势下急需的冷静。
    这些自然都逃不过云散花的眼睛,在纷紊的情绪之中,她极迅快地拿来与孙玉麟、凌九重作了一个比较,不由得对杜希言油然而生敬爱倾慕之情。
    杜希言注视了外面一下,附耳道:“眼前情势,我们唯有调换一个方向,才可苟安,只是如何行动呢?”
    云散花摇摇头道:“太难了,我这遮身术只一动,露出身子就不灵啦!”
    杜希言道:“那就麻烦了。”
    说时他匆匆自身上取出一个扁平的锡盒,那锡盒正如装“丹凤针”的盒子一样的精工,其上雕刻着一只小鸟,小鸟口中咬着一枚小小的朱红色果子。
    云散花看得十分惊奇,道:“这盒子里是什么?”
    杜希言道:“可解除风毒的一种异果。”
    打开盒子,一阵清香直扑面鼻,杜希言取出了两粒,一位给云散花,另一粒给自己放入口中。
    那小小的红果,正如盒面上小鸟口中所咬的一般,云散花放入口中,顿觉一片冰寒直贯丹田,紧接着却传上来一阵暖流,遍布全身,说不出有多么舒服。
    杜希言收起了盒子,忽然一眼望见成金钟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边,面上表情诡异莫测;不由大吃一惊。
    云散花更是吃惊,赶快拉住他,低声道:“暂时别动,我们只怕小看他了。”
    他们果然着了成金钟的道儿,原来成金钟有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好让他二人乘机说话,尤其是要听杜希言的口音,他表面虽是在劈打着树木山石,发出巨大的音响,可是暗中却留神倾听,而且不时中止动作,如此一来,果然被他断续的听到了一些。
    他断定出声音的来处之后,心中大喜,手中绿杖向二人藏身处指了指,宏声大笑,道:
    “你二人还不出来么?老夫已经看见你们了。”
    言罢,突然眉头一皱,鼻子四下闻了闻,冷笑道:“看不出你二人小小年纪,竟然连‘九盘山’的‘朱红果’,也弄到手中,怪不得不怕我的毒法了。”
    他这话与事实似无出入,因为杜希言确实拿出朱果,与云散花各服一粒。
    可是云散花却隐约感到不对,不过目前情势危急,无暇分心寻思。假如她不是忙得也没有转眼的话,定必发现杜希言忽然间神采焕发,惧色全消,似是因得对方一言,触动了极为惊人的灵机。已经有了应付之法一般。
    她赶紧以传声之法,向斜对面的石缝送出,道:“成金钟,我们曾得仙人传授,就算是站在你面前,你也瞧不见。何况我们目下身藏十丈地底,你焉能瞧得见?我念你一世英名,得来不易,目下给你一个机会。如若你从此离开,不再卷入武林间的恩怨纷争之中,我们今日就放过你。假使仍然执迷不悟,那就尽管放手施为,我们总要叫你死而无怨。”
    成金钟冷冷一笑,心中却暗想,姑勿论此二人是否真藏于此,我且先试他一试,也许如此一来,可迫使他二人现身也未可知,于是开口道:“娃娃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见识见识你们两个小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言到此,伸手解下了一个葫芦,自其中倒出了数枚大小如豆的淡绿色颗粒,面上神色,更是阴森可怕。
    二人距离他寻文之外,可是在成金钟打开葫芦时,鼻中却闻到了一种异味,那种感觉仿佛是忽然行到了陈尸累累的坟场,在月夜下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白骨。
    杜希言低声道:“这是一种混合毒磷的东西,小心着火。”
    云散花心方惊异,却见杜希言手指弹处,发出了一粒很小的石子,这粒石子击在五尺外的一棵小树上,树身微微一幌。
    成金钟早已蓄势待发,只是甚难拿准对方确实藏身处,忽见树身微动,心中大喜,目中叱了声“着!”
    只见他屈指一弹,绿光闪处,但听得“波!”一声轻炸,黄烟乍升,那棵小树竟自着起火来,空气中散发出一种磷荫的臭味。
    云散花心中叫一声:“好厉害!”对于杜希言的有见于先,更是钦佩。
    成金钟虽然一发未中,但绿焰照处,已看出两人藏身之所,当下狞笑一声,手指连弹,一连又发出了四粒。
    如此一来,二人再也难以藏身,杜希言一拉云散花,道:“快走。”
    那绿色磷丸,迅如闪电,已在二人藏身的石缝处爆炸开来,火光一现,但听得“波波”
    连声,云散花急忙闪身,却已不及,那件用以遮身的衣服竟被爆炸开来的火星沾上了一点,立时着火。
    云散花连忙使劲拍打,幸而迅即扑灭。
    成金钟一声狂笑,身形一幌,已到了二人面前,手中将绿藤杖兜头疾击,一杖向云散花头顶打下。
    杜希言自侧边猛然伸手,直向他杖上抓去。
    成金钟绿藤杖眼看落下,却被杜希言这种莫测高深的动作吓了一跳,杖势在空中一顿,硬生生的撤了回来。
    他目露惊异之色,打量杜希言一眼,道:“你是谁?要知老夫的绿藤杖杖稍,遍染奇毒,而你竟敢用手去接,故是想死么?”
    杜希言直觉的感到这成金钟实是色厉内在,他本来也并无如此勇气,只是心念云散花之危,怕她不知对方杖上有毒,着了道儿,一时心急,才会不顾危险,出手抓杖,因为他本身怀有至宝“丹凤针”,能解百毒,就算中毒,也定然要比云散花为轻。却没有想到一时急出来的勇气,反倒竟使成金钟心生惊惧,,犹豫着竟不敢当真出手。
    杜希言明白了这个道理,面上愈发作出一派自然,从容一笑,道:“成金钟,你这杖上之毒,乃是百丈地底青磷混合丹红和彩贝于制成的可是?”
    成金钟大是吃惊,不禁一楞。
    这时云散花已理好衣裙,也把双方对话完全听在心中,她乃是千伶百俐之人,登时已听出杜希言用的是“唬”字诀,立刻也推波助澜,望着成金钟愤愤道:“看来你除了会施毒放火之外,似乎是玩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了。”
    成金钟虽有满腔怒火,很不能立毙二人于杖下,可是对于杜希言这个人,却是心中大存忌惮,在地经验之中,像杜希言如此年轻的人,绝难有如此高明的毒功。因此对于这一点,他必要弄个清楚。
    传说中,天罡堡内似乎留有一部毒经,数十年来颇引人觊觎,莫非这个少年道士竟会把这部毒经弄到了手中?果真如此,自己纵有千百种施毒手段,只怕在这少年人跟前也难以施展了。
    想到此,心中益发惊疑交集,冷冷道:“你既道出我杖上所染之毒。可知这三种毒所产之处,以及调配方法?”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青磷以川滇所产为佳,丹红俗称鹤顶红,却非长白山之‘万年白’不佳,观请你那杖上所染毒色,虽有丹红在其中,但绝非是‘万年白’,颇似‘长足黑’,比起‘万年白’之功效来,自要大大的打一个折扣。”
    成金钟只是冷笑作态,并不发言。但他那双眸子,显然已经失去早先的森杀锋锐。
    杜希言胸有成竹,继续说道:“至于彩贝了,却是一种盛产于青海柴达木河岸的毒虫,一经晒干,其硬如石,愈硬其毒愈剧,研以成粉,其色淡绿,随风而杨,可伤人畜于百丈之外……”
    他话声顿了顿,接着又道:“此三种毒料,各取一钱二分,用白蜡胶混合的,涂抹兵刃棍杖之上,用以伤人,一经沾染,盏茶之内,对方当必七孔流血而亡,死状非常可怖,我有没有说错呢?”
    成金钟一声狂笑,目射凶光,道:“少年,你报上名来,老夫杖下不死无名之辈。”
    杜希言冷笑道:“那么,我更不会死了。”
    成金钟狞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杜希言冷笑道:“因为小道本是一个无名小卒,教主杖下既然不死无名之辈,看来这个架是打不成了。”
    成金钟呆了一呆,但觉得这个少年非但是毒功高明,而且神态从容,深浅实是难测。
    当下目光转到了云散花身上,暗念:这个少女仅仅靠一件黑色的外衣,竟然能掩蔽身形,不为自己觉察,也是十分惊人之事。
    但是对于毒道,却远比不上那少年道士,自己要是下手,还是先拿住此女,用以胁迫那少年俯首就擒为妙。
    杜希言已由他转动的目光中,猜出了他即将出手的动向,当即向云散花道:“云姑娘所佩的宝剑,乃是人间至宝,百毒不侵,何不抽出与他一看?”
    云散花早已由成金钟目光中,发现他要对自己施以煞手,但对于成金钟杖上的奇毒,却不能不心存畏惧。
    此刻经杜希言用话一点,大是放心。当她玉手方触剑柄,那成金钟绿藤杖已夹着劲风,横扫而来。
    按说面临如此大敌,自应二人合力以赴,方是合理,但是杜希言却是别有用心。
    原来他与云散花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不知她武功如何?对于成金钟来说,更是一个未知数,不如先看一看他二人动手情形再作道理。
    这时云散花那口管星剑业已出手。
    一蓬精光,会合着窈窕的倩影,转侧之间,已向成金钟劈出了三剑。三剑联手而出,宛如一式,点咽喉,挂两肩,直向成金钟三处地方攻到。
    成金钟绿藤杖墓地点出,“铬”一声,弹开敌剑。
    云散花连手两剑,左右又到。但见成金钟黑袍微振,已飘身而起,直向云散花头顶上拣了过去。
    这时强烈耀目的精光,直向云散花“若星”刻上泛出,而且有一股森寒剑气,侵人肌肤。
    双方激斗了六七招,杜希言旁观者清,忽然悟出云散花出身于东海情剑门中,他虽不知这一门划法奇特处何在,但是顾名思义,似乎是与其本身情绪有着关连。
    再看云散花剑上威力已在急速的剧增中,这本是好现象,但她却似是有所察觉,微吃一惊,收剑腾身,已跃出八尺以外。
    她抱创凝神,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风姿甚是动人。
    成金钟正想跟踪追击,乍见她如此模样,大感意外,不觉一怔。同时也由她刻上骤减的光华中,似乎有所会悟。
    这位百毒教主打量了一下云散花那口长剑,暗想此剑光华如此之盛,莫非竟是传说中的“灵壁三宝”之一么?
    当下身形一晃,已来到了云散花身前。右手绿藤杖墓地点出,直取敌肩。同时分出左手向云散花掌中剑桶上抓去。这一式身手,施展得奇快无比。
    云散花方才跃开,并非中途退缩。
    只因她心情激动,剑上威力大增,生恐为成金钟看出了自己出身门路,是以才中途停手,使心情平静下来。
    目下成金钟出手急袭,杖尖上透出一股阴冷的劲道。云散花挥划档时,成金钟左手也赶上了,长长的指甲,已堪堪划到她手上。
    这一招既诡异又迅快。
    云散花忌惮敌人指甲上有毒,大是束手缚脚。略一迟滞,右手剑柄已被对方一把握住。
    成金钟冷冷道:“还不撒手?”运劲硬夺。
    云散花只觉得掌心一发热,宝剑险险被对方抢了去。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二人同时都觉出一股强大暗劲涌到。
    成金钟心头一震,迅即松手,连退数步。敢情敌掌在他胸口上印了一下。
    云散花喘一口气,总算没有让对方把这口创夺去。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杜希言,心中暗喜忖道:“敢请他竟有如此一身好功夫!”
    相反的,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却十分惊心,因为他居然想不出这年青的道士,所施展的是什么家派的武功?
    杜希言使的自然是天罡绝艺,他原无动手搏斗的经验,但在情急之下,已无暇多想,随手使出。
    却想不到竟收奇效。
    假如不是在这等情况下,云散花真想问问他,何以杜希言拍在成金钟胸上的那一掌,竟然会如此的轻呢?如果那一掌内力够强的话,成金钟纵然不死,亦将受到重创无疑。
    杜希言高声道:“成教主,小道对你已手下留情,你如若尚不知进退,小道便不客气了。”
    成金钟愈看这少年道士,愈不像是一个身负惊心奇技的高手,唯其如此,愈是莫测他的高深。
    他是何等厉害的人物,生平不打没有把握的任,是以不曾吃过暗亏。
    当下神秘的笑一笑道:“小道士,你可是李天样那牛鼻子的徒弟?但怕只怕那牛鼻子还不配有你这等徒弟吧广
    杜希言退后一步,站在云散花身边,还未作答,云散花已冷笑道:“这人胡乱施毒害人,你又何必对他留情,拿了我的剑去杀了他吧!”
