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针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谈笑为敌手足残
    只听成金钟冷冷道:“杜希言,你一定想获得抢救这个女孩子的机会,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这还用说么?”
    成金钟道:“那就好了,老夫平生不近女色,云散花长得再漂亮,老夫也不会动心,因此方肯给你这个机会,假如她落在别人手中,相信早已不能保持清白啦!闲话体提,言归正传,老夫刚才说过,我另有一套剑法,自问颇为高明,如果咱们来一场公平决斗,而老夫竟又输了,那时候你可带走云散花,老夫也不再提什么杀徒之根,跺脚就走。”
    杜希言一听这个法子,差点就喝彩叫好。
    要知形势摆得很明白,那成金钟手中挟有云散花为人质,杜希言除了认定云散花已经受辱生不如死之外,决计无法对付成金钟。
    以是之故,成金钟提出这等条件,叫他如何能不欣喜欲狂?
    成金钟又道:“你不妨看清楚,我刚才不慎受的伤,现在已经痊好啦!”
    杜希言如言瞧去,发觉对方左臂上的伤口果然不流血了。
    成金钟又道:“我们一起到屋子后面去,那一块菜地,只不过是我故布的疑阵而已,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咱们在那儿动手,赢家可把云散花带走。”
    杜希言忙道:“好,咱们走。”
    当下由成金钟领先行去,他出屋之前,还顺手带了一柄长剑。
    出得屋外,但见夕阳快要被远山遮住。
    天边绚烂的彩霞,五光十色,使这一片菜田显得更悦目。
    成金钟毕直行去,在菜田旁边停下来,回头道:“杜希言,老夫把她放在那儿,你我在胜负未分以前,谁也不许碰她。”
    杜希言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心想:“我如果还未打赢你,碰她又有什么用处?难道我还能攫夺她逃跑么?”
    但见成金钟已把云散花放在田上,杜希言高声道:“我把这件外衣给她。”
    成金钟冷冷道:“别过来,把外衣丢过来就行啦!”
    杜希言脱下道袍,大步走去,道:“咱们已经约好,非打出一个输赢之后,谁也不许动她,你还怕我不守信么?”
    成金钟这刻才回过头来,目光到处,但见杜希言里面的紧身衣服,不但不是道士的内裳,而且一望而知必是少爷公子之流才会穿着的。
    这个发现使他征了一下,杜希言已大步走近,道:“让开点。”成金钟不知不觉依言挪开,只见杜希言把道袍被在云散花身上,登时把这一幕活色生香的景象遮盖住了。
    杜希言果然不作任何违背信带的举动,起身后退几步,向云散花挤挤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听得见听不见,但这刻我内心的想法却是希望你能够恢复行动之力,迅即离开此地。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随即回身面对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同时撤下宝剑,剑身映出彩霞的光辉,灿烂耀目。
    成金钟也亮出长剑,阴森森的瞅住他,面上泛起古怪难测的表情,道:“目下老夫可想起来啦!最初咱们相会之际,老夫已隐隐感到你不是与世无争的三清弟子,可惜老夫没有仔细推想,轻轻放过这个感觉。现在从你的打扮上,已证实你必是出身世家门第之士。”
    杜希言道:“知道了便又如何?”
    成金钟道:“当然大有作用,但现在暂时不告诉你。至于你刚才对云散花说的话,足证你年纪轻,富于幻想。这个人生阶段,老夫也曾经历过。”
    杜希言颔首道:‘他许有一天,我会把你这几句话,感慨地讲给另外一些年轻人听,但这刻说这等话,未免有点不适当,哦!也许你要争取较多的时间,以便恢复体力。若是如此,不妨明说,要多久,我等你就是了。”
    成金钟眼中闪过怒色,但当他开口时,声音却平和得让人不易置信,只听他道:“你不但有年轻人的热情活力,而且心胸磊落,性情慷慨得很,这些优点,老夫都能领会于心,而且十分欣赏,不过,老夫奉劝你一句,这种人格上的优点,往往会上当招来杀身之祸。”
    杜希言笑一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不过说到上当,我自问也不是傻子,这一点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成金钟开始移动,杜希言不得不有反应,也跟着移动。
    两人缓缓转移到距田垠较远的空地,也即是在屋子后面那一片的数丈方圆的平地上。
    杜希言正收慢心神,觅机发剑,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他可不敢回头张望,甚至连念头也不敢转,以免心神一分,对方之剑趁机长驱直入,把自己当场杀死。
    成金钟蓦地跃退数步,仰头冷笑道:“杜希言,你已身人罗网,挣扎也是无益,不信的话,回头瞧瞧便知。”
    杜希言这时可不能不瞧了,略略侧身,转眼望去,不觉骇了一跳,原来在他身后竟凭空多出了一排人。
    这一排人多达六个,只有两个人没有蒙住面孔,便是轰天雷许公强,无影枝扈大娘夫妇。
    这两人已足以使他大大吃惊,何况其余四个蒙面人当中,竟有~个是手持漆绿长剑的中年人,这个人曾经现身截杀撤退的天下各地武林人物的队伍,据说在这个神秘的恐怖团体中,他就是领袖了。
    除了这个绿剑长衫人之外,还有一个是女的,身材切娜,体态曼妙,长长的秀发随风飘拂。
    她的面庞半截用白纱遮住,因此只看得见长长的眉毛和细长的眼睛。
    这对眼睛,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之下,显得特别明亮动人。
    他马上就联想到他唯一所晓得的邪派女性高手,多妙仙姑李玉尘这个名字,但他没有出声询问。
    这一排入恰是在他与云散花之间,因此云散花已等如再落在敌人手中。
    许公强爆发出震耳惊心的爆笑声;接着高声道:“唉!原来是这个小子,他姓杜名希言,前几个月潜入天罡堡,被我打个半死。”
    他的话声嘎然而止,似乎突然想起了非常可惊的事,是以张大了嘴巴,形状甚是可晒。
    旁边一个蒙面人用手肘碰他一下,道:“许兄,你想起什么啦?”
    许公强道:“这小子邪气得紧,大家千万小心。”
    绿到长衫人接口道:‘此子竟能逃过许兄毒手,可见得必有过人能为,许兄可是这样想么?”
    许公强点点头道:“是的,正是如此。”
    那绿剑长衫人一开口就道破了许公强心中的想法,已显示出他才智过人,可见得他当这个领袖,决计不是单凭武功而且。
    扈大娘道:“我们当日已把这小子丢人蛇窟,照我们以往的经验,即使是钢皮铁骨之人,也难逃一死的。”
    李玉尘格格一笑,声音娇媚之极,使人情不自禁的要向她望去。她道:“诸位不要诸多猜测了,这位社先生既然能通行成教主的双绝大阵,不畏奇毒,则区区毒蛇,又焉能奈得他何?”
    许公强道:“不错,我当时见他武功平常,所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实在没有想到他武功尽管不灵,但却有对付毒蛇的本事。”
    扈大娘厉声道:“既是如此,咱们拿下他就得啦!”
    别人都不再做声;自然是等候首领发号施令。
    绿剑长衫人沉吟一下,竟不下令动手,反而向成金钟道:“成教主,你对杜希言~定有惊人的高见,是也不是?”
    人人都讶然向成金钟望去,连杜希言也不例外,都泛起惊奇之感。
    成金钟道:“阁下既然问到,老夫可就不必保持缄默了。不错,诸位如果打算动手,最好先弄明白一些事情。”
    许公强道:“什么事呀?”
    成金钟道:“老夫费了许多心血.辛辛苦苦摆设的双绝大阵,其一已被杜希言破去了。
    许公强忍不住又道:“那便如何?与我们动手之举,有何关系?”
    成金钟道:“许兄少安如躁,要知老夫的被破去的阵法,乃是毒阵。这事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他并非仰仗御毒的药物通行大阵,而是身怀至宝,根本不须动手,就自然而然的破了老夫的毒阵。”
    众人无不大大震动了一下,李玉尘首先道:“啊呀!他已得到丹凤针了,是么?”
    许公强的面色难看无比,厉声道:“好小子,我们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的东西,想不到竟落在你手中了。”
    绿封长衫人沉声道:“诸位不可妄动,要知此子不但已获丹凤针至宝,同时也学会了天罡绝艺,要不然的话,凭成教主这等一代高人,焉能失手?”
    此人言不轻发,发必有中。
    连杜希言也觉得非常惊佩服气。
    许公强道:“就算他练成了天罡绝艺,咱们放着这许多人在此,难道还怕他不成?”
    李玉尘发出使任何男人无不心荡神醉的吃吃笑声,笑了好一阵,除了扈大娘直皱眉头之外,没有一个男人有不耐烦的神情。
    敢情在场的男人,个个告是久闻江湖,久经大敌之人,各有一套生存至今的本事,的确高于常人许多。
    因此,他们深心中都认定不可沾惹李玉尘,以免受害。可是对于她那迷人的笑声,却不妨尽情享受领略,这是一定不会出乱子的,连许公强也不例外,扈大娘再会吃醋的人,也不能管到声音上头。
    李玉尘笑了一阵,终于停止了笑声,挪近杜希言。
    她举手投足之际,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勉力,使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她道:“杜希言,你肯不肯听我的劝告呢?”
    杜希言道:“为什么不?莫非你的劝告不大受当么?”
    有人低笑了一声,李玉尘回头瞪了一眼,但见所有的人都十分严肃,一时真瞧不出是那一个发笑。
    当下不理他们,回过头来,眯起那对绸服,道:‘住话我倒是很难作答,因为这事要着从那一个角度看。比方说:我叫你多吃一碗饭,有些人认为多吃点会强壮些,但有人认为多吃有害无益。所以世上许多事情,本质上没有绝对的意思,须看你的立场而定的。”
    杜希言衷心佩服此言,这刻他才深深发觉这个大有淫荡之名的多妙他站李玉尘,故情真有点学问。
    李玉尘见他点头,便又说道:“我打算劝你收起宝剑,不要妄想能与我们这些人为敌,同时也不要霸占那丹凤针,因为那是一件莫大的祸害,适足以杀身取辱而已。然后,我陪你到处游赏山水,永远不要再参加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你看我这个劝告如何?”
    杜希言为之一楞,说不出话。
    要知他目下最强烈的感受,不是她的媚笑艳色,更不是她动人的体态,而是觉得这个女魔头说的话,完全是真挚的善意。
    尤其是她还有动人的柔情腔调,使人无从生出反驳之心。
    再者,他也不好意思出言峻拒,否则他岂不是变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了?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等着杜希言的反应,这真是非常有趣的情势,谁也不知道杜希言会如何作答。
    杜希言只能够在“好”或“不好”之内作一个选择。
    如果回答是“不好”二字,一来太不好意思,显得太无情了。
    二来她的话合情合理,如何能说‘不好”?
    假使回答说“好”,那么第一步是交出丹凤针,第二步就是和她偕游名胜山川,从此跳出江湖之外。
    他犹疑了一下,忽见李玉尘徐徐的取下面上丝巾,露出艳光四射的面庞。奇怪的是她这刻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经荡意味,相反的叫人看了,但觉得非常纯真,非常圣洁。
    这等动人的神情.自然是她的绝技之一。
    对付这种方正的正派的人,可绝对不能有淫荡意昧。
    唯有利用纯真圣洁的美感,方足以打动他们的心。
    杜希言大为冲动,正要回答。
    突然数丈外传来一声娇脆如铃的笑声,及时阻止他的回答。
    众人转头向笑声来路望去,但见一个女子,披着宽大的道施,在数文外的菜田里,向他们挥手。
    这群人饶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但一看此女,无不惊得身震色变,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女子,正是已被成金钟擒下的云散花。她早先被放置在田埂上,已如待宰之羊,是以人人都不加注意。
    云散花迅即飞奔而去,身法之轻灵迅快,叫人一望而知决计追赶不上。
    绿剑长衫人道:“成教主,你用什么手法制住她的?”
    成金钟道:‘老夫是以毒物及点穴两种手法,双管齐下,以我想来,纵然毒力已消,但穴道察制仍在,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才对。”
    事实上云散花已经逃掉,甚至使众人连追赶的想法也打消,可见得她本事不小。
    绿剑长衫人道:“假如毒力会消失,那就无怪她能运气冲破穴道禁制了。好,咱们现下全力对付杜希言,只要拿下他,何愁云散花不自授罗网。”
    众高手立进散开,各占方位,重重包围住杜希言。
    李玉尘道:‘杜希言,你怎么说?”
    杜希言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李玉尘道:“反正你不论在那一边,丹凤针都不会仍然留在你手,何不干脆拿出来,省了许多无谓的祸害?”
    杜希言沉笑道:‘你说得很对,我反正留不住丹凤外的。”
    李玉尘泛现喜色,心想:“这个少年倒底稚嫩得很,一旦被我美色姿容所惑,立刻就乖乖听命了。”
    她含笑道:“那么你拿出来,交给我吧!”
    杜希言道:‘俄根本没有丹凤针。”
    李玉尘面色都气变了,冷冷道:“好啊!讲了半天,原来你是寻我开心的。”
    杜希言耸耸肩,道:“我真的没有。”
    李玉尘那么老练多智之人,也气得失去常态,怒道:“有,在你身上。”
    杜希言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我的话你不信,只不知怎样才能使你相信?”
    李玉尘道:“很简单,我搜一搜就知道了。”
    杜希言道:“好,但我又怕你们乘机暗算我。”
    许公强怒声道:“这小子一味胡扯,咱们上去把他拿下就是啦!”
    成金钟帮腔道:“许兄说得是,那丹凤外明明是在他身上的。”
    李玉尘回头向绿封长衫人望去,道:“这家伙当真狡猾不过。”
    长村人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现下这一动手,活捉固然最好,但必要时杀死他也无妨。”
    众人听了他这个等如命令的决定,无不坐马作势,准备出手。
    不过可没有一个人敢鲁莽从事,因为杜希言手中拿的宝剑是稀世奇珍,而且又有杀伤成金钟的惊人纪录。是以虽都准备出手,却不敢首先发难。
    杜希言面上现出紧张之色,转目四顾。忽然紧张之色完全消失,似乎已经找到保命之道。
    绿封长衫人高声道:“等一等。”
    许公强恰好提杖欲发,听说这话,硬是把势子刹住。
    其他的人,倒还没有动静,只听长衫人道:“杜希言,你身上纵然怀有丹凤针至宝,但据我所知,你的天罡绝艺尚未练成,今日休想逃得出我们掌心。”
    众人听了暗感奇怪,因为这些活早先都已表明过,何须再费口舌?不过大家都深知这个首领的才智武功,俱致上乘,是以又深信这些话必有很深的用意。
    杜希言应道:“我自己都不担心,何劳阁下挂怀?你们先拿下了我,再吹牛不迟。”
    长衫人冷笑道:“除了这个理由外,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你忽然间变得气定神闲的态度么?”
    李玉尘格格一笑,道:“原来你想知道他神态间何以变得安祥镇定之故,以我想来,这家伙是个大傻瓜,根本不知杀身之祸已经临头,是以才不在乎。”
    长衫人道:“李仙子切勿小看了他,这厮既然能在天罡堡下逃生,并获至宝绝艺。同时又能通行双绝大阵,成教主束手无策,可见得非同小可。”
    许公强厉声道:“假如你不阻止的话,老朽甚愿上去打这头一仗。”
    他那股凶悍的气势,真是足以使人望而胆颤心惊。
    杜希言极力排除俄中泛起的怯惧之感,高声道:“许公强,假如不是在这个地方,换了别处,而又没有人的话,你这么凶形恶状,一定能骇倒我。”
    李玉尘讶道:“哦?何以在这儿你就不怕呢?”
    杜希言道:“实不相瞒,这是因为他的气势,被这一位所压抑。”
    他指指绿封长衫人,又适:“连你李仙姑也受他之累,本来我很不好意思拒绝你的话,可是忽然想到你既然要听他的命令,则你说的话,做的事,不过是他的意思而已。”
    这话乍听很玄其实含有至为深刻的真理所在。
    李玉尘和许公强都不觉微微一愕,心中皆泛起不自在的感觉。
    绿剑长衫人冷冷道:“好利的嘴啊!只不知你的剑比不比得上你的嘴巴锋快?”
    他踏前几步,虽然还未拔剑出鞘,可是一股强大坚暖的气势,已迫得社希言有难以透气之感。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杜希言皱紧眉头,样子很怪。
    许公强大笑道:“杜希言,你怎么啦?可别忘了举划招架才好。”
    杜希言霎时又恢复常态,道:“笑话,凭他那把破封,我还怕他么?”
    长衫人又迫前两步,脚下发出“嗤嗤”的声音。这步声传人杜希言耳中,宛如金鼓齐鸣,有千军万马潮涌攻到的威势。
    他心灵的力量,已抵敌不住敌人的这股无形气势。幸而耳边响起一阵清晰的低语声,道:“不要紧,这是内家划法中至高无上的攻心秘术,你心灵修练之功不深,可用天罡绝艺破他。”
    这阵语声一人杜希言耳中,已使他增加了几分胆力,及至他举创作势,摆开天罡绝艺中的划招门户,登时感到心灵上的压力全消。
    全场之八,都没有听见这阵语声,可是他对面的长衫人身躯一震,刹住源源涌出的无形气势,道:‘七希言,你曾经得过什么高人指点么?”
    杜希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因为我抵敌得住你这种内家无上心法的攻心秘术,所以你十分惊奇,对也不对?”
    长衫人掣剑出鞘,剑身也是漆上绿色,毫无光华,目中应道:“不错,照道理说,你也不该识得这门功夫的来历出处才对。”
    杜希言道:“我听人说过呀!”
    长衫人冷冷道:“好,闲话少说,我倒要瞧瞧你已练会了多少天罡绝艺?”
    但见他挥剑攻击,剑势既缓慢,又平淡。
    然而杜希言却感到他这一剑,似乎无法招架似的。虽然心中有此感觉,但他手中刍星剑仍然发出,挟着一片耀目光华,封敌招,削放手。
    他这一招之后,还有两招紧接着的,已十分烂熟于胸。是以连念头也未转,对依式发出。
    但见剑光飞绕,“铮铮铮”一连发出数下特别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长衫人刷地跃出圈外,低头一看手中之剑,并无损缺,随即仰天一笑,道:“这口破剑还过得去吧?”
    杜希言耳中听到那降低语声,随即依照指示,高声道:“得啦!凭你谈笑书生席自丰也得仰仗手中之剑乃是宝物,才保全得住兵刃,那值得自骄自大?”
    长衫人一怔,连李玉尘、许氏夫妇等也无不楞住。
    杜希言谈谈的接下去,道:“别惊奇,席自丰领导一个邪恶组织之事,已不算得是秘密了。”
    长衫人显得十分震惊,大有不知所措之状。
    李玉尘道:“假如我们杀死这厮,这个秘密还是保得住的。”
    她的答话显然已证实这个拿绿剑的长衫人,就是武当派一流高手谈笑书生席目丰了。
    杜希言道:“笑话,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李玉尘道:“你听谁说的?”
    说时,款摆柳腰,举步走上前去,一面发出暗号,示意大家准备一齐出手。
    杜希言道:“我是听三环老人说的。”
    席自丰不觉退了一步,李玉尘也吃惊地望住他,还未开口,席自丰已道:“啊!我明白了,原来是一直有人在暗中传声指点你。”
    席自丰这话一出,他们的人个个震动,那是不必说了。
    但连杜希言也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他自问已经极力不露任何痕迹,因此可知谈笑书生席自丰根本不是从他神情上看出来,而是从各种迹象中推论而得的。杜希言震惊的,正是对方这种高超无比的推理能力。
    但听木屋那边传来一声“无量寿佛”,声音清劲之极,接着一个直门全真,飘然走了出来。
    但见这位道长面貌清秀,年约五旬左右,背插松纹古剑,洒然有出尘绝俗的风度。
    全场之人无不认得,来人正是对方的领袖,武当派高手李天祥真人。
    在李天祥与杜希言之间,还有百毒教主成金钟阻隔着。如是平时,成金钟决不会退缩。
    可是目下他毒阵被破,身亦负伤,气焰全消,还真怕被李、杜二人夹在当中修理一番,当下连忙侧跃开会。
    李天祥跨步之时一如平常,非常潇洒。可是速度却极快,身形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眨眼间已到了杜希言身边。
    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面上有布蒙住,因此他面对这位同门师兄,有什么表清谁也看不见。
    其他的人,都注意地查看木屋那边。假如来人只有李天祥一个,则众寡悬殊,李天祥仍然十分吃亏。
    然而妙就妙在谁都不敢过去查看,以致没有人能确知李天祥究竟是不是独自冲人阵来的?
    要知这双绝大阵中的毒阵虽然已破,但奇门大阵的威力仍在,尚足以使武林高手们难越雷池一步。
    席自丰忽然举手,除下蒙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
    他长相看起来很斯文,生似是个读书人,年纪只在三四旬之间而已,唯一令人感到他不是读书入的部位,便是那对精光闪射的眼睛。
    李天祥微微一怔,道:“席师弟,你倒是爽快得很,可惜身人邪途,沉沦孽海。”
    席自丰仰天一笑,道:“李师兄,咱们久违了,何必一见面就说到这等令人不欢之事?”
    李天祥也不动怒,微微一笑,道:“不错,记得在山上盘桓之时,咱们樽前灯下,言笑宴宴,唉!这等情景,今生今世一定不能再有的了。”
    席自丰颔首道:“在山上逾千的同门之中,小弟只佩服李师兄一个人。可惜今日终于在阵前相见,免不了要决一雌雄,这真是一大憾事啊!”
    他们仅是不着边际的对答着,旁人听起来只觉得他们夹缠不清,其实这一对武当高手,已经在言语间暗暗斗了起来。
    席自丰是设法拖延时间,以便观察或从对方言语中,探测出可还有些什么人一同前来。
    李天祥则是想知道席自丰何以敢背叛师门?暗中与自己作对?更有进者,由于对方这个集团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组织成的,因此,他断定此中必有莫大的内幕。目下的一切作为,都是为这个目的而使的。
    只听李天祥道:“席师弟,你今日所作所为,已经不啻叛出师门了,你可知道广席自丰“刷”地打开一把把扇,潇洒地扇了几下,才道:“小弟自然晓得。”
    “师兄有足智多谋之名,凭你已猜到是小弟为首,这奖名当之无愧。只不知可曾带来本门法牌勒令,以便捉小弟回山么?”
    他问“法牌勒令”是假,试探有没有本门尊长是真。
    尤其是杜希言提到过“三环老人”之名,这个老一辈的名宿长老,使席自丰也不得不甚为忌惮。
    李天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道:“席师弟,莫非你见到法牌勒令,就肯俯首就擒,让愚兄带返山上,任凭掌门人发落么?”
