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
    他向门人打个招呼,那个洛川派的好手,突然出手向那美貌少女的咽喉点去,指力劲厉,一听而知。
    那美貌少女反应甚是迟钝,直到对方闪电般缩回手指,才始向后退,口中发出低低的惊呼声。这时,任何会家从她的反应,以及身形步法间,都可瞧出她绝对不会练过武功。
    陆鸣字欣然一笑,道:
    “果然是邻家女子,咱们倒是有点大惊小怪啦!”
    姚文泰陪笑道:“帮主说那里话来?这等蹊跷情况,自应查个明白。”
    他们转身行去,邻院就是那座小厅了。
    锦衣丐顾章在众人见礼寒喧时,便溜了出去。他极快的转到那座假山后面,只见那个美貌少女,还未走开。她一见有人来,马上以手掩胸,做出受惊之状。
    “姑娘休得害怕,我特地来陪你回去的。”
    美貌少女定眼看他一睛,见他相貌堂堂,衣服华丽,不似是无赖穷汉,这才放心地舒口气。
    她道:“我就住在隔壁又隔壁的巷子里。”
    顾章道:“你打那儿进来的呀?”
    美貌少女道:“我早上就来了,因为这儿的一位春莺姊姊,明儿就出嫁啦!”
    顾章迈:
    “哦!你是来与她叙一叙的?但这儿的客人越来越多,你还是回去的好。我陪你走过去、免得又有别人询问。”
    那美貌少女既欢喜而又不好意思地道谢过,便领先行去。
    邻院果有一道角门,可通邻家的后花园,不远处则又有一道没有上锁的后门,可以通出巷子。
    她一走出那巷子中,顿时透出一口大气,好像是从樊笼着飞出的小鸟一般,动作和表情,都十分可爱。
    锦衣丐顾章双目灼灼地欣赏着她,没有半点顾忌。这使得那美貌少女羞赧起来,反而不敢看他。
    顾章柔声道:“小姑娘你贵姓名?”
    美貌少女道:“我姓丁,名宁。”
    顾章接着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丁宁道:“只有我的寡嫂和两个侄子。”
    顾章道:“那么你们如何过活呢?”
    丁宁道:
    “这一年来,都靠找死去的大哥遗下的一点钱过活,所以我正想返会故乡,但我嫂子不愿意……
    顾章讶道:
    “原来你们不是本地人,但为什么你嫂嫂不愿回籍?她有法子撑下去么?”
    丁宁垂首不语,过了一阵,才道:
    “我们乡下没人可依,反而这里还有一个朋友,时时接济我嫂嫂。”
    顾章走了一辈子江湖,何等老练,这时一听便知,点头道:
    “我明白啦!你嫂嫂已经另外找到男人,而你却不愿看间这等情事,所以想返家乡,对不对?”
    丁宁微微颔首,霎时变得十分忧郁。
    顾章道:
    “我可以帮你的忙,让你回去。但我没有时间送你,只能送你盘缠、只不知你独个儿可敢上路么?”
    丁宁一听对方不能送她,只能送她盘缠,可见得他并非存心不良,顿时大为放心,露出感谢的神情。
    她道:
    “我嫂子现在根本不理我,有时十天八天都见不到他们。我日常做些女红,还可以养活自己。”
    顾章哦一声,道:
    “这样说来,你离开了,她也不曾知道,亦不曾管你的闲事,对不对?”
    丁宁点点头,轻轻叹息一声。
    顾章实在没有不相信对方的理由,尤其是与她走了这一段路,已察看清楚她的的确确不懂得武功。
    他迅速回望一眼,巷子内外都没有人影,当即伸手一拍,丁宁娇哼一声,身子软软的倒在他的怀中。
    顾章对这个失去知觉的美女,看都不多看一眼,一双手抱着她,另一双手从身上拿出一个叠起来的布袋。
    他的动作非常利落迅快,一望而知已纯熟万分,不晓得已做过多少遍了。
    仅见他把布袋扬起,一下子就将这个美女装了进去,让她像个煮熟的大虾般屈曲起来,此外,还拿出几根可以伸缩的扁薄钢条,每根都拉直,长达三尺以上。他把这些钢条塞入布袋内,把布袋支撑开。
    之后,他提袋而行,此时任何人单从外表看,怎样也瞧不出这个大布袋之内,竟装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他迅快出巷,走到另一条街道上,将布袋交给一个壮汉,看他去了,这才回转身,悄然返回姚府。
    在姚府中,客人门陆续前来,使场面更为热闹。
    锦衣丐顾章小心翼翼的在各处走动,直到亲眼看见洛川派的高手们,包括姚文泰在内,都没有离开过,才始停止观察,去向陆鸣宇报告。
    高青云已在暗中业一一看过“九大门派”赴宴的首脑人物。这些人无一不是享有盛名,地位甚高之辈。
    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今日洛川派的款待武林同道,等如是以地主身份,召开一个小型的武林大会。
    因此各门派,包括有心觊觎“九大门派”名位的门派。都是尽其所能,精英尽出,等候事情的发展。
    可是他默计竟没有—个人,足以赢得“人魔”沙天桓的传人时,心中不免暗暗失望,感到自己既孤单,同时责任也益形重大了。
    他从严密布布置好的通讯网中,恰恰得知有关“丁宁”被掳之事、并且得知现在已由改扮男装的欧阳菁和欧阳无惧,正在暗中监视敌人,兼且保护“丁宁”的安全。当下大感欣慰,悄然退入密室中。
    他在密室中,仍然可以看得见大厅内的情况。
    不久姚文泰也抽身来到,一见面就道:
    “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高青云道:“陆鸣宇已经有一双脚踏入咱们的陷阱中了。”
    姚文泰面上反而添上忧色,道:“这真想不到呀!”
    高青云道:“什么事想不到?”
    姚文泰道:
    “我意思说陆鸣宇,以他这等纵横一时的枭雄人物,如何这般容易落网呢?你不会觉得太容易么?”
    高青云笑一笑,道:
    “太容易?姚兄,请问你洛川派岂是轻易如此与人全面合作的?颦儿姑娘的姿容,岂是随便找得到的?何况还须有许多条件配合?老实说,如果她不是姚兄至亲,兄弟断断不敢用她作饵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
    “以陆鸣宇这等人的本事,不难使任何女人真的爱上他,因而吐露咱们的计划。但颦儿姑娘须得为你考虑,便不易动情了。”
    姚文泰搓搓手,终于说出心中焦虑,道:“她的安全可有问题?。
    高青云道:
    “没有问题。现在已有两名高手,暗中保护着她。要知陆鸣宇唯一的弱点,就是‘好色’,咱们把握着这一点,加上种种极合适的条件,所以他才会这般容易入壳。现在看来咱们定下的其余两个计划,都不必使用了。”
    姚文泰道:
    “目前咱们的困难,是如何能在恰好的关头,带领天下的名家,及时赶到。当场揭穿陆鸣宇的假面具。”
    高青云道:
    “只要事情没有变化,相信在酒席摆好以前,就可以揭穿他的狰狞面日了。”
    姚文泰沉吟一下,才道:
    “本来我不大相信陆鸣宇会如此急色大意,但第一步已经恰如咱们计算中,可见得此人的玩弄女性,乃是极深的癖好。目下离入席尚有个把时辰之久,他有充裕时间,去蹂躏过颦儿,才回来入席。”
    高青云道:
    “是的,只等九大门派中,与化血门有关的七派首脑,开始商谈之时。其他的人,均须知趣走开,陆鸣宇定必趁这空隙,前去向颦儿姑娘施暴。”
    姚文泰道:
    “那么现在咱们只好等待啦!”
    他出去之后,高青云就静等七大门派开始密商的消息。等了一阵,正在心焦,忽然有个中年人奔入来。
    这个中年人乃是洛川派中,至为精明能干之人,乃是组成通讯网的核心份子,是以知道密室的秘道。
    这个中年人道:“高老师,外面传来紧急消息,是属于第一级。”
    敢倩连这个中年人也不知道消息内容,因为高青云已用暗号,代表了各种情况。传递起来,也特别容易。
    高青云吃一惊,那中年人立刻道:“可要通知别人么?”