    杜希言身上虽也带有一四刀,那只是孙玉麟临时交与他应用的普通兵刃。用以对付成金钟染有剧毒的绿藤杖,无疑十分吃亏。是以很快就作了决定,由云散花手中接过了宝剑。
    面色微变道:“小道方才已对你说过,是个无名小卒,至于小道师承何人,恕小道不便奉告。”
    成金钟道:“白天福是你什么人?”
    成金钟一双眸子,只是滴溜溜地在对方身上转着,良久,森森一笑道:“老夫早晚自会知道。”
    目光转到云散花身上,绿藤杖一顿,突然退开,去势如风,一闪即逝。
    这附近生有数排巨松,人隐其间,实是难以发现。
    云散花见状急道:“快追。”
    杜希言摇摇头,接着苦笑一下道:“你莫非真以为他不是我的对手?那可就错了。”
    云散花奇怪道:“你方才身手我已看见,果然是怪异莫测,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唉……
    你那一掌要再加几分内力就好了。”
    杜希言真不知要向她怎么解说才好,当下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说不定那成金钟还会再来。”
    云散花笑道:“你这个人真怪……我真有些不明白你,你明明是个身怀奇技的高手,却又为什么老是各于出手?早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方才我们也不必挤在石缝里活受罪了。”
    杜希言没有回答,似是在心中盘算一件事,之后,对云散花道:“走,我们回堡去,找李真人。”
    云散花一怔道:“你发现了什么?”
    杜希言道:‘我们回去吧!”
    翻身一纵,纵落山道小径。忽听得身后云散花一声尖叫,同时又听得一声狂笑,竟是成金钟的声盲。
    杜希言暗叫一声:‘不好。”迅即转过身来,但见身后起了一大片黄烟,笼罩着刚才交战后谈话之处。
    黄雾中,似有成金钟身形闪动,杜希言赶快办过去,他手中仍然拿着云散花那口“慧星”剑,只是当他赶到方才云散花立身处时,却已失去了二人的踪影。
    杜希言大吃了一惊,那弥漫的黄雾,本是聚集一团,浓得化不开。可是杜希言身形才入雾中,顷刻之间,这片浓密黄雾,竟自滚滚荡开一边。
    他鼻中嗅到腥臭之味,分明有毒,但他却没有其他如昏眩等感觉。
    待那黄雾散尽之后,四下回复清晰。只是云散花和成金钟俱都失去踪影,山风起处,发出阵阵松涛之声。
    杜希言失声道:“糟了!”
    他也不知呆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岭上道:“杜先生,你在这里有何贯干?”话声中,一人自岭上飘身而下。
    这人身轻如燕,宛如一片落叶,落地现身,竟是那位英风飘飘,号称“南霸天”的孙玉麟。
    杜希言道:“原来是孙大使来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孙玉麟道:“方才多亏先生指点,破了敌人毒计,我方得以保全实力,大家谈起来,都对先生你的奇才十分敬慕。”
    杜希言苦笑道:“我如真如你所说的那么能干,也不会把云姑娘……”说到此轻轻叹息一声。
    “云散花?”孙玉麟眸子一亮,不由得向四周看了一眼。
    “是的。”杜希言点头道:“只是她现在已被那百毒教主成金钟揭去,生死不明。”
    孙玉麟一怔道:“有这种事。”
    杜希言略略把方才经过之事说了一遍,他胸怀坦荡,句句实言,就连在石缝中彼此相偎也坦诚道出,只是隐下了种种爱匿,因为这种率只是云散花与本人之间的事,自不便为外人道,当然有关云散花出身东海“情剑门”之事,他也不会泄漏。
    孙玉麟凝神的听着,虽是不动声色,可是他眸子里所射出的光芒,并不只是惊异而已。
    如果杜希言曾细心观察的话,定能发现出一些纷乱的情绪藏于其中,例如羡慕与妒嫉。
    孙玉麟虽是力争上游的好青年,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撞憬过的幻想,总不能很快的忘怀。
    他微微含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杜希言皱眉道:“孙大侠看此事如何是好?”
    孙玉麟低头寻思了一下,断然道:‘决生不必过份担忧,我想那成金钟暂时并不会把云姑娘怎样。”
    杜希言道:“何以见得?”
    孙玉麟见他如此着急,只好抛开自己那股酸溜溜的感觉,安慰他道:“先生请想,那成金钟如真有加害云姑娘之心,就不会费尽心思和气力,把她生擒走了,这本是很明显的事情。”
    杜希言点点头,很同意对方的看法,其实这种极浅显的见解,以杜希言之聪慧,焉能有不明之理,只是一时着急,乱了方寸而已。
    孙玉麟复道:“再其次,听先生方才所言,那成金钟对先生必是心存畏惧,他急于要知道先生的一切,这也是可以确定的。他既不能由先生本身打听清楚,则只有向云姑娘身上下手。如果他杀了云姑娘,则这一点希望也不存在了。”
    杜希言连连点头,对于孙玉麟的精辟推论,大是佩服。
    孙玉麟一笑,又道:‘退一步说,那云姑娘本身也有颇多令人猜测之处,成金钟也必定很想知道。”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孙大侠见解精湛,果然高人一等,只是云姑娘之冤,在下既已出来,也应该洗清楚了。”
    孙玉麟点头道:“先生所说不错,可是敌人也不知道,我方藏有敌人的好细也是事实,而先生救助余小双等事,也不过只李真人等数人知道而已。因此我猜想敌人方面,必定还认定那丹凤针是在云姑娘身上,成金钟自然是要弄清楚的。”
    孙玉麟说到此,微微一笑,道:“就拿我本人来说,云姑娘的一切,我还是个谜,譬如说她的出身和家派……我们竟没有一个能够说得清楚。”
    杜希言看了他一眼道:“云姑娘的身世来历,我们大可不管,也许她有不愿告人的苦衷,无论如何,这云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绝无可疑。”
    孙玉麟道:“我同意先生这种看法。”
    杜希言见孙玉麟接受自己的意见,心内甚喜。思路转回目前的事,不禁皱了一下眉,道:“关于成金钟此人,孙大侠有何见解?”
    孙玉麟想了一想,道:“这个人我只听闻,却还没有见过。不过就我所知,此人的确是一个棘手的人物。撇开他举世闻名的毒功不谈,他这个人武功智谋和心地,都是很可怕的。”
    杜希言其实很想立刻去救云散花,只是一来不知她的下落,再者也不愿让孙玉麟觉得自己太过着急,更重要的一点,他敢断定的是,那成金钟既无杀害云散花之心,必定会用她作为人质,来向自己这边有所要求,那时候才有线索可资追查营救。
    他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向孙玉麟问道:“李真人他们呢?”
    孙玉麟回头看了一眼道:“他们已返大罡堡,我因见先生不在,特地来找先生的。”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黄姑娘的伤势可好些了?”
    一提起黄华,孙玉麟心情登时沉重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伤势虽好,不过此生此世,却永远是个残废的人了……”
    他略一停顿,又道:‘李玉尘忍心对自己徒弟下此毒手,可见此人心肠之狠毒,我如见了她,定然不肯干休。”
    杜希言甚为感动,颇悔提起此事,当下道:“孙大侠也不必伤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应,李玉尘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那黄姑娘虽失一臂,见你如此对她,也会心感安慰了。”
    孙玉麟叹了一声,道:“方才李真人说及,那蒙面人本可就擒,后来终于被他跑了,真正可惜。”
    杜希言感到兴趣,随口道:“那人是何模样?”
    孙王群道:“瘦高的个子,手中宝剑,涂有绿漆,确是一个扎手的人物。”
    杜希言道:“好好的宝剑,徐以绿漆,必是有所掩饰,孙大侠可知这老少二辈众豪侠中,谁有非常著名的宝剑?”
    孙玉麟怔了一下,道:“先生果是才智过人……据我所知,除了云姑娘那一口刻显得剑光特强以外,就要算武当派的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那口‘月魄’剑最为特出了。”
    他说到此,自杜希言手中,接过了云散花那口剑道:“咦!这不是云姑娘的那口剑吗?
    当真是一口好剑!”
    杜希言不知如何,仍然没有忘了刚才的话题,他由孙玉麟手中接回了那口慧星剑,系在背后,道:“那位席前辈是李真人什么人?”
    孙玉麟心中奇道:“原来他怀疑谈笑书生席自丰是好细。”转念一想,也许杜希言有什么发现也未可知。
    当下据实报告。
    杜希言闻言后,点点头道:“这事情还有待证明,不过据在下所见,此人应该加以注意。”
    孙玉麟想起李天祥尚在等候,此刻大敌当前,所待料理之事极多,就道:“杜先生,我们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杜希言道:‘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你还要去找云姑娘的下落可是?”
    杜希言点头道:‘不错,这件事在道义上来说,我也要负责的,孙大侠请先行回去吧!”
    孙玉麟道:“也好。”
    他已由杜希言简短的几句话,以及神色中,看出他对云散花的感情,心中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无论如何,他还保持着一个侠士的风度,不会把这种感觉形之于色。
    杜希言对于孙玉麟的感觉,毫无所知,他脑子里只是沉思着打救云散花的事,那是一种正直而不需隐瞒任何人的表情。
    孙玉麟望着他,不知如何,总感到此人正直平实得可爱,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能与凌九重相提并论。
    他突然若有所悟,当即向杜希言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来,李真人那边对你也着实挂心,我告诉他们一声,再赶回来与你去打救云姑娘。”
    说完,举手为礼,道了声:“回头见。”迅即向着岭上飞纵而去。
    杜希言望着这位年轻大侠的背影远逝,一面想道:“我到那里去找她呢?”
    按诸事理,那成金钟既出没于这附近,此刻更带着一个云散花,当不会离开很远,而且这一带山势起伏陡峭,行走其间,也不是太轻松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不过发生在片刻之前,自己只要能探测出去路方向,想来不难发现他们。
    抬头看了看,但见西北方风吹云开,隐隐现出一座高耸的石峰,杜希言看了一阵,忖道:“这就是了,我何不攀登上这座峰头,居高临下查看,当可看出一些端倪,说不定那成金钟尚未走远呢!”
    他自服松子酒后,脱胎换骨,已收轻身力大之效。
    复习秘复绝功,不知不觉间,已打下了上乘轻功中最重要的“力转三车”一关,是以这一全力奔行,速度极是惊人。
    此刻他一心救人,望着眼前的高峰,展开了身手,修起倏落,不消多久,已抵达峰上。
    可是他那一付形像,却已狼狈不堪,但见他身上的道装由于不习惯,碍手碍脚,所以多处已被树枝挂破,再衬以面上的灰土,样子极其狼狈。
    他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面纵目向峰下望去。
    这一望,顿时令他感到十分失望,原来方才抬头望时,正逢山岗把云气吹开。但此刻云雾复聚,下瞰时,但见一片迷茫,早已不辨山下景物。
    杜希言望了一阵,除了由云隙之间分辨出一些山石树林以外,别无所见。
    只是可以测想的,一旦云雾开放,自己居高临下,定可将峰下景物尽收眼底。
    他辛辛苦苦的上来,自不甘心这么一无所获的又下去,略一盘算,他就在一块山石上盘膝坐了下来。
    山风极大,衬以滚滚奔腾的白云,大有“人”在虚无飘渺间,而兴出“羽化登仙”之处。
    就在此刻,他耳边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冷笑之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口音道:“白云深处是吾乡,小道长,你抢了老夫的地盘啦!”