    李天祥寥寥数语,已把席自丰逼到死角里,非得表明态度不可了。
    要知他究系名重天下的人物,不比下三滥的人可以随口胡说八道。
    假如他当众答应说“俯首就擒,”,则李天祥一旦真能摸出“法牌勒令”,他如何自处,然而此刻若说不服本门勒令,则态度业已分明,李天祥马上就得出手不可。
    换句话说,李天祥这一动手,自然是施展全力,带了什么人来,也都将是一齐扑出动手。而他却不能在事先探测对方的实力,自然很不合算。
    他沉吟一下,才道:“师兄别开玩笑,想那法牌勒令乃是镇山之宝,所到之处,有如掌门人亲临一般,岂是可以随便让你带在身上的?”
    李天祥见他狡辩避开,当下改变目标,向李玉尘稽首道:“李道友,多年不见,丰彩依然。”
    多妙仙姑李玉尘笑一笑,道:‘别提多年这句话,听了就叫人觉得老啦!李真人智谋绝世,纵横挥固,手段高明之极,妾身看了,真是敬佩不已。”
    她的答话也是滑溜溜的,全无内容。即使是智如李天祥,也抓不到任何线索。
    他突然向许公强进攻,高声道:“许施主,你十年来,幸得这一班人暗中维护,才得以安然渡过。但那是以前的事了,目下这班人如若被各家派合力擒下,我看贤伉俪这次决计无处容身了。”
    许公强厉声道:“放屁!老夫可去的地方多得很。”
    李天祥一点不动怒,而是极快的接口道:“天地虽大,但你们夫妇决计找不到立锥之地以供容身。”
    这话说得极重,尤其是许氏夫妇多年流浪奔窜,日日饱尝无家之苦,这正是他们心理上的弱点。
    许公强大怒道:“那就试试看,老夫这回一定不给你们找到。”
    李天祥心中迅如电光石火般思维忖道:“他口气如此肯定,当然不会是假。一定是另外还有人答应过他们,能使他们容身安居。假如说这话的人身份不够,他们焉能深信不移?由此可知这个承诺他们夫妇的人,身份地位名望等条件,一定都比席自丰更高。”
    这一连串的推论,只不过耗费了眨眼之间的时间而已。但却足以使这位足智多谋的武当高人,为之出了一身冷汗。
    他外表不动声色,点头道:“好,我们早晚有机会试试看。”
    他的目光转回席自丰面上,道:“现在形势已经摆明,咱们已经谈不上同门情义了,在动手以前,有两个问题,只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席自未谈谈道:“什么问题?”
    李天祥道:“第一个,你何以甘愿叛出师门,自趋下流?”
    席自丰仰天一笑,不答反问,道:“第二个问题呢对李天祥道:“好,先说第二个问题也是一样,那便是你刚才对杜兄说话的口气中,似乎已断定那‘丹凤针’至宝是在他身上,是也不是?”
    全场之人顿时都流露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席自丰应道:“不错,这便如何?”
    李天祥道:“我认为你心中并不确信丹凤针是在他身上。”
    席自丰道:“这理由很简单,武林中谁不听说过丹凤针有诸般妙用,防身保命和克敌制胜,俱属该宝妙用。因此,假如该宝在他手中,你们能把他怎样么?”
    众人都感到不易置答,席自率笑道:“那么,师兄你看在不在他身上呢?”
    李天祥干脆爽快地道:“不在他身上。”
    此言一出,对方的人中,倒有一半都相信了。要知李天祥目下虽是与他们敌对,但他的身份为人,都不是可以胡说八道的,况且他素有智名,向来料事如神,是以他的话.竟能博得对方人的相信。
    李玉尘格格而笑,道:“奇怪,难道成教节也会看走了眼不成?我老实说,对李真人你的话,可只有一半儿相信。以我个人的想法,那丹凤针应该在这杜兄弟身上才是。”
    李天祥道:“贫道向未言不轻发,既敢说不在他身上,就一定不在。那一位敢与贫道打赌?”
    李玉尘笑道:“啊哟!李真人你是玄门得道之士,如何可以与人打赌?”
    李天祥向许公强道:“许兄.咱们虽然是对头,但贫道却甚愿请你过来,搜查杜先生的身上。”
    许公强大有受宠若惊之态,看看没有人反对,便举步过去。
    他和杜希言接近之时,双方都互相看得更清楚了。杜希言对这个老恶人,心中尽是厌恼憎恶之情。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想法,但许公强却大有发现,因为他是唯一曾经非常接近过杜希言之人。
    因此,他忽然感觉到杜希言和从前大不相同,无论是在体型上,气度上,以及眼神和细微的举动上。
    错非是他这等阅历丰富无比的老魔头,决计无法从这等如此隐微的变化上,看出许多道理来。
    他动手搜查,但见他手法干净俐落之至,即使口袋里的一粒沙子,也给他翻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许公强搜查完毕,果然毫无发现。
    他退后几步,向杜希言道:“奇怪你与从前判若两人,你在堡中究竟有什么遭遇?”
    杜希言白他一眼,不理会他。许公强讨了一个没趣,只好退下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已足以把敌方之人,疑心尽去。顿时个个都认为杜希言之所以能通过双绝大阵,击败成金钟,完全是因为他本身的力量,根本与那‘丹凤针”至宝无干。
    李天祥面色一沉,厉声道:“言归正传,席自丰,你领导这样一个秘密组织,加害了不少江湖同道,又使本门蒙羞受辱,罪大恶极。今日我如若放过了你,将被天下之人唾骂无疑……”
    斥责声中,这位武当高手脚下向前移动,欺近三尺。
    席自丰微微冷笑,高声道:“李天祥,我做成今日这等局面,自然有我的道理。咱们闲话不用多说了,但须拚个强存弱亡,对也不对?”
    李天祥道:“不错,你可敢与我放手一拚?”
    席自丰道:“这又有何不敢,假如你是以代表武当派的身份出手,我乐意奉陪。”
    李天祥道:“好,你来。”
    席自丰道:“咱们把话讲明,你若是以代表武当的身份出手,胜了自然无话可说,如若不幸败在我创下,你武当派之人,今日可就不许阻我去路。”
    李天祥迅速忖道:“他言下之意,表示假如我不答应,他便以全力逃走,不与我拚个高下。以他的造诣,若是只求逃生,的确很难拦阻得住他。但万一我败了,则师叔三环老人可就不能出手了。”
    这一点的确使得足智多谋的李天祥,也不由得迟疑起来。
    要知席自丰若是赢得李天祥,则除了三环老人之外,别的高手都休想截得住他。这一点正是李天祥和席自丰所争的地方。
    但事情迫到这一步,李天祥想不答应也不行。
    当下点点头,道:“好,你出来。”
    谈笑书生席自丰潇洒走出去,神态从容之极,好似是极有把握可以制胜一般。他走到李天祥面前,这才停步回头,高声道:“诸位听着,这一场是本人与李天祥生死之斗,有约在先,本人即使落败,诸位也不可插手相助。”
    李玉尘等人都点头应了,席自丰这才满意地向李天祥,道:“咱们公平决斗,你武当之人不得帮你,我这方之人也不许助我。”
    杜希言插口道;‘我不是武当门下,可不须受你们的约定所束缚?”
    席自丰长笑一声,傲然道:“何止是你,只要不是武当派之人,都可以向我出手。但当然须得等我与李天祥分出胜败之后才行。”
    杜希言道:“那就行啦!假如李真人当真不幸落败,我就可以出手了。”
    李天祥接口道:“杜先生用不着参与这等是非恩怨之中……我说,席自丰,咱们可以动手啦!”
    席自丰一坐马,到势斜指,顿时阵阵森寒之气从剑上透出,直迫对方,连后面的杜希言也感觉得到。
    李天祥长剑一领,身形如行云流水般侧绕过去。刷地一剑刺出,剑身上光华骤盛,威势惊人。
    他这一剑也显示他刻上惊世骇俗的造诣,旁观的人,无不设想如果是自己碰上这凌厉的一封,看来只好跃退避开,不过以李天祥的功力,第二剑势必又追踪攻到,那时断难抵挡。
    众人的念头尚未转完,但见场中人影乍合便分,席自丰已和李天祥换了位置。
    换言之,他们乃是交错而过,亦即是席自丰从李天祥剑光中闪身冲过的。
    杜希言惊讶的睁大双眼,心想:“若果我是李真人,刚才定必反手发剑,继续攻击,定可把席自丰伤于剑下,只不知李真人何以不这样做?”
    李玉尘的目光从场中对峙不动的两人身上,移到杜希言面上,格格笑道:“杜兄弟,你可是不懂得席自丰兄如何避过这一剑么?不错,他的身法神妙无比,能看得清楚的,这世上大约也没有几个人了。”
    杜希言忖道:“吹什么牛,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
    只听李天祥冷冷一晒,道:“这是鬼王绝技无影身法,席自率,你是魏湘寒的什么人?”
    席自丰谈谈道:“你猜猜看。”
    他之所以不直接回答,目的是想使对方分心思索而露出了可乘之机。
    李天祥何等精明老练,随口应道:“他是不是你师父?”
    席自率不觉皱皱眉头,因为对方果然猜中了,因此他没有法子不推测对方究竟是随口讲中的呢?抑或是事先已经知道了的?
    李天祥已感到对方心神微有波动,立时长啸一声,刷刷刷振腕连攻了三剑,剑光如潮,汹涌卷去。
    席自丰在剑光之中飘闪进退,险象环生,但终于被他完全躲过,李天祥再发第四招时,呛的一声,被席自丰架开了。
    在场之人,无不看出席自丰这招架的一剑,宛如神来之笔,妙到毫尖,根本毋须再生变化,就迫得李天祥连连退了四五步。
    当然大家也晓得这是因为席自丰本身亦是武当派著名的高手,精通武当剑法,是以抢制机先,赶早一步使出封闭敌剑的招式,才显得如此高明。
    这一点正是席自丰何以极愿与李天祥决战的原因了。因为席自丰兼两家之长,洞悉李天祥的招式路数,自然能够着着抢制机先。
    反过来说,李天祥也考虑到这一点,才会一早就考虑到落败了。
    现在席自丰的一剑,已经使在场的人,全都看出李天祥的致命伤了,即使是对武功之道,没有什么经验的杜希言,也瞧得出来。
    假如局势没有变化波折,那么今日李、席二人这一战,席自丰是百分之百稳操胜算。杜希言登时大大的替李天祥的性命担忧起来。
    但见席自丰气势凌厉,挺剑迫去。李天祥全神贯注,等他施展毒手。
    人人目不旁瞬,气氛紧张之极。只有杜希言在这至为紧张的一刹那间,忽然感到有异,目光一转。
    只见在李玉尘、许公强等六人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此人身披一袭黄衫,颔下一缕长须,须上各系了一枚金光灿然的小环,正是武当派老一辈的名宿高人——“三环老人”。
    当然他只是悄悄走过来而已,并非从天空掉下或从地底冒出来。
    此老武功虽然名震武林,但李玉尘、许公强之流,也都是当代高手,想要无声无息地溜到他们后面,不让他们发觉,也非得借重某些形势不可。例如目下他们都集中注意力在李、席二人之战上,方可办到。
    杜希言一望之下,已看出三环老人完全没有偷袭任何人的打算。当下灵机一动,朗声说道;“席自丰,你看看是谁来了?”
    席自丰本来不理会他的话,但李玉尘。许公强这六人迅即挪移到另一边的动作,证明杜希言不是使的分散心神之计。当下熬住了一鼓作气凌厉无比的进击之势,转眼望去。
    目光到处,但见三环老人屹立两丈外,如渊亭岭峙,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低人的威势。
    当下不禁皱皱眉头,接连退开三步。
    李天祥高声道:“师叔鹤驾贲临,猜想天祥未克恭迎之罪。”
    三环老人摆摆手,表示这话无须多说。
    席自丰定一定神,高声道:“李天祥,咱们有约在先,你最好向老人家说个明白。”
    他虽然胆大狂做,根本不把叛出武当之事放在心上。可是三环老人当真现了身,他可也不敢太过无礼,仍然得称呼对方一声“老人家”。
    三环老人接口道:‘沃样不必说了,你们的对话,老夫完全听见。”
    杜希言楞了一下,道:“老前辈,你可是打算让李真人代表资派,与席自丰决战?”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早先我也曾考虑亲自出手,但忽然想到本派一时疏忽大意,竟收录了这等心怀叵测,为祸武林的败类,但觉十分愧对天下武林同道,因此,我决定让天祥以身涉险,冒丧命之厄,诛除这个武林败类,本派的叛徒,这样才可得天下同道有谅。”
    李玉尘一辈子对付各式各样的男人,因此即使是三环老人这等人物,她仍然不怎样害怕。这时,格格娇笑数声,道:“妙极了,席先生,你可以放手施为,对付李天祥啦!”
    杜希言非常了解三环老人沉痛的心情,以及磊落的胸怀。
    要知三环老人言下之意,已清楚地表示武当派是以赎罪的态度处理席自丰。
    是以宁可牺牲李天祥,也要使武林同道们从武当派的艰苦行动中,获得谅解。
    这正是名门正派之所以大异于别的武林家派的地方,像李天祥这等负有盛名的人物的性命,岂能轻易舍得。
    唯有武当的老一辈高人,作得出这等沉痛壮烈的决定。也唯有该派培育出来的人才,方肯赴此危难。
    在李玉尘娇媚的余音中,其他的人,无不泛起肃然起敬之感。
    席自丰向三环老人道:“这样说来,您老人家愿受李天祥约言束缚,事后决不向我动手,是也不是?”
    他明知对方是这个意思,但如若三环老人亲口答应过,那就更可放心了。
    三环老人厌恨地瞪他一眼,道:“是的。”
    席自丰立刻横剑作势,准备出击。李天祥竖剑当胸,凝神定虑,提聚起毕生功力,来应付这个难以抵挡的强敌。
    对方正对峙间,李玉尘悄悄移动,向杜希言那边绕圈行去。
    当她绕到杜希言只有丈许之远时,突然一阵森寒剑气潜袭上身,迫得她停住脚步。
    这阵剑气,正是杜希言所发,用光华眩目的若星剑指住她。
    李玉尘心中微惊,付道:“此子虽然江湖经验不足,可是他本质上是个机警多智之人,是以才能够发现我潜行挪位之术。”
    她望住对方充满敌意的眼睛,微微一笑,轻轻道:“杜兄弟,你可别误会,我没有暗算你的意思。”
    杜希言面对着如此美丽狐媚动人的女性,实在禁不住在心中向自己,道:‘我能不能硬起心肠一剑杀死这个女人呢?”
    答案很干脆,只是一个“不”字,杜希言体察出自己内心的意思,不禁惶惑恐惧起来,因为他既然下不了毒手杀死对方,岂不是等如已没有抗拒防卫之力了?
    李玉尘移前了四五步,现在双方相距得很近,大概不会远过六尺。因此,李玉尘一伸手,拂尘就可以够得上杜希言的身体了。
    她仍然含笑盈盈,笑靥中透出一股纯然的可爱味道。这等表情,乃是针对年轻而又正派的男人的心理发出。
    假如她是以淫荡的色相对付杜希言,由于杜希言未经沧海,不会领略,反而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又道:“你别拦我去路,我对这些持斗争杀的事,已经感到十分厌倦。”
    她的声音很低,乃是以内力传过去,所以只有杜希言听得见。
    杜希言不禁压低声音,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李玉尘举起左手,竖起玉葱似的食指,按在动人的樱唇上,作出要他别惊动分人的示意动作,接着说道:“我想到那地下室中,拿回我的衣物,悄悄溜掉。”
    杜希言不觉皱一下眉头,李玉尘晓得他有反对之意,马上就再施攻势,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跟那些坏蛋们混在一起了……”
    这两句话真有极巨大的魔力,杜希言眼睛看见是美丽的面庞,纯洁的表情。耳听的是悔悟改过的话,悦耳的声音,如何还能抗拒?
    当下点点头,横退三步,以便让出空间给她过去。
    李玉尘一举步,已到了他刚才所站之处。于是现在她只离他三尺之远,手中不要有兵刃,也够得上了。
    在这一刹那间,李玉尘心中念头电转。因为她施展出天下无双的媚术,已经制住杜希言。
    现在她有两条途径对付他,一是她突然出手,把检希言擒下。一是她继续以至为上乘的媚功,使杜希言甘心情愿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做她的不二之臣。
    她居然感到迟疑不决,是以停住了前进之势。
    杜希言轻轻道:“你快走啊!”
    李玉尘透一口大气,道:“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么?”
    杜希言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世间的事,谁能预料呢?”
    他的答话,竟是如此的深刻,也如此的诚恳坦白。
    使李玉尘这个一辈子玩弄男人感情的老手,也不由得突然有所感动,额首道:“是的,谁能预料呢?”
    她答了这一句,随即迈开脚步,轻盈地飘开去,霎时已出去了数文。
    这是连李玉尘自己也想不到的结局,原先她本是想施展至为上乘的媚力,以纯洁美丽的笑靥,使杜希言不能向自己下手。
    同时又可挨近他,乘机设法出手加以暗算。
    她向未决定了的事,永不轻易更改。何况接近他的机会无多,稍纵即逝。而她居然放过了这个绝佳机会。
    以李玉尘的为人而言,实是不可思议之事。
    杜、李二人虽然交谈了好几句话,但场中的李。席二人,仍在对峙。他们无不深知眼下已到了决定胜败存亡的关头,只要一出手,谜底立时揭晓。不比一般武林人物,可以缠战上三五十招之多。
    这是因为他们都同样精通武当心法,任何招式手法,双方无不了如指掌。因此,他们现在要拼的,在李天祥方面的“功力”,这一点是席自丰没有把握得知的,在席自丰方面,自然是他的“鬼王嫡传心法”,这一点自是席自丰要赢目下这一仗的本钱。
    以是之故,他们宁可稳扎稳打,谋定而后动,尤其是席自丰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虽在强敌窥伺之下,却可以不须顾虑。
    只要全心全力对付李天祥便得,所以他这一仗不但不能输,同时又必须重创李天祥才行。
    他们虽然没有动手,可是那种弓张剑拔的紧张倩势,却是有增无减。
    席自丰方面的人,只有希望领袖得胜,才不致于组织涣散。换言之,他们蛇头尚在的话,对方就没有法子施展逐个击破之计了。
    这一场拚斗既是大家安危所系,是以人人都关切之极。连李玉尘走开了,也无人注意。
    杜希言扫瞥许公强等人一眼,见无人发觉,心头略宽。突然间听到三环老人的语声,在耳边说道:“杜希言,你何故放了李玉尘?她也是大大的祸患啊!”
    杜希言知道对方用的是传声之法,不怕别人听见。
    可惜自己虽然晓得传声之道的诀窍,却从未实地用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不能作答,只好抱歉的遥向三环老人微笑一下。
    三环老人道:‘称不会传声么?”
    杜希言点点头,三环老人又道:“这太糟了,我还打算让你居中代为传声,指点天祥师侄如何应付席自丰那叛徒呢……”
    杜希言又讶又急,急的自然是因为听出李天祥情形不妙,讶的是三环老人何以不直接传声告诉李大样?何须自己代转,多耗一点时间?
    三环老人传到他耳中的低语继续说道:“要知席自丰也是武当高手,功行甚深。如果老夫用传声之法,传向李天祥,席自丰必能收听到一个大概。这时他已晓得李天祥将使出什么手法,则他自是可以及早准备,觅机反击取胜了。所以老夫无法直接向李天祥指点。”
    杜希言这才恍然大悟,付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如许复杂内情……唉!假如我能施展‘天罡门’的独门传声心法,席自丰决定收听不到。”
    念头方自掠过心口,三环老人的语声又传入耳中道:“假如你有机会,可告诉天祥师佳说,‘三环套月’的三招不可施展。同时可用逍遥势、回风。拿云等剑法对付那席自丰……”
    杜希言点点头,然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焦忧的份。
    席自丰大有暴起之意,杜希言忽然灵机一触,心想:“如果我突然叫停,暗下向李真人讲几句话,席自丰必定不会猜疑到传他破敌之策。”
    这果然是唯一的绝妙好计,任何人也想不到他堂堂皇皇的叫停,会有这等古怪图谋在内的。
    杜希言连忙提丹田之气,张口欲叫。就在这一刹那间,席自丰已疾逾电光石火般向李天祥攻去。
    他的身法飘忽迷离,叫人看也看不清楚。
    李天祥出剑招架,他的剑光如虹,旋舞电转。
    两人此起彼落,不到两句话功夫,已拆了十七八招之多,每一招一式,都极尽精微奥妙之能事。
    乍看之下,李天祥剑光极盛,功深力厚。先行出手的席自率反而好像落了下风似的,大有狼奔系突之象。
    但十七八招拆下来,人影倏然分开,但见李天祥那么深沉老练之人,也变了脸色,十分苍白。
    敢情在他左肩上,衣服已划破了,鲜血正不断地渗出,霎时间已染红了一片。
    席自丰击败了敌人,信心更强。
    目下只要李天祥不弃剑认输,他已有了把握可以杀死李天祥,因此席自丰决不肯先行停手。
    许公强等人征了一下,才记起鼓掌喝采。
    杜希言突然高声道:“席自丰,我有几句话跟李真人说,你肯不肯暂停一下?”
    席自丰晒道:“你想替他裹伤么?”
    杜希言摇头道:“我得趁你们之中还没有一个人倒下的机会,先向他交待几句话。”
    席自丰果然中计,心想:“即使杜希言借此机会让李天祥喘息,以便恢复体力,但大势已经形成,不怕他们能飞上天去。”
    当下爽快点头道:“使得,但不该太久。”
    杜希言道:“李真人,这边来。”
    李天祥走过去,低低道:“什么事?”
    杜希言道:“你的伤没事吧?”
    李天祥道:“没事,我还堪一拚。”
    杜希言道:“你记着不可施展三环套月这三招,相机使用回风旋舞和逍遥势等划招,大概可以扭转败局了。”
    李天祥一听而知必是三环老人告诉他的,当下点头道:“还有没有?”
    杜希言耸耸肩,道:“没有啦!”
    李天祥道:“谢谢你。”
    回转身去,再向席自丰迫去。
    席自丰见了,心头一震,暗念假如杜希言竟有振奋李天祥斗志能力,则此人之高明,更在李天祥以上了。
    他已感到对方刻势比先前凌厉十倍,一下子已迫到面前。当下已无暇多想,长啸一声,发剑攻去。
    只见这两大高手迅快的挥创持斗起来,激烈无比,转眼工夫,再拚了十七八把之多。
    人影倏然分开,只见李天祥衣袖再裂开一缝。但伤势极轻,只不过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
    可是席自丰这回也受了伤,由于武当的内家剑所取部位,均属穴道。因此席自丰身上虽不见血,可是一条左臂劲力已失,移动不得。
    双方又对峙起来,席自丰瞪大双眼,才厉声道:“李天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天祥道:“好极了。”
    席自丰深吸了一口气,使出“鬼王”摘传身法,又向李天祥攻去。
    顿时人影乱闪,到光飞旋。
    忽听“砰”地一响,一条人影飞出圈外,跌在地上。众人视之,敢清正是鼎鼎大名的武当高手李天祥。
    众人急忙还看席自丰,但见他虽然站在原地,但身躯摇幌了好几下,才能稳住。
    杜希言大惊之下,举步向仆地未起的李天祥奔去。
    忽听三环老人洪声喝道:“杜希言,站住,他人都死了,还看他于什么?”