    他要通知的自然是姚文泰,高青云点点头,道:
    “好,请火速通知贵掌门人,不过这个消息,与颦儿姑娘无关,你别太着急,以致被人瞧了出来。”
    那中年人顿时不紧张,过即出去。
    高青云也从一道侧门行去,他假扮姚府家人,是以进出都不惹眼。
    他很快就行出大街上,与一个小贩说几句话,便又赶快走去。
    转入一条横街,街角屋檐下,有个汉子把担子放在旁边,正在歇息。高青云经过他身边蓦然一指点出,那汉子淬不及防,应指跌倒。
    这时横街上没有行人,高青云揭开那担子的筐盖,但见筐内只有一把长刀,当下伸手挟起那汉子,丢入屋内。
    他再向前行去,根据情报,前面这一段已没有敌方放哨之人了。他走到另一条街道的转角处,便停步不动。
    转眼间便出现一个年轻人,从右方的街上踏步行来,此人步履矫健,背插长剑,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
    他一拐弯,恰好与高青云打个照面。
    高青云装出老实的样子。那年轻人一点也没注意他,迳自从他身边掠过。高青云等他走了数步,才冷笑一声。
    那年轻人嘎然止步回头望来,高青云也转回身子,双目如电,瞪视对方。四道闪电似的目光碰在一起,都是那么强烈锐利,因而使人觉得生像刀剑相交,火花进射。
    双方对瞧了顷刻,高青云冷冷地道:
    “查公子,你意欲何往?”
    那年轻人一怔,敢情他正是阿烈,当下应道:“你可是想管一管?你是谁?”
    高青云道:
    “查公子的武功就算是以击败天下高手,但以你的警觉性而言,武林中尽多奇才异能之士,足以在你大意行过之际,施以暗算。”
    他仍末透露身份,阿烈有点不耐,道:
    “你刚才为何不试一试?”
    高青云淡淡道:
    “天下事,若是件件皆要试过,才始得知结果,则恐怕一辈子也做不了几件,就含恨以殁了。”
    阿烈皱起眉头,道:
    “你要不是很像我一个朋友,我必定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与你说话。”
    高青云问道:“我像那一个?”
    阿烈道:“你很像高青云兄,当然不是说面貌像,而是有他那种味道。”
    高青云帽子一掀,把假眉毛等拿下,呵呵笑道:
    “不只是像,我简直就是呀!”
    阿烈甚为高兴,也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高青云道:“你是问我何故乔装么?”
    阿烈道:“是的。”
    高青云道:“说来话长,总之我正忙着对付陆鸣宇。”
    阿烈歉然道:“对不起,我没工夫帮忙。”
    高青云心中叫声不妙,道:“你忙什么?”
    阿烈道:
    “我身上负有血海深仇、好不容易碰上他们都在一起,如何可以放过机会?”
    高青云道:“他们横竖跑不了的。”
    阿烈道:
    “如果被他们散去,固然捉起来吃力,且也不易一一找到,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当着天下武林名家面前,报仇雪恨。”
    高青云道:“你等我办完事才动手行不行?”
    阿烈道:“你急什么?”
    高青云道:“我须要这些人,作为见证。”
    阿烈道:
    “哈!作为见证,我可要通通杀死他们呀!你敢是忘记了吧?他们如若全都死在我手底,还能见证么?”
    高青云越听就越觉得严重,要知他费了无穷气力,加上机缘凑巧,才赶上了这等场面。
    然而阿烈一从中搅乱,整个计划就得告吹。何况他这刻正是分秒必争,时机紧急,已没时间与他细细讨论。
    他发急起来,不禁提高声音,道:“不行,你得让我动手。”
    阿烈道:
    “高兄,我查家合门血仇,恨大如天,你好意思妨碍我动手么?”
    高青云不禁一怔,心想他的话可也没错,而且他辛辛苦苦,练就神功,岂仅仅只为了自卫?当然要报仇啦!
    他苦恼地叹一口气,道:
    “查兄弟,你有所不知,如果你破坏我的计划,便又有一个纯洁善良的少女,毁在极乐教主手中。”
    阿烈道:“除非你把详情告诉我,否则我不予以考虑。”
    他说得十分坚决,高青云不禁急得直跺脚,道:
    “我现在就是没有时间呀,况且你该不该大肆屠杀七大门派之人,还是值得考虑的问题。”
    阿烈面色一沉,道:“高兄终于露真心话了。”
    高青云道:“什么真心话?”
    阿烈道:
    “你分明要使缓兵之计,让我先别动手,你把七门派之人放走,是也不是?”
    高青云恼道:
    “绝对不是,我可以赌咒。”
    阿烈见他光火,反而不好意思了,道:
    “你不必赌咒,但既然你没这等用心,何必又提到该不该杀死他们之言?”
    高青云道:
    “你别误会,七大门派之人并非不可杀,而是须得分清楚,不可波及无辜。例如北邙派的宋不毒,便是死在兄弟手中的,岂是通通不可杀之意?”
    阿烈的情绪比较缓和了一点。道:
    “但高兄难道要我放过这个机会,不在天下名家面前,为我化血门查氏一家,报仇雪恨么?”
    高青云道:
    “唉!这件事若要说得清楚,起码得费上大半个时辰。哦!对了,这样好不好,你马上去与欧阳菁姑娘,还有那位梁大叔会面,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我的计划和苦心都你。”
    阿烈摇摇头,道:
    “怕是怕我听完之后,再也找不到七大门派的首脑人物了。”
    高青云道:“他们不会马上散掉,我可以保证。”
    阿烈忖思一下,道:
    “高兄的话,自是算数。只不知裴夫人已死在高兄刀下没有?”
    高青云心头一震,迅如电光石般忖道:
    “如果我说她末死,他一定追问其故,又须罗嗦好久,不如哄他一哄,就说她死了,谅他目下还未知道。”
    当下应道:“她焉能逃得过兄弟的利刀。”
    阿烈摇摇头,道:
    “刚才我问过一个人,得知她尚未死。”
    他锐利地盯住对方,又道:
    “这个人就是欧阳府的家将,谅他不会骗我。”
    幸而高青云是个老练江湖,是以神色丝毫不变,迅即应道:
    “是的,他没有骗你。”
    阿烈讶道:“那么你又说她逃不过你的利刀?”
    高青云道:
    “我的意思说有把握取她性命,但问题是我没有理由杀死她,因为她没有加害令慈。”
    阿烈怔了一下,道:“这话可是当真?”
    高青云道
    “我又不是傻瓜,怎会平白放弃获得各门派宝物的机会?”
    阿烈道:“唉!你这一招,把我的心完全搅乱了!”
    高青云道:
    “恕我没有时间陪你了,你快去与欧阳菁姑娘会面,便知一切,目下切切不可露面,坏了大事。”
    他接着说出一个地点,不等阿烈回答,决然扭头便走,迅快向姚府奔去。
    假如阿烈跟来,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他深信阿烈必定先去问个明白,是以当机立断,掉首迳行。
    果然阿烈没有跟来,他一边走一边重新化装,不过心情并不因阿烈的不跟来而疏松,因为他可以想象得到,阿烈报仇之时,将掀起何等样的巨大风波。而他的报仇雪恨,事实上大有商榷余地,并非天公地道之事。
    这是因为阿烈的父亲,行淫积孽,各门派无不恨他入骨,兼且他把各派的镇山之宝都弄到手中,犯了各派大忌,方才引起灭门之祸。换言之,查家之祸,真是咎由自取,岂能完全怪责别人狠毒?
    但他没有时间与阿烈谈论这些,眨眼间已奔到姚府,方自入门,马上接到报告,得知陆鸣宇刚刚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且说这时阿烈已来到一处,但见门楼矗立,府第深问。根据高青云所说,此处就是极乐教的临时巢穴了。
    怎会没有岗哨暗棒?
    但高青云明明说的是这儿,并且举出一些特点,并不相符。因此,他难以确信自己有没有找错地方。
    目下叫做既来之则安之,总得进去瞧瞧。
    他一直潜行到内宅,这才看到灯光人影。那是从一间上房透射出来,另一边的房间,亦有灯光。
    他不必迫得太近,单凭惊世骇俗的视听之能,就晓得了房间内的动静,同时连房外的动静也全知道了。
    他绕到院落右方的花架下,但见一条人影,匿藏在前面的黑暗中。别人也许看不清楚,但阿烈夜间视物,与白昼无异,是以不但把那个人的服饰看得清楚,并且连他是谁也晓得了。
    他迫近一点,以内力迫聚声音,变成一束声波,传向那个夜行人耳中,道:
    “阿菁,我是阿烈,别骇一跳。”
    那个人影身子仍然震动一下,可见得她对他的出现,甚感意外。她旋即回过头来,向他张望。
    阿烈跃到她身边,伸手拥抱她,轻轻道:
    “听说你来了这儿,我赶快就来。”
    他发现欧阳菁的反应十分冷漠,同时也没有回答。
    他想了一下,又道:“这儿可是极乐教的巢穴?”
    欧阳菁生硬地道:“你自己不会瞧一瞧么?”
    阿烈也不顶撞或再询问她,只简短地道:“好,我去瞧瞧。”
    他正要移动,欧阳菁突然抓住他的臂膀,道:
    “你来此只是为了查这件事么?抑或是找你的梁大叔?”
    阿烈停止任何动作,轻轻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但我来此,实在是为了你。”
    欧阳菁低哼一声,道:
    “如果我不在这儿,你有别的去处么?”