    杜希言暗吃一惊,真想不到这绝岭孤峰之上,还会听见人语。
    一条轻忽的影子,像梦中的幽灵一般,倏忽间已到了他左后侧不远之处。
    杜希言既没看见,也没有听见,但此人一飘到身边的刹时,不知如何觉出一种异感。
    他若知那人施展轻功中最难的“踏雪无痕”身法的话,定必会为自己这种超越凡俗的灵敏感觉而大大惊喜。
    他徐徐转头望去,动作非常自然。
    但对方见杜希言竟会发现自己立身之处,不禁呆了一呆,顿时停住任何动作。
    现在杜希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个人。
    那是一个身高六尺左右,留有一部五给长须的清矍老人。
    他身着一袭黄葛布的长衫,下摆肥大,因此直在山风中飘掀,嗤嗤直响。
    奇怪的是这老人那长须上,竟然打了六七个结头,之上坠着三枚光芒闪闪的金环,偶尔互撞,发出细微的叮叮之声。
    杜希言看了他之后,第一个感觉便是对方必定是敌人一边的,而且极可能是成金钟一党的。
    尽管如此猜测,他仍能镇定的问道:“老丈有何吩咐,请再说一遍。”
    黄衣老人锐利的目光,向着杜希言转了一周,哼一声道:“小道长,你所坐的这个地方,原属老夫,老夫正打算来此看白雾。”
    杜希言心中认定他是敌方人物,不甘示弱,微晒道:“老丈真会说笑话,这里山石甚多,谁愿意坐在那里就坐在那里,再说山石无主,又何分你我?”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小道长好一张利嘴。”
    杜希言心念一转,已立时感觉出,眼前只怕是非要动手不成了。
    他一只手下意识的抓在“香星”剑的剑柄之上,目光中散出刚毅之色。
    同时间,他已尽快的把对方的立身地势附近打量清楚。
    黄衣老人已从他目光中看出了敌意,神色自若的呵呵笑道:“小道长,你是想要和我动手么?”
    杜希言淡淡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黄衣老人鼻中一哼,道:“人要犯作呢?”
    杜希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迟吞吞道:“那我就要他尝一尝我这口宝剑的滋味。”
    黄衣老人目光移到他握住的那口“慧星”剑上,点点头道:“你大概以为这口剑真不错,只不知你配不配使用如此名剑?”
    杜希言猛然站起,道:“成金钟是你什么人?”
    黄衣老人眉头微皱,旋即恢复常态。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一下,才道:“你的眼力真不错,老夫竟瞒不过你。”
    杜希言眼中冒出怒火,道:“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很好,我正要找你们。”
    老人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凭你这个样子,也能与百毒教主成金钟为敌?”
    杜希言皱了一下眉,心想:这老儿明明是对方的人,却又为何不对我下手,莫非有什么毒计不成?俗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不如出其不意给他一个厉害。
    主意打定,当即迈前两步,已和对方成了对立之势。
    黄衣老人似是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泛起一抹讥嘲笑容,道:“想那成教主身负绝世艺业;举手之间,千军万马亦成荫粉,你吹牛也不是这样子吹的。”他训到后来,简直轻视之极,根本不再看他,目光投向远方沓冥白云。
    杜希言一掣掌中之剑,杀机顿起。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此刻如果自侧面攻上,以左手制对方双手,剑势由上偏左而下,老人必死刻下无疑。
    杜希言这方要发难,霎那间,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掠过:“他全无防备,我岂可加以暗算?如若出手杀了他,则我与那些卑鄙恶毒之辈,有何分别?”
    他深深呼吸一下,杀机消去,那只握住创柄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心中正自不知如何是好?黄衣老人忽然回过头来,这一次他目光里,已失去了先前的锐利锋芒。
    只听他呵呵一笑,道:“孩子,看掌。”
    一欺身已转到杜希言身后,奇快绝伦,叱一声“打”,一掌向杜希言后心上拍去,掌风劲疾,势急如电。
    杜希言的身子险险被对方掌力推倒,可是他脑子里突然想出了一招破法。
    当下双足跨开,沉肩斜冲,已转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不但被他解了敌人掌力,同时也恰好欺到黄衣老人的后侧。
    黄衣老人似是大感意外,愕然回首,杜希言已踏步而上,他步子是顺着那个半圆形圈子的弧线跨出,掌中之剑也顺势吐出袭敌,使得又顺手,又狠辣。
    这一式怪招,当真怪异绝伦之极,那黄衣老人怪啸一声,大袖拂处,身躯已拔起了一丈五六。
    饶是如此,杜希言的剑尖,仍然把他黄葛布衣的下摆,划开了两寸许长的一道口子。
    当然这种情形,杜希言并未看出来,因为锋利的宝剑,划破一件薄薄的单衣,在持剑人一鼓作气之下,是难以有什么感觉的。
    可是反过来,那黄衣老者,却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躯如飞絮一般,飘出文许以外。
    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长笑,道:“孩子,你这一招,要是再前吐一寸,老夫我这条命就没有了……”
    他话声停顿了一下,又点头道:“老夫现在已经知道你当真练有不少厉害的怪招,可是如果你单凭这些招式,妄想赢得老夫,恐怕定要大大的失望呢!”
    说到此,他自己也知道这番话大是多余,当下又道:“怎么样,你要试~试么?”
    杜希言一经动手,倒也热血沸腾,尤其是他满腹装的都是那些奇怪的招式,始终没有施展出来过,根本不知威力如何,此刻经黄衣老人如此一激,不禁斗志大炽,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小道宝剑虽利,却也不想滥伤无辜。”
    黄衣老人淡淡道:‘城金钟的事咱们等会再谈,现在你不妨放手攻来看看能不能奈何老夫?”
    杜希言高声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死了,可怨我不得。”
    他心中又泛起天罡绝艺中的招式,当下一剑刺去。
    杜希言剑势才动,精微变化还未使出,那黄衣老人早已腾身而起,有如神兵天降般的落在他身边不容他有出剑的机会,右手伸处,“噗”一声,已然刁在杜希言的手腕之上。
    他身法奇快,欺身、出掌,竟在同时之间完成,杜希言方觉手腕上一酸,暗道:“不好!”
    他以为黄衣老人必将把他手中剑夺出手,不得已左手抡拳,“呼”一声,直向老人胸前擂去。
    杜希言的拳虽快,可是老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手,因此不等杜希言拳到,只见他反手一掌,已拍在杜希言后肩之下。
    这一掌,老人根本并未施出内力,杜希言却已觉得肩上一阵疼痛,不由得足下一跄,退出了数尺以外,差一点摔倒地上。
    老人呵呵一笑,道:“小道长,你可服气了?”
    杜希言脸上一红,他虽是初次与人对招,但是这等丢脸之事,尚还未曾经历过,只觉得自尊心大大受到了伤害。
    他缓缓转过身来,脑中忖思道:“这老人太可恶了,他明明可以制我于死地,却故意调侃我……啊!是了,他必定是先存心把我侮辱够了,然后再下毒手,哼!好可恶的东西。”
    他目光由自己双腿隙缝之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对方那张含着微笑的脸,内心只觉得这一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能败在他的手下。
    杜希言紧握剑柄,眸子里射出愤怒的目光。
    忽然,他身子猛地一个转身,这一个转身,实在是太快了,就连那黄衣老人也像是吃了一惊,因为他虽早已料定杜希言有此一手,但杜希言的速度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杜希言这一式“反身搏兔”乃是“天罡绝艺”中的一招。
    但见剑光一闪,擦着老人头顶削了过去。
    老人呵呵一笑,大油挥处,轻舒右掌,很轻易自然的,又赏了杜希言一掌,这一掌比之先前那一掌,似乎又加重了许多,以致于杜希言身子向前一冲,“噗通”一声,摔了一跤。
    黄衣老人发出了一声得意的怪笑,道:“好!这~手叫‘黄狗吃屎’,小道土,你应该知道老夫我的厉害了吧,怎么样,还不认输?”
    话声未完,却见杜希言自地上一跳而起,不发一言,又自扑身而上。
    黄农老人见状心中一动,付道:“看来此子外柔内刚,实是可杀而不可辱,我得要对他改变战略才行。”
    杜希言眸子里散放出仇恨的怒火,持着宝剑,一步步的踏进,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黄衣老人心念再转,又忖道:“不对,看来此子初次上阵,以往尚未曾吃过什么苦头,如不能把他这一团傲气杀一个干净,只怕他是不会接受我的指点,我不如将错就错,先杀一杀他的威风才是。”
    想到此处,面色一沉道:“孩子,你要是不怕挨摔,尽管放手过来。”
    杜希言牙关紧咬,仍是一言不发,黄衣老人之言,使他更激起莫大反感,他想这老头儿擅于击人后背,掌力虽强而不毒,只能使我皮肉受苦。
    看来这等挪闪的功夫,事实上并无实在功用,我只拚着多挨几下皮肉之痛,不难伤他于剥下。
    他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面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冷笑。
    黄衣老人乃何等老练的人物,凭他那一双阅人无数的眼光,几乎一瞥之下,已可看出对方的心意。
    老人呵呵笑道:“看来你必会被老夫摔死,而你却万万取不了我的性命。”
    杜希言墓地上前,长剑由下而上翻出,划出了一道银河般的精光,可是创势方走一半,却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这一次杜希言肯定出对方必在身后,所以看也不看,宝剑‘涮”一转,直向身后反劈而出。
    他剑势方自倒劈而出,突然面前人影一幌,老人根本就在面前,不过是一蹲一立而已,杜希言大吃一惊,再想反手收剑,已是不及,只觉得胸上一紧,被老人当胸一把抓了个结实。
    黄衣老人口中笑道:“前后都是一样的,小道长,你认栽吧!”右手一挥,杜希言虽是极不甘心,仍然被对方掷了出去。
    老人出手,似乎已先有了顾虑,不使对方面部着地,只听得“叭答”一声,杜希言竟连手中的宝剑也脱手而出,他虽说没有摔着面门,可是这一震之下,却也会使他头晕目眩。
    急切间,他瞥见那口“彗星”剑直插于青石间,摇曳着闪闪发光,生恐为对方夺到手中,奋力向前一窜,手方触及,却觉出背上一疼,竟然又被那老人抓了个结实,杜希言不禁闷哼一声,终于又不甘心的被人摔了出去。
    这一次他背部硬硬的撞在一棵大树之上,只震得他面热气喘,仿佛觉得全身骨节都要碎了。
    黄衣老人轻轻易易就把那口“彗星”剑拿到了手中,杜希言暗道:“完了!”
    这口剑如果遗失,自己真无颜去见云散花,一时心中大急,用里挺身,竟然有站了起来。老人微露喜色,因为能够受得住这几下狠摔的人,就算他是武林高手,也鲜有不百骸欲散,倒地不起的。
    而眼前这个小道士,居然忍得住,可见得他得天独厚,禀赋实是过人。
    杜希言看着他正要发话,老人忽然一笑道:“你不必为这口剑耽心,就是你送与我,我也是不要的。”
    杜希言心中不信,暗暗筹思夺回之计。
    目下他虽被狠摔了几下,可是在每次骤痛之后,却有一股暖流,自然由丹田升起而凝注全身,痛楚全消。
    是以他都能很快恢复体力,可以出手再拚。
    他还未想出夺回宝剑之计,但见黄衣老人右手一举,剑光乍闪,杜希言只觉得冷风袭人,耳中已听得“铮”一声脆响,那口“彗星剑”,竟然原封的插回鞘内。
    杜希言实在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一着,顿时心中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忖道:“反正此剑在我身上,与在他手中并无区别,若然换了我是他,也不妨故示大方。”这么一想,登时打消了向好的方面的想法。
    一阵山风吹过来,树枝簌簌颤抖。
    二人四目相对,黄衣老人突然轻轻道:“咱们之事等会再谈,老夫暂行告退片刻。”
    杜希言冷冷道:“是不是去会朋友?”
    黄衣老人微露讶色;看了他一眼,道:“你竟能听到有人前来的声响,实在不易。老夫退隐江湖十数年之久,那来的什么朋友,这人必是你的朋友,老夫不打扰了。”
    说罢身形微晃,已消失于奇怪岩石之间。
    杜希言一想不错,真可能是孙玉麟来了。
    当下在万树摇晃梢影里,抬头注目,等候来人现身。
    地上的枯叶微微发出一些脆响,那是一种极低微的声育。
    崖头上现出了一袭飘动的绸衫,来人在蒙面的黑网之下,所能看见的仅仅是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
    这人似同幽灵般的现身崖头,对于杜希言来说,正是居高临下之势。当他发现杜希言时,身形微微一顿,随即飘身而下。
    山风飘起了他那袭青绸的长衫,尤其当他张开双臂时,那样子真像是一只大兀鹰,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距离杜希言立身处,约有文许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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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双绝毒阵惑心神
    杜希言吃惊地望住这人,因为他不认得他是谁。
    这一点,在杜希言第一眼看过去,已然直觉地断定。
    这人上下看了杜希言一阵,眼中露出阴笑之意。
    上前一步,伸手道:“把剑拿来。”
    并且用手指了一下那口“彗星”剑,道:“就是这一把。”
    杜希言不由得大生恶感,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口剑给你?”