    杜希言一怔,果然停住脚步,虽然感到这个老人的话说得太以无情,但毕竟非常有理。
    如果不去理会李天祥的话,则唯一要做之事,就是挥刻上去对付那可恶的谈笑书生席自丰。
    只见他手中的黄星剑,陡然闪耀出强烈眩目的精芒,连人带剑,凌空飞起,疾如掣电般向席自丰射去。
    两侧暴喝连声,许氏夫妇以及两个蒙面人,都跃起拦阻,兵刃交舞,声势浩大之极。
    但杜希言只发现其中一个蒙面人的约镰枪攻及,其余的人,都自行退开。
    杜希言胆气一壮,抖腕一招“白云出蛐”,剑势疾挑,“铬”的一声,已挑开了对方的钩镰枪。
    此时杜希言的身形往下落,距地面尚有三尺,照理说对方本可趁机跃退,或是迳行再攻,俱无不可行。
    谁知天罡绝艺果然不同凡响,那斜斜举起的宝剑,后着变化之多,难以窥测。那蒙面人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如何应变才对,呆得一呆,剑光精芒已电扫而过,顿时血光冒现。
    只见一条手臂齐时连枪一同掉落尘埃,那蒙面人惨叫一声,回身就跑。
    杜希言刷地扑到席自丰前面,挥创攻去,口中怒喝道:“看招。”
    席自丰动也不动,等到敌剑迫近,这才坚剑疾撩。两刻相触,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震得四下之人耳朵尽是嗡嗡之声。
    杜希言虽然没有什么经验,可是这种特异巨响,究竟出乎常情之外,登时记起了剑话中提及的话。
    他退开两步,定睛向席自丰望去,只见他神色冷淡,外表上可看不出他有没有受伤?
    当下高声道:“敢请他手中之剑,也是灵壁剑炉三宝之一,我想不是‘日精’就是‘月魄’无疑了。”
    席自丰冷哼一声,不予置答。
    杜希言心中一动,忖道:“莫非他已受伤,是以不敢开口,以免露出马脚?我且再试他一试便可知道了。”
    于是又说道:“席自丰,灵壁三宝向来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话你想必知道?”
    席自丰皱了一下鼻子,仍不开腔。
    杜希言这时已确知对方真的不敢开口,可见得负伤在身。不趁这刻诛杀了他,更待何时。
    当下挥剑猛攻过去,施展出天罡绝艺,一连使出自己连得起来的七招。
    席自丰举剑封架抵御,招招都是武当正宗内家剑法,绵密之极。加上他功深力厚,抵御六招之中,倒有四招是对上剑的。是以一时之间,巨响频传,震得四下之人耳朵都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三环老人目下正以快逾鬼魅般的身法,缠住许公强夫妇和另外一个蒙面人。正因如此,杜希言才能专心一志的对付席自丰,不受任何侵扰。
    百毒教主成金钟打开始时,就没敢出手。
    这回已不知溜到那儿去了。
    三环老人乃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几位青宿之一,功力之精湛深厚,世无伦比。目下虽然力敌三高手,仍然绰有余裕。
    同时他已看见席自丰仗着武当划法,抵住杜希言的情形。
    他勃然大怒,抖丹田喝道:“席自丰,你敢再使用我武当剑法,别怪老夫要出手取你性命了。”
    席自丰听到三环老人的警告,不是不想听,但除了这武当内家剑法,还可以支撑一时,护身救命之外,已无第二条路可走。因此他只好置之不理,继续施展武当派更高无上的“一字慧剑”。
    杜希言又从头攻了七把,但见对方虽然非常严密地—一挡住了这七剑,但脚下寸步不移,苦守原地。
    他登时若有所悟,刷地跃开,连连喘息,作出耗去无数气力之状。
    席自丰冷冷一晒,举步向菜地行去,每一跨步,都出去六六尺之远。
    他才走了四五步,但觉背后剑风劲厉袭到,迅即停步发创抵御,当当当又一连架了三刻之多。
    杜希言刹住创势,但见他居然面不红,气不端了。
    他高声道:“席自丰,我劝你弃剑就缚的好,送到武当山上,也许尚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仍要动手,我瞧你今日一定活不成了。”
    席自丰皱眉道:“这话怎讲?”
    杜希言道:“你分明已受内伤,所以你刚才死也不肯移步,也不肯讲话。现在你犯了这两宗大忌,你看,你额上鬓角都冒出热汗了。”
    席自丰倒抽一D冷气,心想:“这厮莫看他年纪轻,经验不丰,但观察力之强,应变之能,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当下谈谈道:“既然如此,你就动手试试看。”
    杜希言晓得已无须多言,暗念我即使不能当场杀死你。但累也要把你累死……
    他果然采取疲劳战术,冲上去挥剑猛功,一阵数招之后,又转到另一个方向进攻。
    霎时“当当”巨响,不绝于耳。宛如深山古寺中的巨钟长鸣一般,足足可以传出三数十里之遥。
    那边厢许公强夫妇突然间使出合作惯熟的联手招数,双杖上下翻飞,杀出一个空隙,齐齐冲过了三环老人的拦截。
    但见他们疾向木屋那边奔去,三环老人也不拦阻,长笑一声,全力对付这个蒙面人。
    许氏夫妇在震耳巨响中,已绕过木屋,突然楞住,原来在十几二十丈外的大阵边缘,站着一排八九个人,堵死了出谷之路。
    他们迅即对觑一眼,扈大娘用手肘顶他一下,道:“往左边山上跑。”
    目下这双绝大阵其中的毒阵已经被破,所以他们已无忌惮,但须按着乾度方位,通过奇门阵法就行了。
    是以许氏夫妇迅速地踏过一畦绿的瓜菜,直奔左方的山边。他们脚下踏过的瓜菜,尽皆出现枯萎之色。
    他们一人阵,外面的人便在阵法开合之际,把阵内的情状看得一清二楚。
    慧海大师诵一声佛号,道:“奇怪,竟是许氏夫妇在奔窜,其余的人,不知怎样了?”
    阔叫花姚不义接口说:“想来还没有人逃出此阵,否则派去两边山上监视的人,定会发回消息。”
    铁枝大师道:“既然已见到许氏夫妇向左方逃走,那边虽有两人,但仍须派人赴援才好。”
    飞虹夫人道:“这话甚是,刚才锡杖大师自告奋勇,暗中去监视凌九重,虽说有这位大师在场,不虞有变,但到底人孤势单……”
    要知锡杖大师乃是少林寺著名高手之一,所以如果铁杖大师不说话,别的人也不便开口,免得有不给少林派面子之嫌。
    慧海大师颔首道:“那就有烦女菩萨和铁杖师弟走一趟。”他回头过来,又道:“另一边山上,只有孙玉麟大侠一个人,有烦丐帮两位长老走一趟,助他一臂之力。”
    这些高手都领命迅即去了,剩下慧海大师、范珊四五个人,仍然守住这一些迷茫膝脆的阵前。
    木屋后面的“当当”巨响,已经响了二十余下。
    三环老人片刻以间,已把那蒙面人点了穴道,生擒活捉。顺手揭开了他的蒙面巾,看了一眼,就丢在地上,举步向杜、席二人那边走去。
    他瞧了不久,发现杜希言现在已可以施展十四五招天罡绝艺,威势比起最初对付成金钟之时,显然又大不相同了。
    这位当代替宿心中明白,杜希言的确是运气太好了居然碰上了以一流高手喂招的机会。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进步,决不是可以用道里计算的。
    为了成全这个坦诚良善的青年人,三环老人暂时不作任何行动。除了看杜希言的战况外,还不时抽空回首四顾。
    他在阵中望出去,四下都能看得明明白白。除了谷口的一面,被木屋所阻之外,其余都能一览无遗。
    但见左方山坡间,许公强夫妇纵跃如飞的奔窜,距他们约有十多文,飞虹夫人和铁杖大师正以全速奔行。
    坦由于地势所限,铁杖、飞虹二人可看不见许氏夫妇。
    看这情形,许氏夫妇已可以逃走无疑。
    当下转头望向另一边的山岭。
    只见在离地不及三四丈高之处,有三个人正在厮杀。
    三环老人提聚功力,精神尽苹眼中,登时视力增加了数倍,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正在厮杀的三人面孔。
    这三人是两个对一个,孤身的是个年轻人,手使长刀,神态威猛,招式骁悍。但夹攻他的是成金钟和一个蒙面大汉。
    后者使的是紫金八角相,招熟力沉,一望而知乃是冀北冯金极这一家的路数。
    他估量一下距离,晓得不易及时赶到援助那孙玉麟,况且此地尚有本派叛徒席自丰,决不能放过的,因此,他只好叹口气,心想:“孙玉麟如果沉得住气,改变打法,不再逞勇攻敌而侧重防守的话,也许可以支持到自己赶去。”
    忽见两条人影如流星赶月般奔到山脚,定睛看时,原来是丐帮鼎鼎有名的穷阔二丐,顿时大觉宽心。
    他的目光收回来,向席自丰望去,只见他满头热汗,面色苍白,已露乏力之象,不禁又急又喜。
    这位名门香宿喜的是那席自丰分明全仗本门心法,苦苦支撑,如果不是本门的内功以气脉悠长见称,同时这一字慧剑又玄妙无方的话,他早就欧在杜希言剑下了。急的便是席自丰犹能支持,事情未成定局,总是叫人难以放心。
    他的心情长久以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波动过了,焚灼中转眼向左方山边望去,突然一怔,故情山边一共有三个人,正在说话。
    这三个人共计是飞虹夫人,铁杖大师以及少林寺另一位名家高手锡杖大师。
    他们只说了几句话,便一齐纵身向山上奔去,无疑是继续追赶那许公强夫妇了。
    三环老人诧讶忖道:“看来锡杖大师乃是早一步到了山边隐匿起身形的,既是如此,何以会错过了许氏夫妇?”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惊即逝,因为这刻杜希言突然连续猛攻三招,凌厉之极,当当当一连三响,比之先前更为震耳惊心。
    杜希言墓地刹住到势,与对方相距四尺,宝剑斜斜指位对方。
    他创上强大无伦的气势,仍然笼罩住对方。这一股压力,较之真刀实剑的砍劈,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环老人心情一宽,举步走过去。只见席自丰在场中,忽然松手,宝剑掉在地上,发出“拍”的一声。
    杜希言疾掠上去,一脚踢中他的小腹。席自丰哼一声,摔出六七尺之远,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杜希言记得席自丰与李天祥的约定,当下向三环老人道:“老前辈,这个作恶多端,用心难测的人,请您带走,或者可以审问出一些内情……”
    三环老人这才过去,一脚踢在席自丰身上。席自丰连滚数尺,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便动都不动了。
    杜希言讶疑地看这位老人如此处置法,心中甚感不解。因为他弄死了此人,岂不是不能押解回武当,处以叛变之罪了?
    方在想时,三环老人已解释道:“他用力过甚,一口血郁积在胸臆间,如果不及时消解,只怕无法活着送到敝山,现下他被我顺制住穴道,也不致有性命之忧了,至于天祥师侄的伤势……”
    说到这里,两人已同时走到李天祥身边。
    杜希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侧面,不由得大吃一惊。
    三环老人蹲下去,伸手拉起他一只手,替他把脉。
    同时有意无意地向四下查看。
    看看没有别的人了,才轻轻道:“你可以讲话啦。”
    李天祥道:“小侄无能,竟不能亲自拿下那叛徒,实在惭愧得很……”
    原来当杜希言瞧他之时,他竟是睁开眼,并不是伤势重得不能动弹的样子,是以他大吃一惊。
    只听李天祥又说道:“以弟子推测,对方这个组织,极不简单。席自丰诚然已是当世不易找到的人才,照事论事,他有足够的资格当领袖。虽然如此,但其实幕后尚有一个神秘人物,那个人也是真真正正的领袖,连席自丰也得听命于他……”
    三环老人道:“照你这样说,你之所以作作伤重不起,竟是想退居幕后,与那神秘人物斗一斗了?”
    李天祥道:“是的,啊!对了,杜先生,请弯低身子,诈作与家叔讲话。”
    杜希言如言作了,三环老人道:“我看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
    李天祥道:“这一个神秘人物,厉害的很,定然有些本事,能出乎咱们意料之外的,因此,咱们小心点,总是有利无弊。”
    三环老人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可是这话实在不可轻易出口。”
    李天祥道:“弟子大约可以猜个十不离九。唯有此人,方使师叔感到为难,不肯轻易道出……”
    他停歇了一下,才缓缓道:“是不是少林派著名高手锡杖大师?”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正是他,这么说来,你早已察觉他的可疑了?我是刚才眼见许公强夫妇从那边山下窜上,而铁杖大师和飞虹夫人都迟了一步。当时没见到锻杖。后来我看过别处,再往那边看时,却见到他们三人在一起说话。假如锡杖早就在该处把守,无论如何,也应该截得住许氏夫妇。”
    李天祥道:“他们现下尚在山坡上么?”
    三环老人道:“刚才还在……”抬头一望,当然是诈作无意的。
    然后又道:“他们已快被木屋隔住视线了。”
    李天祥道:“好,师叔快抱弟子起来,让他们能赶得及看见这个动作三环老人伸双手把他横抱起来,摇头作态,口中道:“他们能看得见么?相隔得远还不说,其中还被奇门大阵所阻……”
    李天祥道:“在山坡上一定可以看得透此阵,因此,我相信锡杖大师已看见我被席自丰打倒的情形,此是他亲眼目睹的,所以很容易骗过他。”
    杜希言忙道:“他走近看的话,你就不易瞒过了,连在下也瞧得出你不过是略受一点内伤而已。”
    李天祥道:“这个自然,幸而有杜先生你在此,仍然有法子可想……”
    他整理一下脑海中的计划,立刻又道:“席自丰的重要性,自然不下于救治我这回事。
    因此,师叔必须亲自把他带返山去,这样做有两个用意,一是使那幕后神秘人物看不出破绽。假如是让杜先生押解席自丰,由师叔把我带走,便变成轻重倒置了,第二个用意,是使我和杜先生能够自然地消隐了踪迹的好法,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这么合情合理地不见了的办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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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品花鉴美见情怀
    三环老人道:“好,你可以走啦!他们已被木屋这隔住视线了。至于另一边的山坡穷阔双丐和孙玉麟,正合力对付成金钟。那个使紫金八角极的蒙面人,居然早一步逃走了。”
    李天祥道:‘还得劳杜先生的大驾,把贫道背着,方可万元一失。”
    杜希言道:“好的。”
    当下以背脊承起李天祥。三环老人道:“老夫带席自丰返山的话,此间之事,谁来主持?”
    李天祥道:“他们必定会在天罡堡等候数日,弟子自向孙玉麟等可靠之人联络。”
    这刻各事真是千万头绪,一时茫然无从着手。
    李天祥只歇了一下,又急忙道:“师叔,假使你能够立刻迫问出席自丰的幕后首脑人物,那是最好不过,我这边也极力查证,咱们来个双管齐下。”
    三环老八点头应了,李天祥才把席自丰的宝剑拿了,指示杜希言向阵后走去,以便从这夹缝中离开。
    当他们越过后面大阵,到了陡峭的山下时,李天祥道:“你即管四肢并用的上去,贫道自然会提气轻身,不使你感到沉重。”
    杜希言依言纵起,果然感到背上轻如无物。
    这一来他等如空身攀越山岭,何难之有,一忽儿工夫,已攀升十多文,接着从一个缺口穿出去,不一会,已与谷内之火隔绝,互相看不见了。
    李天祥这时才落地,向他稽首道:“多蒙杜先生鼎力相助,方能获此辉煌战果,敞门也受惠良多。此思此德,不知如何报答?”
    杜希言忙道:‘等真人万万不可这么说,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小可已经尸骨无存了。”
    李天祥道:“这一仗咱们赢得很漂亮,席自丰虽然贻辱敝派声誉,但目上前揭下此人,早晚能揭穿那个幕后主持人的面目。”
    他们边说边行,已走入一座幽暗深间的山谷中。
    杜希言讶道:“难道可能不是锡杖大师么?”
    李天祥道:“难说得很,当然可能不是他。”
    他停步仰天寻思了片刻,才又道:“席自丰既然是鬼王魏湘寒的弟子,则他领导此一组织的动机,我猜是要替鬼王泄恨报复。”
    杜希言道:“鬼王魏湘寒现在还在人世么?”
    他问这话之时,声音有点不大自然。
    李天祥觉察了,却没有表露出来,只谈谈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可就从对方的目光中,发现紧张的意味。
    这个发现,连深沉多智,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的李天祥,心中也大感震惊,暗暗对这个少年的身世来历,用心测度。
    他口中一面应适:“鬼王沈湘寒该尚在世间,虽然已年逾八旬,但以他的功力修为,活上一百岁不成问题。”
    杜希言忖想了一下,才又问道:“魏湘寒与资派有什么仇恨?即使有仇恨,也不该波及许多无事之人,是也不是?”
    李天祥正要他多谈“鬼王”之事,以便观察,当下忙道:“正是如此,所以魏湘寒才会博得愧王’这个可怕的外号。”
    杜希言道:“哦!原来他是如此残酷可增之人。自然啦!他的fi人弟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李天祥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这是在一处凹入的石崖内,虽然不深也不大,但却颇有洞府意味,同时又相当隐秘,以及可避寒冽山风。
    杜希言晓得李天祥想打坐运功,疗治内伤。
    当下在他旁边蹲下,说道:“我们索性等天亮再走,反正很快就要人黑啦!”
    李天祥道:“咱们走或者不走都不是重要之事。因为咱们从现在起,开始要暗中行事了。再说,云散花姑娘大概会到这一带来找寻。”
    杜希言听了这话,便把双刻都解下,搁在地上,自己靠在石壁坐下,伸直双腿,发出舒服的艰晤声。
    李天祥闭上眼睛,暂时抛开其他一切思虑。
    他乃是整个事件的主角之一,所以必须赶紧把自己的内伤治愈,使自己能够行动,能以全力对付任何外敌。所以他趁此等候云散花找来的空隙,赶快运功。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杜希言本来倚壁而坐,但眼看天色昏暗,突然起身走到外面。
    他墓地感到有异,眼角好像瞥到右边有东西移动了一下,连忙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右边是斜倾的山坡,比他所站之处,地势大约要低个文许。因此,他居高临下,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然而在这片斜坡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尤其是最靠近他的一丛矮树,看得十分清楚,决计没有人躲在这丛矮树之内。
    他禁不住皱起眉头,寻思起来。但后面的响动把他惊醒,心知是李天祥运功已毕,他走出来看看……
    果然李天祥的声音传入耳中,他道:“行啦!贫道目下已经一如往日。”
    杜希言转头望他一眼,顺便向他挤挤眼睛,接着高声说道:“在下刚才正在想,真人提到过叫做什么雷的火器,威力到底有多大?”
    李天祥顺着他的口气,道:“这种火器厉害得很,叫做‘六合雷’。”
    杜希言道:“现下离对方甚远,不虔泄漏踪迹,何不就地一试?”
    李天祥心中一笑,付道:“好啊!原来他想把云散花骇出来,只不知地躲在何处?”
    转念之际,双目迅速查看,一面应道:“好,这六合雷的威力,应该给你看过,比较好些,此雷可以把一块数尺的大石炸碎,蓝色的火焰,可以烧毁五金铸造之物。”
    杜希言道:“好极了,李真人,烦你用最靠近我们的这一丛矮树作为目标,表演一下这六合雷的威力……”
    李天祥伸手指点,道:“是不是这一丛?”
    杜希言道:“是的。”
    语声未歇,那丛树木突然变了形状,在模糊的暮色中,忽然动弹起来,而且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人。
    不但变成人体,而且是个非常美丽的姑娘。
    李天祥高声道:“云姑娘,你这套奇妙的隐遁之术,贫道总算是开了眼界啦厂云散花轻盈美妙的飞跃上来,含笑向李天祥点头,接着眉头一皱,向杜希育道:“哼!
    你真恶毒,竟要请雷来劈我。”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不然的话,你老不肯现身,叫我怎么办?”
    李天祥道:“贫道也没有什么六合雷,云姑娘别多心。”
    云散花笑起来,道:“我晓得,但如果你有,会不会当真下手呢?”
    杜希言愕然道:‘撤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散花道:“什么意思,李真人自然晓得。”
    李天祥徐徐道:“是的,贫道懂得。而且贫道一向认为姑娘的才智,是可以与孙王城大快相比,你这句话,更得到确证了。”
    云散花道:“这一点,真人可是过奖啦!”
    李天祥道:“一点也不,而且说老实话,贫道对别人也许真有下手之心。但对姑娘你,断不会这般恶毒的。”
    杜希言瞠目道:“你们谈的话,我一点都不懂。”
    李天祥道:“云姑娘早先认为贫道如果有那六合雷之类的暗器,或会真个出手,贫道现在解释说不会。”
    杜希言道:“这些在下懂得,但为什么她认为真人会出手呢?”
    李天祥笑一笑,道:“因为丹凤针之故,她晓得贫道看出杜先住你已把丹凤针交给她,而此宝在传说中,能御千灾百难。因此,贫道或会出手试试此宝的灵效。当然,她也不是真心如此指斥于我,其中仍然含有开玩笑的成份。”
    杜希言透一口气,道:“这就好了,在下以为你们之间真有过不去之事。若叫在下夹在其中,那真是天下最为难痛苦之事了。”
    云散花拿手时顶他一下,低低道:“为什么?你应该偏袒我呀!”
    这虽然是出自一种玩笑式的口吻,但李天祥却感觉得出其中的严重性,当下一点也不放松,接口道:“杜先生当然帮你啦!不过可不能违背正义公理,这是杜先生做人的信条法则。”
    杜希言连连点头,李天祥不等云散花表示,立刻又道:“云姑娘,那丹凤针是传说了许多代的异宝,贫道甚望趁此机会,开开眼界。”
    杜希言点点头,正要开口,忽听云散花道:“李真人别开玩笑,我几时得到丹凤针的?”
    李天祥哦了一声,目光已察看到杜希言惊愕的表情,心想:这刻还是不要迫她太甚的好。最上算的办法,莫过于让杜希言去解决。
    他淡淡道:“贫道只是猜想罢了,假如不在姑娘手中,这个祸乱还是不能结束的。”
    杜希言哦了一声,问道:“什么祸乱?”