    阿烈道:
    “当然有啦!你不曾忘记我是个负有血海深仇的人吧?那些仇人们,正集聚在姚府呀!”
    欧阳菁没有作声,阿烈又道:
    “高青云兄告诉我你在此地,我便赶来,打算先跟你谈谈。”
    她的手指松了许多,道:
    “你等办完一切才找我,我不在乎,反正你已丢下我好久了。”
    这些话虽然不太友善,但她的声音却柔软了不少。
    阿烈轻叹一声,道:
    “我当时是行不由己,非马上修练武功不可,否则我不但性命难保,而我查家满门血恨,也从此永埋黄土了。你叫我怎么办呢?”
    欧阳菁道:“你总是有道理的。”
    阿烈伸手再搅住她的腰肢,道:“你很怪我么?”
    这回她很快就倒在他怀中,送上香唇。一吻之后,似乎一切误会都从此冰释,用不着再说什么话了。
    阿烈首先开口,道:“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欧阳菁道:“你瞧不是极乐教的巢穴。”
    阿烈讶道:“何以见得呢?”
    欧阳菁道:
    “极乐教高手云集,人才济济。这儿如是临时巢穴,定要设有严密守卫,但我却看不见有人。”
    阿烈道:
    “对极了,我亦有同感,不过你现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出一些可以解释的理由。”
    他停歇一下,以便整理脑中的念头,才道:
    “第一,极乐教中之人,泰半是各家派的好手,现下各家派都有首脑人物在此,所以他们必须留在姚府。第二,此地只是陆鸣宇自己私人的地方,并非临时巢穴。第三陆鸣宇没想到此地会派上用场,所以不作布防。第四,也许是他认为布防会惹人注意,反而泄露了机密……”
    欧阳菁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阿烈道:
    “高兄说有个女孩子被掳至此,他打算利用这件事,当众揭穿了陆鸣宇的假面具,对也不对?”
    欧阳菁道:
    “这倒是事实,高青云原来是专门对付人魔传人的,他查出这个魔星,与陆鸣宇是一路的,所以迫得陆鸣宇现出真面目时,那个魔星也不能不出现了,据他说,这个魔星很厉害,相信武功会强胜过他,但他多年苦修武功和历练世情,为的就是对付这个魔星,以挽天下武林同道,所以他非干不可。”
    阿烈道:“我不管这些闲事,现在,只好等他完毕,我才对付那些仇人们。”
    欧阳菁道:
    “那七大门派现下实力之强,无法估计,你何不等他们分散了,才再以逐个击破呢?”
    阿烈摇头,道:
    “他们实力再强,我也不在乎,如果他们能杀死我,则我在死之前,他们七大门派最少也得消失了五派。”
    欧阳菁吃了一惊,发现问题严重得远出她意料之外。
    阿烈眼中射出仇恨的火花,又道:
    “如果必要的话;我或者会利用那个‘人魔’的弟子的力量。”
    欧最菁柔声道:“你报仇是应该的。”
    阿烈道:“这是灭门血恨,岂能不报?”
    欧阳菁道:“只怕那魔星不肯与你合作呢!”
    阿烈道:
    “为什么?他既不是维护公理正义之人,只要对他有利,岂有不干之理。”
    他缄默下来,心中反复念诵自己这几句话,尤其是“公理正义”四字,大是使他感到惊心动魄……
    过了一会,欧阳菁道:“你在想什么?”
    阿烈道:“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两手血腥的坏人”
    欧阳菁道:“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坏。”
    阿烈道:
    “现在虽然还不是,但事情发生以后,就是一个大坏蛋大恶人了,唉!”
    欧阳菁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道:
    “你本是个好人,所以想到要做坏事,便感到十分痛苦了。”
    阿烈道:“但我为了复仇,又不得不如此。”
    欧阳脊道:“是的,七大门派之人,如能舍命联手,你就不能能不找寻外援。”
    阿烈振作一下,道:“好,任何事情反正都会结束的,咱们且不想它。”
    他们沉默了相当长久,阿烈忽然推推欧阳菁,作个手势。欧阳菁顿时会意,与他一起转到另一处。
    转眼间一道人影奔来,甚是矫健迅疾,此人到了房门灯光照射得到之处,才始慢下脚步,还拂一拂身上长衫。
    这个人欧阳菁可熟了,原来就是不折不扣的“极乐教主”李天东。虽然他害蒙住口鼻,但决不会瞧错。
    他进房后,两个女子走出来,都分别隐匿在院落内的黑暗中。目下即使是天下无双的高手,也休想走到房门而能不被他们看见
    阿烈比比手势,欧阳菁点点头,目送他捷逾鬼魅跃出去。不一会工夫,他已回来,向她点首示意。
    “我已点了她们的穴道。”
    欧阳菁也用传声道:“你有何打算?”
    阿烈道:“我去房门边瞧瞧,有机会就收拾这厮。”
    欧阳菁道:“你终于变心意啦!”
    阿烈道:“我只是想利用他。”
    他无声地走到房门前,从泄出的灯光的缝隙,向内窥视。虽然视野受到限制,但他已把房中情景看到大部份。
    他除了用眼睛看之外,加上极尖的耳朵,便足以把模糊的景象,凄合成鲜明清晰的画面了。
    现在他看见“极乐教主”李天东,正在向一个坐在椅中的少女注视。那个少女长得美貌纯洁,也在看他。
    她的表情似乎甚为迷惘,过了一阵,她道:
    “唉!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心里怕得很。”
    阿烈一听这话,便感到不对了,忖道:
    “就算李天东长得很英俊好看,你也没有理由认为他是‘好人’啊!”
    此是反证立论之法,由于李天东之人,乘夜绑架她来此,已显示存心不良。而现下她末见任何证据,居然说他不是坏人,可见得情况古怪。
    李天东伸出双手,柔声道:“你放心,什么都不必害怕。”
    那美貌少女站起来,乳燕般投入他的中。
    李天东抚摸着她的秀发、面颊以迄玉臂,后来这双手又轻抚她的腰肢,往下就移到她的臀部,动作猥亵。
    但那少女一点也不反抗。阿烈转身走到欧阳菁身边,传声道:
    “奇怪,那女孩子好像中了魔似的。”
    欧阳菁道:“不中了魔才怪呢!”
    她随即把自己也被陆鸣宇“迷”住之事坦白说出来,最后道:
    “我当时忽然感觉到他是个仁慈可敬之人,便不肯向他口出不逊,那个少女既不借武功,又见识少,自然更被迷惑了。”
    阿烈道:
    “原来如此,单从这一门功夫看来,李天东就是陆鸣宇无疑啦!这个可恶的家伙,得修理他一下才行。”
    他转身回到房门前,运起神功,把听音束聚如线,直向那美貌少女耳中送去,她先只是哼了一声。
    但这用神功迫出的哼声,已如利箭般,把那美貌少女扎得身上一震。
    阿烈看得清楚,马上传声道:“咬他!”
    他以沉着的,充满信心的声音,连说数次。
    李天东的手恰好捏她富有弹性的臀肌,美貌少女如受催眠般,突然间狠狠的一口咬去,李天东痛得啊的低叫一声。
    本来以李天东的武功造诣,若然有备,那个少女再咬几下,也咬不疼他。但他恰在淫念大起之际,冷不提防,不但极疼,而且胸前的肌肉也被咬破了,泌出鲜血。他立刻发怒,把她推开几步。
    那美貌少女似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愣愣地望着这个男人。敢情对方一疏神,心灵的控制力便全消失了。
    阿烈连忙用传声向她道:
    “姑娘,我是来帮忙的人,你得赶快装出被他迷住的样子才行,别人马上就赶到啦!”
    那美貌少女面色剧变,向门外望来。但幸而李天东正在扯开衣服,检视伤势,是以没有看见。
    到他抬头之时,那美貌少女向他朦朦胧胧的微笑着好象对刚才咬他之事,全无所知,正在等他去搂抱取乐。
    李天东怔一怔,随即上前,伸手一勾,把她搂在怀中,问道:
    “你爱我么?”
    美貌少女点点头,耳中听到那股神秘声音指示,便道:“我爱你……”
    李天东道:“唔!这才是我的小乖乖……”
    他在她胸前摸了一下,又道:“把衣服脱掉……”
    美貌少女为之一愣,李天东的手指马上发出真力,罩住她的穴道,那少女已柔声说道:
    “我听人说,都是男人动手的,为什么你不象别的男人呢?”
    李天东顿时收回真力,冷冷一笑,道:
    “有意思极了,但你听到的话,不是真的,许多女人都是自己脱衣服,有时还替男人脱呢!”