    蒙面人冷笑道:“成金钟说你逃得不远,果然不错,这口剑非你所有,自应交给我。”
    杜希言心念微转,说道:“这么说,你见过成金钟了?”
    蒙面人深锐的鹰目,眨了一下,沉声道:“不错,我见过他,而且还看见了那姓云的丫头。”
    他话声略顿,接着改用轻狂的声调说道:“那云散花花容月貌,真当得上美人之称。”
    杜希言道:“云姑娘身在何处,你自然是知道了,只不知那成金钟如何发落于她?”
    蒙面人道:“小道士,你放心吧,像云散花那种大美人,成金钟才舍不得怎样她……说不定现在已经……嘻嘻……”
    杜希言内心打了个寒颤,眸子里泛出怒光。
    蒙面人注视着他,冷冷道:‘你可愿知道他们在那里吗?”
    杜希言脱口道:“在那里?”
    蒙面人阴笑一声,耸耸肩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小道主,你由此向西下山,越过四重山岭,有一座废弃的道观,那道观左侧谷岭相连,大概到了那里,也就差不多了。”
    杜希言道:“我怎知你所说的是实话?”
    蒙面人道:“信不信由你,我没有工夫多管。”
    说时上前一步,伸手道:“现在把创拿来。”
    顿了一下,他又接口道:‘加果你想活着去见云散花的话,这口剑或许可作为一个交易。”
    杜希言心中微动,低头寻思了一下,道:“真的?”
    蒙面人道:“当然是真的。”
    杜希言缓缓递出宝剑,蒙面人上前几步,眼看他手指已将触及剑鞘,杜希言却忽然又收了回去。
    蒙面人道:“这是什么意思?”话声中含有不悦之意。
    杜希言冷冷的道:“这口刻给你之后,你仍然会对我下毒手,所以我还是留下自用的好。”
    蒙面人沉声道:“何以见得?”
    杜希言望着他道:“我是从你一双眼睛中看出来的,你目光中不单是贪婪,而且充满了杀机。”
    蒙面入缓缓点头,道:“算你有点眼力,不过,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你迟早仍然会死在我手下。”
    身形一塌,骤起如鹰,陡地亮出一支乌金短杖,照着杜希言当头猛然打了下来。
    杜希言身形疾退,蒙面人这一杖擦身而过,杜希言振脱出剑,有如秋水长虹般,反向蒙面人袭到。
    剑势如电,带出一声轻啸,声作龙吟,只听得“哈卿”一声大响,蒙面人旋身疾退,掌中乌金杖,竟被那口“童星”剑创下了一截。
    蒙面人大吃一惊,慌忙丢下手中那半截断杖,双手向长农后肩部份探去。
    杜希言一剑得手,目放精光。
    身子向前一欺,第二剑自下而上,翩若游龙般的翻出,剑上光华奇亮。
    蒙面人迅即闪避,动作奇快,可是居然还比不上杜希言的剑势,左肩头擦过剑身,连衣带肉,削下薄薄的一片。
    蒙面人负痛哼了一声,双足顿处,拔起一丈五六,半空中“叮当”一响。他双手间已探出了一双黑漆乌亮的判官双笔。
    但见他跃起在空中的身躯,骤然急坠,有如收翅的巨鹰般,一双判官笔,穿空而下。
    直向杜希言身上穴道疾戳。
    可是杜希言这种剑式一经施展,竟是节节相扣,第二剑甫自使过,第三剑又已出手。
    这一剑看过去更是诡异惊人,夹着一股尖细的冷风,直向蒙面入劈去。
    蒙面人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地一滚,翻出了丈许以外。
    可是杜希言身随剑走,创光闪处,有如火中取栗,耳听得“呛”一声,蒙面人双笔又断其一。
    接着这一剑之后,第五剑改攻下盘,变化奇诡之至,登时又削下了那蒙面人长衣下摆。
    那蒙面人这刻真有如丧家之犬,空负一身奇技,但在杜希言离奇的剑式之下,全然施展不出。
    他衣衫破裂,状极狼狈的在崎昭的地面上翻滚,只怕杜希言第六封接连而来。
    谁知杜希言第六剑,竟然迟迟的施展不出。
    蒙面人挺身刷地跃起,快如离弦之箭,一下子就掠过杜希言身边。
    双方交错之际,蒙面人那支断笔,向对方慧星剑上一磕,左手判官笔趁隙已点中了杜希言之“三里穴”。
    杜希言身子微幌,只觉得一时全身发软,他心中明白已被对方点住穴道了。
    蒙面人跃回杜希言身边,长长透一口大气,道:“成金钟那老儿算是冤苦了我了……嘿嘿……幸亏我应付得直,否则只怕丧命在你这小道手中。”
    他弯腰自杜希言手中拿下了那口慧星剑,观赏了一阵,目光移到杜希言面上,又道:
    “怪不得我来时,你竟能察觉,看来你也不是易与之辈,今日万万留你不得。”
    蒙面人话声方歇,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住手!”蒙面人吃了一惊,猛然转过身子,目光到处,在他面前文许以外,站着一个一身黄衣的高瘦老人。
    老人留有一部五给长须,须之上系有三枚亮光闪闪的金环,极是醒目耀眼,蒙面人凭着这新鲜的标志,脑海内忽然掠过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身子向后一连退了两步,冷冷一笑道:‘阁下是什么人物,胆敢管大爷的闲事。”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蒙涉,你已认出老夫,老夫也早已认出你啦!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岂不爽快么?”
    蒙面人目光中掩饰不住惊恐之色,停歇一下,才道:“好吧!你莫非就是两天山‘三环老人’么?”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
    蒙面人揭开了脸上的面纱,现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那位崆峒派,以诡橘多智见称的蒙师爷蒙涉。
    他揭下面纱之后,强自作出一个笑容,道:“你眼力果然厉害,只不知有何见教?”
    三环老人目射精光道:“蒙涉,你一生作恶多端,今日碰在老夫手中,可算你恶贯满盈,你的报应到了。”
    他随即以非常简扼的词句,说出蒙涉所作的两件恶事,最后严厉的斥道:“蛇们派本是名门大派,现在已被你弄得一塌糊涂,老夫今日要替畦附派清理门户。”
    说时,衣衫微微作响,黄衣老人已立在他左面身侧,二人相距不过数尺之间。
    蒙涉不由得暗吃一惊,心想:“以对方之身法、功力,自己想要逃走,定然办不到,说不得只好与对方一拚了。”
    三环老人缓缓卷起了一双大袖,道:“蒙涉,你如不先出手,可就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了。”
    蒙涉道:‘三环老人,以你的身份名望,和我动手不觉有些欠妥么?”
    三环老人道:‘你这话不无道理,老夫对你如无几分让头,杀了你,谅你也不能心服。”
    蒙涉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忽然他足下一顿,用力向着后面石林内纵去。
    三环老人好似早已料定他有此一着,口中喊道:“不要脸。”
    身形微幌,使了一手大挪腾奇功,已拦在蒙涉面前,蒙涉双目一张,叱道:“闪开。”
    剑光一闪,已把手中“着星”剑抽到了手中,直向三环老人面门上劈到。
    三环老人身形微侧,蒙涉的宝剑已走了空招,他刻势一刹,正待发出第二招’雁点秋容”,却听三环老人呵呵笑道:‘呼涉,老夫让你三招之后再还手。”
    蒙涉突然收势,冷冷道‘三招有何为奇?蒙涉让你三招,谅也无妨。”
    三环老人道;“老夫话还未曾说完,蒙涉,你且听来……”
    他略一停顿,又遭:“老夫非但让你三招,而且只用一双肉掌,对付你的兵刃。”
    蒙涉道:“这话有点意思。”
    三环老人道:“这还不算稀奇,除此之外,尚以二十招为限。二十招内如不能取胜于你,即刻认输,听凭你处置。”
    蒙涉嘿嘿一笑,道:“大丈夫言而有信,你说话可要算数。”
    三环老人道:“自然算数,你发招吧!”
    蒙涉一点不忙,心想:“好个老小子,你自传武功了得,未免太小瞧我蒙涉了。哼!要赢得你,我也自知无望,但只捱二十招的话,蒙某还有几分把握。”
    蒙涉昔日所日虽是判官笔法,可是崆峒本以剑法著名,其中以一路“奔雷剑”最具威力,蒙涉身为崆峒高手,自然精通烂熟,当下凝神一志,提聚功力,攀然腾身跃起,一招“苍龙出海”,直向三环老人胸腹处疾劈过去。
    三环老人翩然飘起,身方离地,蒙涉忽然挺胸上步,喝了一声:“看剑。”右臂挥处,判官笔脱手而出,箭也似地直向三环老人前胸激射。
    三环老人就空一滚,口中哼了一声,坠下地来,蒙涉迅即枪上一步,可不敢贸然冲近去,只这样伸颈查看。
    只见三环老人身子摇幌几下,突然一转,“呼”地一股劲风破空而来。
    蒙涉挥掌中剑向外疾格,“呛嘟”一声,削落飞来之物,竟是自己掷出的判官笔,眼见得那三环老人挺腰直立,白发飘扬,那里曾受过一点点伤害呢?
    三环老人点头笑道:“三把已过,老夫手下不再留情,蒙涉,把你压箱底的玩艺儿都抖出来吧,看看今日之战,到底鹿死谁手?”
    蒙涉心中牢记二十招之限,当下不必多说,只蓄势待敌。
    三环老人一步步向前踏进,他每向前踏进一步,身躯随之而左右摇幌一下,乍看过去,有如风摆残荷。
    蒙涉心念电转,正自思索对方步法路数,三环老人已经出手发招。
    风声起处,老人右掌乎吐而出。
    左手大袖也同时拂出,扫向蒙涉面门。
    他两手的把式,互为表里。
    而又纤缕极密,不露痕迹,果然凌厉低人之极。
    倒卧一边的杜希言,此时只觉得全身冰冷,尤其是血脉运行,周身有如针刺以行,麻痒疼痛兼而有之,虽赖胸前丹凤针散出的热力,勉强解除了些痛苦,可是那种滋味,却也非常难受。
    他目睹着二人这番厮杀,内心甚是紧张,对于黄衣老人那种杰出的武功造诣,确实钦佩不已。
    虽然现在他已明白了那黄衣老人非是成金钟一边,对于自己更有救命之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件事,脑海中迅快的闪现出天罡绝艺的招式,以及他对付黄衣老人的情况。
    第一次他对付黄衣老人时,简直连不起来,但第二次却一连三招,把蒙涉杀得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猛可里,听见那黄衣老人一声断喝道:“去。”
    两条人影倏地作两下分开,由他们彼此之间的身法落势看过去,胜败之数已知。
    那黄衣老人落地翩翩,如海鸥旋降,意态潇洒舒适。
    相反的,那蒙涉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只见蒙涉向下坠落的身子,非常急速,“噗通”一声,翻倒在地,他欠身再三,却是坐不起身来。
    黄衣老人冷冷一笑,道:“蒙涉,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到第十七招,也实在不容易了。刚才我已说过,你素行不善,有辱师门清誉,老夫才对你下此毒手。”
    蒙涉身子颤个不住,面如金锭,牙关紧咬,只道出了一个“你……”字,喉中“咯!”