    李天祥道:“天下武林各家派,不论黑白两道的高手,无不垂涎丹凤针至宝,为什么呢?因为此宝妙用无穷,比一统天下,占有国土的皇帝还难得,谁不想占为己有?其次,此宝尚未有主;才会造成纷争局势。”
    云散花道:“假使目下人人皆知丹凤针在李真人身上,我敢打赌,一天之内,你将会碰上比一生还多的高手劲敌,与你争锋。”
    杜希言道:“散花这话甚是。谁都将尽力争夺一次,至少这一次……”
    李天祥笑道:“当然啦!如果贫道是孤立无友之八,定必发生刚才你所形容的情形。但如果得到一两个有势力的家派支持,情况就完全不同。”
    云散花道:“李真人这话说得好听,其实万万办不到的,不过好在该宝不在我手中,这些话都不过是闲聊罢了。”
    李天祥点点头,向杜希言说了一声马上回来,就退自走去,这意思是表示他去方便一下。
    杜希言趁这时候,向云散花望去,低声道:“那丹凤针呢?”
    云散花笑一笑,道:“李真人故意走开,为的就是让你有机会问我这句话。”
    杜希言道:“不要管他,请回答我,丹凤针呢?”
    云散花耸耸肩,那动作和表情,都配合得恰到好处,使人感觉到她那种懒散的娇美,并且能使人沉醉。
    她轻轻道:“在我身上。”
    杜希言这才透出笑容,心想:她如果瞪眼硬说没有,我也没有法子,不过却可以认识她的真面目。
    他内心之中当然绝对不相信云散花会吞没此宝,竟连感情都不要了。
    在老于世故,深知人生的虚伪可怕的人眼中,这却是绝对没有把握的,为了这等至宝,别说是尚未有关系名份,即使是夫妻,也难说得很。
    当然杜希言不会相信这个理论,假如有人告诉他的话。
    这亦是人生奇妙的现象之一,这便是:许许多多宝贵有用的经验,前人付出无数代价获得。当这些经验传给下一代时,往往全不受重视。直到有一天,证实了这些经验的真实性,但时不我予,已经到了该把这经验传给后人之时了。
    杜希言早已有一个初步决定,那就是这件至宝,决不放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已经深切的体会出,一旦拿开这丹凤针,他连呼吸也觉得舒服些。
    因此,他必须拣一个亲密的人,让她带着此宝,尤其是李玉尘透露过,此宝尚有驻颜妙用。假如云散花嫁给他,则此宝当然应给她戴着。
    事实上,他与云散花已经肌肤相亲,也直吻过,感情已不是普通朋友了,所以他把此宝永远给了云散花,也是心甘情愿之事。
    当下他说道:“散花,你不该对李真人撒谎,他为人正直仁义,我们不能骗他。”
    云散花道:“世间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我反正把事情做得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你说我做得不对么?”
    杜希言道:“小心是应该的,可是……”
    他几乎说出指责她的话,因为她刚才大有连他的追问也不回答之意。
    云散花道:“我们干脆否认有这么回事,岂不更好?好在我也没把这么贵重之物戴在身上。即使要搜查我身以证明,我也不怕。”
    杜希言道:“你应该把丹凤针随身不离……”
    忽听李天祥行来的步声,他只好停口。
    李天祥一看杜希言的神情,便知道云散花并没有在他面前否认,甚至可能把丹凤针已交还给他了。
    他心中大为宽慰,付道:“这正是我最希望的情形了,杜希言为人虽然聪明无比,但他的智慧,完全集中在这种学问上。同时人生经验又不足,心地良善,这种人,最易上当。如果有聪明多计的云散花与他共进退,想必可以永保丹凤针无恙了。”
    这是他心中的想法,可惜别人无法得知。尤其是云散花,她根本不信任任何久走江湖的人。
    云散花向杜希言道:“我们离开这儿吧!”
    杜希言道:“哈!目前还不行,我还得帮李真人的忙。”
    李天祥向云散花解释道:“席自丰是鬼王魏湘寒的门人,混入敝派,多年来不但学去了本门心法,同时又组织了一个秘密团体。目下席自丰虽然被擒,而且这个秘密团体也被揭穿击溃了,可是有两件事,非常重要,使贫道不能罢手。”
    云散花道:“丹凤针是其中之一么?”
    李天祥摇头道:“不算是难题,而是贫道的钓饵而且。”
    云散花道:“我不喜欢做虎口中的肥肉。”
    李天祥道:“你放心,你和杜先生都可以不露面。”
    杜希言插口道:“李真人,是那两件事使你不能罢手?”
    李天祥坦白地道:“第一件是席自丰尚不是正式的主持人,我必须查出幕后真正的那个主持人倒底是谁?”
    云散花大吃一惊,道:“如果还有幕后之人,那一定是比席自丰地位还高的罗!以席自丰身为武当名家,而事实上还是领导秘密组织的叛徒这一点,已足以使天下武林震惊了。如果幕后居然,有更高的主持人,那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啦!”
    她比杜希言明了武林中的情况,是以深知还席自丰这回事,极是骇人听闻。
    李天祥道:“姑娘说得是,这也是贫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缘故了。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是幕后人命席自丰千方百计的投身本派,潜伏多年,然后在这次围剿许公强夫妇之役中,乘机捣乱,大有杀尽各门派好手的企图。因此贫道禁不住要问,他这样干的目的何在?
    总不能把所有懂武功之人杀光杀尽,而让他们几个人纵横天下啊!”
    杜希言道:“是啊!这倒是很有趣味的问题。记得百毒教主成金钟说过,他将会得到丹凤针为酬劳,所以不惜破戒,卷入武林的恩怨是非之中。既然丹凤针是一宗酬劳,则他们目的不在丹凤针,已十分明显了,对也不对?”
    云散花道:“正是如此,那么席自丰他们穷搞一阵为的是什么呢?”
    李天祥徐徐道:“杜先生的推测只不过是表面上合理而已,骨子里却完全错了,根本不能成立。”
    杜希言大讶,道:“真人的高见又怎样呢?”
    李天祥道:“那丹凤针乃是希世之宝,凡是有一点点贪心的人,无不想占为己有。若果说席自丰他们不想得到此针,那自然是假的。他大可以先行应允成金钟,然后到时拒绝履行诺言。反正丹凤针能克天下任何毒物,有此宝在手,成金钟也只有低头降服的份儿。”
    杜希言一怔,道:“是啊!席自丰这等邪恶之人,讲过的话不作数,并不出奇,你说是也不是?”
    他末句是向云散花说的。
    云散花点点头,她晓得李天祥是借席自丰采讽刺自己,不过她一时想不出巧妙的话反击,只好默然不语。
    李天祥见她不开口,当下又道:“世间人心险恶得很,本来没有歪念的人,也许会临时见财起意。”
    云散花微微一笑,那对特别明亮美丽的眼睛,有一种很纯洁的味道,使人感到她不是贪心说谎的人。
    她道:“李真人,你话中有刺,如果我真的藏起了丹凤针,一定会感到坐立不安呢!”
    杜希言心中一怔,付道:“她装得如此真诚可信,但事实上丹凤针却是在她手中。唉!
    多么可怕啊!以这般美丽纯真的表情,谁能够不相信呢?”
    他不禁对云散花的用心,感到很大的怀疑。幸而她早先向自己承认过丹凤针是在她手中,总算她还没有瞪眼睛硬说谎。
    现在如果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打算占有此宝,简单得很,只等李天祥走开,就可以向她索取,如果她不肯交出,假面目立刻可以拆穿了。
    李天祥已转过话题,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个,免得发生误会。眼下有点问题,想借重云姑娘的智慧,帮忙推测一下。”
    云散花道:“借重这话我可当不起,只不知是什么问题?”
    李天祥道:“以你猜想,席自丰有什么目的?”
    云散花道:“他的目的,决计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这是极明显之事。因为他投身武当派中,已超过二十年之久,当时他仅是少年,有何恩怨可言?所以我认为问题一定发生在他师父身上。”
    李天祥道:“姑娘猜得好极了,是的,鬼王魏湘寒与敝派发生过不愉快之事,可以说是结有仇恨,不过……”
    云散花玲珑剔透,一听便知,接口道:“不过这仇恨还没有达到使他如此苦心孤诣地报复的程度,是么?”
    李天祥道:“是的。首年魏湘寒致函敝派,扬言他所创的幽冥派武功,可以胜过敝派,并指明日期,独自上山,请本派挑选代表,当场印证。”
    他的目光在杜希言面上经意地掠过,发现他非常聚精会神的倾听,显然有一种过份的专注和热心。
    他接着说下去,道:“到了指定日期,鬼王魏湘寒果然来了,敝派已挑定了一位前辈应付他,双方都很客气,没有丝毫弓张剑拔的情形。”
    他停歇下来,脸上有一种追忆的神色,过了一阵,才道:“详情不必多说,反正动手就是了,结果是敝派那位前辈在百招之内,就赢了一掌。”
    云散花道:“听起来似乎他没有受伤呢!”
    李天祥道:“当时敝派的言祖师是施展本派至为上乘的‘三玄手’在他肩上印了一下。
    照理说,沈湘寒多少得受点伤。可是魏湘寒居然若无其事,认输而退。据言祖师事后说,魏湘寒非常老练多计,早就在肩上暗暗装了一层护肩,不知以何物制成,居然抗拒得住这一记内家真力的侵袭。”
    云散花道:“难道他有一件护身宝衣不成?”
    李天祥摇摇头,道:“不是,当时他自知避不过一掌之厄时,便用肩头凑上去挡那么一记,乘机脱身的,以他的武功,若是特地挨一掌以求脱身,并非难事。”
    云散花沉吟道:“这就很明显了,席自丰这二十年来,一定没有学去贵派的绝艺‘三玄手’,是也不是?”
    李天祥点点头,道:“不错,这‘三支手’不独招式奇奥绝伦,而且那种内功,另有门道,不是人人可以学的。就是练成三玄功,有些招式根本使不出。”
    云散花道:“那么事实已摆明了,席自丰学不到这门功夫,无须再混下去,便趁机发动阴谋。”
    李天祥道:“贫道想知道的是他的阴谋是什么?假设他已学会了三玄手,便又如何?”
    云散花笑一笑,洁白可爱的牙齿闪耀在红唇间,更加悦目。
    她道:“这个问题,也许得从别的地方找答案。以我想来,资派虽然是守内内家拳剑的第一门派,但谈到渊远源长,为天下武术的总汇这方面,则非少林莫属。因此,我想知道,魏湘寒为何不找少林寺挑战,而只找到资派?莫非贵派真的有人获得举世无双的声誉么?”
    李天祥忖想起来,面上有一种肃穆的神情。过了一会,才道:“恰恰相反,当时少林寺的声誉,由于王大法师余威犹存之故,更高于敝派许多。不错,若果我是魏湘寒,自然应该先找少林印证,嘿!嘿!我猜他一定已去过少林学。可惜由于贫道一向不够客观,总以为他找上敝派,亦是理所当然之事,所以没有向少林寺打听。”
    当然,这刻他心中泛起了锡杖大师的影子,所以更加深信魏湘寒已去过少林寺,若果他也曾受挫,则他另外派一个人到少林去,而且是比席自丰地位更高的,便更是合理不过了。
    他也很容易解释得出,何以少林和武当都不知道魏湘寒较技之事的缘故。这是因为当时魏湘寒态度很好,一把落败,立刻认输而去,全无任何麻烦。这么一来,少林、武当这两派都必须给他面子,自动把这件事保守秘密,不向外宣泄。
    他站起身,肃然稽首,道:“云姑娘这番指点迷津之言,思德莫大,贫道水铭不忘。”
    杜希言插口道:‘李真人,就算鬼王魏湘寒与少林寺也有过印证武功之举,但这又表示什么?他们的企图,仍然叫人难以测度,是也不是?”
    云散花道:“也许李真人已经心中有数,亦未可知。”
    李天祥道:“目前还没有头绪,贫道将与少林寺的道友会商,或许可以找得出线索。”
    杜希言道:“李真人不是打算在暗中调查那个幕后人么?”
    云散花道:“依我愚见,真人还是别回去的好,在暗中调查,能不能成功尚在其次,最有利的是暂时可以使对方有所忌惮,不敢出手加害任何人。”
    杜希言笑道:“不对,不对,如果那个幕后人完全没有行动,李真人从何得以查出他的真相?”
    云散花道:“那幕后人虽然不施毒手害人,但仍然须得与手下联络,这便是破绽了。”
    李天祥这时才开口道:“两位的看法都极有道理,贫道如果暂时失去踪迹,幕后人必定怕我暗中窥伺而不敢有所行动。但此举却可以保全同道朋友的生命,当然,这是假定对方的目的,当真要杀害所有武林名家而言。若果对方杀害各家派名家高手之举,根本就是一种烟幕作用,使咱们误入歧途,则贫道纵然隐藏踪迹,仍然不能发生真正的作用。”
    他深深的叹息一声,又遭:“换句话说,如果弄不清对方的真正企图,咱们简直用不上气力。”
    杜希言道:“听真人的口气,可知找出幕后人以及揭穿对方阴谋之举,实在是极为困难之事。”
    云散花道:“当然啦!如果不是李真人这等人物,根本连与对方斗一斗的机会都没有呢!这个幕后人才智心计与乎手段之高妙,真是无与伦比。”
    杜希言道:“李真人如果返堡的话,在下和云姑娘怎么办?”
    李天祥道:“贫道并非返堡,目下既然布置好这种局面,自然要尽量利用一下,贫道有法子与少林慧海大师秘密联络上,即可交换意见。”
    杜希言突然高声道:“李真人,在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感到非常困惑不解。”
    李天祥道:“杜先生清说。”
    杜希言缓缓道:“既然克王魏湘寒尚在人世,他的武功又如此之高,设若有意杀光各家派的名家高手,他何不亲自前来?”
    云散花立刻遭:“鬼王魏湘寒年事已高,又有盛名,岂能轻易出马?何况席自丰并没有打着鬼王的旗号,可见得他还是准备秘密从事的。”
    杜希言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事实上鬼王魏湘寒根本不怕泄露消息。因为我听说过捉拿淫贼萧春山那一回事的经过,当时陈静江曾施展过鬼王家数。试想,如果魏湘寒要秘密的话,岂会将他的武功传与外人?”
    云散花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呢!”
    李天祥道:“杜先生指点得妙极了,这真是非常显浅的道理,假如他们的目的乃是诛杀异己,则鬼王魏湘寒自然没有不出手之理?由此可见得他派遣那个幕后人出马,费尽许多心机,用意必是没下这个震惊武林的烟幕,以便他可以在别处完成他的计划。”
    杜希言不禁有点沾沾自喜地望了云散花一眼,道:“李真人既然推测至此,大概多少有点眉目了吧?”
    李天祥摇摇头,道:“相反的贫道更感疑惑不解,因为贫道想不出这一个烟幕,乃是拿来迷住那一个人的目光。若然与敝派及少林都不相干,那就益发无从臆测了。”
    这时天色已黑,夜风倍觉寒冷。
    不过这三个人都不在意,仍然在谈论着这一件使天下为之震动的大事。
    云散花沉吟道:“照你这样说来,则虽然天罡堡此处闹得不可开交,死了不少武林人物。但真正的事情,却发生在别的地方么?”
    李天祥道:“这是目前比较合理的推测了,当然也可能是双管齐下的手法,那就是一方面作为一个烟幕之用。另一方面,也有意获得丹凤针和天罡绝艺,现在最重要的,反而莫过找出那个幕后人之举了,只要弄明白,相信定可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未。”
    杜希言道:哪么真人打算怎么做呢?”
    李天祥道:“贫道这就前去与慧海大师连络商谈,订好计划之后,自然会告诉杜先生的。”
    他望望天色,又道:“贫道此去最快也得明天清早才回来,咱们明晨还是在这儿会晤如何?”
    杜希言道:“真人一定会来么?”
    李天祥道:“贫道一定来。”
    讲妥之后,李天祥便离开了。
    云散花道:“喂!我们在这儿露宿么?”
    杜希言一怔,道:“你的意思可是另找宿处?”
    云散花笑道:“这里又黑暗又风大,我们何不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地方呢?”
    杜希言道:“我一点都不反对,但如果路程太远,那就省点气力吧!反正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眨眨眼就过去了。”
    云散花道:“这儿毫无情调,又不舒服,我宁可跑点山路。”
    她在黑暗中,辗然掠鬓,那是没有丝毫做作的举动。因为她以为在这黑漆的夜色中,杜希言只能依稀看见她的影子而已。
    使杜希言在黑夜之中看她,与白天时间差不多。所以把她最细微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
    但觉她风情万种,娇媚动人之极。尤其是朱唇微启之时,稍稍露出一点牙齿,衬托得她的嘴唇更为红润。使杜希言禁不住涌起吻啜的欲望。
    他们曾经济在一起,同时也曾互吻过,但终究相见相识的时间太短,还未到熟络得可以伸手拥抱的程度。
    在杜希言来说,他为人较为拘谨老实,如果不是水到渠成的情况,他真不大敢动手的。
    因此他只好抑制着吻她的欲望,口中问道:“那么咱们到何处去呢?”
    云散花道:“其实也不算远,而且比这里安全秘密得多,那是一座山洞,我已住了好些日子啦!”
    她在黑暗中,把早先用以潜踪匿迹的一块彩色丝障,招叠起来,只有一点点,然后藏回衣袋中。
    杜希言目瞪口呆,敢情她略略解开外面的那件道袍时,不知不觉中露出了胸前高耸雪白的双峰。
    她穿的道施是杜希言当时脱给她盖上的,而且也是在这时候,杜希言把丹凤针暗暗放在酥胸间,因此云散花不但解去体内之毒,同时也提得起真气,打通了穴道,这才得以扬长而去。
    现下她还是穿着这件道施,里面上半身的底衫已被撕破,所以会泄露春光。自然云散花自家也忘了这一点,方致如此。
    她把那件隐形法宝收好,重又扣好道袍,杜希言的灵魂,这才回房。他一望之下,已晓得云散花根本不曾察觉这件事,心中稍安。
    两人从岩下走出,初时一前一后,由云散花带路,但走出不远,便变成手拉手,这是因为夜间行走山间,时时会滑脚跌倒,甚至互相散失的。
    杜希言脚下走得又快又稳,云散花则是受过这等训练的,是以远比普通高手强胜,因此之故,他们奔行的速度只比白天略略慢了一点而已。
    越过两座山岭,便到达她所居的石洞。这个洞穴乃是在一片巨岩之内,洞口有两块石头巧妙地遮挡住,宛如屏风一般,果然十分隐秘。
    他们钻入去,里面更黑了。云散花要他弯下身子,走了几步,便叫他坐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草上还有布垫,温暖而舒服。
    杜希言事实上已打量清楚这个石洞,但见甚是矮窄,身量稍高的人,站起来可能会碰到洞顶石头。
    他的心突地跳起来,忖道:“假如我在此处过夜,势必与她一同躺在这块窄窄的草地上了。”
    云散花果然挨着他坐下,轻轻道:“这儿是不是舒服得多呢?”
    杜希言道:“是的。”
    他看得见她睁大双眼而茫然无所睹的神情,感到非常迷人。因此,他很愿意一直坐在黑暗中。
    云散花道:“等一等,我就可以点起特制的蜡烛了。”
    说时,伸手拿起一个包袱,摸索着解开,取出一套内衣和一件外衣。
    杜希言心跳加剧,付道:“啊呀!她竟是要换衣服呢,如果连内衣也换的话,岂不是全部裸露么?”
    他虽然感到刺激紧张,但决计不是害怕,心中充满了秘密的兴奋快感。
    他随口敷衍道:“为什么不点起蜡烛呢?”
    云散花吃吃一笑,道:“因为我要换衣服啊!你也知道的,我的衣服已经破了。”
    她忽然面红起来,泛起害羞的表情。好在洞内甚黑,所以她很快就恢复如常。
    杜希言没有作声,付道:“假如她要我答应不偷看呢,我不可答应。因为一个人要讲信用,我如果答应了,就非得遵守不可。”
    念头才转过,便听云散花道:“你可别偷看呀!”
    杜希言默然不语。
    云散花茫然地向他瞧看,事实上她根本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甚至连轮廓也极为模糊,只隐隐有那么一点影子而已。
    她放心地笑一笑,又适:“你听见没有?”
    杜希言道:“听见了。”
    云散花道:“那你为何不作声?”
    杜希言道:“因为我是个守信之人,如果答应了你,我就只好闭起眼睛一百。”
    云散花觉得他的话很幽默有趣,不禁格格娇笑起来。接着便稍稍挪开了一点,伸手去解那件道袍。
    杜希言但觉心跳之声十分响亮,真怕会被对方听到。幸而她没有注意及此,纤指灵活地解开衣扣,轻轻一摇身,那件道袍就从身上滑下来。
    杜希言几乎要呻吟出声了,他眼中所见的是白皙高耸的乳房,鼻中嗅到的是她温暖的体香,登时心醉神驰,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
    她微微抬起臀部,以便把道饱拿开,动弹之际,双峰摇荡有致。
    接着她把鞋子脱了,褪下长裙,登时露出一双浑圆雪白的大腿。
    杜希言已有着透不过气来之感,他籍着黑暗之助,使他抛开道德约束,也不须掩藏他的表情,是以更加贪婪地瞧着,胸中涌起了情焰欲火。
    云散花把外衣通通脱了,雪白丰满的躯体上,只有一条短短的内裤。现在,她竟要动手脱掉身上这件唯一的遮蔽物。
    杜希言但觉喉咙干涸,眼中冒火。并且自家感觉得出额头和两鬓间,都冒出汗水简直如处火炉中一般。
    他深知自己快要失去自制力,除非马上制止她再脱。
    要知云散花一向都是以淑女般的姿态出现,虽然江潮儿女,落落大方,但决计没有丝毫放荡的举止。
    因此之故,杜希言才特别感到刺激难当。假如是一个风尘女子,则纵然美如云散花,可谈不上什么忍耐不住了。
    他在黑暗中,面红耳赤,道:“散花,别动。”
    声音十分沙哑,也极为紧张。
    云散花骇了一跳,果然停止把内裤脱掉的动作。
    但事实上她已扯下一半了。
    她低声吃惊地道:“什么事?有人来么?”