    这时莫说未经人道的美貌少女,不知怎么办好、即使是聪明机智的阿烈,也大是彷徨难决。
    但她又在等候他的指示,这使得阿烈无法再行迟疑,只好马上发出指示。
    美貌少女含羞道:
    “真的么?好吧,但我先方便一下,在那儿呢?”
    李天东道:“在床后不是有便桶么?”
    她盈盈转身行去,才走出数步,阿烈突然举手叩门,沉声道:
    “李教主,化血门查某求见。”
    李天东一怔,但已中止了扑向那美貌少女之念。这正是一如阿烈所料,那“化血门”
    三字,使他生出错觉。
    他回头冷冷道:
    “这道木门难道还阻得住查兄么?”
    阿烈道:
    “在下倒不打算与教主直接会面,因为教主武功不比等闲,隔了一道门,逃起来对我方便些。”
    李天东道:“查兄为了说这些话而来的么?”
    阿烈道:
    “这个自然不是,在下只是感到天地虽大,竟似乎无立足之地,所以打算请教主帮忙,向七大门派寻仇。”
    这几句话对方十分听得进,但他是什么人物,当然不会轻率行事,当下略加考虑,才道:
    “查兄可是与欧阳姑娘到过敝宫的那一位么?。
    阿烈道:“正是区区在下。”
    李天东道:“假如本人助你,你何以为报?”
    阿烈道:
    “教主开出条件来,只要我办得到,即可成交,但当然在下也有一个条件,也望教主答允”
    李天东不由感到奇怪,道:“你亦有条件?”
    阿烈道:“其实也算有了条件,只不过瞧瞧你的真面目而已。”
    李天东道:
    “我并没有求你合作,你别忘了这点。”
    阿烈道:
    “是的,但我们谈得拢的话,请问我到底与谁合作?你这副面目既非真的,别人也可以冒充啊!”
    李天东微笑一下,道:
    “冒充倒不致于,但你的顾虑,却也不假。”
    阿烈道:“教主如若答应,在下就推门而入了。”
    李天东道:“好吧!请进来。”
    阿烈推开房门,但见李天东站在房间当中,而那美貌少女却在里面一点的地方。只听李天东吩咐那少女道:“你且到里间坐着。”
    那美貌少女两眼不离阿烈,揣付那神秘声音,是不是这个俊秀少年发出的。一面移步后退,终天隐入里间。
    李天东沉默了一阵,两人都听到那少女落坐时,椅子发出细细“吱吱”声响。而这阵声响,并不停止
    这显然是那少女心中不安宁,是以身体时时扭动。但这么一来,李天东不必眼见,也能知道她还在房内。
    他这时才开口道:“本座的条件,你只怕不易答应。”
    阿烈道:“那是什么?”
    李天东道:
    “假如你要本座帮你诛杀七大门派之人这很容易,你须把这七派的失宝给我,作为酬劳。”
    阿烈道:“果然不难,也甚值得。”
    李天东道:
    “可是你如果要瞧我的真面目,你就非加入本教不可了。当然你的地位,一定高过旁人甚多。”
    阿烈道:“我入教有什么规矩?”
    李天东道:“别人入教,,只在一个规矩。但你入教,却多了两条。”
    阿烈道:“教主如肯赐告,在下自当恭聆。”
    李天东道:
    “第一点,你把柳飘香交出来。第二点,本座指定一个女人,你须与她燕好。第三点服一颗药丸。”
    阿烈道:“除了第一点我明白这外,后面的两点,我一点不懂。”
    李天东道:
    “本座要你奸淫一个女人之故,便是使你犯了淫行,此后永远无法后悔,当然这个女人务必是你不能与她结婚的。”
    阿烈哦了—声,道:“我懂啦!”
    李天东道:
    “第三点所提到的药丸是本座使你不敢叛变的保证,此药服后,有诸般好处,其中有两种最重要的功效是:一、本座可以使你完全变形。二、你的情欲,将强于你的理智,可以毫无忌惮的去做那‘快乐’之事。”
    阿烈沉吟一下,道:
    “此药如此厉害,难道人家都不会设法消解药性么?”
    李天东仰天冷笑,道:“如若可以消解,那就不算稀奇了。”
    阿烈道:“这样说来柳飘香也服过这等药物了?”
    李天东点头道:“她虽是服过药物,但不是这一种。”
    阿烈道:“我必须马上答复你么?”
    李天东道:“你可是打算找人商量?”
    阿烈摇头道:“我才不敢告诉别人呢!”
    李天东道:“好,你自家考虑考虑。”
    他们沉默了一阵,李天东又道:
    “其实你加入本教,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要知你目下仇敌遍天下,不能没有一股巨大的势力支持”
    阿烈道:“我知道。”
    李天东道:
    “况且本教讲究的是如何获得快乐,一切世俗上的拘束,均可不顾,这一点对你有何损害?”
    阿烈道:“我当然也想快乐,不过……”
    李天东道:“不过什么?难道你还讲仁义道德么?”
    阿烈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纵然击垮七大门派,但结下的仇恨,其实更多。因为,我还是不能公开露面。”’
    李天东道:“你加入本教之后,自然能公开露面。”
    阿烈讶道:“这却是何缘故?”
    李天东道:“本座替你制造一种身份,不就行啦!”
    阿烈唔了一声,看来大为意动。
    李天东实在渴欲吸收这年轻高手,增加实力,因此不免稍微心急,考虑就没有平日那么周全了。
    他怂恿道:“你如能报了血仇,还有什么损失呢?”
    阿烈咬咬牙,道:
    “好,我吞服了药丸,你就把真面目给我瞧。”
    李天东道:“这个自然,因为你已是本教的人了。”
    阿烈伸手,接过一颗宛如荔枝核大小的药丸,放在鼻子嗅了一下,但觉香气浓郁,似是能令人昏昏欲醉。
    他目下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是以一嗅之下,已大致晓得这等药力功效,以及眼下后有何反应。
    他既知反应如何,自然不会露出马脚了。所以他放心大胆地纳入口中,呱的一声,咽下腹着。
    李天东哈哈一笑,伸手在下巴一扣一撕,剥下一副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赫然正是陆鸣宇。
    到此高青云的推测,业已证实,可惜的是阿烈不能作为证人。那七大门派,也不能采信他的证言。
    阿烈服过“仙昙化露”,万毒不侵,所以那药下肚,半点儿感觉也没有。但他却皱起眉头,掩住小腹。
    他询问地看了对方一眼,道:“好像又热又疼……”
    陆鸣宇点点头,道:“这正是反应,不足为虑。”
    他的神情变得十分轻松,又道:
    “现下第一步,你得遵照命令,找一个对象发泄一下。本座认为神钩门的裴夫人不错,等会你不妨拿她发泄情欲。”
    阿烈道:“唉!我已感到欲火熊熊啦!”
    陆鸣宇:“等一下,你的身份还未解决。”
    阿烈望住他手中的人皮面具,耳中还听到里间椅子的声响,突然举步行去,大有欲火焚身之意。
    陆鸣宇道:“那个女孩子暂时动不得,目下还属本座的禁脔。”
    阿烈叹口气,停下脚步,突然道:“让我瞧瞧这面具行不行?”
    陆鸣宇道:“这又有何不可。”
    随手递给他。
    阿烈伸手去接,竟没接住,那张人皮面具,轻飘飘的掉在地上。同时之间,陆鸣宇连退两步,怒目而视。
    原来他突然感到几经暗劲,袭向经脉大道,显然是对方有意擒拿他的手腕,是以急急缩手跃退。
    阿烈面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鸣宇冷冷道:“别来这一套,本人眼中不揉沙子。”
    他蓄势运功,任何时间都可以出于攻敌。因此,阿烈空自想捡起脚尖前面的入皮面具,却抽不出工夫。
    要知这张人皮面具,关系至为重大,如果落回陆鸣字手中,以他的才智武功,定能湮灭证据,设法逃脱。
    这是因为“丐帮”势力浩大,陆鸣宇乃是帮主身份,如若拿不到确凿证据,动辄便有“门户之争”的危险。
    所以如果陆鸣宇弄回人皮面具,又及时逃掉的话,以后再要抓他的小辫子,那实在是难之又难的事。
    这刻陆鸣宇既不肯罢手,阿烈亦不放松,双方对峙了片刻,陆鸣宇冷笑道:
    “查思烈,你以为自己还能活上多久?”
    阿烈道:“这是我自家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陆鸣宇道:“你只有一炷香,记住。”
    阿烈道:
    “一炷香之后,我马上倒毙呢?抑是像柳飘香那样,变得十分丑怪,而且有阵阵令人欲呕的臭味?”
    陆鸣宇道:‘像她一样,但比她更惨。”
    他既然说出“一炷香”的时限,可见得他目下不急急动手,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待对方毒发倒地。
    阿烈面色变了一下,道:“这话可是当真?”