    的一声,双目瞑合,僵卧不动。
    杜希言亲眼看着这个人的死亡情状,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接着只见三环老人对着蒙涉尸体哺哺自语道:“蒙涉,崆峒派对你不薄,你且背弃师门,似此背师忘义之人,老夫断断是容忍不得。”
    他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了杜希言身前,伸出一只手把杜希言扶起,含笑道:‘如非老夫及时而出,只怕你早已命丧黄泉了。”
    说罢,注视了一下杜希言双眼,又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脉门,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右手随向着杜希后心拍了一下。
    杜希言心中虽是明白,只是苦于不能开口,此时吃黄农老人掌力一拍解开了穴道,不由“哇!”地呕了一口浊痰,才行恢复了行动。
    他伸展了一下手脚,望着面前黄衣老人点头道:“多谢你老救命之恩。”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你这孩子,确实有些意思。”
    杜希言一运起身走到了蒙涉尸身前,弯腰把那口“参星剑”取到了手中,顺带发现死者口角流出黑色的血,想是那黄衣老人掌力伤了内股所致,心中暗暗吃惊。
    三环老人道:“孩子,你可是觉得老夫下手过于毒辣么?”
    杜希言道:“此人罪大恶极,目是该死。”
    三环老人道:“自是该死,我告诉你,这人名叫蒙涉,乃是峻烟派的一名叛徒,老夫生平最根背师忘恩之人,一旦落在老夫手中,定必取他性命,更何况他罪迹昭著,更加死有余辜……”
    杜希言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原来武林中,背叛师门,是如此严重的一项大罪啊!”
    黄衣老人这时又道:“此人心术险诈,武功也实在厉害,前此老夫得悉李天祥有此人为助,心中已猜知不妙,今日总算除了一个祸患。”
    杜希言抬头看着他道:“如此说来,老先生竟是认得李真人了?”
    三环老人目光逼视着他,点头道:“孩子,你既然问到,我也不便瞒你,老夫姓葛单名一个鹰字,人称三环老人……”
    他持一下长髯,三枚金环叮叮作响,然后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当然,你是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事实上,如今江湖上,除了几个有年岁的人,已很少能道出老夫来历,你方才问的那位李真人,老夫与他渊源甚深,因为他是老夫的师侄呢广杜希言道:“原来老先生你是武当派的老前辈,小道……”
    三环老人摆摆手道:“不必再小道小道的了,方才老夫唤你小道长,不过是逗着你玩玩罢了,莫非你还真当自己是玄门中人么?哈哈……”
    杜希言面上一红,呐呐道:“老先生既已看破,尚清代为守秘,小可姓杜名希言,本是一俗家子,所以乔装道土,说来话长。”
    三环老人笑道:“你用不着解释,老夫自最明白,须知武当派内上下数百名道士,没有一人老夫叫不上名字的,如果你冒充别家的道士,老夫方才也不会上来与你闲话一场,更不会怀疑你的身份而戏弄于你了。”
    杜希言这才明白道:“原来如此,只是老先生何以看出我并非是别家的道土呢?”
    三环老人甚鹰微笑道:“好!我告诉你,我武当门下的道士,所着道装和别家略有不同,开领高低,以及右襟的盘扣,都有异于一般,是以老夫一眼就看出你所穿的乃是武当道袍,而你这个人却又是老夫未曾见过的,自然会对你心存疑惑了。”
    杜希言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规矩,李真人可没有告诉我。”
    三环老人呵呵一笑,道:“李真人又何尝会料到老夫会突然来此,现在老夫身份既已显示,误会冰解,也就不再多说了。”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孩子,方才老夫看你动手出招,分明已学了一些天罡绝艺,可是?”
    说到这末尾“可是”二字时,他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注视对方,好像能直接看人杜希言肺腑一般。
    杜希言点头道:“是的,也是头一次用来对敌,倒叫老先生见笑了。”
    三环老人颔首道:“你倒是蛮老实的。”
    说到这里,这老头儿顿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小友,老夫颇有意传授作几手功夫,你可愿意?”
    杜希言微微一楞,道:“老先生之意,可是要收小可做徒弟?”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是的,如无师徒名份,岂能传授绝艺?”
    杜希言但觉那“师徒”两字,好像一个巨大枷锁一般,心中说不出多么害怕,连忙摇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好意,但小可自个儿揣摩也就行啦!”
    三环老人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恳切地道:“孩子,你如果没有老夫从旁开道指点,你所学的那些功夫,极难发挥功效。譬如说,像方才你遇见了诸如蒙涉那类的厉害人物,你就非要吃苦不可,甚至于还会有性命之虑。”
    杜希言听了这话,内心不免有些犹豫,当下把这件事很快的想了一遍,但觉三环老人之言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他自己却有另一套想法。
    第一,由方才与蒙涉动手过招的经验,他虽是被蒙涉点中了穴道,可是一上来的五招,却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这说明了,他并不一定要旁人指点,自己似乎也是有领悟贯通的能力。
    第二,如是接受了他的传技,便是他门下弟子。这一有了师生之谊,对自己无形中是一种莫大的拘束。
    试看他方才痛恶那蒙涉背叛师门之情形,此老对于师道甚是重视,自己一向自由惯了,何必找这个麻烦?
    基于以上两点,杜希言当即打定了主意,摇头道:“老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领,可是小可另有苦衷,恕难从命,还望你老人家原谅才好。”
    三环老人皱了一下眉,道:“孩子,你放过了这个机会,实属不智之举,你还是再考虑的好。”
    杜希言深深一鞠躬道:‘小可已想得很清楚,小可乃是自由之身,实在不愿牵扯介入江湖的是非恩怨中,是以也不想学什么武功,真对不起。”
    三环老人微征,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罢,你此刻上那里去、’杜希言道:“不瞒老先生,小可要去救一个人,如去晚了,只怕那姑娘三环老人道:“你与那蒙涉对话,老夫俱已听见,莫非你真的要去上当不成?”
    杜希言讶道:“那是圈套么?”
    三环老人道:“蒙涉是何等狠毒的人,他既然说出那位姑娘的藏处,那地方必设有极厉害的埋伏,你这样冒失的去,定会中计。”
    杜希言恍然大悟,不禁大为佩服,暗想到底美是老的辣,这一点我竟没有想到。
    可是眼前已不容许他多所犹豫了,因为云散花的情影芳容,直在他眼前晃动,甚至听到她震惊呼救之声。
    非去不可,当下决然道:“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可记在心里就是。”说完转身行去。
    只听三环老人唤道:‘孩子,等一等。”
    杜希言转过身子,道:“老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三环老人点头道:“老夫很赏识你的坚毅精神,这样吧,你在此稍候一刻,容老夫回去与李天祥打个招呼,再回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杜希言想了想,本要婉拒他,可是一来怕对方恼羞成怒,再者对方是一番好意,更何况多了他如此一个厉害帮手,总比自己支身涉险的好。
    心念转过,就点点头道:“老先生既有相助之心,小中怎会不知好歹,尚清快去快来。”
    三环老人道:“当然啊!我马上就回来。”转身一纵,如星坠石陨一般疾驰下山,很快就去远了。
    杜希言眺望了一阵,回身在~块山石上坐下。
    他此刻心情不定,脑子里总是惦记着云散花的安危,又想到孙玉麟不知会不会与三环老人一齐来此会合?
    目光一转,望见蒙涉的尸体,不由想道:“此人果然是一个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厉害人物,今日如非是那三环老人甚鹰突然出现,看来自己真还难以逃开他的毒手,真是好险。”
    思路循此而往,不禁又联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一跳而起,心中暗暗叫道:“不好,蒙涉方才不是说过,那成金钟已是垂涎到云散花的美色么?说不定此刻已经……我岂能再耽误时间,说到那儿很危险,虽然有理,但总是尚未证实之事……”
    这么一想,便再也没有心情来等葛鹰转回,匆匆向着峰下奔去。
    他脑中记着蒙涉方才指出的方向,一路疾奔,不久下得峰头,顺着那条西边小径而去。
    蒙涉告诉他经过一座把坍大半的道观,他一面疾行,一面留意察看,不知不觉已翻越了四座山岭。
    他的轻功颇佳,此刻展开身法,但觉两侧树木山石倒退如飞,自己也觉得步履轻捷,较之首日真有天壤之别。
    已越过这数座山岭,但见地势渐平。四下野生着许多竹子,杜希言停下脚步,辨别了一下方向,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得前面竹林内一阵鸟鸣之声,飞起了十数只斑鸠。
    这群斑鸠拍动翅膀,在空中发出甚大的响声。
    杜希言心中一动,他知道必是有人经过,否则斑鸠不会无故惊起,当下赶快闪人林内。
    他身子方自藏好,但见白影一闪,一个白衣长身青年,已窜落前面不远的地面。
    这八七尺长躯,一头长发技垂肩后,前额束有一道银箍,闪闪发光。身上穿着一件长可及地的白色长衫,腰上扎着一根黑色的丝带。插着一柄雪亮的板斧。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自现身后,不时的四下望着,好似在搜寻什么似的。
    杜希言心中一惊,暗想莫非我的形迹被他发觉了不成?
    这人生就一张“目”字形长脸,面色奇白,两腮无肉,一张厚唇掀起,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相貌极是丑恶。
    白衣怪人四下看了一阵,在他转动时,杜希言才发现他左耳上坠着一枚碗口大小的白色骨环,样子极为怪异。
    杜希言皱了一下眉,心想今日所遇见的怪人可真不少,行动诡异,面目丑恶,多半也不是好人。
    但见这怪人老是盘旋下走,真令人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白衣任人凶光四射的眼睛又向四下看了一阵,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怪异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他口音甚怪,杜希言立时请出来他绝非是汉人,很可能是苗族。
    杜希言不去理他,过了一会,那白衣怪人仍无动静,当即晓得他说的是诈语。
    照这情形看来,这白衣怪人,定是成金钟一路的,也许是他的门下,派在这儿把守。
    若然如此,自己要想通过,势必先要除去此人不可。
    要知他已有了一点动手搏斗的经验,是以现在他对于与人交手,已不如先前那么紧张。
    不过他目下却不得不先把在古堡内所学的一些天罡绝技招式,急速的在脑中加以串连起来。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杜希言却紧紧抓住这个机会,迅速的整理着这些招式,至于那白衣人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听。
    白衣怪人这时身子转到了另一边,仍然是老套,大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如此又转了一个方向,向前走了几步,依样又说了一遍,最后竟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嘴里低声自语着,也不知说些什么。
    但见他怀抱着胳臂,眼睛不住地东瞧瞧西望望,大有守定此处不离开的意思。
    那白衣人所坐定之处,正是通往那座圯坍道观之路,舍此而外,非但要大绕圈子,恐怕仍将被断崖峭壁隔绝,无法通行得过。白衣丑汉坐了一会,正目无聊.忽然面前竹林内走出一个神采丰朗的小道主,不由得一跳而起,道:“好小子,你真的来了,我等你半天啦!”
    亲人正是杜希言,他已决心仅天下绝艺与对方一排,这时神情甚是镇定,打个稽首道:
    “施主高姓大名,等候小道有何责干?”
    白衣丑汉目射凶光,道:“我师傅所说的宝剑,正在你身上,哼!哼!你正是我要找的人。”
    杜希言胸有成竹的解下了背后长剑,从容笑道:‘访才小道多有开罪,现在是特地向令师赂罪,并且亲自送回宝剑来的,尚清施主体带我去见分师才好。”
    白衣五汉狞笑道:“放局!我师傅怎会见你?还不把宝剑献上来,我看在你自动送剑的份上,叫你死个痛快,包你无痛就是。”
    说完,大步向杜希言面前走来。
    杜希言为聚右碗,紧握创柄道:“我如送刻与你,你就不应该取我的性命才对。”
    白衣五叹道:“那要看我高兴了。”右手伸处,作势欲问宝剑抓去。
    杜希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贫道怎知你所言是真,也许你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冒充是成金钟的弟子来骗取此刻也未可知。”
    白衣丑汉道:“放屁!我就是百毒教中金银双娃之一,谁能冒充?”
    杜希言点头道:“这么说你就是金娃了?”