    杜希言猛可警觉,晓得自己万万不可透露“看得见的”事实。
    当下只好将错就错,道:“好像是的……”
    云散花娇躯一震,不知不觉往他那边挪过一点。
    杜希言的手也不知如何碰到她的身体,两人都突然一震。
    他不知道碰到她那儿,但现在已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因为她身体将近赤裸,融手皆是滑腻的肌肤。
    云散花如果躲开,情况定必有所改变。
    她居然全不移动,这当然是暗示她并没有怪责对方的意思了。
    杜希言抬起上半身,这只是本能上想躲避的反应而已。
    但他马上发觉做错了,因为他这一来,便能在更佳的角度下,看见了她动人的白皙的裸体。
    云散花仍然不曾忘记外面有敌人之事,轻轻道:“别出去,敌人决找不到我们。”
    说时,还伸手扯住他的胳臂。
    她不动犹自可,这一举手,身上的香肌雪肤,都呈现一种有规律的动荡,放射出无比的热力。
    杜希言晓得自己不得不放弃抗拒之念,微微哼了一声。
    云散花道:“你在叹气么?”
    杜希言道:“是的,我……”
    云散花缩回手,低声道:“我得快点把衣服换好。”
    说完这话,双腿翘起,一下子就变成真正的赤裸了。
    杜希言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
    云散花大为诧异,道:“你可是不舒服?”
    杜希言道:‘哦平生没有这样不舒服过。”
    云散花道:“可是生病了?”
    杜希言眼中光芒闪闪,大异寻常,可惜云散花看不见。
    他声音沙哑,道:“也可以说得是一种病……”
    云散花听出他话中有话,征了一下,道:“那是什么?”
    杜希言道:“我心跳极急,头上冒出热汗……”
    云散花伸手摸索他的额头,一面道:“可是发烧么?”
    她还本摸到他,杜希言的头微向后仰,道:“别动。”
    云散花果然不动,道:“奇怪?这话你是第二次说啦!”
    她突然间睁大双眼,很像要跳起来一般。
    杜希言道:“我想你一定已猜到了。”
    云散花的身子马上蟋曲成一团,好像这样子就能阻隔他的目光一般。显然她已猜出他的目力可以看得见她。
    杜希言伸出手去,试探地落在她肩上。
    云散花马上一震,但接着就弹起来,冲入他怀中。于是,杜希言不但触摸到光滑香软的肌肤,还把整具丰满的嗣体,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
    在这座黑暗的山洞内,这对年轻的男女,完全沉迷在另一个世界中,不须语言,只有种种亲呢的叫唤,以及动作。
    当一切都复归风平浪静,云散花的头,枕在杜希言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由急跳而渐渐变缓。
    她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杜希言“晤”了一声,道:“想你……”
    云散花停了一下,才道:“可以告诉我么?”
    杜希言道:“唉!讲了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云散花道:“或者我的想法不同呢!”
    杜希言道:“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云散花道:“那么说出来听听。”
    她声音中,流露出她亟欲得知的心情。
    杜希言道:“我在想刚才的事,我们都忘了一切……”
    云散花道:“是啊!理当如此才对。”
    杜希言缓缓道:“我或者是太迂腐了,但总之我觉得你好像太放肆了,也可以说是有着并非破题儿第一遭之感。”
    云散花带着讽刺的意味,笑了一声,道:“你希望我是处女,然后怎么样?你会娶我么?”
    杜希言很窘,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老实说,即使她是处女,但一来自己还有问题,二来她很轻易就献身给自己,事后想想,总是觉得有点那个,因此大概也不肯娶她为妻的……
    可是这话若说出来,似乎太过份了。说假话吧?他又不想,是以一时之间,当真无话可说。
    云散花又道:“你想不想听我的真话?”
    杜希言点点头,道:“当然想啦!不过连假话也想听听。”
    云散花道:“如果是假话,我就告诉你,我在十三四岁之时,被一坏蛋强奸了,那时我年纪小,你一定原谅我的。”
    杜希言道:“不错,那是没有法子之事。”
    云散花摇摇头,道:“但很遗憾,我不是被强奸的。”
    杜希言忖道:“既然她说强奸是假,当然不是被强奸的啦!”
    他停歇一下,又道:“那么我可不可以知道那人是谁?”
    云散花道:“不瞒你说,我有过几个男人呢!”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我是第几号?”
    云散花道:“第五个,虽然如此,但我知道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难忘的男人……”
    她忽然吃吃笑起来,把浪漫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她接着道:“你放心吧,我不是要嫁给你。”
    杜希言忖道:“如果我不肯娶你,你焉能勉强我?”
    这话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道:“我得承认,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又不是放荡淫邪的那种人。”
    云散花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杜希言道:“我真的不知道。”
    云散花道:“这也是我事后才醒悟的道理,也许你会笑我自己欺骗自己。这道理是因为我们都不是平常人,本来我们这些江湖儿女,就比常人放肆得多,不大受礼法的拘束,对也不对?”
    杜希言点头道:“对。”
    他心想道:“虽然如此,但就可以胡乱发生关系么?”
    云散花又道:“我们与常人最不相同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生活之中,充满了危险,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危险,因此,我们表面上虽然坚强冷静,其实内心仍然访惶不安,总好像站在汹涌波浪中……”
    杜希言沉重地叹一口气,因为她的话真是说到他深心中。
    云散花又道:“因此,我们内心中须要刺激,但我们却不曾觉察。男女间的关系,只不过是刺激的一种而已……”
    杜希言道:“你的话很有道理呢!”
    云散花把面庞移贴在他的脸上,轻轻道:“希言,虽然我比平常的女子容易献身给一个男人,但我仍然是真感情。”
    杜希言道:“我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云散花道:‘哦不要你娶我,也不会使你感到困扰。但可怜的是我却被你困扰了,这一辈子只怕难有安静的日子可过。”
    杜希言诧道:“这话怎讲?我没有做什么呀?”
    云散花道:“你使我眼光提高,将来很难再碰上我惬意的男人了,这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你了解我的意思么?”
    杜希言点点头,但心中忽然想到了别的问题。
    原来他想起了丹凤针,当下问道:“你把丹凤针藏在那儿?”
    云散花没有作声,杜希言也不催她。他已经决定,假使她需要此宝,以目前已发生的关系一说,自然要送给她。
    她过了一会,从他身上滑下来,然后“喳”的一声,冒起火光,原来她打亮了火把,把蜡烛点燃。
    狭窄的石洞内,有这么一支烛光,已经相当明亮。
    因此杜希言可以更清楚地看见她的赤裸身体。
    但见她把衣服一件件穿上,杜希言看了,但觉那股足以销骨毁身的欲念,又在体内燃烧起来……
    他念头一转,忖道:“啊!莫非她正是要我失去理智?”
    此念一生,顿时抑制住这阵冲动,但滋味却很不好受。
    云散花已披上外衣,回眸凝视他,过了一会,才道:“我很抱歉,因为那件宝物已经丢了。”
    杜希言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只皱皱眉头,坐起身。
    他迅即穿衣,一面道:‘如此珍贵绝世之宝,也会丢了?在什么地方丢的?”
    云散花道:“我也不知道,唉!我晓得你不会相信?”
    杜希言忖道:“除非是疯子才相信你的话……”
    口中却说道:“这一点倒是无关重要。”
    云散花疑惑地道:“你可是说,这事不关重要?”
    杜希言道:“不错,如何丢的,无关宏旨。但如何才能找回来,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是也不是?”
    他深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悲痛之感,因为云散花居然瞪着眼睛说谎,硬要吞没该宝。他不心痛那件宝物,但却为了自己爱她,以及信任她而痛苦。而现在证明她既不可爱,也不可靠。
    他本来打算把丹凤针给她,如果她需要的话,然而她却使出这种恶劣手段,他可就不甘被她欺骗了。
    “我一定设法把丹凤针弄回来。”他暗中对自己说,一面观察云散花的表情。
    云散花道:“你说得甚是,但用什么法子找回来呢?”
    杜希言道:‘你想想看,可能在什么地方丢失的?”
    云散花道:‘哦已想过啦!若是在路上遗失的,此宝体积甚小,纵然来上几万人,也没有法子从山野草丛中找到。”
    杜希言忖道:‘鬼话,此宝眼下就在你身上……”
    但他没有办法搜她,一来她不会乖乖任他搜身。二来她也可能藏在别的地方,因此不可轻举妄动。
    假如确知丹凤针在她身上,他没有好法子搜。因为她当然不肯任他搜寻,而他又不曾用过点穴手法,那是他在天罡堡内学到的点穴手法,然而单凭个人参悟,又没有试过,灵不灵还不知道。
    再说,假如丹凤针在她身上,点穴也无济于事。这件宝物的好处就在于此,可以抗御任何外来的伤害。
    杜希言脑筋一转,微笑道:“我们从长计议,也不急在这一时,对不对?”
    云散花道:“你似乎不大着急……”
    杜希言道:“既然丢失了,急也没有用。”
    他伸手把她拉过来,轻轻道:“你刚才说的一番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云散花道:“什么话呀?”
    她身躯微微颤抖和扭动,那是因为杜希言的双手在她身上活动所造成的。
    杜希言道:“就是关于刺激的理论,我们时时刻刻面对各种危险和死亡,精神十分紧张,果然极需要刺激……”
    他的话声由于四片嘴唇相触而中断。接着,他们倒下去,两个人搅在一起,烛光随即也熄灭了。
    黑暗静寂中,但闻悉率解衣之声。
    过了良久,民消雨散,只剩下喘气的声音。
    杜希言含糊的道:“明儿还要早起,我们且小睡片刻……”
    云散花“噎”了一声,流露出无限倦意。
    山洞中,复归于沉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杜希言睁开眼睛,眼珠微微转过去,恰能见到云散花相距极近的面庞。
    她不但鼻息均匀,而且面上一片酣畅舒服的表情。
    杜希言抬起右手,那是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肢体,其余的手脚和身躯,都被她缠搭住。
    他移动右手时,全身其他部份完全不动。
    这只右手稳定缓缓地拿起旁边一口剑,无声无息地移动过去,挑起云散花的衣裳,又慢慢收回来。
    他把这堆衣服,放在右边的地上,也放下剑,然后用这只空出来的右手,在衣服中细细的摸索。
    他一下子就从胸兜上摸出那支丹凤针,在黑暗中,闪耀出暗红色的微光。这时,他暗自微笑一下。
    现在他得考虑下一步了,云散花既然不惜背弃自己,硬要吞没此宝,可知此宝对她一定重要异常。
    因此等她发觉此宝已失,她可能会大吵大闹。
    我可不怕她……他想:但我和她已有肌肤之亲,闹起来太没有意思了,所以必须想个法子……
    云散花睡得非常酣甜,靠贴在他身上的躯体,又香又暖。
    杜希言虽然是初尝滋味的人,但仍然晓得像她这种尤物,实是不可多得。是以不禁泛起恋恋不舍之感。
    他遗憾地摇摇头,先放下丹凤针,然后运聚功力,贯注指尖,但觉指尖处甚是炙热,生像要冒出火星。
    之后,他看准云散花腹间的“腹哀穴”,墓地点下去。
    云散花全无反应,有的只是由于他指力点中时,身体所生出的轻震而已。她仍然睡得那么酣甜,鼻息均匀。
    杜希言温柔地把她推开,自己坐了起身。
    他低头叫道:“散花……散花……”
    盖搭在他们身上的外衣滑落在一旁,露出她曲线均匀,白皙如雪的洞体,酥胞随着呼吸起伏,对他的叫唤,毫无反应。
    杜希言起身,穿上衣服,又替她盖上外衣,捡起丹凤针,以及从谈笑书生席自丰取得的月魄宝剑。
    他还回头深深的看她一眼,这才大步出洞。
    脚忖道:“她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明天中午。唉!她一定气得发疯,马上来找我,但我那时候早就躲起来啦!”
    外面的夜风相当寒冷,杜希言定一定神,暂时把胡思乱想丢开,辨认一下方向路径,放步走出去。
    他回到那座岩下.只打了一个时辰的盹,李天祥就到了,这时天色才刚刚放亮,四山还是晓色朦胧。
    李天祥瞧瞧他,讶道:“你好像很疲倦呢?”
    杜希言振起精神,笑道:“我还好……”
    心中不禁想起了昨夜的荒唐,顿时耳根发热。
    李天祥四顾道:‘云姑娘呢?”
    杜希言已想好了对话,当下道:“我们分开啦!”
    李天祥讶道:“哦?”
    他终是老江湖,所以并不询问,等他自家道出。
    杜希言道:“在下很不满意她一些态度,所以……”
    他停顿一下,又道:“但也许我得躲她一下。”
    李天祥了解地道:“那样自然比较好些。”
    他又打量他几眼,道:“你们可曾动过手?”
    杜希言讶道:“真人为何有此一问?”
    李天祥道:‘你看来似是在元亏损,迄未能恢复,这等情况,最可能是动手拚斗,损耗大量内力.才难以恢复。”
    杜希言点头道:“是的,我们斗了许久的内力,在下只歇了一个时辰,真人就来了。”
    说时,心里忖道:“据我阅读医书所知,男女交情,不管如何疯狂,但以我的年纪和身体,不应存有疲倦之态,况且李真人见多识广,假如有可能是在女色上栽断丧,他不会一口断定是动手持斗所致。可见得我这等现象,大是有违常理……”
    他不禁吃惊起来,感到事态实在十分严重。
    他除了饱读诗书之外,还涉览过不少别的书籍。是以对‘采补”之道,颇有所闻,当下不禁往这条路上想。
    假使云散花精通邪门采补阴阳之道,那么杜希言真元亏损的现象,便变成当然之事,不足为异了。
    不过,杜希言虽然没有一点经验,但直觉上,也感到他似乎不曾向自己施展采补的邪门秘法。
    李天祥转过话题.说道:“岔道昨夜,已秘密会晤了慧海道兄,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事……”
    杜希言心中还在寻思自己真元亏耗的问题,所以这刻只是随口问道:“真人敢是打算赐告小可么?”
    李天祥道:“是的,因为其中有些与你有关。”
    杜希言这才振一振精神道:“真人请说,小可恭聆。”
    李天祥道:“杜先生太客气啦,唉!这一仗多亏杜先生仗义援助,方不致全军覆没……”
    他停歇一下,又适:“先从与杜先生有关之事说起吧!眼下各派高人,都晓得杜先生得传天罡绝艺,甚是仰慕。”
    杜希言道:“其实小可所识有限得很。”
    李天祥道:“据敝师叔三环老人私下对我说,杜先生未能把天罡绝艺,融会贯通,出手之时,未免吃亏。”
    杜希言道:“正是如此。”
    李天祥道:“若然这话说得不错,杜先生便须加小心,因为那些高手们仰慕是一回事,但有机会的话,仍然会设法与你动手,试试天罡绝艺的威力。”
    杜希言道:“这样说来,我有了名声,反而危险?”
    李天祥道:“不错,尤其是毒功方面,更须小心。”
    杜希言瞪目道:“真人这话怎说?”
    李天祥道:“本来贫道希望外间之人,全然不知你懂得毒功之道,不过既然成金钟也败在你手底,这么一来,你除了天罡绝艺之外,又多了毒功这一门绝艺,找你印证之人,自然更多了。”
    杜希言想了一下,觉得极有道理,额首道:“小可明白啦!不过有一点还想不通的,那就是小可既然获得身负两大绝技之名,如何还有人敢来找我较量呢?”
    李天祥道:“杜先生这话乃是与天罡堡荆家,以及成金钟对比而言的,对不对?你觉得了解的他们只懂一宗绝技,但好像没有什么麻烦……”
    杜希言插口道:“小可正是此意。”
    李天祥微微一笑,诚恳地道:“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症结,发生在根基背景方面。荆家擅长天罡绝艺,成金钟是百毒教主,乃是武林公认之事,历时已久。但杜先生异军突起,忽然间名满天下,身兼两大绝学之长,渊源大是不同。”
    杜希言道:“人家应该更感害怕才是呀?”
    李天祥道:“但问题是人家不晓得应该害怕到什么程度?”
    杜希言道:“所以他们要试探个明白么?”
    李天祥道:“是的,荆家和成金钟能有今日地位,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向他们试探过了,换言之,已经有不知多少人,丧命在他们手中啦!”
    杜希言道:“原来如此,这真是盛名之累了。”
    李天祥道:“其次,关于丹凤针之事……”
    杜希言大感兴趣道:“丹凤针怎样了?”
    李天祥道:“虽然席自丰当时曾命李玉尘按过你全身,可是大家都不晓得丹凤针体积有多大?连带就不肯确信搜查的结果了。”
    杜希言道:“他们如何方能相信不在我手中?”
    李天祥道:“永远也不会相信,人心多疑,你也知道的。”
    杜希言道:“假如此宝公开出现,人人皆知在什么地方,当然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了?对也不对?”
    李天祥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
    他的声音表情中,显然认为这事不大可能发生。
    杜希言沉吟一下,突然伸手在衣内摸索,最后,从颈上褪下一条细链,链上系有一只朱红色的长形风鸟。
    这只风鸟的嘴啄特长,变成一根尖针。任何人只要望上一眼,不管识不识货,也能感觉出必定是一件希世之宝。
    杜希言把这支丹凤针交给李天祥,斗然松一口气。
    李天祥难以置信地望住手中的丹凤针。
    杜希言轻松愉快地道:“这是不祥之物。”
    对方发觉他语调中的轻快,讶异地望了望他。
    这支天下闻名,武林传说不已的至宝,如今好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般,拥放在李天祥掌心中。
    李天祥那么老练之人,也感到好像是在梦中一般。
    他缓缓道:“真是希世奇珍,字内至宝。”
    杜希言道:“是的,灵效之多,不可思议。”
    李天祥道:“杜先生交出此宝,是何用意?”
    杜希言道:‘请真人处理呀!”
    李天祥几乎想挖耳朵,以便听清楚些。
    他慎重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任我处置发落么?”
    杜希言道:“正是,唉!我一交出此宝,马上就松了一口气,心中甚感愉快……”
    李天祥道:“这是因为此宝太过珍贵重要之故吧?”
    杜希言缓缓应道:“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李天祥道:“让先生,你打算不保留这件至宝?”
    杜希言道:“小可也不知道要不要保留?”
    李天祥道:“你真是奇怪的人。”他那敏锐犀利的目光,凝注在对方面上,似是想把他的心看透。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刘。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奇怪的人。”
    李天祥经过细心的观察之后,已断定他并无丝毫作伪。尤其是这件人人垂涎的至宝,托在自己掌心中。
    此乃千真万确的证据,他如何尚能怀疑有假?
    当下说道:“荣道自应尊重杜先生的意思,或是转赠他人,或是由敝派留下。因此之故,便须弄清楚你的意向。”
    杜希言道:“小可相信真人,是以任你处置。”
    李天祥道:“此宝用处甚多,因是之故,谋占之人也多。敝派敢不敢收下,还是一个疑问呢!古语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可见是珍贵重宝,易招奇祸。”
    杜希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李真人,小可倒是有一个要求。”
    李天祥道:“杜先生清说。”
    杜希言道:“小可甚愿得知荆家灭门之故。”
    李天祥笑一笑道:“贫道也想知道。”
    他细细察看丹凤针几眼,又适:“据说此宝在身,百害不侵,如果此说可靠,荆家即使遭遇世间至大的祸害,但至少也应该有一人可以逃生。”
    杜希言道:“是呀!以小可的经验,此宝在身,虽然被人点穴也能马上自解。”
    李天祥道:“那还是你不懂得发挥此宝之力,方会被人点住穴道,如果能运用此宝的神奇力量,敌人的指头,能不能侵袭到你身上,还成问题呢!”
    他停歇一下,又道:“既然杜先生将这件希世至宝交给贫道处置,贫道必须好好的想一想了。因为早先拟定的计划,已因形势变动,须加更改。”
    他捏住丹凤针,沉思地踱起步来。
    杜希言忽然感到自己亟须闭目休息一会,当下坐向壁下,阎目调息。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他张开双眼,恰恰见到李天祥的侧面。
    但见他仰天导思,鬓角微观汗迹,太阳穴上青筋现出,显然曾经非常费力地思考种种问题,方会如此。
    此外,他有一种奇特的表情,好像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杜希言的确感到他有这等形状和味道,不禁大为惊异。
    要知李天祥外貌清矍,五官俱有一种坚毅的意味。而宽广的前额,以及深透锐利的双眸,则显示富有智慧。
    这种人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典型,因是之故,他突然表现得如此狼狈,杜希言不由得十分惊异起来。
    他很想开口问问他,当然是没有恶意的慰问。
    但旋即考虚到此举可能使他感到不好意思,只好作罢。
    他闭起双目不久,便听到李天祥长长的叹一口气。
    杜希言乘机睁眼,道:“李真人,你想到办法了没有?”
    李天祥面色已恢复如常,点头道:“已经想好啦!”
    杜希言站直身,欣然等他说下去。
    李天祥把目光投向天空,这刻犹是清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使人看了,心胸为之大爽。
    他缓缓道:“假如你不怕麻烦,此宝还是拿回的好。”
    杜希言道:“真人之意,竟是袖手不管么?”
    李天祥道:“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
    拉希言道:“这话怎说?”
    李天祥道:“因为此宝大以珍贵了,贫道已吃过苦头,可不想拿去考验别的人。”
    杜希言道:“谁是别的人呢?”
    李天祥道:“例如贫道的掌门师兄等。”
    杜希言哦了一声,显然他仍然不甚明白。
    李天祥便解释道:“不瞒你说,刚才贫道已经历了一劫。贫道本是不使不求之人,世间的宝物美女,全然动不了这颗道心。然而丹凤针却不然。”
    杜希言突然醒悟了,敢请他刚才乃是内心争斗。
    只听李天祥清越的声音说道:“贫道极想把这件至宝留下,名义上归本派所有,事实却是在贫道手中。此念自属贪婪犯戒,可是要克服它,实在极不容易。”
    杜希言道:“真人就算留下此物,也无不可。”
    李天祥摇摇头,目光从天空收回来,向他望去,肃然道:“杜先生身为俗世之八,又是正式得主,尚且不把此宝放在心上。这等胸襟,实在使贫道既惭愧,又佩服。”
    杜希言不好意思起来,道:“这……还不算什么……”
    李天祥道:“这是纯出自然,一片真心。唯其如此,才格外使贫道钦慕不已,贫道不是好胜,实在不可占有此宝……”
    他停顿一下,又道:‘诺是贫道把此宝拿回山去,固然可为本派增光添彩。但从今以后,本门之内,必定生出无数麻烦。如果此宝是由掌门人保管,则人入都拚命想当掌门人,竞争之下,可能不择手段,岂不可怕?”
    杜希言大吃一惊,道:“这样说来,小可实在罪过。”
    李天祥道:“那倒不是这样,贫道如今反而庆幸有此机会,渡过一场魔劫,从今而后,贪婪这一关,贫道总算是彻底闯过了。”
    他掏出丹凤针,托在掌心,递给杜希言。
    杜希言缩手不接,道:“小可实在不想要它。”
    李天祥看看他,忽然讶道:“奇怪,你真元亏损之象,已经消失,这是什么缘故?”
    杜希言也觉不解,反问道:“为什么呢?”