    陆鸣宇道:“当然是真的。”
    阿烈突然泛起一抹宽慰的微笑,道:
    “陆鸣宇,你今日可说是恶贯满盈啦!”
    陆鸣宇可以不相信对方的话,却不能不重视他那宽慰的表情。显然他突然问握到了胜算,方会如此。
    他皱皱眉,道:“这话怎说?”
    说话之时,暗暗运功聚力,一面查听,同时准备出手。
    阿烈道:
    “对付你这等第一流的恶人,若是没有一点神机妙算,如何使得?你以为我傻得当真会吞下那颗药丸么?”
    陆鸣宇对这话倒是不信了,因为他亲眼严密监视对方咽下的,如果他还能够施展手法,那么他也不能不服气。
    因此,他暂时中止扑击突袭,道:
    “既是如此,你把药丸拿来我瞧瞧。”
    阿烈微微一笑,道:“使得。”
    他目光仍然盯住对方,接着高声叫道:“高青云。”
    叫声甫歇,房门“砰”地巨响一声,完全倒下。不问而知乃是有人用绝强的拳掌之力把房门击坍。
    门口有人厉声道:“高青云在此。”
    阿烈突然挥掌遥拍“呼”的一声,一股强劲无比掌力,挟着炙人肌肤的热气,疾向陆鸣宇攻去。
    陆鸣宇在这等前后粹然受敌的情况之下,虽是一代魔头,也不由得心头大震,猛可窜起,身形侧飞之际,已瞥见阿烈迅快捡起人皮面具。
    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暗暮,视线稍感朦胧。但从洞开的房门望出去。除了高青云的身形之处,外头还有影影绰绰许多人影。他们纷纷掣出兵刃,是以光芒打闪,使人更瞧得清楚。
    陆鸣宇是何许人,这一瞥之下,已晓得外面那些人影,皆是各门各派的高手,这个判断,是根据两种因素而来的。一是高青云把那些人找来,好作为证人,所以一定得是各门派有身份之人不可。
    二是这些人数目不少,但居然能毫无声息地迫近,自己仍毫无所觉,虽说自己被阿烈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但这些人也须得是一流高手,方能不让自己警觉。这两个理由加起来,就获得无可置疑的判断了。
    高青云仰天大笑,道:
    “陆鸣宇,你想不到吧?”
    陆鸣字眼见阿烈已夺去了人皮面具,证据落人手中,晓得问题严重,今日的局势,已不易扭转。
    但他乃是一代枭雄,当世的魔星,他没有那么容易认输的,当下已在心中迅速决定了一项栽赃之计。
    这是因为阿烈的身份,甚为特别,是以大可运用,反正这张人皮面具,并没有写上他的名字。
    他微微冷笑,道:“想不到什么?”
    高青云道:
    “本人和各大门派的主脑人物,都及时赶到此地。但你大可放心,这些名家们可没有极乐教的人。”
    陆鸣宇对高青云,甚至外面那一群高手,都不甚忌惮。因为高青云的武功,他已考究过,其他的名家,若是以一敌一,他也敢与任何人挑战。他最感到畏惧的,竞然是在他后面的阿烈。
    由于他刚才施展出“化血神功”,攻了一掌,使他得知厉害,但也唯有此人,方足以与群雄相抗。
    因此,他只要“栽赃”之计能够成功,则天下这一阵大乱,便够人瞧的了。
    他哼了一声,道:
    “高青云,这个姓查的人,可是你的朋友?”
    高青云道:
    “你不必节外生枝,现在天下群雄汇集,为的只是得知你是不是极乐教主,暂时不谈别的。”
    陆鸣宇感到这个高青云实在不易对付,如果他再拿阿烈的身份作话题,便马上失去了一帮之主的身分了。
    现下他还须极力扮演这个帮主的角色,所以他不得不改变进攻的角度,使别的门派之人,看不出破绽。
    他道:
    “好吧,咱们不谈化血门查家的问题,不过本人郑重指出一点,那就是关于极乐教主是谁,本人亦想查明。”
    他停歇一下,又道:“高兄不反对吧?”
    高青云嘲声道:
    “当然不反对啦!你说认为是谁吧?”
    陆鸣字道:“是化血门查家这一个未死之人。”
    阿烈站在里间的门口,这时禁不住长笑一声,道:
    “是我么?你未免太抬举我了。”
    高青云道:
    “陆鸣宇,你这一手反打一耙之计,休想得逞,我们大伙儿在外面,已听见你与查公子的对话了。”
    陆鸣宇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当下哦了一声,转眼向外面望去。
    但除了较远处的屋项围墙上,有不少名家高手外,在近处的,只有武当的风火双剑程玄道和何玄叔,少林一山大师,七星门的掌门人任远,风阳神钩门的裴坤亮等数人而已。
    这数人皆是一派主脑人物,若然他们出头证实他陆鸣宇是极乐教主,天下之人,就实在很难不信。
    换言之,他当务之急,只是对付几个人而已。
    至于丐帮之人,虽然没有一个露面,但那四大长老,定在较远之处,利用“千里潜窥”之术监视一切。
    因此,他如能把这几个名家蒙骗对付过去,丐帮帮人,一定也坠入彀中,根本不足为虑。
    他定一定神,淡淡道:
    “高青云,你屡次侮辱本人,但本人念在你的动机,光明正大,是以不予计较。你我之间的过节,连今日有内,一并等事后才算帐。”
    高青云:“你说得再好听也不行,你就是极乐教主李天东。”
    陆鸣宇道:
    “本人和查思烈,孰是极乐教主,现下变成你的责任了,因为本人原是主动暗下侦查之人,既然形势变化,只好稍避嫌疑。”
    他把冷冷的目光,从高青云面上移开。当即变得很友善,逐一落在门窗外诸人面上,还向他们颔首为礼。高青云道:
    “厉害,厉害,无怪极乐教在你主持之下,多年来竟不为世所悉。错非阁下这种心机才智,别人岂能办得到?”
    陆鸣宇道:
    “单是心机才智,恐怕不能证明吧?”
    高青云道:
    “这只是一个反证,那是说,以查公子这等岁数,以及他的出身,绝对没有法子创设极乐教的……”
    程玄道首先插口,道:“高兄请说下去。”
    裴坤亮接着道:“陆帮主可反对么?”
    陆鸣宇笑一笑,道:“请。”
    他听了这两人之言,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各门派的主脑人物,都没有听见自己和阿烈的对话。
    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他一直密切注意这个问题,假如他与阿烈的对答,已经被他们听见,则一切狡辩,均属多余了。
    那程裴二人的话,表面上似乎与他们听见与否,全无关连。但陆鸣宇何等精明,一听之下,马上晓得他们都没听见,起码没有听清楚。不然的话,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发掘任何证据。
    高青云道:
    “还有那张人皮面具,查公子是从他手上骗过来的。这张人皮面具,我敢担保必定是李天东的面貌。”
    陆鸣宇道:
    “也许上面还有标志,可以证明是本人之物,但本人却不承认……”’这一下大概攻倒了高青云,他楞了一下,旋即一笑,道:
    “陆鸣宇,别忘了我们还有证人?”
    陆鸣宇道:“是那一个?”
    虽然他心中晓得是那一个,而这一点他也算计过了。
    高青云道:“就是那个女孩子,她自然能够指证是你。”
    陆鸣宇镇静自信地点点头,道:“那就叫她出来好了。“门窗外面的几位名家高手,一面分析双方的对答,一面鉴貌辨色,直到现在,还感到不能确定陆鸣宇之罪。
    要知化血门查思烈的行踪,甚是秘密诡异,虽是曾经发动了关洛道上所有的江湖同道,极力搜索,仍无所得。
    加上他身怀血恨,定必仇视武林中人。而他查家对女色方面的声名又不佳,假如他是“极乐教主”,也不算得希奇之事,唯一值得考虑的,就是他的年纪心机和财势,似乎不易创设这等邪教。
    当然武当派风火双剑,对阿烈并不怀疑,甚至天风剑客程玄道应当挺身而出,为阿烈辩护才对。
    可是目下关涉重大,一个不好,就变成门户之争,而不是仅有几个人在谈论“是非”,若是不牵涉到“丐帮”,程玄道早就可以挺身作证了。
    再者,程玄道老谋深算,为人持重。他的挺身而出,必须能完全使人不怀疑他会是极乐教之人,方可发言。
    因为根据种种证据,极乐教中,已网罗了无数各门派的高手。况且高青云,尚未词穷,他根本不必插嘴。
    高青云考虑了一下,道:“陆鸣字,你似乎很有信心呢!”
    陆鸣宇道:“既无亏心事,何惧之有?”
    高青云道:“好,请她出来。”
    颦儿在里间听见外面的话,当下在门口出现,但被阿烈所阻,不能出来。
    她怯怯地道:“可是传叫妾身么?”