    白衣丑汉厉声道:“老子是银娃,有刀为证。”
    一翻手,呛嘟嘟撤出了一口银刀,他目射凶光追:“金娃是我哥哥,所用兵刃乃是一口金刀,我用的则是银刀。”
    杜希言一眼望去,但见对方那口银刀,虽然是寒光闪闪,但接近刃口部份,却隐隐现出一抹乌黑的颜色,登时晓得此刀必然奔过剧毒。因此也就可以证明他所说不虚,必是成金钟弟子之一。
    由银娃口气中,杜希言可以判断出,这家伙是一个心粗气盛,性情暴戾之八,这等人心思较疏,如果言词巧妙得当,或可由他口中骗出一些可供推测的线索来。当下极力装出谦恭之状,道:“施主不要生气,小道不过尾随便问问罢了,现在就把宝剑交上。”
    他单手紧握创柄。把剑鞘递到银娃面前;银娃道:“老子用这四刀杀你,包你不痛。”
    说时,一把握住了剑鞘,向怀中一带,同时右手银刀“雪花盖顶”,一刀向杜希言头上劈下来。
    杜希言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他手握剑辆时,暗以姆指紧压剑上哑黄,是以银娃一拉剑鞘,宝剑顺势而出,杜希言身子一转,快如飘风,掌中刻划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猛然挥出,闪耀出一片眩目的光芒。
    银娃骇然失色,但觉敌剑不知如何竟封住了所有的方位,使他无法闪避。银娃何曾会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更何况杜希言诡异的划招,奇快无比,银姓日中惨叫一声,登时抛刀倒地。
    杜希言万想不到居然一招了事,心中也未尝不暗暗吃了一惊。时间已不容许他再多想,当下匆匆由银姓手上取过了剑鞘,迅即把宝剑背好,只见银娃俯卧在血泊中,这一剑到底砍在他什么部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杜希言把尸体拉人竹林中,在尸身上晒了些竹叶,如此就不容易被人发觉了。
    杜希言神采奕奕的步出林子,他记着蒙涉告诉他的话,向着那座破道观绕去。
    道观年久失修,经风雨侵蚀,窗门油漆多已剥落,两扇破门,随着风开开合合,发出吱吱的声音。
    杜希言忽然停身,侧身向着观内听了听,一种奇妙的感觉,使他认定其内必藏有敌人,虽然眼前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一步步向着观内走去,晚霞映射着殿顶的琉璃瓦,交织成五彩缤纷,几只麻雀在檐顶吱吱喳喳的叫着,他正在门人口处,略站了一会,正殿内有几个人坐着的影子。
    杜希言慢慢转到偏殿,由半敞着的窗户向里略窥了一下,隐隐约约的有几个人坐立其间。
    他一声不响的步出道观,心中已明白一切,只是眼前他并不愿在此逗留,也不愿多事,所异者,现内这些人,也没有一个走出来。
    杜希言绕着道现一直走下去,前行约半里左右,有约亩许大小的一片田畔,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瓜果青菜,他心有所悟似的停下来,慢慢细看。
    他向这片广田望去,但见一块田里种着碧绿的油菜,另一边却是大棵的卷心菜,还有开满了黄色小花的花菜,杜希言知道这是用来榨油的一种菜。
    左边田地里,是一片结实累累的瓜田,却也十分整齐的划为四块,分植着西瓜、南瓜和一种北方的甜面瓜,还有一块是老倭瓜。
    “是了,此乃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遗法变化而成,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我须得慢慢推敲一下才行。”
    天空的彩霞,映射着这片田地,青的青,白的白,微风吹动时,各有色泽,令人陶醉。
    这片田地的中心,盖搭得有一间木屋,木屋上爬满了藤蔓,开着细长的喇叭花,这时一扇窗子正敞开着。
    背窗部位,一张木床横列,床上褥被齐全,云散花面泛桃花,秀发披肩,横躺在床上,顺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望处,可以发现这屋内尚坐立着两个人。
    坐在椅子上的,乃是黑衣白发,瘦高身材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他身侧站着一个白衣赤足少年,这少年右耳处垂着一枚骨环,豹头坏眼,相貌狰狞。
    他二人四道眼光,直直的逼视着床上的云散花,忽听成金钟道:“你还是暂时不要多动的好,子时一过,你身中毒气,开始蒸发,那时会比现在好受一些,如果你若想下床行动,却非老夫独家解药不可。”
    云散花冷冷道:“你想要我求你么?你是在作梦。”
    她眼睛在这房内四下望了一下,又听成金钟道:“你不必多费心思,老夫可以告诉你,眼下即使老夫为你解开毒禁,你也是逃不掉的。”
    云散花道:“我没有打算逃跑,只是在想,这间房子里,是不是只有你们师徒二人不成?”
    成金钟阴森地笑一下,道:“自然不止老夫师徒二入,譬如说李玉尘仙姑以及许公强夫妇,也都是老夫的上宾。”
    云散花微晒道:“就凭这三人,恐怕还请不动你的大驾广成金钟点头道:“不错,自然另外还有一位朋友,只是这位朋友的大名,恕老夫不便奉告。”
    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突然锋利如刀,注视着云散花,道:“云姑娘你可知老夫对你有什么要求么?”
    云散花摇摇头,道:“不知道。”
    成金钟道:“老夫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云姑娘,老夫有意纳你为妾,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散花心中大吃一惊,但面上却泛起冷冷一笑,风目从他面上掠过,不发一言。
    成金钟道:“老夫说的是真心话。”他停歇一下,见她仍不做声,当下又继续道:‘我告诉你,虽然我生平不近女色,可是云姑娘,只怪你芳容长得太美了,使得老夫禁不住古井兴波,难抑绮念。”
    他一面以炯炯的目光仔细观察云散花的反应,一面说道:“因此,老夫决心纳你为妾,你有什么话说?”
    以成金钟的身份地位,这话自然不是闹着玩的,云散花至此无法不信,顿时心情波荡至极,既气愤而又很恐惧。
    要知成金钟乃是百毒教主,平生杀人无数,可以说得上是视人命如草芥。这一点云散花单凭常识也猜得出来。
    因此她深知一声拒绝,换来的便铁定是杀身之祸。换句话说,她目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屈辱求生,一是清白而死。
    在这一刹那间,她已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仍然留在心头的竟是杜希言的面影。
    成金钟的老丑,与杜希言的潇洒俊逸,简直不能拿来比较。
    她登时觉得一阵恶心,深深感到实在没有法子和成金钟一道生活下去。这一种恶心之感,真是比死还可怕。
    她已下了决心,这时“死亡”反而是一个解脱的方法,因此她消失了惊俱,甚至感到自己能为一种理想牺牲生命,非常值得安慰。
    因此她顿时显得十分安详,美丽的面上,隐隐泛现出高贵圣洁的光辉。
    她的眼光又落在成金钟面上,忽然发觉他那双深陷的眸子中,这一霎间竟然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这还是这个老奸巨滑的人,第一次从眼神中,泄露出内心的感觉。
    云散花虽然发现这一点,却晓得其中的意义,假如她不是已万分坚决的存下死志,一定会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心存何念。
    成金钟墓地站起身,道:“金娃,你退下。”
    那白衣少年向着他一躬身,便转身而出。
    成金钟等门关上,这才说道:“云姑娘,老夫与你好言商量,你竟然不予置理,不啻是自取其辱。”
    云教花冷冷道:“你要如何?”
    她的声音一听而知她已打定主意,而且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成金钟是何等人物,那须再问,当下迅速由背后解下了一个黄色的竹筒,随手把竹筒一端打开,立时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由竹简内疚游出来。
    那是一头呈三角,两腮凸出的毒蛇,约有五六尺长短,浑身锦鳞斑斓,十分可怕。
    这条粗长的毒蛇,发着嘶嘶之声,那双凸出的碧眼,绿光闪闪,目中长信频频乱吐,似是遥遥打量着云散花。
    云散花一望之下,已知道这是云贵地方,一种叫作“彩虹”的毒蛇。涂说这是一种最厉害的毒蛇,非但形状可怖,最可怕的是这种毒蛇来去如鼠,体说被它咬上一口,就是被它正面喷上一口毒气,也是非死不可。
    云散花虽是从来未曾见过,可是却由别人口中听说过。
    这时她看了看那条蛇.面上丝毫不现惊慌惧怕之色,心想:我反正不想活,这蛇越毒越好,省得我慢慢的恭候死神大驾。
    成金钟撮口而吹,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条毒蛇,“嘶”的一声,极为迅速地游上长榻,一下子就碰到云散花的娇躯。
    云散花只觉得毒蛇所触之处,冰冷侵肌。饶她视死如归,可是这刻也禁不住心中作呕,遍体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下赶快闭上双眼。
    那条毒蛇放恣地游上云散花轿躯,云散花鼻中已可闻到它身上的腥味。她微微张开眼睛,望了这条巨蛇一眼,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颤栗。
    要知蛇虫之物,世人大都害怕,尤其是妇人女子。
    云散花虽然没有普通女子那么震恐,但也骇得够瞧的I。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这条毒蛇快点咬她一口,免得再受这活罪。
    成金钟又发出尖锐刺耳的口哨声,毒蛇一低头,咬在云散花上衣的领口处。
    只见它长躯一转,“嗤”一声,已把云散花上身衣服整个撕了开来。云散花这时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在惊悸中睁开双眼,目光视处,但见自己如羊脂般的前胸,竟自完全裸露出来,胸前挺立的双峰,一望无遗。
    顿时只觉得一阵面红耳热,禁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须知云散花虽有视死如归之心,不仅任何加诸于本身的痛苦,可是眼前这种情形,却又得另当别论。
    因为这刻已不仅仅是生死问题了。
    假如她有暇注意成金钟的话,她一定会大惑不解。
    原来成金钟在云散花尖叫时,目光竟是向窗外望出去,面上现出欣慰的神色。
    好在这谜底马上就揭晓了,成金钟跨前两步,一伸手抓住那条毒蛇,随手把它挪到屋角。
    云散花吓得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成金钟淡淡一笑,伸手把她身子迅速的移了一个方位。
    当他手掌触及她那富有弹性的双峰时,云散花只觉得头顶轰然一声,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但她等了一会,成金钟的手已经收回,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她忍不住睁开眼睛,但见眼前是一扇敞开着的窗户。
    她定一定神,向外望去,突然又大吃一惊。
    原来她看见窗外菜田中,站着一个人。这人便是杜希言,显然他已经听见了自己的惊叫声,这时正在频频的四下张望,面上形色甚是迷仍。
    云散花心头灵光一现,立时想通,这整个奇异可怕的事件的含意。
    敢情那成金钟所以放出可怕毒蛇,撕去她上衣,使她裸露,这种种手段,做成一种要强暴她的情势,目的就是要使自己发出惊叫之声,而杜希言则定是惊闻自己叫声,一时情急,而冲入成金钟的大阵中,一时不禁深深的懊悔不已。
    她的确完全猜对了,当杜希言突然听见云散花的惊叫声,发自木屋之内,惦着对方安危,心绪为之大乱,一时情急,便步向菜田行去。
    他方一跨入菜地中,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同时之间,鼻中嗅到了一种浓郁的菜香气味。
    这两种异常的感觉,使得人立时惊醒,晓得自己已受制于成金钟的毒阵威力,而这一阵阵扑鼻菜香,他也辨认得出乃是许多种不同的毒气,由于奇门阵法的禁制,是以在外面只能看见形状和色泽,而嗅不出这阵气息。
    他赶紧停步,定了一下心神,眼睛渐渐恢复光明,放目望时,但见那座木屋,好似换了一个方向。
    此外,这些菜田中的田,更形复杂,密如蛛网,纵横交错,条条相连,使人望过去,简直不知如何举步才好。
    杜希言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推究。
    他素精土木之学,旁及一切阵图设计,是以早先一望便知这阵法乃是从八阵图中变化出来的。不过现在他身在阵中,可又发现其中另有奥妙,并且晓得急切间断难了梧通行。
    他考虑了一下,暂时抛开阵法之事,弯下身子观察面前所栽种的植物,那是一片开满了黄花的菜,无数的蜂蝶正盘飞其上。
    在平时,这种景色十分迷人,可是眼前他却都没有这份雅兴来欣赏,同时他感觉得那些蜜蜂的嗡嗡之声,似乎超出了原有之声甚多。而且,他甚至于可以听到那些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使他立时对这些蜜蜂蝴蝶也生出了戒心。
    现在他已可以断定这个大阵,乃是具有‘倚门”和“奇毒”两大威力。
    正寻思时,忽有几只黑蜂,从他头顶上飞过。
    杜希言掣剑一挥,砍下了两只,但见落下的蜂尸较通常所见的大上许多。由此可知这些黑蜂,非是本地之物,定是成金钟由外处带来。
    他回过头打量了一下西天残照,可是目光望处,天边只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几片彩霞,笼罩在正中顶头上空。
    杜希言感觉出此阵非同小可,心中不免暗暗耽忧起来,忽听正前方传来一声冷笑,道:
    “杜希言,瞧老夫的‘双绝大阵’怎么样?还可以吧?”