    李天祥道:“这等真元亏耗之象,决不是三两天时间,就能复原的,但你却在短短时间内,悄去此象。”
    地仰头忖想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移到掌心中的丹凤针,皱起眉头。
    杜希言忍不住问道:“莫非与丹凤针有关?”
    李天祥道:“也许。”
    他把丹凤针放回怀中,又道:“此宝暂时存放贫道处,待我试一试便知道了。”
    杜希言道:‘假如此宝于人有害,真人无须以身相试,还给小可便是了。”
    李天祥摇摇头道:“这个实验重要之极,你务须与我合作,不可感情用事。现在我们谈谈别的……”
    杜希言道:“只要丹凤针有了妥当安排,小可就要立即离开此地,躲避那许许多多的无谓烦恼。”
    李天祥道:“原来杜先生打算避开江湖的是非恩怨。可是你声名已传了出去,不管走到那里,都免不了麻烦。”
    杜希言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李天祥道:“昨夜贫道还接到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余小双姑娘,突告失踪。”
    杜希言马上想起了那个纯洁美丽的少女,她的美丽,又是另外一种,与云散花之艳,李玉尘之媚,迥然不同。
    他连忙问道:“真人可知道她何故失踪?”
    李天祥道:“自然是被人摇劫去了。”
    杜希言道:“是那个做的?”声音中忍不住透出了怒气。
    李天祥已觉察出来,心中有数,当下道:“最可能是凌九重,这是昨日傍晚之事。大家回到堡中,飞虹夫人见她不在堡中,初时尚不在意,但过了好久,还不见她回来,这才急了,赶紧查问留守的各派弟子……”
    杜希言道:“凌九重被人看见人过天罡堡么?”
    李天祥道:“正是,虽然没有人看见他和余小双出去。”
    杜希言沉吟一下,心中之怒,变为焦急。因为他早就感觉到凌九重冷傲邪僻,非常可能已占有了余小双。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无须太着急,第一点,他与余小双谈不到什么关系。第二点,余小双外貌虽然纯洁如百合初放,但天知道她会不会与云散花一样?反正彩霞府的声名,并不很好。
    第三点,凌九重尚是独身汉,他大可以娶她为妻,那须旁人担心?
    只听李天祥又道:“据大家的勘查,俱认为八成是凌九重所为,飞虹夫人已动身追查去了,孙大侠也颇有出马之意。”
    杜希言忙道:“他去最好,但他竟没有动身么?”
    李天祥摇摇头,道:“他已答应娶黄华为妻,这件事不能不避嫌,以免黄华大受刺激。”
    杜希言道:“唉!这怎么行?”
    李天祥道:“因此,贫道本来打算清杜先生与云姑娘,一同前往追查的,你们暗中行事,反而有利得多。”
    杜希言道:“好,小可量力而为,可惜我缺乏江湖经验,而且根本不晓得从何找起的好?这一点还望真人指点。”
    李天祥道:“凌九重与李玉尘勾搭上,当然是一块走。李玉尘一向在江南出没,所以照常理衡度他们不会南下。”
    杜希言讶道:“为什么呢?”
    李天祥道:“因为任何人第一个反应,都是往南下这条路上想。”
    杜希言恍然道:“是啊!那么现下怎么办呢?”
    李天祥道:“杜先生不妨南下。”
    杜希言愕然不语,李天祥解释道:“但只要是有经验阅历的高手,都会再想到她绝不肯引狼入室的心思,所以没有人会南下。如果真有人追去,那也一定是有勇无谋之辈,或者简直是无勇无谋之流。李玉尘已看准了这一点啦!”
    杜希言道:“那么你的结论是他们仍然返回江南?”李天祥道:“正是如此,你不妨试一试。”
    杜希言道:“好极了,我反正要南下的。”
    他作出马上动身之态,李天祥忙拉住他,道:“等一等,这支丹凤针呢?”
    杜希言道:“真人如果坚持的话,小可就把此宝送给云散花。”
    李天祥道:“她在未能发挥此针威力以前,只怕很难安然保存得住,换言之,持有此宝之人,必有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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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丽日并辔谈笑生
    杜希言感到十分为难,道:“这便如何是好?”
    李天祥道:“贫道倒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之法,只不知杜先生同意不同意?”
    杜希言道:“既能两全其美,小可岂有不答应之理?”当然他这话说得很恳切,很真思,绝非调激。
    李天祥道:“贫道打算利用此宝,以引诱那个幕后人人瓮。名义上,此宝目下属于少林寺和敝派共同保管。但事实上,贫道将此宝付给云姑娘。”
    他停顿一下,又适:“这么一来,敝派既可藉此及早查出对方的幕后人。同时云姑娘反可免去被武林高手异人纠缠之苦,所以称为两全其美。”
    杜希言由衷赞成,道:“那太好了……”他又做出要走的样子。
    李天祥讶异地阻止他,念头一转,微笑道:“怎么啦?你可是不想多事逗留,以免云姑娘回转来。”
    杜希言只好承认道:“是的,小可还是避开她为妙。”
    李天祥道:“如果你独自前往,只怕不容易应付李玉尘和凌九重两人呢?”
    杜希言道:“我到时见机行事,真人不必挂虑。”
    李天祥忖想一下,认为如果强劝他与云散花同行,乃是不智之举,反正他肯见机行事,谅无大碍。
    当下说道:“既然如此,贫道便不多所考虑了,只不知杜先生你的记性如何?”
    杜希言实在想不通他何以忽然提到“记性”方面,讶然答道:“小可的记忆极佳,几乎可说是过目不忘。”
    李天祥道:“如果你记性不佳,贫道便须另行设计一套简易的办法。既然记性极佳,贫道这刻与你约定一套暗号,表示各种意义。例如你刻上表示你的暗记之外,底下加一个符号,我方之人,一望而知体的情况。”
    杜希言道:“听说贵派之人,遍布天下,这倒方便得很。”
    李天祥道:“贫道打算派一些靠得住的高手,随后前往接应于你,并且利用各地的门人弟子。不过除了这些暗号之外,还要你记下江南几个通都大邑的一些人名和地址,以便须要人手之时,可以找他们帮忙。”
    杜希言这才知道要记得的事情不在少数,当下摄神定虑,听李天祥细说,最后并且商量好南下的路线。
    假如他途中不得不改变路线,那么他有两个方法,可以让追去的援兵得知,一是利用暗号表示。
    另一个办法,便是如果当地恰有李天祥提过的人,便在他处留下说话,如此自然比留下暗号清楚的多了。
    他与李天祥分手之后,首先就奔到赵老人的居处。
    在那个人烟稀少的山村中,他见到了赵老人。
    赵老人以十分惊奇的眼光打量他,好一会之后,才欢喜亲热地招呼他坐下,同时抱了一杯好茶。
    杜希言道:“我马上就走了,所以特地来告辞的。”
    赵老人道:“你太客气,太好心啦!我真想不到还会看见你。”
    杜希言道:“我的确差点遇害,但不是被鬼扭所害,而是一对很坏的老夫妇。”
    赵老人道:“我晓得他们,姓许的是不是?”
    杜希言道:“正是他们,现在他们不知逃到那儿去了。”
    他们交谈了一阵,已略略得悉被此别后发生的事。
    赵老人道:“你急于离开,可是去追赶许氏夫妇?”
    杜希言道:“不,我去找寻余小双姑娘,也就是您在茅屋中,用松子酒救T她性命的那个。”
    赵老人道:“哎呀!这个小姑娘实在美丽可爱极了,假如我不是这么老,我一定会偷偷的爱上她。”
    他表示非常关心,细问营救之法。
    杜希言把南下之事,连路线也—一说了,并且告诉他一定可以成功,以免他担心。
    他们已谈了不少时候,杜希言才起身告别。
    赵老人送他出去,一面问道:“你救出余姑娘以后,又到那里去呢?”
    杜希言道:一我打算独个儿流浪天涯。”
    赵老人摇摇头,道:“不,流浪的话,就会孤独寂寞。你还不知道孤独和寂寞,是多么可怕的事,你最好和余姑娘结婚,成家立室。不然的话,云姑娘也可以。”
    杜希言想起余小双的纯洁和美丽,觉得这主意真不错。
    当然,人家嫁不嫁给他,那是另一回事,目下他只不过自家想一想而已,以后成功与否,不用如今担心。
    他同时又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道:“赵老文,你认为云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可以娶她为妻么?”
    赵老人道:“她天生美貌,又懂事。而且心地很好。如果娶她为妻,一定比娶什么人、都好,你认为这话可对?”
    杜希言道:“我不知道,但为什么你先说余姑娘呢?”
    赵老人道:“咽为我觉得云姑娘能干,有本事。她的事,用不着别人为她操心。但余姑娘则不然,所以我希望你娶了她,以便她终身有托。”
    这话也不啻说,杜希言是个可以依靠的好人。
    杜希言道:“小可得闻老文的高见,实在得益极多,当真是不枉此行了,现下小可须得告辞上路啦!”
    赵老人一直送他走出老远,这才挥手而别。
    杜希言出得山区,一路行去,不时碰见武林人物。
    但他衣饰已经改变,并且碰巧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卖身葬父,他便做好事买下这个少年,充作书童。
    因此之故,他和书撞吟烟走在路上,简直没有武林人会对他们加以注意。因为他不但俊秀斯文,同时还携带得有书囊笔砚等行当。
    如是山野之人,实在没有法子,装成这副模样的。
    十余天之后,杜希言已到达庐州。
    依照李天祥的指示,此地是第一站。
    从这儿开始,他便须格外小心访查,并且处处依约定留下暗号,以便联络。
    他们落店之后,把马匹安顿好。
    杜希言看看天色尚早,大概还有个把时辰,天色方黑,当下带了吟烟出去。
    这庐州是淮南重镇,繁荣富庶,人烟稠密。
    他们经过街上,但见一片热闹景象,市肆店铺中百物纷陈,形形色色,无不具备。
    这比起前些日子在山中景况,真是大不相同。
    杜希言心中有事,没有怎样多看。
    他找到了李天祥指定的一个人,姓张名立锦,乃是武当派俗家弟子,家中富有,开设粮栈,为人精明能干。
    见面之后,杜希言出示李天祥的信物。
    张立锦肃然起敬,道:“杜先生既是李真人代表,在下听候吩咐。”
    杜希言想不到自己忽然变成李天祥的“代表”,甚觉有趣。
    当下问道:“张先生好说了,你有没有法子给我查一查本城的各家客栈?”
    张立锦道:“这事容易,只不知查问何事?”
    杜希言道:“我要查一个男人,姓凌名九重。他可能带一个美貌姑娘同行,也可能两个。如果两个的话,其中一个就是多妙仙姑李玉尘。”
    张立锦骇一跳,道:“李玉尘?有她就麻烦了。”
    杜希言道:“张兄这话怎说?”
    张立锦道:“李玉尘的事迹,江湖上传说甚多,且不谈她。说到麻烦方面,是因为她擅长化妆,不易给人认出来。”
    他略一停顿,又道:“此外,她身为女人,又是着道服的,随时可以借住寺观,不必到客舍落宿。”
    杜希言道:“那么寺观也一起访查就是了。”
    张立锦道:“好的,本城寺观不少,连同私人的庵堂在内,为数甚多,在下得派出许多人去干。但只怕人手一多,未免口杂,很容易泄露消息。”
    杜希言道:“晤!这倒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立锦忖道:“我一看就知道这社先生是个没有江湖经验之人,奇怪的是李其人居然委他为代表,看他的外表,完全是个文弱书生,难道还会身藏绝艺不成?纵然如此,但他毫无江湖经验,也不能办什么事啊!”
    想是这么想,表面上可没有流露出任何神色来。
    杜希言又道:“咱们总以不泄漏消息为主,既然派出多人会意人注意,那就不必了,我自己到处瞧瞧也行。”
    张立锦心中好笑,付道:“你拿了李真人的信物前来,等如是他老人家亲临一般,我岂能如此冷淡对你?”
    当下接口道:“在下正在想,如果只挑选出三四个靠得住而又精明的人,马上分头查访的话,时间上不知可来得及?”
    杜希言道:“时间方面不必管啦!咱们尽力查访,也就是了。假如发现凌九重的踪迹,请严嘱贵介,万万不可惊动了他,以致发生不幸惨祸。”
    他停歇一下,又道:“对了,与凌九重一道的姑娘,十分美貌,是彩霞府的门人,或者这也是一点线索。”
    张立锦忙道:“当然,当然,美貌女子,最惹人瞩目,留下深刻印象。假如是两个美女同行,那就更使人难以忘记了。”
    他拱拱手,又道:“杜先生稍待片刻,在下这就吩咐三个得力之人,出发访查。”
    他只出去一阵,就回来了,足见此人的能于决断,实在过人。
    他向杜希言道:“尚有五间庵庙,须由在下亲自去查,假如杜先生不累的话,同去走这一趟也好。”
    杜希言喜道:“我正想有这等机会见识见识。”
    于是一同出去,先到一家酒铺,张立锦叫了一个人出来。此人年约五旬左右,神情衣着,均表示出是地头蛇这一类的人物。
    张立锦当着杜希言面前,向他问道:“孙老哥,这几天可有形迹可疑之人经过?”
    姓张的人点点头,道:“有,多得很。”
    他望了杜希言一眼,又道:“都是武林人物,身上悬刀挂划的。”
    张立锦沉吟一下,道:“我要找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人,身上不带刀剑,可能带一个美貌女子或两个同行。自然他行踪相当秘密,不敢大摇大摆的走。”
    姓孙的人想了一下,道:“没有,经过本城的话,兄弟未必知道,但如果曾经落脚歇宿在本村客栈中,绝对瞒不过兄弟耳目。”
    张立锦拱手道:“谢谢,改天再请老哥喝几杯。”
    姓张的还了一礼,道:“张大爷好说了。”
    张立锦和杜希言走到另一条街上时,才说道:“这位孙老哥是本府车舟脚夫这一行的老大哥,问他一声,比亲自去查每一间客店还可靠得多。”
    他微笑一下,又道:“每个府州都会有这等人物,但如果不是久居本地之八,都不易找到他们。不过,假如滚九重只是经过本府,老孙也不易得知。又或者凌九重是退自向庵庙或人家落宿的话,他也不易得知。”
    杜希言颔首道:“访查一人的下落,真是不容易啊!”
    张立锦道:“如果是官府公人,那又不同了,一来他们穿州过府之后,虽然是在陌生地方,但可以得到当地公人之助,随时找得到像老孙这一辈之人帮忙。”
    杜希言听得十分入神,连连点头。
    只听张立锦又道:“二来公人业有专长,他们是干这一行的,是以追查之时,用的手法比常人高明的多,也不怕被人认出身份。”
    以目下的情况而言,杜希言果然有许多棘手之处,例如他不欲泄露消息,访查之际自然麻烦得多了。
    他从张立锦的分析中,看出自己弱点之后,便仔细寻思,希望有补救之道,可以抵消这种弱点。
    张立锦在一座庵前停步,道:“欺先生,此庵的住持慧根师太,江下识得,所以一问即知。”
    他上前扣门,不久,庵门开了一条缝。
    及至见到是他,这才打开来,出现一个五旬左右的老尼。
    她合十问讯,对张立锦的态度颇为恭敬。
    双方互说数语,张立锦便转身离开。
    到第二间庵庙时,张立锦向他道:“这一间在下不相熟,所以费点工夫,还好的是我的口音,一听而知是本地人氏,查问之时比较方便。”
    杜希言会意地道:“哪么我暂时避开的好。”
    张立锦四望一眼,道:“这敢情好,社先生不妨站在那家宅院门口等候,在下记得此宅尚未有人租赁,是以在门口站站,没有人会注意。”
    他说罢就迅快行去,一下子转过街角,身形隐没。
    杜希言和书憧,如言踱上那座空宅的门阶上。
    他左右闲着无事,便打量这家住宅的大门。
    他可不是注意此宅建筑的美观与否的问题,虽然他本是这一行的巨匠高手。他心思仍然索绕在查访一事上,付道:“这一间住宅,空无人居。假如凌九重晓得,落宿此处,当真是安全不过,谁也休想查的出来。”
    此念一生,另一念接续而至,想道:“假如他目下正是在此宅中,而我却在门口凯想,居然失之交臂,那才滑稽呢?”
    他目现大门微微而笑,吟烟感到奇怪,便死命的向那门户看来看去。
    过了片刻,张立锦回来。
    只看表情,已知没有结果。
    当下又一道往第三间庵庙访查,已是将近午夜时分了。
    张立锦第二天清早,就到客店来看杜希言,并且报告昨夜派人访查的结果,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因此他下结论道:“杜先生,在下深信那厮不曾落宿本府之内,多半是经过而已。”
    自然他还不知道杜希言往这条路线查访之故,只不过是李天祥的判断而已,并非有任何确实根据。
    杜希言并不失望,道:“是的,也许已经路过此地而没有停留。”
    张立锦道:“杜先生如果尚有时间逗留,在下极望有机会作个小东,只不知社先生打算几时动身上路?”
    杜希言笑道:“张兄虽然不是奔走江湖之人,但仍是武林有名的人物,咱们如是常在一起,必定会惹人家注意。”
    他这话等如婉拒了他的邀宴,张产铝道:“杜先生这话甚是。”说时,态度声音皆甚真诚。
    杜希言道:“我马上就走,打扰了张兄,须留待将来才答谢了。”
    张立锦道:“杜先生说哪里话,在下毫无帮助,心中十分惭愧。”
    杜希言忽然道:“对了,假如我要租房子长住,要找谁询问的好?”
    张立锦道:“这等租赁房子之事,大都有人包揽的。本府东西两城,各有一家大杂货店,附带替人介绍房产。”
    杜希言道:“那就行啦!烦你这就去问问他们,可有人租屋或是打听空房子?”
    张立锦笑一笑,道:“这恐怕没有可能吧?”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显露出不大有信心的样子。
    他匆匆出去了,不久就回来,面色十分兴奋。
    杜希言一望而知,顿时大为高兴,张立锦报告道:“查出来啦!果然有一个年轻英俊的人,要租房子,且结果租成。在下已把那三间空屋地点记下来啦!”
    杜希言道:“好极了,我们马上去查。”
    他回到内问,收拾一下,用布包住月魄剑,吩咐吟烟道:“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吟烟道:“相公可是去查看那三间空室?”
    杜希言脾气甚好,所以并不嫌烦,道:“是的。”
    吟烟道:“只不知昨天咱们在门口站了好一阵的那一间,在不在内?”
    杜希言道:“这倒不知道了,在内又怎样?”
    吟烟道:“小的曾经细瞧过那道大门,发现有几个手印在门上,一望而知是新近印上去的,可能有人推动过……”
    杜希言怔一下,道:“你倒是很细心,可不是么?”
    吟烟道:“小的见相公猛看那道门户,所以也细细看了。”
    杜希言转身出去,向张立锦询问。答案竟然是有这一间在内,当即与张立锦迅快出门,先奔这一间。
    快要到达之时,张立锦忍不住说道:“在下今晨方始探悉凌九重的底细,竟是西京老邪凌长空的独生子,武功意是高妙。再加上一个更厉害的李玉尘,杜先生你……”
    杜希言道:“我怎么样?”
    张立锦道:“您单身匹马,难道不嫌势孤?”
    杜希言道:“除非是李真人这等高手前来,否则便帮不上忙。我还是独自前往的好。”
    张立锦一听这敢情好,人家开口就是李天祥之流的人物,才帮得上忙,自己可真是白担心了,当下更不多言。
    转眼间已到了那一家宅院门外,杜希言道:“张兄,我从前面越墙而入,请你绕到后面,远远监视在侧的小巷。如果凌九重逃走,必从那边出去。”
    张立锦一怔,道:“社先生曾经住过此宅么?”
    杜希言摇摇头,道:“我昨天才到,焉能住过?”
    张立锦道:“那么杜先生如何晓得左后侧有一条小巷?啊!莫非昨天踏勘过此宅之故?”
    杜希言笑笑,道:“也不是昨天曾经踏勘过,而是我精通土木之学,因是之故,这等宅第,一望而知是什么型式的房子。”
    张立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一门学问,心中将信将疑,但不便多问。当即放步奔去,绕过宅后。
    杜希言已经有过搏斗的经验,是以不似从前那般紧张。他抬级而上,迫近大门,伸手轻轻推一下。
    大门从里面闩住,显然有人在内。因为通常的空屋子,一定是在外面加锁,决没有在里面闩上之理。
    他探手入怀,摸到一个体积不大的软囊。他的手指从囊口塞人,一下子就换到一块薄薄的钢片,拔了出来。
    这块钢片只有两指宽,五寸长,身子启薄,屈曲两处,形成一种奇怪的角度,一头甚是锋利。
    他把锋利的一头,从门缝插入去,利用钢片本身奇怪的角度,轻而易举的往一边慢慢撬动,眨眼间,门闩微响一声,开了。
    原来这件物事,乃是他在天罡堡得到的‘盗窃”工具。而且他还读熟I有关“神愉”、“夜盗”等秘诀。
    目下撬开大门门闩,乃是其中最容易的手法而已。
    他轻轻推开大门,随手又掩上了,以免街上之人,或是左邻右舍,看见大门洞开,便进来查看。
    宅内似乎太过寂静,赵希言连用神偷夜盗的诀窍,四下直看,并且掩蔽自己的身形,向宅内进入。
    在宅后的张立锦,躲在墙后,暗暗监视那条小巷。
    不一会工夫,一个人从墙头跃出,身法轻快无匹。
    他吃一惊,定睛望时,原来是杜希言,当即奔过去。
    杜希言失望地向他摇头,道:“他昨天离开啦!”
    张立锦道:“杜先生,在下有个疑问,却不敢启齿。”
    杜希言道:“张兄何须吞吞吐吐,假如我能回答的话,自要乐意奉覆。”’张立锦仍然迟疑一下,才道:“在下见杜先生才进去一会儿,难道已能查遍全宅了?”
    杜希言道:“我没有查遍宅中每一个房间,只不过衡情度势。找出他可能会占住的房间,果然那个房间,遗留得有种种痕迹。此外,从灶下炉火余温,也查出了他们离去的时间,只是昨天而已。”
    张立锦一听之下,哑口无言,要知他本县曾经走过江湖,经验颇丰,是以立即深信对方的判断不会有错。
    杜希言道:“凌九重既是昨天走的,我马上追去,大概不难赶上……”
    事关紧急,他是说走就走。当下立刻返回客店,带了书憧吟烟,一齐上马,向巢湖方向进发。
    当他离开庐州时,万万想不到他要追赶之人,尚在庐州。
    原来凌九重只不过换了一间空屋而已,因为原先的那一家,一来破旧,二来周围都有楼房,晚上点灯的话,极易被邻舍楼上之人看见。
    他虽然一点都不怕,但目下等如与武林各家派为敌,便不得不小心隐藏,免生意外。
    余小双和他在一起,正显露出女性的本事,细心地收拾打扫一间上房,忙得她微微见汗,双颊通红。
    凌九重在一旁瞧着时,但觉她不但由面貌到身裁,没有一处不美,最动人的,还是她双颖的健康面色。
    她的肌肤白嫩无比,这刻透出鲜明可爱的面色,益发显得青春焕发,光采照人。比之擦脂抹粉,大不相同。
    凌九重等她伸手,才道:“徐小双,我们不会在此地耽到太久,你何必白费气力户余小双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不喜欢把各处收拾的干净一点么?”