    高青云大声道:“你别出来,就在那儿讲话便行了!”
    颦儿点点头,含羞地偷视了门窗外面诸人一眼。
    高青云道:
    “姑娘,今日的局面,关系甚大,甚至有些人的生死,都捏在你手中,所以你定须实话实说,才不会害死了好人,放走了坏人,你明白么?”
    颦儿点点头,道;“妾身明白啦!”
    高青云道:“你是被谁带到此处的?”
    颦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高青云道:“是一个不在此屋的人么?”
    她点点头,道:“是的。”
    在场之人,无不平息静气,看这一幕还有什么奇特意外的发展,因为现下一上来,他的话就令人大大感到奇怪了。
    高青云道:
    “好吧!,且不说那个带你来的人,我且问你,可有人企图对你非礼么?”
    颦儿点点头,应道:“有”
    高青云道:“是那一个?”
    颦儿指指陆鸣宇道:“是他。”
    高青云道:“那么你心中愿不愿意呢?”
    颦儿一怔,道:“当然不愿啦!”
    高青云道:“谢谢你了。”
    随即纵声大笑,道:“好,陆鸣宇,你还有得狡辩么?”
    陆鸣宇心中大是疑惑,因为这个少女,分明已中了他的蛊术,何以不受他的指挥而作出不利于自己的供词呢?”
    但他终是一帮之主,当代奸雄。因此仍然冷静如故,徐徐环顾众人一眼,这才开口说道:
    “本人首先声明,这件事使我甚感困惑,似是步步陷入一个严密的陷阱中。不过本人末甘束手,仍要反击一下。”
    他停了一下,才问颦儿道:
    “请问这位姑娘,当时本人穿着的,可是这一身衣服?”
    颦儿可真有点害怕,不敢看他的眼睛,轻轻应道:“是的。”
    陆鸣宇道:“请姑娘瞧一瞧,本人当时是这副样子么?”
    颦儿望了他一眼,道:“不是。”
    陆鸣宇道:“这样说来,你之所以能认得出是我,只不过是这一身衣服,而不是认得我的样子了,对不对?”
    颦儿道:“对。”
    陆鸣宇道:
    “假使有人穿了与我一样的衣服,戴上那副面具,你能不能认出来不是我呢?”
    颦儿一怔,道:“我不知道。”
    陆鸣宇道:
    “本人抵达之时,眼见你在一个人的怀中,当时的情况,分明显示你并无不愿之意,换句话说,你被那人抱住,并不拒绝。现在你回想一下,当时你的心中,可曾有挣扎拒绝之意?你只需回答我有或没有就行了。”
    他双眼炯炯,泛射出一种异样的光华,颦儿只碰触了一下,马上心情迷惘起来,不由自主地道:“没有。”
    陆鸣宇紧迫一句,道:“你说你没有拒绝反对之意,是也不是?”
    颦儿道:“是的。”
    陆鸣宇回过头,向那几个高手望去,沉声道:
    “诸位听得清清楚楚,她既不能确定是本人,同时她心中亦没有不愿之感,这是整个事件中的大漏洞。若是将此案移上公堂,纵然抓住了那个真犯,但也只能控以诱奸之罪,不能认为是‘强奸’,这其间的差距,有十万八干里。何况事实上这是一个陷阱,非常巧妙的陷阱。”
    他嘎然停口,让众人去思索。
    高青云道:“这位姑娘中了蛊术,当然不会反抗啦!”
    陆鸣宇道:“当然啦!也许用的是迷药。总之,她所以到此,任人摆布,必有道理。”
    高青云道:
    “虽然兄弟明知你精蛊术,但这等功夫,难以证明,所以我不打算提出来指责你,我再问你,你是丐帮帮主,并且在姚府中与主要门派的首脑人物会谈,何以暗中溜掉,到了这个地方?”
    大家都认为陆鸣宇必难找出可以令人置信的理由,而且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陆鸣宇一答不上了,就不必任何证据,即可定案。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面上。
    他从容自若,冷静如常。
    高青云冷冷道:“陆鸣宇,你可别妄想突围逃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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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此言一出,人人都觉得此言甚是,忙忙戒备。
    陆鸣宇笑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落入另一个陷阱中的。”
    他这话也大有道理,假如他夺门而逃的话,岂不是证明他正是“极乐教主”么?虽然如此,众人仍然小心戒备。
    本来在那边墙顶屋脊的各门派高手,这刻又有数人,悄悄掩近,使门窗处封锁线的声势,大大增强。
    陆呜字冷静道:
    “本人何以会悄然到了此处,这个问题,任何人也只能猜中一半。”
    他的话乃是向外面的人说的,因为现下形势已渐渐摆明,如果他不是“极乐教主”,那么阿烈和高青云,就脱不了关系。
    所以他以一种被高青云陷害的姿态发言,甚合情理。
    他又说道:
    “诸位猜得中的是,本人必是得到别人通知,方能找得到这个地方,猜不着的部分现在待我说明……”
    此人虽然是万恶不赦的恶魔,但言谈举止,却不可否认具有从容慑人的威仪,与一帮之主的身份甚是相称。
    他的目光转回来,凝视着高青云,又道:
    “本人精通相法,善观气色,早先在姚府中一见此女,便知她有一场灾厄。因此暗中指派一名弟子,跟踪她的下落。回来向我报告。本人倒没想到这会是个‘圈套’,便悄然来了。”
    他面上淡淡而笑,但目光却尽是挑战意味,望住高青云。
    现在他晓得自己已占了上风,因为他这一番理由,既能自圆其说,同时最重要的是能迫使对方不能利用这个女子作证人。
    关于这一点,原因有二:
    一是假如这个女子是高青云之人,他在未能反证明他自己和阿烈的清白时,不敢说穿,否则便变成高、查和那女子合谋,陷害丐帮帮主了。
    二是“相法”之学,自古已有,乃是属于玄妙学问,不能实据证明。他凭藉这一点,就可撇开这个女子的关系了。
    高青云露出佩服的神情,一翘大拇指,道:
    “硬是要得,你这等机智辩才,已难有敌手了,以我猜想,若然我要你提出那个奉命跟踪的弟子时,你可以随时提出十个八个。”
    他仰天一笑,用手势阻止对方发言,又道:
    “当然我不必多此一举,而你也决计不会自动提出十个八个弟子出来之理,是以咱们目下不谈这个……”
    陆鸣宇冷冷道:
    “本人的行踪,皆可得而稽考。因为本人身负重任,随时须与敝帮之人联络之故。
    但高兄和这位查兄,行踪隐秘,行径有殊常人,即使是‘极乐教’的首领,也不足为奇……”
    他也以牙还牙,用手势阻止对方发言,淡淡一笑,又道:
    “以本人的看法,极乐教主不一定只有一个,既然是用人皮面具,谁都可以冒充,高兄只怕也脱不了关系。”
    阿烈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住了,勃然大怒,喝道:
    “陆鸣宇,刚才你明明与我谈条件,要助我对付七大门派之人,而我则须加入极乐教。但目下却不敢承认……”
    陆鸣宇泛起微笑,转头看了他一眼,道:
    “别胡言乱语。你明明利用这个圈套,使本人与武林各位高人名家发生争端,好让你从中取利,报复血仇。”
    他特地提起阿烈报仇之事,至少使七大门派之人,心中动疑,同时又须考虑到被阿烈乘虚而入的问题。
    这一招果然大大奏效,外面不少人的面色已经变了。
    武当风火双剑程玄道何玄叔一看情形不对,当即由程玄道开口道:
    “陆帮主,这位查施主决计不是极乐教主,贫道当日失陷在极乐宫中,全伏查施主鼎力施救的。”
    他的身份极高,大有一言九鼎之势,是以众人一听,心中的疙瘩先减了一半。
    陆鸣宇道:
    “以程真人的清望道行,定必不合极乐教的需要,人家把真人你放走,亦不为奇。
    况且其时高青云可曾与真人在一起么?”
    换句话说,阿烈可用救人的姿态出现,因为还有一个高青云,可以充当极乐教主。
    华山梅底主接口道:“现在关键就在这副人皮面具上,似乎谁都可以做极乐教主呢!”
    身躯高大,满面红光的裴坤亮插口道:“程真人保证查公子不是极乐教主,必定大有凭据。如果程真人肯讲一点点出来,大家就更安心啦!”