    杜希言循声望去,在那左前方两文左右处,成金钟站在那儿,正自向着这边发话,他身侧四周白雾开合,看过去甚是不清。
    杜希言心中立时明白,对方必是想激自己过去,当下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腔。
    成金钟冷冷一笑,道:“你已入阵,迟早难逃一死,再想退出,已是休想,老夫还要照顾那位云姑娘,恕我不能奉陪啦!”
    雾气中,他身子微幌,已隐没不见。
    杜希言脚步一动,顿时只觉眼前天地动摇,乾坤震荡。那田地里的各色瓜菜,都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来回转着,不时的调换方向。
    杜希言一点不动,四下景色也停息下来,而只要他再微一侧首,或是转一下眼睛,所见瓜田荣地,也就立刻变换了一个位置,如此,只要多望上几眼,足可令人神智昏迷,而倒地不起。
    这其间,尤其还要提防着掠空而来的毒蜂、毒蝶,还有快速穿梭飞行的编幅。
    虽然这些小东西,在平日不足为害,可是此刻既要应付奇门阵法,再分心来对付它们,就十分的困难了。
    杜希言尽力定神摄心,抗拒那阵法移转景物的威力。
    但由于不时要观查空中的毒物,却又使得他不能闭目不视,只一睁开,就难免受景物倒置移转之感,有好几次都差一点便不顾一切地举步前进了。
    这一霎时,他突然悟出对方这个双绝大阵,最厉害的是在敌人神智,如果收到了这一功效,下一步受害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前进或后退,最后将必自陷绝地,失去任何抵抗力而落在敌手。
    杜希言悟出了这一个道理,再把成金钟方才现身发话之意,连贯着一想,顿时又有所领悟。
    他低下头,目光望向足尖前寸许的地面。
    但见这方寸之地并不变动,他仔细的向前移了尺许,目光随着足尖移前,居然也没有发生天旋地转的现象。
    因此现下他只须找出可以抵御头顶飞来飞去的毒物的法子,就可以往前走了。那时候他剩下的难题,便只是如何通行过这奇门阵法而已。
    他既悟出了这个道理,当下一举手,在自己顶门上连拍三拿,顿时灵台澄彻明朗,神智复清,于是盘膝就地坐了下来。
    要知他已隐隐感到阵中的毒蜂等物,似乎不敢侵袭到他身上,根据他以往修习阵法之道的心得,晓得这是奇门阵法的禁制力量。
    换言之,这奇门阵法分别为许多区,每一区都有无形的力量划分,宛如隐形墙壁一般,蜂蝶等物,不能通过。
    然而以往所知的究竟只是理论而已,还没有过实地的经验,加上他目下身怀丹凤针至宝,那些毒物之所以不敢侵袭,也可能是此宝的威力。
    因此他先等了一阵,确定那些毒物当真不敢向他侵袭,这才缓缓跨入田地中。也就是穿越到有蜂蝶编幅等毒物飞舞的区域内,再作试验。
    他在田地中走了六七步,速度已可以增快,因为他已适应了那种晕船似的感觉。
    最后,他不再移动。因为他已确知毒物不敢侵袭他,自然这必是丹凤针的力量。于是他盘膝坐下,澄神定虑,参研通行此阵的路线。
    这刻在那残破道观附近,出现了好些人影,奔走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到了道观门前。
    这些人由行动上可以看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他们虽是许多人,但行走起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首是一个身着灰色道施的清瘦道人,手上执着一柄白玉柄的拂尘,背插长剑。此人正是目前领袖群豪的武当高手李天祥真人。
    他身后的一群人是白天福真人、少林派的慧海、银杖两位大师。丐帮中的叫花姚不义、华山的无俚大师以及山石名家,破天枪胡公平、名缥师铁翅鹰乐万里,南霸天孙玉麟和凌九重等人。
    ‘调叫花”姚不义翻眼打量着这所道观,嘻嘻一笑,道:“我敢用颈上人头打赌,这道现里必有棵跷,那一位可愿人内一瞧?”
    山右名家破天枪胡公平一闪而出,道:“咱去看看。”抖手亮出了仗以成名的钢枪。
    李天祥却伸臂拦阻他道:“胡兄且慢入内。”
    他双目不离那座道观,接着含有深意地点头道:“姚兄弟说得不错,这座道观内,必有溪跷。咱们不可轻率大意,因为贫道虽然匆匆一瞥,却已感到里面有人。”
    话声方歇,但听得那两扇破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小干枯的僧人,由观内步出。
    他抬头向众人看了一眼,并不现出惊讶之色,面上神情,甚是安祥,一运扬长行去。
    破天枪胡公干一怔,道:“这老和尚是谁?”
    姚不义笑道:“道观里出来和尚,也是专事。”
    孙玉群可发现李天祥面上微微透出欣喜之色,心中一动,当时并未点破,问道:‘李真人,咱们可以进去了么?”
    李天祥颔首道:“可以了。”
    话声出口,胡公平首先纵入,余众也一齐向观内扑去。
    胡公平当先进入殿内,但立时退出,真是进得快,退得更快。
    他高声道:“李真人快去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李真人闪身而入,众人也跟着涌入。
    殿内点着两盏长明灯,壁上的吕祖神像,早已破碎不堪几条板凳横七竖八的扔在一边,现场是一付零乱景象。
    这些还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在空荡荡的殿堂内,竟有人在,而且是五个人之多。
    众人饶是时下著名的武林高手,个个见多识广,但这时也不觉楞住。
    原来这五个人散立在五个不同的方向,一人靠壁,上身前倾,双目怒凸,右手握着一口钢刀,却深深的扎入自己的腹中,流血满地。
    另一人却是单膝跪地,整个脑袋都开了花,血浆溅落得四下皆是,但他身躯却未曾倒在地上。
    还有两个看过去约有四旬左右的瘦高个子,模样甚是相像,相互对立,看过去像是扭在一团,其实每人手中有一柄相同的形状的短刀,深深的插入对方的胸膛内,尸身也是立而不倒。
    这四人俱都是死状奇怪,令人不忍卒视,只有墙角一个人,靠墙直直立着,瞠目结舌,好似也已死了,只是还看不见他身上有什么伤痕血迹。
    众人乍见如此一付景象,俱都吃了一惊,少林寺的慧海大师以及华山的无俚老尼,俱都双手合十,高唱一声佛号。
    阔叫花首先身子一摇,来到第一具尸身之前,只见此人三十左右年纪,一身丝绸长衣,黄焦焦的一双鼠目,一望而知不是善类。
    姚不义轻轻伸手一拍,这人的尸身“扑通”倒地。
    这时凌九重却也同样的在另一具尸身上下手检查,那尸身倒地时,也发出很大的声响。
    李天祥忽然道:“这五人看来都已死了,我们走吧!”
    说时率先而出,余众见此惨相,也都不愿在此多留,俱都随之而出。
    大家转到观后,看看已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华山的无俚老尼突然含笑向李天祥道:“李真人莫非有意让那人逃走不成?”
    李天祥点头道:“大师法眼果然超凡绝俗,贫道的确是打这个主意,故意制造机会,好让他自行逃出现去,咱们也就方便下手擒拿他了。”
    锡杖大师道:“原来李真人一早就看出墙角那人是诈死的。”
    李天祥点头道:u正是,方才咱们如果去察看,那人可能因为逃走无望,而被迫自尽,是以故作不知,让他逃走。”
    姚不义一挑姆指,道:“李真人真有一手,这件差事交给老叫花我吧户李天祥方一点头,姚不义已迅即奔去。
    他乃是老手行家,已晓得对方将会从什么地方出来,便在西窗外不远处等着。
    不久就听得窗户微微一响,一条人影由窗内骤然窜出,疾如闪电般奔去。
    阔叫花姚不义哈哈一笑,高声道:“好家伙,你还想跑?”
    他身子陡地拔起,两个起落已追上那人,一掌向那人背上击去。
    姚不义掌力浑厚之极,那人承受不住,身子向前一个踉跄,差一点栽倒。
    但他头也不回,脚下加劲,又向前继续跑。
    这人身穿皂色劲装,背后斜背着一口厚背鬼头刀,由后面看过去,只看见一对凸出的腮帮子和一双招风耳,一眼就知是个角黠好滑之辈。
    阔叫花姚不义又笑道:“老叫花要让你跑了,这身本事算是跟师娘学的。”
    他身子再次腾起,速度快得难以形容,“呼”一声由那人头上掠过去,落在那人前面,双手齐出,已拿住那人双肩。
    想是姚不义手头上用不小的劲,那人口中“哟啃”一声,便蹲下去。
    姚不义迎面一脚,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
    这时李天祥已飞扑上来,见状高声道:“饶他一命吧!”
    地上这个劲装汉子,猛然跳起来,一刀直向姚不义头上砍去。
    可是他刀才递出了一半,却被背后一人,一把拉住他手腕,同时再听背后的人道:“放手。”
    那人手上一酸,钢刀“当啷”一声坠落地上。
    他转头看时,那人是个英气勃勃的青年,正是孙玉麟。
    只见他手中光华耀目的宝刀,疾然一吐,锋刃已抵住这个人咽喉部位,这人吓得面上色变,高叫道:“不要杀!”
    孙玉麟生擒此人,这一手实在是俐落,看来确实不比姚不义差劲。
    这时群豪都围过来,孙玉麟剑眉微扬,杀机外涌,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如有一字不实,我这四刀,决不留情。”
    他的凌厉气势,以及那口宝刀出击的刺骨寒气,无一不使人心寒胆落。
    因此这人吓得双腿直颤,呐呐道:“好汉饶命……我姓高,名冲,外号人称白无常。”
    说时一双眸子向人群里乱膘着,好似有些话不敢说出口,孙玉麟正想喝问,只见李天祥在一旁道:“这个先不忙问他,先问他那成金钟藏身何处?这附近还有什么人?”
    孙玉麟心中一动,暗想李天祥必有见地,当下改口道:“说,成金钟藏在何处?”
    这人伸了一下脖了,眼光视着孙玉麟刀尖,因为对方只要再向前推进半寸,可就非受伤不可,当下吞吞吐吐道:“不错,成金钟是在这边,另外还有好几个人……他们都躲在北面那片菜田地里。”
    姚不义道:“混蛋,菜地里怎么能住人?”
    孙玉麟冷冷道:“你可看见成金钟押有一位姑娘?”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有个姑娘。”
    孙玉麟望着众人道:“以在下愚见,不如叫这厮与我们领路可好?”
    大家连连点头称是,孙玉麟转过身子,改以刀尖对着高冲背后,道:“走,带我们去,你要是想跑,可休怪我不客气。”
    那高冲只好垂头丧气的向前带路,大家跟踪而进。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旷野,高冲小心地停下脚步,用手前指,道:“就是那间屋子。”
    众人望时,果见一幢爬满了藤蔓的木屋,耸立在菜园之间。
    这群人当中几乎无一人不是武林高手,尤其是江湖阅历十足,大家一打量眼前这片瓜田菜地,俱都感到有点不适。
    大家默默无言的打量着眼前的形势,破天枪胡公于忽然大声道:‘滑他的,咱们冲出去再说。”
    李天样摆手道:“胡兄不可冒失。”
    胡公平讶道:“怎么,李真人敢是有所发现么?”
    李天祥指一指前面的瓜田菜地,道:“各位请看,这些瓜菜甚多都不合季节,时已仲秋,这不合季节的瓜菜又怎会如此盛开?尤其奇怪的是,竟然合种一块田地里,同时开花结实,当然事出有困了。”
    众人闻言再看时,可就看出了,无不惊异称奇。
    李天祥手指田地里飞动的蜂蝶,徐徐道:“这些飞舞的蜂蝶,以贫道看来,也有问题,必也是经过特别饲养的毒物,千万不可小看。”
    众人俱属高手,自然也都知道厉害,一个个面视田地,运智思索,不发一言。
    凌九重道:“难道咱们就算了不成?”