    凌九重耸耸肩,道:“说老实话,我喜欢。”
    余小双道:“那就对啦!我也喜欢呀!”
    凌九重道:“但你又要指派我去买这买那,我就不喜欢了。”
    余小双嫣然一笑,道:“对了,你怕被人看见,对不对?”
    凌九重没有回答,眼睛虽然看见的是她那纯洁美丽的面孔,但心中却暗暗忖道:“她会不会是在玩弄手段,故意借这个理由,使我上当,因而败露了行藏?唉!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是会使心计之人。”
    余小双坦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凌九重吃一惊,道:“你知我在想事情?”
    余小双道:“我又不知道,我觉得你是在想而已。”
    凌九重放心地吁一口气,道:“你是感觉到的?好吧!你和我在一起,可会觉得害怕?”
    余小双笑道:“为什么要害怕?你不会杀死我或者什么吧,你会不会?”
    凌九重摇摇头,她又道:“那么我怕什么?”
    她反问得凌九重无话可说,因而连他也惊讶起来。
    要知他本是邪气之人,若是别的女子如此问他,他必会说出极大胆很亵的话,问她怕不怕这件事。
    但余小双的纯洁可爱,使他说不出这种话来。
    余小双从内间看到外间,甚觉满意,高声宣布道:“凌大哥,我要烧水洗澡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凌九重道:“我不洗。”
    余小双认真地道:“那不行,我知道有许多男人不爱洗澡,所以被我们叫做臭男人。我告诉你,有些事做了之后会后悔的,但洗澡这件事,做了之后,永远不会后悔。”
    她笑了笑,又补充道:“这是我们那里的一句俗你……”
    凌九重舒服地坐在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躺椅上,伸展一下四肢,道:“喂!我也告诉你一点,那就是没有人能改变我的生活习惯,你也不行。”
    余小双也在他对面坐下,道:“我知道,你是又骄傲,又硬骨头的人。”
    凌九重傲然道:“征是如此。”
    余小双道:“我只是求你洗干净,并非要改变你呀!”
    凌九重皱眉道:“这还不算是想改变我的习惯么?”
    幼双道:“我们既然在一起,我总不能不理你啊!”她不说“爱你”,而说“理你”虽是一字之差,分别却大。
    凌九重怀疑地道:“我身上有怪气味么?”
    她含笑摇摇头,道:“那倒没有,但再过一两天,可就说不定了。”
    凌九重站起身,叹一口气,道:“好,好,我去洗。”
    他一点也不用担心余小双会不会逃跑的问题,因为她身上的武功,已被禁制,同时,她亲回答应过决不逃走。凌九重不知如何,对这个美貌少女的诺言,居然非常的信任。
    他在数日间,已买备了许多日常应用之物,连余小双的衣裳,也买了不少,所以随时换洗,毫无不便。
    轮到余小双人俗之时,凌九重独自坐在房中,耳朵听见相距不远的水声,晓得她已经在沐洗身体。
    他长长呼一口气,忖道:“奇怪,她虽是这么美,这么迷人,但我却不想去窥看她入治,为什么?我何以对她特别好呢?”
    阵阵水声送入凌九重耳中,他一面侧耳而听,一面对自己的不起邪念,感到非常的新鲜和有趣。
    因此他继续寻思其故,忖道:“我不是正人君子,若是以前,明知那边有美女人浴,一定忍不住会过去偷窥春光的……”
    他眼前现出余小双美丽绝世的容颜,又忖道:“但我为何竟不想去偷窥她人俗?莫非尝过多妙仙姑李玉尘的滋味,就从此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感念头方自掠过心头,自己已用力摇头,否定了这个理由。原因是余小双之美,与李玉尘不同,且也决计不在她之下。
    换言之,李玉尘可以使他对别的女子提不起兴趣,但对余小双则不能。因为余小双大有胜过她的可能性呢!
    凌九重继续想道:“是了,我一定坠入情网之中,才不愿意做出窥治的下流勾当,唉!
    这也许就是唯一答案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房门推开,香风扑鼻。
    凌九重定睛望去,只见余小双头发有一部份湿了,是以梳凉之下,紧贴头上,衬上那白玉的面庞,漆黑明亮的双眸,散发出说之不尽的青春光采。凌九重一看之下,不禁呆了。
    余小双笑一笑,红唇微绽,露出雪白的贝齿。
    她道:“好舒服啊!我们该睡啦!”
    她的声音、表情、笑容等,都是那么亲切自然和可爱。
    凌九重迷迷糊糊,站了起身,道:“是的,该睡了。”
    猛然惊觉,付道:“我这是怎么搅的?为什么都听她的?”
    余小双道:“我睡里间……”
    凌九重不由自主的应道:“好,里间给你。”
    余小双道:“外面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凌九重大为开心,甚以能保护这个美女为乐事。
    他开玩笑地道:“告诉我,难道你会怕鬼怕黑,像普通的女孩子一般么?”
    余小双道:“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许笑我。”
    凌九重道:“当然,当然,我决不笑你。”
    余小以道:“我不但怕黑、怕鬼,还怕蟑螂……”
    凌九重道:“好极了,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捉几只蟑螂,放在你身上的衣服里面……”
    余小双打个寒瞟,显得真的很惊慌。
    凌九重顿时大感不忍,但觉自己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而她是那么纯洁柔弱的女孩子,连开玩笑的话,也会当真的。刚才的话一定骇坏她了。
    他连忙道:“别怕,我是说着玩的。”
    余小双道:“唉!想想看,如果被那些蟑螂在肌肤上爬行,多么可怕啊!”她的样子犹有余悸。
    凌九重道:“谁敢那样做,我先杀死他。”
    余小双欢喜地笑道:“真的?那太好了。”但她马上就想到这问题很严重,因为她内心中了解一件事,那就是凌九重这个人,邪邪正正,没有定准的。
    因此,他真可能为这等事而杀人.虽然似乎不可能发生有人拿蟑螂来放在她身上之事,但却可以借题发挥。
    当下缓缓道:“其实呢?一条人命.比起了我遭受蟑螂附体的痛苦恐惧,毕竟重要得多,所以你万万不可因此杀人。”
    凌九重道:“不对,这世上人多的是,决计杀之不尽。但你余小双,却只有一个……”
    余小双道:“任何人在世上都只有那么一个啊!”
    凌九重道:“虽然如此,但有资有贱,大不相同。古乐府中,有一首说:“一笑倾入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意思就是说,虽然把城国都因她一笑而失去,俱不足借。因为城和国可以再得,但佳人却是百世难以再得的。”
    余小双道:“啊!这番话真是美丽极了。”
    凌九重道:“所以你可以了解我会下毒手之故了。”
    余小双道:“了解是一回事,赞同与否又是另一回事。”
    凌九重讶然地打量她,道:“想不到你的口才这么好。”他眼中的女孩子,是那么年轻美丽,纯洁可爱。因此,与这等犀利的口才,有点不大相称。
    幸而余小双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依旧坦然地回望他。这是她纯洁无邪的一种表现,使他忘了她的老练犀利。
    要知凌九重随时随地都可以占有她,所以如若凌九重感到她和一些老于世故的女子没有区别之时,随之而来的,一定是情欲,幸亏余小双明亮的眸子,无邪的眼光,改变了此一情势。
    这一夜的谈话,至此结束。翌日,凌九重独自到街上打了一转,回来时,买了不少书籍和几件乐器及围棋等物。
    于是,这一对年轻男女,便利用这些消闲之物,过了两天很轻松的日子。
    凌九重不但不说走,甚至有长久住下去的迹象。
    第三天早上,凌九重又出去一趟。回来后,就收拾东西。
    余小双一面动手,一面问道:“我们要搬家吗?”
    凌九重道:“不是搬家,而是离开庐州。”
    余小双哦了一声,道:“多可惜,这两天过得轻松愉快极了,竟使我对行将再度奔走流浪于江湖之中,感到非常厌倦。”
    凌九重吃了一惊,道:“什么?你想有一个家么?”
    余小双道:“家这个字,听起来太多束缚了,最好改称为一个舒适温暖的窝……”
    凌九重这才恢复常态,道:“是的,听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余小双道:“你很怕有家庭的负系,是不是?”
    凌九重点点头,道:“是的,尤其是看了我父亲的下场。”
    余小双道:“怎样的下场丁’
    凌九重道:“他天天要受我母亲的气,又不能向她下毒手。”
    余小双道:“假如你的母亲是个柔顺的女人,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凌九重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据我父亲说,柔顺可爱的女子,到了年纪老大,也会变成叨咦可怕的女人。”
    余小双道:“你爹总不会劝你不娶吧?”凌九重道:“他认为娶妻最麻烦,最是不智。
    等如自己找副枷锁给戴上,终生不得自由。所以他动找别娶妻。”
    余小双道:“这等样子的父亲,倒也少见。”
    凌九重道:“其实他的劝告非常明智,他说,女人总是新鲜的好,所以不要弄一个丢不掉的妻子,多找几个情妇外室之类的,更快活些。同时也一样可以生儿育女……”
    余小双道:“你一点都不肯牺牲,则一定不能长久。”
    凌九重摇摇头,道:“小双,你要知道,我不是乎常的人,无论在那一方面,皆与常人不同。因此,你的道理,别人适用,却不是我可以接受的……当然啦!在你来说,又不同了。因为你亦与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余小双道:“你的理由叫我无法反驳,可是又觉得好像不对。”
    凌九重笑一笑,道:“收拾好了没有?”
    余小双道:“如果通通带走,有好几箱呢!”
    凌九重道:“不要紧,我们带着家人仆妇,包一条船,行李非多一点不可,否则就不像样了,到时候,体委屈一点,暂时假作是我的夫人。”
    余小双道:“啊!有趣,我从来没有做过夫人。”
    凌九重瞪她一眼,道:“如果你做过夫人,我理你才怪呢!”
    余小双自家也好笑起来,赶快又收拾行李,一面道:“为什么急急忙忙要走?”
    凌九重道:“前几天已经有人追下来啦!而且还真厉害,居然会向介绍房屋的地方查询。幸而我早已搬了一次。”
    余小双道:“有一件事我总没有法子想得出理由。”
    凌九重道:“什么事?”
    余小双道:“我只不过是彩霞府一名弟子,艺业未成,身世亦没有什么来头可言。但你却掳掠了我,究竟是何故?”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余小双道:“那么你岂不是变成听命行事之人了?”她口气之中,充满了不平和谴责的意味。
    凌九重一怔,道:“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
    余小双只要撒点火种,也就够了,当下转个话题,问道:“我们要到哪儿去?”
    凌九重道:“倒江南去,你去过没有?”
    余小双摇摇头,道:“股有,你可别问我喜欢不喜欢去。”
    凌九重讶道:“为什么?”
    余小双柔婉地笑一笑,道:“因为我不愿骗你啊!”她已暗示出自己不愿赴江南,目下只是迫不得已。由于她那动人的温柔笑容,便使得这种暗示,竟不致伤及对方之心。
    凌九重搓搓手,道:“我已没有法子改变了。”
    余小双问道:“改变什么?”
    凌九重道:“改变咱们的行程呀!要知我劫走了你,当时又放过了许氏夫妇等情形,已被窥破了,便变成了李天祥以及你师父等人的仇敌,所以我简直已是骑上虚背,除了逃走之外,别无他途。”
    余小双道:“到江南去,他们就莫奈你何么?”
    凌九重道:“那边已有人接应,比较安全些。”
    外面忽然传人来人语声和步伐声,余小双大是惊奇。
    凌九重已解释道:“前两天我已去雇妥了两个家人,还有两个仆妇。这样咱们动身之时,宛如举家远行,不招人疑。”
    余小双道:“好极了,我已是夫人了,是不是?”
    凌九重笑道:“是的,你是余夫人,我也改姓余。你记住了,别在人前露出马脚。”
    他向房外望一下,又道:“我叫他们来见过你……”
    余小双忙道:“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凌九重开玩笑地道:“咱们已相处了不少日子,还有新鲜活么?”
    余小双道:“我常常觉得每一件事都新鲜有趣,纵然是发生过许多次的,仍然会有此感,你并不如此么?”
    凌九重道:“这正是我羡慕你的地方,你还年轻,赤子之心未失,保持着烂漫的天机。
    但我却不行啦!”
    余小双耸耸肩,姿势异常优美,说道:“先说正经事吧!我要告诉你,我可不能帮着你掩饰行踪?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换句话说,你将故意露出马脚形迹,使追兵能查到线索,可是这样?”
    余小双道:“是的,你可会怪我?”
    凌九重眼中透出沮丧的神情,轻轻道:“我原以为你会帮助我的。”
    余小双大感歉然,道:“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你想想看,人家千里迢迢的追查找的下落,难道我不应该为他们没想么?”
    凌九重略见欣赏,道:“这话有理。”
    余小双道:“你对我很好,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凌九重摊摊手,苦笑道:“我总算有点收获,对不对?”余小双突然间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竟是非常真心的爱上自己。尤其是他的性格,她用不着分析,也感觉得到他是个固执无比之人,一旦动了真情,那是永远休想他改变的。
    因此,她泛起俊惊之感,不由的想到万一自己将来竟与别人相爱而不理他时,将会有怎么样的事情发生。
    要知余小双自的孤苦,身世可怜。因此她表面上虽然纯洁美丽得如天使一般,毫无半点机作之心似的,但事实上她曾对这人生反覆思量,注意种种人事上的变幻,与乎其中的道理。因此,她的内在,并不简单。
    虽然她对如何应付凌九重这一点,毫无办法,但她总算是曾经想到过,也曾经设法应付。
    凌九重召集新雇的四名佣仆进来,两个男的都当过长随跟班的差事,懂得官家大户的礼数,俐落地叩见,报上名,一是卢荣,一是王升,另两名仆妇,俱是三旬上下年纪的人,长得都颇干净好看。
    她们之中,一个是寡妇,叫做金嫂,另一个也是有丈夫的人,叫做李嫂,俱都有经验的仆妇,价钱相当高昂。
    行李已收拾得差不多,卢荣和王升动手搬运。金嫂和李嫂则帮助余小双收拾一些琐碎的小物事。
    凌九重出去查看车马的情形,他一离开了,金嫂和李嫂就开始向这个年轻美丽的小贵妇进攻。
    金嫂的嘴灵巧些,话说的又快又清楚,首先盛赞这位小夫人的美丽和福气。
    照金嫂的讲法,她虽然见过无数显宦富贵人家,可是像他们两小口子这般漂亮匹配的人物,却还是第一遭。
    李嫂也说,以“余老爷”这般人品才貌,以及富于决断的男子气概,错非是余小双这等人物,决计配不上他。
    这番话衬托出她的福气,她接着又道:“像老爷这种能干的人,唉呀!那真不易降得住呢户
    余小双只微微而笑,因为她不知怎样说才好。
    金嫂这时间收拾起关于女人要用的东西,从化妆品一直问到衣物。她的意思是替余小双准备好,随时可以取用。
    此外,在官宦人家而言,这些物事,都经手于婢女娘姨为之,用不着自己收拾,这才有气派。
    但她问一样余小双就怔一下。其中有些物事,她连听也没听过。
    金嫂、李嫂何等厉害精明,一瞧之下,早就觉得她不似是“贵妇”,只是一个美丽纯洁的少女而已。
    因此金嫂便以婉转的言语,劝她须得从速购备。余小双欣然同意,便叫凌九重来,告以此意。
    凌九重立刻委以全权,给她一笔可观的银子。
    到了门外,凌九重向金嫂道:“买妥各物,速速回来。我将重赏你,就是五十两呢!但你得记住一件事,闭住你的嘴,你明白了没有?”他眼中射出森寒似剑的光芒,逼视着她。
    金嫂骇了一跳,忆道:“老爷的吩咐,小妇人都记住了。”
    凌九重虽非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他的目光,以及坚决冰冷的语声,全能令人生出被杀头般的胆寒。
    他又说道:“如果我在外边听到一点风声,哼!哼!你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随手又拿出一只银元宝,两指一夹,那元宝齐腰断开。
    金嫂一则害怕无比,二则贪图巨大的赏赐,真是又惊怕,又仰慕,露出无比忠诚的表情,夹尾而去。
    凌九重把这四名下人,—一用过威逼和诱的双管齐下手法,已深知他们决计不敢败露自己的事。
    由于购物费时,直到午后才出发,一共是两辆大车,两匹长程健马,由卢荣王升骑着前后照顾。
    凌九重和余小双一块儿坐在车内,垂着帘子,可以望见外面的情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他们向金陵进发,一路上不要换车,不时可见一些佩刀负剑的武林人物,在大路上奔行来往。
    有时数匹骏马,驮背着几个劲装疾服的汉子,风驰电掣的经过,卷起了一大片的尘土。
    蹄声如雷中,仍然有时可以听到粗豪的笑声。
    余小双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每当这等雄姿骏发的武林中人傲然呼啸而过之时,凌九重就会浮起奇特的表情。
    她视察了几回,断定没有看错,当下不经意的说:“九重,你可愿意像那些骑上,自由自在地放马驰行,好像没有一点忧虑,没有一点拘束?”
    凌九重道:“也许愿意,但很快就会厌倦的。”
    余小双忙道:“峨!若然如此,你倒是适宜成家立业啦!”
    凌九重苦笑一下,道:“别开玩笑,我只是在想,这些人之所以能如此豪放,如此自由,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须要逃避,对也不对广余小双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心中忖道:“他不喜欢躲躲闪闪,见不得人的滋味,这正是大好机会,或可使他改邪归正,也未可知呢疗
    心念转到此处,大为欣喜。
    因为她深知如果能使一个步入邪途的人,尤其是像凌九重这等具有一身大本领之人,回到正途上,则功德之大,莫与伦比。
    假如能这样的话,她自问真可以牺牲一切。
    当下说道:“你可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凌九重摇摇头,道:“很难猜得出。”
    余小双道:“我忽然想到与你并骑驰驱在这风和日丽的大道上的情景呢!多可爱啊!”
    凌九重一楞,过了一会才道:“这原只是奢想,亦非难事,如果不是情势所限,马上就可以实现此愿……”他接着自嘲地笑了一声,又遭:“我也晓得你是因为明知目下办不到,方会生出揭幕一试之心,而我却还说不难,真真可笑得很。”
    余小双忙道:“我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得很诚恳真挚,可是凌九重仍然皱着眉头。
    显然他脑子里并不肯轻易地就放弃了这件事。
    他突然敲敲车门,赶车的依令刹住大车。
    王升跃马上来,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凌九重拔起帘子,道:“我和夫人打算骑马走一段,你和卢荣下来。”
    于是余小双得遂所愿,和凌九重并肩驰马于大道上。
    如在平时,就算要余小双骑着马,走上千里,她也毫不在乎。但眼下大道上的风沙和太阳,竟使她觉得受不了。
    原来这是因为她穴道受制,武功暂失,因此之故,她的抵抗力和体力,和平常之时真有天渊之别。
    走了一程,那种诗意的感觉,早就比不上身体上的不舒适,当下提经勒马,减缓了前驰的速度。
    凌九重却宛如出宠之鸟一般,十分欢畅,哈哈大笑声中,已超前了十多丈,还不时回头瞧看余小双。
    正在此时,对面交错而过的一辆大车,突然“砰匐”大响一声,一边的轮轴断折了,车身立刻倾坠。
    余小双的坐骑惊得急嘶一声,斜窜离开了大路。
    她大惊之下,只顾得坐稳身子,以免坠马。
    因此那坐骑驰窜过一片荒野,折人树林的小路,然后又登丘越岭,忽上忽下,她根本连方向也弄不清楚了。
    初时她还隐隐听到凌九重叫喊及长啸之声,但到了后来,独自在荒野之中,四方八面,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那匹受惊的坐骑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余小双心中叫了一声谢天谢地,放眼一看,但见前面是一条溪流,溪水甚是清澈。
    溪流的两岸,垂柳飘曳,桃李成林,风景十分的清幽可喜。
    余小双长长透一口气,从鞍上滑下来,先温柔地抚拍马颊,尽力安慰它,使它平静下来。
    然后把马系在树上,自个儿走到溪边,找到一块踏脚的石头,蹲低身子,用双手捧起溪水洗面。
    一阵清凉之感,沁人心脾,使她觉得非常舒服,生似这一掬之水,已把尘虑洗涤净尽了。
    突然间,那匹使马的喷气声惊动了她,因为那匹牲口表示出不安的意思。
    她回头一望,但见距她丈许的一棵大树下面,有一个粗壮大汉,倚树而立,正瞪视着她。
    此人不但体格魁伟,同时虬髯绕须,头发蓬乱。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衣服,真教人疑是深山大泽中的野人。
    余小双望过去时,恰好碰上了对方闪闪有光的眼睛,只觉那眼色之中,透露出粗暴。凶恶的意味。
    她不禁大吃一惊,可是随即警觉,迅即忖道:“我万万不可露出惊怖之色,以免反而激起了他侵犯的野性……”
    当下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站了起身。
    那个大汉倚树不动,一味瞪视着她。他面上纵有表情,也被胡须所掩去,是以只能从他眼光中,窥测他的心意。
    余小双看到的是“粗暴、凶恶、诡邪”的意味,当下暗暗推测这个奇怪大汉的来历,以及他的企图。
    她在石上犹疑了一下,想道:“我老是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应当当牲口那边移动,看他有什么反应才是。”
    当下缓缓举步,离开那块石头。
    她走出两三步,目光可不肯离开对方。
    突然发现那个大汉整个身躯。生似微微收缩。
    如是常人,别说瞧不出这些细微的变化。即使瞧得出来,亦全然无法知道这等情形,表示什么意思。
    但余小双乃是彩霞府弟子,本有武功真传,目下虽然功力消失,但所受过的训练,使她一望而知对方准备行动。
    原来他全身肌肉收缩,正是要摔然冲跃的迹象。余小双一望而知,心头一震,顿时停住了脚步。
    假如她落在这个粗暴大汉手中,那真是有如肉在附上,任他宰割,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遭遇一定很可怕。
    那大汉动也不动,可知他还要等她向前移动一点,才会冲过来。
    余小双凛骇之中,突然灵机一触,付道:“他随时可以冲过来抓我,因为我后有溪流,无路可逃。但他为何不动?莫非正因害怕那道溪流么?”