    此人乃是一派掌门,而且是列入天下武林九大门派之中的,果然才智经验,都大有过人之处。
    程玄道道:
    “既然裴大侠这么说,贫道就提一点证据。当日贫道陷身之时,极乐教使用女色,加上极乐教的法宝,对付贫道。全靠查施主利用一种药物,使贫道发痒,抵消了对方的手段。”
    他停歇一下,又道:
    “这种药物,还是欧阳菁姑娘给他的,这是人证。说到极乐教的宗旨,既是淫乱邪恶,则该教之人,何惜贫道的数十载苦行?反过来说,应当以毁去贫道的道行为快才对,再者,极乐教本是守密,希望把我们得知秘密之人,全部杀死。是以绝无故意释放贫道之理……”
    外面人人默然,都在寻思程玄道之言。
    陆鸣宇毫不介意,道:
    “本人虽然遭受侮辱,但在事情未澄清之前,不拟谈恩怨报复问题。高青云你如若提不出有力证据,本人便暂时撇出是非圈外。”
    他这番话包括两个意思,一是他等别人管不了之后,他才伸手了断这件事,二是他打算离开这个房间。
    只要高青云提不出证据,他便可以扬长离开,谁也不敢插手拦他。当然剩下来就是阿烈与七大门派的问题,同时高青云也脱不了身,因为他目下反而惹上嫌疑了。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高青云的面上。
    这位以“刺客”之名,震动武林的高于,面色冷漠如常,正如陆鸣宇一样,谁也看不透他的内心。
    阿烈实在替高青云想不出还有什么证据,可以扳倒陆鸣宇的,不由得大为着急。他本来说过不管此事,但到头来,还是卷入游涡中。
    他着急的神情,落在那些武林高手眼中,顿时对高青云大大不利。因为在场只有他是高青云的朋友,对他的事,知道得多。阿烈既然着急,可见得高青云必定提不出有力证据了。
    高青云让这紧张的情势继续了好一会,才冷冷道:
    “我当然有证据,足以证明陆鸣宇就是极乐教主。”
    陆鸣宇哼了一声,道:“那就拿出证据来。”
    高青云道:“你若是不以本人之言为然,只不知你敢不敢自缚,以示清白?”
    他明知陆鸣宇不会答应,但趁这机会迫他一下,也是好的。
    陆鸣宇纵声而笑:
    “想我陆鸣宇出道至今,历经风浪,谁也动不了陆某一根汗毛,高兄纵有莲花妙舌,亦决计不能使陆某自缚受辱。”
    他停歇一下又道:
    “假如高兄想借这个法子,使陆某不能亲手擒下你,更是痴心梦想之事。”
    高青云道:
    “咱们已说不少话,相信已有些人等得不耐烦了,现在本人拿出证据……”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银瓶,托在掌心,让四下之人看清楚了。
    这个银瓶,外型普通,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体积不大,纵是装满了最贵重之物,也值不了多少钱。
    所有的人,包括陆鸣宇在内,实在看不出这个小小银瓶,有什么古怪,如何便会是揭开“秘密”的凭据?
    高青云道:“银瓶之仙,装盛着一种药液……”
    陆鸣宇插口道:“有毒没有?”
    高青云道:“没有毒,也无色无味。”
    陆鸣宇道:“这样才好,我真怕你服毒自尽呢!”
    高青云冷冷的瞅住他,道:
    “你仔细听着,这一瓶无色无味,也没有毒性的药液,虽不值钱,但却有一种惊人的神效,能够揭穿大奸恶的假面具。”
    他的目光迅速向门窗外的高手们扫瞥了一眼,又道:
    “为什么我说它能揭穿假面具呢?就是因为这瓶药液,如果涂在坏蛋的面上,马上就呈现出一片乌黑色。”
    没有一个人答腔,包括陆鸣宇在内。虽然大家都晓世上尽多可以变色易容的药物,但高青云显然不是这意思。
    此外,他当然也不是说,这等药液,真的能因一个人的心地而变易颜色。所以内情如何,最好还是等他说出来。
    高青云又道:
    “在场的诸位前辈和朋友,俱是当代名家高手,无疑皆知人皮面具如何戴法。这便是说,凡是戴人皮面具之前,必须涂上一种药液在面上,方能黏紧。不过上佳的人皮面具,这种敷面药液也精良讲究,随时揭下,面上不留一点痕迹。”
    他露齿一笑、却有一种森冷的杀机。
    众人都明白了,但仍不作声。
    高青云道:
    “但不论那人皮面具的敷面药液是多么精良,只要曾经用过,我手中的药液,就可以使之现出痕迹。”
    天风剑客程玄道立刻道:“好极了,贫道愿自告奋勇,供高施主一试。”
    高青云道:“谢谢程真人。查公子,你怎么说?”
    阿烈朗声道:“我自然要试的。”
    高青云和其他的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陆鸣宇面上,现在关键就在他身上了。
    高青云道:“陆鸣宇你呢?”
    陆鸣宇神色丝毫末变,淡淡道:“我怕什么?”
    高青云可不由得十分佩服这个家伙的老练镇定,心想这种人,不到最后一刻,还是绝不肯承认失败的。
    他首先道:“查公子,请你挑选一个人,为你先涂上这等药液。”
    阿烈全不迟疑道:“好,我请房中这位姑娘动手。”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窈窕美貌的颦儿身上,阿烈趁这时候、用千里传声之法,向高青云问道:“你的药液可是真的?”
    高青云摇摇头,表示只是空城计而已。但他的神色态:度,已显示他极有信心,认定陆鸣宇不敢尝试。
    阿烈迅速的传声道:
    “我猜你必是用假药液,所以才问你,你得知道,极乐教中,有一个医道盖世,精通药性的人,便是怪医齐唯我。陆鸣宇定必深信此人手段无人可及,认定你的药液对他无可奈何。因此你决唬不倒他……”
    高青云微笑地把银瓶抛给颦儿,心中却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怪医”齐唯我,名震天下,在医药之道中,实是宇内无双。
    他用不着多想、也晓得阿烈的推测,百分之百的准确。换了自已是陆鸣宇,在这等情形之下,也—定寄望在齐唯我妙绝天下的手段,认为他的敷面药水,必与一般的不同,所以胆敢一试高青云的药液。
    假使高青云拿出来的药液,真有这种妙用,倒还罢了,至少也可以试上一试。但事实上那个银瓶中,只是普通的清水而已,只要对方敢试,他就黔驴技穷了,高青云只不过赌对方不敢尝试。
    谁知陆鸣宇另有所恃,势必与他赌这一下,高青云一念及此,如何能不心急如焚和大大震惊呢?
    只见颦儿用纤指蘸了瓶中的水,抹在阿烈面上。
    人人都屏息静气的看着,陆鸣宇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阿烈高声道:“你这药水当真没有毒么?”
    高青云道:“你觉得怎么啦?”。
    阿烈道:“好像凉飕飕的。”
    高青云目光转到陆鸣宇面上,只见他神色仍然不变,深心之中,顿时隐隐泛起“失败”之感。
    程玄道高声道:“轮到贫道,是也不是?”
    高青云道:“陆鸣宇,你不反对吧!”
    陆鸣宇淡然道:“我为什么要反对?”
    高青云笑一笑,道:“你可有兴趣听听这瓶药液的来历么?”
    陆鸣宇道:“没有兴趣。”
    高青云换上冷冷的口气,道:“很好。但你对怪医齐唯我的信心,未免太强啦!”
    陆鸣宇表面上似乎没有一点反应,然而那个擅长窥看别人心中情绪变化的高青云,却已发现他眼中的光芒,稍有变化。
    但他深知以陆鸣宇的才智和经验,绝对不会轻易动摇信心的。因此,他心中仍然充满了“失败”之感。这时程玄道也擦过药水,面上颜色,毫无变化,他没有回到门窗处,却站在阿烈那边,显然另有算计用心。
    高青云道:“陆鸣宇,轮到你啦!”
    陆鸣宇冷冷道:“你对本人如此无礼,将要感到后悔。”
    高青云道:“这句话才像样子。”
    他说得情真意切,决不是随口道来。
    阿烈终是年少好奇之人,忍不住问道:“像什么样子?”
    高青云道:“象人魔沙天桓门下的口吻。”
    陆鸣宇饶是当代枭雄,阴沉老练,但听到对方提及“人魔”之时,也是禁不住大为震动,皱眉凝眸。
    他迅速忖想道:“这厮对我的秘密究竟又查知了多少?哎!他既是查得出我至为隐秘的出身来历,则关于怪医齐唯我这一节,有了应付之道,不足为奇。”
    此念推想下去,可就深深感到高青云今日的一切行动,竟是经过苦心策划,绝对不是空言恫吓的。
    程玄道接过颦儿手中的小银瓶和抹药用的棉布,道:“陆帮主,贫道效劳如何?”
    陆呜字笑一笑,道:“程真人何须费神劳力?你们大家不是想知道极乐教主是谁么?”
    高青云内心一阵紧张,厉声道:“你打算承认了,是也不是?”