    李天祥目注田地,道:“贫道正在思索人阵之法。”
    说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叹息一声。
    众人目光,这时全聚集在他身上。
    李天祥这种奇异的动作,落入南霸天孙玉麟眼中,立时若有所悟。
    一旁的慧海大师朗声发出一声佛号,声音中含蕴着无限慈悲之意,在场之人,全都感觉得出。
    但见各人表情棋异,锡杖闭目不语,胡公子双目圆瞪,白天福茫然的视着菜田,其余各人目光都看着李孙以及慧海三人,气氛很是沉闷。
    凌九重虽然测不透李天祥的心思,但却看得出孙玉麟已经恍然了悟,当下向他问道:
    “是怎么回事呀?”
    孙玉麟苦笑道:“李真人以及慧海大师,棋都心怀慈悲,看来人阵就困难了。”
    凌九重仍然不懂,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玉麟向敌俘高冲看了一眼,道:“李真人想是已看出此阵威力,但要想进一步了解的话,却须有生命的动物闯入阵去。”
    他眼见李天祥微点点头,于是他放心道:“要知此阵的真实情景,尚被隐蔽,如果有活着的动物闯入,阵法立时转动,咱们外面的人,就可以趁阵法分合的一刹那时,看出真情实累了。但此地一时找不到猪牛猫狗等有生命之物,如果用活人去试,李真人和慧海大师焉能不侧然动心?”
    群雄大师无不会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敌方俘虏高冲身上。
    高冲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但当他听完了后几句话,”细味其中之意,分明是不能拿他下手,这才略微恢复了平静。
    凌九重身子向前微欺,迫近高冲,高声道:“原来如此,这有何难?去!”
    他猛可一掌,击中高冲后背,高冲被他沉重的掌力一推,站身不稳,惊叫一声,冲入了菜田之地。
    只见高冲身子一人阵内,随即疾速后退,可是他转个弯,突然摔在地上。
    在他身侧种植着的是卷心菜,身躯滚动时,压倒了两三棵,菜身上立时淌出了紫黑色的汁液,同时又见一只黑蜂下掠,落在高冲手背上,那只手立时变成墨也似的黑。
    这些情形,看在各人眼中,无不耸然动容。
    因为这些情况已证明那真是一个极厉害的毒阵,同时亦可以想知,这些不合时宜的瓜菜,亦必是以毒力催发的。
    这些意念,很快的在每个人脑中掠过,当然,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察看阵内的真正情景,他们可都没有放过。
    当高冲身子一冲入阵内,田地里的景色立时发生变化,那虽是极为短暂的一霎,可是每个人都看得清楚。
    在棋盘也似的瓜菜田地里,他们看见一个年轻的道士,盘膝坐在一片菜花地里,面对残霞,敛眉闭目,似乎正陷于苦思中。
    胡公干立时讶道:“咦!那个小道士,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吗?”
    李天祥点头道:“不错,他叫杜希言。”
    胡公干道:“他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
    说话时,幻象重视,瓜田内,又失去了杜希言的影子。
    众人得见此阵之幻变离奇,无不暗自惊心。
    凌九重望着李天祥道:“李真人,那位社兄可有危险?受伤了没有?”
    李天祥摇摇头。
    胡公于皱了一下眉,道:“何以见得?”
    李天样道:“他不过是被奇门阵法所困,其实不曾受伤。”
    锡枝大师插口道:“以老衲看来,此阵奇毒绝世,难以抵挡。那位道友莫非深通毒功不成?”
    李天祥点头道:“大师所料不错,这位小朋友,确实精通用毒之道,贫道所以找他来,正是要借助他精通毒功的本领,来对付成金钟。”
    锡杖大师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看他小小年纪,有此本事,倒是不易。”
    李天祥又道:“各位想必方才都已看见他背后背着的小药篓了,篓中尽是他配制的各种解毒避毒膏散,是以贫道深信,成金钟这阵内虽然毒气弥漫,却奈何他不得。”
    胡公干大声道:“这样,咱们最好想法弄他出来,借重他的毒功,大举入内,合力歼敌,岂不是好?”
    一直没说过话的玄剑影范册,道:“李真人莫非已洞悉进出此阵之法了?”
    李天祥徐徐道:“贫道确已悟出通行之法,只是对于阵内的奇毒,尚须推敲。”
    阔叫花姚不义慨然遭:“李真人既已识得通行之法,事不宜迟,快请说出来,我们也好商量商量,那位小老弟在里面看样子很不好受哩!”
    李真人道:“这样吧!贫道先独自入内走一趟,如能相机救出杜希言,自是更好。”
    孙玉麟关切道:“李真人要小心点才好。”
    李天祥看了他一眼,对方目光中透出的真挚情意,使他很感动,当下微微的道:“孙大侠放心,贫道有闭气封穴之法,虽不能持久,但一盏热茶之内,尚还无妨。”
    姚不义点头道:“一盏茶之久,已大不易了,我老化子,最多不过有半盏茶的功夫。”
    要知闭住呼吸不难,难的是“封穴”,而由于各家派的内功心法不同,是以这一门功夫,成就亦大不相同。
    李天祥先把长襟下摆撕下了一条,问道:“附近可有山水?”
    孙玉麟接过来道:“我去找我看。”
    说罢转身而去,须臾回转,已把手中布条浸湿,李天祥这时取出一个羊脂的玉扁瓶,由其中洒了一些红色粉末在布上,然后用以包扎着口鼻。
    他向众人挥挥手,一幌已向菜田内纵去。
    他身子方一纵入,阵式幻影立时又消,众人但觉眼前忽然一亮,随即又恢复原样。
    李天祥人阵后,忽左忽右,绕来绕去地行走,半晌才走了两丈之远,但在这“双绝大阵”来说,已经算是深入腹地了。
    李天祥费了不少工夫,好不容易抵达方才杜希言盘坐之处,可是非常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杜希言已经不在了。
    眼前幻景丛生,毒气弥漫,李天样立定脚步,定神思索,心忖:“莫非杜希言已经进去了?抑或是在前路摸索?”他算计着自己人内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以他的估计,所剩下的时间只够他办下列两件事之中的一件;一是退出阵外,二是直奔木屋。
    退出阵外自然是最安全的一着,因为阵外没有毒气可以安心呼吸。如果直奔木屋,谁知到达木屋后,能不能呼吸?
    他虽然考虑退出阵外,但是心中却又惦记者杜希言的安危,真个是犹豫不决,进退为难。
    这刻杜希言却已悟通了阵法,扑到木屋。
    眼前正是那幢爬满了藤蔓的木屋,看过去,整个屋子虽也笼罩着淡淡的白烟,可是较诸菜田内那里白茫茫的情形,却是差得太远了。
    杜希言怒由心起,霍地拔出了宝剑,脚下用力一点,已扑到了门前。
    他本是遇事十分冷静的人,目下却火气冲天,一抬腿,“砰”一声,踢开了木门,奋身冲入。
    屋内一人叱道:“什么人?”
    紧跟着,凌厉的一股杖风,直向杜希言劈头打了下来,杜希言持剑一封,“呛嘟”一声,二人各自震退。
    杜希言定睛看时,不觉更是忿怒。
    对方正是百毒教主成金钟,他惊诧的眼光,望着杜希言道:“你……这小辈,怎么进来的、’
    杜希言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却怒声反问道:“云散花呢?”
    成金钟哈哈冷笑道:“她么?”
    话声中双手平持着那条“碧股杖”,摹然抢上一步,呼呼呼,一杖直向杜希言当头打下。
    杜希言看不见云散花,心中着急。
    但见屋角有一扇侧门,正想扑过去,这时成金钟杖势已至,杜希言诗剑一封,成金钟疾步后退。
    不知怎地,对于这个少年,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忌讳,对方所发的招式看似无奇,却怪异难当。
    杜希言这时眼现杀机,要知他本想先找云散花再与成金钟一拚的,可是成金钟拦住去路不放,不由激起了他的杀机。
    只听他怒哼了一声,猛可扑上,掌中剑如同骤雨般,瞬息之间,已先后递出了五招。
    但见剑势如龙,寒光闪烁,满屋剑光中,成金钟发出了一声惊呼,踉跄而退,只见他头发披散,面白如纸,右肩窝以下,农开肉绽竟被杜希言宝剑砍开了尺许长的一道大血口子,鲜血淋漓,伤势不轻。
    他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杜希言信心大增,冷笑道:“成金钟你往那里跑?”话声未绝,第六招“长虹贯日”直劈而出。
    这一招看来更是凌厉难当,成金钟惊魂未定,正不知如何招架,忽然一人夺门而人,叫道:“师父快进去。”
    接着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少年,持着一口细长的金刀,猛然挥刀而上,向杜希言用力砍去。
    杜希言一见来人那付模样,想起了方才在道观附近所杀死的那一个银娃,登时晓得这白衣人必是金娃。
    当他转念猜出对方是谁之际,同时又感到敌人来势凌厉凶毒,虽然比自己的剑慢了一点,但如果仍然继续剑势杀死成金钟的话,则自己也难免尸横就地。
    因此他不得不放弃了劈杀成金钟之想,墓地撤回长剑,施展出天罡绝技,剑光一亮,金娃惨叫了一声,一连退出了五六步,才缓缓坐在地上。
    只见金娃口中涌出一股鲜血,身子倚在墙角就不再动了。
    杜希言为之一怔,敢情连他都不知道这一剑伤了对方什么地方;不过金娃已死,却是毫无疑问。
    成金钟已经不见影踪,他转过身去,扑向侧门,只一脚,就踢开了这扇房门,里面竟是一间小室,传出一声叱道:“站住!”
    杜希言墓地站住,目光到处,已看清室内的情景,顿时使得他面上一红,同时内心更兴出无比的怒火。
    原来这时成金钟一只手挟抱着一个上身全裸的少女,那少女正是云散花。
    杜希言几乎不敢正眼去看她,因为云散花裸露得使他吃惊,更使他吃惊的是,成金钟手中一口雪亮匕首,抵在云散花肋下要害部位。
    两座耸起着的玉峰,一口雪亮的匕首,那情形当真使人看了为之触目惊心。
    杜希言一时倒真的吓呆了,成金钟冷森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杜希言冷冷一笑,向前又走了一步,成金钟很可以不必用刀,所以如此作,不过是在加重恐怖的气氛,使杜希言望而却步而已。
    可是现在似乎杜希言并未因而生畏,成金钟何等老练,眼珠一转,立时了悟于心,冷笑道:“你大概是以为云散花终于幸免,所以争取主动,迫我迅即杀死她,你便可以与我放手一拚了,是不是?”
    杜希言心中所想,被他一语道破,不禁停步,道:“你既然知道,大可不必用此来吓唬我了。”
    成金钟阴森的冷笑一声,道:“你不要以为我负了点小伤,就不是你的对手,你如果这样想,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说完,他把抵在云散花肋下的那口短刀收起,又道:“方才你我对敌,我用的是杖,你却不知道,老夫剑上的功夫比杖上要厉害得多,老夫练有一套剑法,平生罕得施展,你可敢与老夫一分高下么?”
    杜希言此时心情平静了许多,已不似先前之冲动。
    现在考虑的是云散花诚然没有死,只是对方是否已玷污了这个姑娘,却不得而知。
    他想到这里,眼光向云散花看了一眼,益觉其玉体撩人,只匆匆一瞥,眼光忙又回避一旁。
    老好巨猾的成金钟立时明白他的心意,冷冷的道:“如果你真以为老夫玷辱了她,那就可是想错了。”
    杜希言心想:“我当然希望自己真的猜错了,如若不然,云散花已经蒙垢受辱了,则我纵然救下了她,也没有用处了。”
    要知任何损失皆能弥补,独独这“贞操”一物,与生命一般,一旦失去,就永远不可挽救追回了。
    杜希言当下点点头道:“成教主这话是真是假,目下尚无法证实。撇开这件事不谈,单单说到你现下的做法,就已经很可耻了。”
    他面对着敌人说话,而云散花隔在他两人之间,因此之故,杜希言实在没有法子不看她。
    云散花四肢百体皆不能动,而神智却清醒如平常。
    眼见杜希言的目光不时掠过自己赤裸的胸前,而又急速移开,使她感到羞不可仰,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躲进去。
    最使她难过的是,在这等羞死人的情况下,她居然会泛起来一种秘密的兴奋和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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