    此念一生,马上向后退,好在她刚离开溪边不过三四步,是以一下子就退回刚才的那方石头上了。
    但见那大汉全县收编得紧的肌肉,又放松了。
    余小双忖道:“他不敢追来,已可以肯定是怕我跳落水中。唉!我虽不会水性,但必要之时,也只好往溪里跳了。”
    那条溪流约有两丈余宽,相当的深,不会水性之人,非淹死不可。她此一决定,等如不惜自杀以保清白。
    双方对峙了好一会,那大汉身子一挺,背后离开了树身。
    余小双凝视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那大汉跨出一步,方向竟是向着余小双这一边。此人身高脚长,本来就相距不远,他步子又大,只须再跨两大步,就差不多迫近溪边了。
    余小双第一次开口,说道:“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就跳落河中。”
    那大汉发出一阵粗暴狂野的笑声,但脚下果然停住。
    他笑声收歇后,才道:“你跳河与我有何相干?”
    余小双不答这话,却问道:“你是谁?”
    那大汉道:“我是谁,与你何干?”
    余小双忖道:“此人外表虽然粗暴无比,形相可怕。但其实言语清晰,思想敏捷,可不是容易骗得过的人呢!”
    当下过:“虽不相干,但我想知道你的姓名。”
    那大汉眼中射出狂怒之光,厉声道:“谁说一定要有姓名的?没有就不可以么?”
    余小双道:“当然可以啦!”她一辈子也没有碰上过这么容易发怒之人,觉得十分希奇;而且他能从双眼中如此清楚的表现出来,也是十分少见的。
    她接着说道:“这件事值得你这么生气么?”
    那大汉哼一声,余怒未息地道:“混帐,老子偏偏不要姓名。”
    余小双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谁也管不了你。”
    那大汉身子微微倾前,余小双的娇躯也跟着后侧,那意思是他只要一迈步.她就往水里跳。
    对方不但不往前,反而后退了一点,摆摆手,道:“不要跳下溪里。”
    余小双道:“你不迫我,我自然不跳,难道我想淹死自己么?”
    那大汉讶道:“你不懂水性?”
    余小双道:“不懂,你信不信?”
    大汉点动那个巨大的头颅,道:“我信,你的话叫人不能不信。”
    余小双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样对付我,有什么打算?”
    大汉道:“我不知道,我要捉住你之后,才想这一点。”
    余小双道:“那么现在想想看,如果你不想伤害我,那就告诉我。”
    那大汉当真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暴躁得很,时时会做出后悔的事。不过……我觉得真不想伤害你……”
    余小双一时无从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便道:“但我刚才常看见你眼中露出凶光,那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伸手摸摸嘴巴,似或的胡须竟发出一阵声响,好似是硬毛刷刷过什么物体时的声音。
    他道:一当初我怎知道你这么可爱呢?”
    余小双听了这话,大感兴趣,道:“哦!原来你是因为后来见我可爱,才打消了伤害我之心,是不?这样说来,开始之时,你真有伤我之心了?”
    大汉道:“是的,但这也难说,通常一些女孩子,被我捉住之后,多半吓死。所以我有没有存心,都不关重要。”
    余小双道:“假如你把胡子刮一利,头发梳一梳,衣服鞋袜都穿好些,决计不会有女孩子被你吓死的……”
    大汉摇摇头,道:“不行,我试过了。”
    余小双讶道:“你试过了?还是能把人驻死?”
    大汉道:“不是骤死别人,而是憋死我了,想想看,每天光是穿衣刮胡子,烦都烦死啦……”
    他突然咕呼一声坐在地上,用力很猛,但屁股似乎毫不疼痛。
    余小双恳切地道:“如果你不愿与人相处,那就可以随心所欲,不须顾及别人的感觉;如若要在人群中生活,谁也没有法子不节制自己的。不然的话,没有人可以得到安宁了。”
    大汉道:“我觉得人真是世上最可恶的东西了,我试过与他们好好相处,但他们戏弄我,或者像看什么怪物似的瞪我,我可受不了……”
    余小双道:“既然如此,你只好独自在深山野岭中过活了。唉!我知道这不公平,那些人不该这样的待你。可是……这有什么法子呢?”
    大汉泛起暴怒之色,目射的光,厉声道:“依你所说,我应该忍受那些讨厌的人的欺负么?真是混帐……”
    余小双举手掩住胸口,生似要压盖住惊跳的心,道:“我……我也觉得你不公平啊!”
    那大汉看了她可怜可爱的精神,顿时怒意大减,深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别怕,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是第一个愿跟我谈话的女子,同时也是最美丽的。”他的话声,已变得很温柔,巨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身边的青草。他虽然是坐在地上,但仍然高大的惊人。
    余小双透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她稍为思忖了一下,又适:“你一定是读过书的人,对不对?”
    那大汉道:“读过一点,你如何晓得?”
    余小双道:“从你的谈话中,其间有些字语和词句,不是胸无点墨之人用得上的。此外,你思路清晰,感觉细腻,观察敏锐,这都是读过书,用过思想的迹象。”
    那大汉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可惜的是我暴戾的天性,加上我比常人高大得多的体格,使我不能见容于人世。”
    他长长叹息一声,挥动巨大的拳头,捶在地上,发出沉动的鸣鸣响声,似是要发泄他心中的恨意。
    他接着又道:“如果我不是这么健壮有力,或者会好一些,但从来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我,所以我更不能容忍别人了。”
    余小双笑一笑,道:“那只是因为你见识不广而已。其实以你的体格,虽说很魁伟庞大,但仍然算得是正常人,历史上有许多巨霸一定会比你更巨大呢!”
    大汉现出苦恼的表情,道:“历史是过去的事,但我是现在的人啊!”
    余小双道:“以我所知所见,就有不少人身材可以与你媲美,更有些人长的比你可怕,但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大汉讶道:“真的?为什么呢?”
    余小双道:“因为这些人不是活在普通人的圈子里,而是生活在武林群雄之中。这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世界,你越有气力,和武艺越精的话,就越发受人尊敬。像你从未练过武功之人,气力虽大,也不中用的。”
    大汉欢喜的跳起来,叫道:“好极,好极,武林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前去……”
    余小双道:“武林只是泛指一般学武练艺之人这一个阶层而言。其实是存在全国各处,不过当然与常人有点不同,便如这些人,时时奔走天下各地,去办各式各样的事情。或者有些什么任务,须冒性命之险去做。”
    她停歇一下,又道:“全国习武之人,多得无法胜数,而武功之道,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多少年下来,就分为无数派别,各有擅长。目前最著名的,有少林、武当、峨嵋等家派。假如你投入这些家派中,自是可以不愁衣食,专心修习武功。其他练武之人,有些是本来就家资豪富,有些则是世代相传,以武技胡口,例如去当缥师,或者当护院等。总而言之,习武之人,以及所做的行业,已成为一个特别的圈子,通称为‘武林’,你明白不明白。”
    那大汉道:“明白啦!但武林中真有如我这般模样的人么?”
    余小双道:“有,但也不多就是了,其实体这种身材,在武林中才更占便宜呢,有何不好?”
    那大汉道:“好极了,我当镖师去。”
    余小双摇摇头,道:“不要急,作第一步先练武功才行。”
    那大汉道:“谁打得过我?还要练什么武功?”
    余小双想道:“我如何说明呢?我目下功力全失,不能现身说法。如果说明我不能动手之故,又不知费多少唇舌,还不知能不能使他领悟。如果他认为我遭凌九重所害,含怒于心,碰上他时,冒失动手,非被凌九重杀死不可。”
    她念头电转,目中缓缓道:“我虽然不算是武林之人,但我一个朋友却是的。假如他在这儿,就可以叫他露点功夫,使你明白光是气力是不济事的。”
    她自觉讲了这一堆话,仍然无法使对方当具体会。
    于是转过头,道:“我姓余,名小双。你呢?”
    那大汉这回没有发怒,只苦恼地瞪眼睛,道:“我没姓没名,人家叫我大牛。”
    余小双啊了一声,道:“原来你跟我一样,不知道父母是谁?其实我是不是姓余,连我师父也不知道。”
    那大汉惊讶地打量她,直到心中确信她没有欺骗自己,才道:“你也是么?以前我最根人家问我姓名,就是这个缘故。”
    制\双边:“以前的事我们暂时不提,你仍然得找个姓氏,起个名字,这样才与别人一样,也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罗!”
    那大汉道:“我很喜欢张飞,就姓张吧!”
    余小双道:“名字呢?就叫大鹏好不好?”
    那大汉顿然点头,当下有了正式姓名。
    余小双:“你以后的事,待我尽力为你安排。”她说这话时,心中大为惶恐,因为她日下正如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不过她不得不安慰张大鹏的心。
    她接着道:“你现在马上要做的是刮胡子,整好衣冠。”她掏出一锭银子,举步离开那块石头,向张大鹏走去。
    走到张大鹏跟前,两人一比之下,张大鹏简直比她高上一半不止,而且她的腰肢是那么纤细,张大鹏的巨掌,足可握住,把她举起来。
    他俯视着这个美丽的少女,道:“徐姑娘,你在这儿等我么?”
    余小双把银子塞在他掌中,道:“是的,我等你。你顺便买点日用之物,致于衣服鞋子等,恐怕我不到现成的了,回头到城里定做吧!”
    张大鹏裂嘴而笑。直到这刻,这个大汉存心如何。余小双还真没有把握。假如这个巨人伸手,把她抓住,她就变成俎上之肉,而且最可悲的是,她竟然上了这个大汉子的大当。
    余小双清楚地感觉得出,这一刹那,正是她命运的决定关头,失败,则连生命也给输掉。成功,却没有获得什么。
    张大鹏的牙齿,在浓密的胡子中闪耀着白色的反光。
    余小双极力保持冷静,仰头望着这个巨大汉子。
    他突然一转身,迅快奔去,脚下居然没有声响,一晃眼间,那庞大的背影,已消失在树木中。
    余小双此时才松了一口大气,举袖拭去额上的汗珠。之后,她放心地等候张大鹏回来。
    这个巨汉宛如猛兽一般,但要驯服了,以后就不须骇怕。余小双对这一点知道得很清楚,而她有了这么一个护从,自然大有帮助。
    她在此处已耽搁了不少时间,但还听不见凌九重的声音,可见得他追错了方向,短时间内,不会找到这儿。
    因此她已经等如逃脱了他的掌握,由于她并非主动地逃走的,所以她尽可问心无愧,不算是违背诺言。
    她自个儿站在树下,不断地反覆想道:“我要不要回去找凌九重呢?”
    还未想出答案,一阵劲风吹掠而来,她抬睛一望,只见张大鹏已奔到面前寻丈处,陡然停住。
    他那么巨大的身体,加上那么急道的动作,竟能够陡然停住,可见得他具有常人不及的天赋异禀。
    余小双笑一笑,道:“你回来啦!让我瞧瞧。”但见他面上胡须皆已剃去,头发梳好,也洗盥过面孔手脚。因此,虽然仍是褴楼赤足,但清清爽爽,与前已大不相同。
    张大鹏摸摸发青的下巴,道:“好不容易才刮掉胡子,我把几件衣服都带来啦!”
    余小双道:“你没有别的东西了?”
    张大鹏道:“还有几本破书,和崩坏了的盘碗等,都丢掉啦!”
    余小双道:“好,我们走吧!”
    但她身子不动,凝眸寻思。
    张大鹏等了一下,才道:“我叫作双姑好不好?”
    余小双喜道:“好,亏你想得出来。”
    张大鹏道:“双姑,我们打算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我就是在想这事。”
    张大鹏道:“你原本要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原本有一个人,姓凌名九重,是武林高手,与我一道前往江南。现在我们失散了,我正在想……”
    张大鹏道:“那么我们只好往南走,渡过长江,要能碰上他。你可是打算叫他传授武功?他打得过打不过我?”
    余小双忙道:“你千万记住,别与这人动手,那怕他骂你,也不可生气。因为这个人心很很,会杀死你的。”
    张大鹏耸一耸宽厚的双肩,道:“我才不怕呢!”
    余小双唉了一声,道:“老实说,他不是好人。”
    张大鹏设道:“不是好人?但双姑你却和他在一起?”
    余小双道:“我是不得已的……”
    她忽然心机一动,接着道:“因为我有病,他带我去找人医治。如果医好,我的武功才能恢复。”
    张大鹏道:“原来如此,他对你好不好?”
    余小双道:“很好,但惹怒了他,还是不行。”
    张大鹏道:“既是如此,我决不惹他就是。”
    余小双叮嘱道:“不但不要惹他,连什么治病的话都不要说。你须得装不知道这件事。
    我另外找一个人教体武功。”
    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先向金陵走……”
    张大鹏道:“那么从这边走,前面有条小路,可以退出大道……”
    他过去把坐骑牵过来。奇怪的是早先牲口见了他,似乎很不安,但目下却反而与他甚为亲热友好。
    他晃晃悠悠的在前面行,余小双骑马随后,一个是身高达七尺的巨汉,一个是红粉佳人,相映之下,颇为有趣。
    不久,已行到平坦的田野中,踏着汗陌,空气清新可喜。张大鹏口中哼着小调,似乎心情十分开朗愉快。
    走了数里,张大鹏头也不回的高声道:“再过去就是一片丘岭树林,从一条小路走去,大约数里路,就是大道。”
    余小双道:“这儿风景真不错呢!”
    张大鹏道:“我好久没有上这边来啦!”
    余小双随口道:“为什么?”
    张大鹏道:“因为我十五岁时,在这儿的一个大深潭中碰上了一件事。”他的语音中犹有徐悸,余小双听得出来,感到甚是奇怪。
    只听他又遭:“我十五岁时,专门替人做工,有时放放牛,有时到私塾里学识字,日子过得快乐,可是有一天,我掉入深潭中。”
    余小双啊一声,道:“你不会泅水吧?”
    张大鹏道:“怎么不会?我是附近十几个村中,水性最好的,但我掉下谭去,是因为一条大蛇把我迫得跌下去的。”
    余小双道:“原来如此,那么你赶快泅开就是了。”
    张大鹏道:“才不是明,我一掉下去,身子还往下沉时,就听到上面水声一响。因此,我知道那蛇也下潭来了。”
    余小双道:“这条蛇有多大?”
    张大鹏道:“最少有一丈长……”
    余小双骇得叹了一声,忽然听到淙淙的水声,连忙纵目四望,却望不见那个深潭。接着发现水声来自一条小溪。
    张大鹏道:“这条蛇身上颜色花花绿绿,十分可怕,大约有碗口那么大,我两只手掌也握不过来呢!”
    余小双道:“天啊!你还碰过它么?”
    张大鹏道:“不但碰过它,而且被它缠住全身,差点儿就被勒死了……”
    他说得兴奋,脚下不觉加快。
    因此,他们很快就踏上一片长满了野草的斜坡。
    张大鹏又道:“哪个水潭就在前面。”
    余小双道:“我们快去瞧瞧。”
    张大鹏道:“我一直不敢来,因为听说凡是怪蛇,必是成对成双的,假如那一条还在,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余小双也叽咕起来,道:“是啊!我也听人这么说过。”
    他们的步伐缓下来,都表现出骇惧之意。
    张大鹏忽然一挺胸,大声道:“其实我现在还怕什么?从来没有蛇虫野兽见了我不逃的。”
    他恢复了昂然大步,可见得那一次的遭遇,在他心灵中形成了一个“结”,下意识中发生恐惧,目下一旦说出,予以理智的分析后,这个恐惧的结就从此解开,不再害怕了。
    他们转过一道高坡,忽见右方有一个亩许大的水潭。潭边四周不是石头,就是浓密的山草和树木。
    张大鹏停步适:“我就是从石上掉下去的……”
    余小双道:“此潭一望而知深得很,要是我掉下去,准要淹死无疑。”
    张大鹏道:“那条大蛇一直把我迫退石上,又把我迫下来。我一听到水响,晓得它也追下来,当时不敢往上冒,也不敢向潭中囚去。因为我猜一定游得没有它快……”
    余小双道:“你聪明得很呢!”
    张大鹏得意地道:“你过奖啦!我那时猛可一缩,退入潭岸边的石缝,希望它泅出去,我就悄悄爬上岸逃命……”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突然我感到身上一紧,原来已被那蛇缠住。当时我十分后悔,因为这其间我仍有时间爬上岸的,但我不动地缩在石缝中,才被它找到。”
    余小双骇然道:“可怕极了,你这时怎么办?”
    张大鹏道:“我能怎么办?当身上一紧之时,我双手可没有被缠住,在水底也看不真切,只见眼前影子闪动,便胡乱抓去,刚好抱住了靠蛇头最细的一截。如若不然。蛇身太粗,我一定抓不紧的。这时候我心想反正活不了,心中又急又恨……”
    只听得余小双又紧张,又着急,道:“啊呀!那怎么办呢?”
    张大鹏道:“这时我已腾不出手脚来对付它,只好用牙咬,好在那儿的鳞都很细,皮肉甚嫩,被我一口一块的咬下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慌急之中,我自家也不知咬了多少口?”
    余小双接口道:“你可是把蛇脖子给咬断了?”
    张大鹏道:“是就好啦!你听我说,惨事在后边呢!其时我正咬得高兴,突然一口咬着一块软黏的物事,顿时腥气冲喉,奇苦攻心,使我只差那么一点就昏迷了。”
    余小双骏然道:“我知道你咬到什么物事啦!”
    张大鹏讶道:“我直到现在,还想不出一点道理,而你这么一听,就晓得了?如若此言是真,请你快告诉我……”
    余小双道:“世俗相传熊胆是活的,那儿挨打,胆囊就往那儿移去,沁出胆汁治疗。所以凡是熊类,爬到树上,从不慢慢爬下,总是故意摔下来,不论多高,也不会死……”
    张大鹏道:“这个传闻倒也希奇,但与那蛇何干?”
    余小双道:“此蛇既系罕得见到的奇怪毒蛇,也许能像熊类一般,能随意移动胆囊也未可知,对不对?”
    张大鹏耸一耸特别宽厚的肩膊,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虽然没有昏迷,也不知如何爬了上岸。可是我却好像死去一般,大睡了四五天,回醒之后,目中奇苦不堪,一直过了四五个月,才恢复如常。”
    余小双舒一口气,道:“这等遭遇,真是骇也给骇死了。”
    张大鹏道:“所以我自此以后,不敢上这儿来。”
    说到这儿,他们已绕着潭岸,走入对面的树林中。
    张大鹏忽然伸手拦在马前,低声道:“前面有人。”
    余小双道:“也许是附近的乡人。”
    张大鹏摇头道:“不会,这儿罕得有人经过。你看,左近连一条小路都没有。不过穿过这一片乱岗,就到大道,也许有人抄近路。”
    余小双道:“你先去瞧瞧是什么人也好。假如本来没有通路,这些人就相当可疑了。”
    张大鹏倒也没有考虑到“可疑人物”这一点,只不过特地卖弄他的过人的视听之力而已。
    当下应声迈开大步,却非常轻巧的行去,那么庞大的身形,移动之时不但迅速,而且没有半点声响。
    转眼间,他从浓密的树林内出现,过来向余小双低语道:“有四个男人,都带着刀剑,一个站在靠大路不远处,向路上直张望。余下三人,都躺在草地上。”
    余小双道:“晤!是武林人,看这情形,他们一定是在等候什么人,想加以拦途截劫。
    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张大鹏道:“待我过去把他们轰走可好?”
    余小双摇摇头,道:“待我去瞧瞧……”
    她跳落马背。目下她武功虽失,但手脚仍然比常人轻捷,因此,穿过树林时,没有发出声息。
    她藏匿在一丛浓密的树后,只见伸展下去的斜坡上,躺着三个人,皆用头笠覆面,以遮挡晒到面上的阳光。
    另外还有一个,坐在靠近大路那边的草木中。
    这四名大汉,不但都携带兵刃,而且身上的衣着都是一样的,可见得他们皆是同一出身来历。
    余小双看了一阵,不禁皱起双眉,讶疑满腹,忖道:“这就奇了,他们乃是‘铁连环帮’的人,虽然属于黑道人物,但此帮在江湖间势力甚大,人数甚多,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拦途截劫的田地啊!即使是想劫夺暗缥,也可以在适当的地点落脚,方始下手才是……”
    她好奇心一起,便隐匿不动,张大鹏完全看她的,当下也伏在地上,像块大石头一般,动也不动。过了一阵,坡上有一个掀笠坐了起身,高声道:“时间差不多啦!”
    其余两人也掀笠而坐,搓揉睡眼。
    余小双更感不解,想道:“他们如果是在秘密地等候对象前来,则说话之时,不该如此粗声大气才是,否则岂不是很容易惊动对方?”
    方转念间,在那边看守的人回头叫道:“来啦,来啦!”
    被间的三人都站起身,整衣戴笠。
    余小双恍然大悟,心想:“原来他们等的是自己人。”
    果然片刻间,一个蓝衣长衫中年人从那一头出现,向山坡这一边缓缓行来,神态甚是从容。
    此人面目冷峻,一望而知是个心根手辣,而又武功高强人人。
    但见那三名大汉,都向此人躬身行礼。
    蓝衣人略一颔首道:“好,你们全到齐了。”
    其中一个大汉应道:“属下等一接到香主之令,马上赶到此地会集,在下还检查过装备,没有短缺任何一样。”
    他这么一说,余小双才注意到旁边有两个相当大的包袱,而这等人出门时,决计不会带很多东西的。
    蓝衣人又点头,道:“取好,现在咱们就等最后的消息,才决定行止。”
    他说完之后,就在旁边的树下盘膝而坐。
    那四名大汉其中三个,也松弛下来,坐在地上。原本负责把风的,仍然回到原处,向大路上张望。
    又过了一阵,天空传来一阵扑翅之声。
    蓝衣人身子一耸,直飘起来,飞到山坡间。看他的动作,似乎不费半点气力,却已飘飞出两文之远。
    这等功力身手,连余小双看过不知多少名家的人,也为之动容变色。
    她暗自忖道:“这蓝衣人在铁连环帮中,一定地位很高。唉!以他这等功力造诣,我就算武功全在,也远非对手呢!”
    念头还未转完,但见蓝衣人口中发出哨声,接着天空中灰影闪动,电疾射下,霎时停歇在蓝衣人伸出来的手上。
    只见一头灰鸽,稳稳的站在他手掌中,发出啥啥的叫声。
    蓝衣人在它颈下取出一支叠卷的纸条,打开一看,便把发鸽放走,转头向众人高声说道:“哪点子在大江两岸,以及金陵城内都访查过,现在回转来,快要到达这儿啦!”
    一个大汉道:“此地有香主大驾亲临压阵,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蓝衣人道:“话虽如此,咱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他摆手示意,其中一个大汉立即拆开包袱。
    但见一个包袱装满了衣服,另一个包袱则是兵器。
    那些衣服,都是公所捕快的服饰,包括帽子在内。而另外的包袱,兵器尽是铁尺,精钢三角铁以及锁链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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