    陆鸣宇摇摇头,道:
    “别着急,刚才高兄还提到什么人魔沙天桓门下的话,夹缠得太厉害了。因此,本人决定痛痛快快,拿出证据来,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听他的口气,又分明表示极乐教主另有其人。
    而且已掌握住有不容置疑的证据。
    众人听了,不禁愣住。
    只有高青云信心坚强,毫不动摇。
    当下仰天长笑道:“好极了,陆鸣宇,我瞧你如何制造出一个极乐教主出来?”
    陆鸣宇冷冷道:“那你就等着瞧吧!”
    他探怀取出一枚锡皮的小圆筒,向程玄道等人道:“此物的作用,真人想必晓得。”
    程玄道颌首,道:“此是贵帮的烟火信号。”
    陆鸣宇道:“不错,请那一位在户外施放,马上就可以见到功效了。”
    程玄道向门窗处之人望去,这一刹那间,已经顾虑到关于这枚烟火信号,对己方会不会有什么害处。
    因为此物是在户外施放,动手之人,定必离大家远远的,这样纵然爆炸力强,或有其他古怪,亦不生作用。
    由此可见得此物的妙用,必是施放以后,会有些什么人赶来。
    只有高青云晓得陆鸣宇将会找什么人来。不过此举必须在陆鸣宇自认无法掩饰身份之时,方肯为之。
    要知陆鸣宇唯一能召来助阵的人手,必是人魔沙天桓的唯一传人,这么一来,当然揭穿了他自己的假面目。
    难道陆鸣宇已经承认失败,所以要召援兵么?
    高青云想到这一点,立刻朗声道:
    “陆鸣宇,不论你有什么证据,也须得先行涂抹过这些药水。换言之,你必须先证明你没有戴用过那副人皮面具,才谈别的。”
    房外有两三个人出声附和,无疑替众人表示了态度。
    程玄道说道:
    “如果这副李天东的面具,不是属于陆帮主所有,何不依高施主之言,先行涂过药液以示无他?陆帮主意下如何?”
    陆鸣宇微微而笑,道:“这也是反证自己清白的办法,不过……”
    他沉吟一下,把烟火信号收起来,才接着道:“不过本人有一个小小的需要……”
    高青云以及四外所有的武林高手,无不把全副精神,集中在陆鸣宇身上,同时尽力分析他话中每一个字。
    陆鸣宇显得很悠闲自在、拖长声音,没有将这个“小小的要求”,马上说出来。
    正当此时,阿烈的心灵中却有了感应,连忙以传声之术,向高青云道:
    “有人来啦!速度快得惊人。”他视听之力,可测知将近十丈方圆的一切,当日曾经使欧阳菁难以置信。
    高青云听了他的警告。顿时恍然大悟,厉声道:“外面的前辈和朋友们小心,有人来啦!”
    陆鸣宇冷冷道:“什么人来了?”
    高青云道:“以我猜想,来人必是人魔沙天桓门下弟子中,唯一比你还要高明之人。”
    陆鸣宇不由得面色一变,但觉这个“白日刺客”似是无所不知。既然如此他目下已无须再伪装下去了。
    他仰天一笑,道:
    “好、好,高青云,算你有本事。我陆鸣宇费了多少时间心血,才挣得今日的地位,本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被人窥破的……”
    程玄道大为惕凛,一面向何玄叔发出暗号,教他通知所有的人戒备,一面提高声音。
    接口问道:“陆帮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鸣宇目射凶光,眉笼煞气,冷冷道:“本人既系丐帮帮主,也是极乐教主李天东,道长可感到满意了么?”
    程玄道忙道:“陆帮主的身份不比等闲,如果不是千真万确之事,决计说不得……”
    陆鸣宇尚未开口,外面的院落中,有人接声道:“错不了,他就是极乐教主。”
    这人的口音甚是陌生,可是含气敛劲,大异常人,一听而知必是功力深湛,但年纪又还不大之人。
    门口和窗户边的高手们,转头望去,但见那座还算宽敞的院落中,站着一个华服但面目丑陋的人。
    此人年约三十许,身材普通,手中拿着一口连鞘的长剑,就那么一站,已经具有坚如磐石牢不可破之感。
    墙头和屋顶的许多人,也无不是各门派的高手,连同靠近房间的各派首脑人物,个个都以老练锐利的目光,盯视此人,察看此人还有些什么特点没有。指顾之间,这些老江湖们.已获得一致的结论,那就是此人一定是武功极高,心肠极辣,而又十分机智之人。
    他们的结论,可分三点大略的叙述一下,关于武功极强部分,是从他的坚凝气势和速度两方面得到的结论。
    要知武林各派这一边,除了几个首脑人物,是在房外的门窗处之外,在屋顶和墙头另有许多高于,然而此人却琰然通过这一道防线,在院中现身。那些武林高手们,居然没有一个及时发出警报,其快可知。
    说到此人的气势坚凝强大,那是有目共睹的,不须细表。
    第二点,这个华服丑面之人,双眉如刀,目光冷逾冰霜,还有那薄薄的、紧闭着的嘴唇,莫不显示心狠手辣的个性。
    第三点,此人额头宽阔而饱满,目光虽凶狠而不混浊,可见得是富有机智,长于应变之人
    他对于前后的人,似乎都不放在心上,用一种轻蔑的眼光,扫视过裴坤亮等各派主脑人物,又道:“鸣宇,是不是这些混蛋们阻住你出来之路?”
    陆鸣宇道:“是的。”
    那华服丑陋的人道:
    “这些人都不过是盗名欺世之辈,事实上本领有限得很,你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在门窗那边的主脑人物们,个个老练沉稳,都没有马上说话。但墙头屋顶上的,却忍不住纷纷斥骂出声。
    一山大师首先道:“尊驾贵姓名?可许见示?”
    那人道:“本人姓祖名宗,和尚你叫几声来听听。”
    一山大师灰眉一耸,怒道:“施主好生无礼。”
    那人冷笑一声,道:“这算得什么?没有马上动手宰了你们这一群欺世之辈,已经很客气了。”
    屋顶上一道灰影,疾射落地,现出身形,乃是少林寺有名的高手不嗔大师。他身形甫定,已掣出戒刀。
    众人无不明白,这不嗔大师乃是先行出手,替一山大师探一探路的意思。因为敌人的高明,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一山的身份地位,比不嗔为高。在名门大派中,讲究的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况以师门的声誉计,不嗔纵然输败,也不似一山输败那么严重。
    不嗔单掌打个问讯,道:“施主瞧不起天下武林之人,贫袖不嗔,觉得不大服气,特意前来讨教几招。”
    那人道:“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不嗔大师道:“施主连真姓名也不敢说出,可见得平日行藏,甚是秘密,贫衲如何晓得?”
    那人皱皱眉,高声道:“鸣宇,这个秃驴不是极乐教的人么?”
    陆鸣宇被高青云和门窗外的人所威胁,无法出屋,只好在房中应道:“他不是。”
    那人道:“原来如此,总算你有点气概,本人不妨说出姓名,我姓封,单名乾……”
    不嗔大师道:“久仰,久仰,只不知封施主与陆帮主,如何称呼?”
    封乾道:“他是我师弟。”
    不嗔大师道:“这样说来,两位皆是昔年威震天下的沙老施主的高足了?”
    封乾微讶道:“谁告诉你的?”
    陆鸣宇道:“高青云说的。”
    封乾道:“高青云?这倒是想不到之事!难道逍遥老人会看上他?”
    阿烈虽然听高青云说过他的“使命”,然而这刻亲耳听封乾提到“逍遥老人”,顿时特别有感触,凝神听去。
    陆鸣宇移动了数尺,恰好能威胁着高青云,使他在出房以前,必须先行解除此一威胁才行。
    由于他不能马上出去,所以也没有开口。
    不嗔大师举手打个招呼,马上有四名僧人,点上火炬,分别站在院子四角。熊熊火光,顿时驱散了暮色。
    他道:“封施主,咱们的事还未了呢!”
    封乾道:
    “是的,是的,我就用这双空着的右手,接你几招,不过我先行声明,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出于则已一出手就定要取人性命,你最好记住。”
    不嗔大师冷冷道:“封施主先抖露本象再说不迟。”
    他一反手,锵地收刀入鞘,显然他表示不能拿刀对付人家一双空手。
    封乾的朝天鼻皱动一下,道: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了不起之人哼!你用刀都不行,还把刀收起,我偏要使你出乎意料之外……”
    没有人听出他所谓“出乎意料”之外,是什么意思。同时也没有时间推敲了,因为院中两人已作势出手。
    不嗔大师绕圈觅隙,一连换了八九种拳法,都找不到足以克制敌人的架式的招数,心中大为凛然。
    封乾左手持剑,竖举胸际,右手按覆在心口,姿势甚是古怪,他站在核心中,随着对方的移动,身躯旋转。
    大约转了两匝,突然厉声道:“和尚小心了。”
    喝声中跨出两步,挥掌拍去。
    不嗔大师斗然一喜,双拳齐飞.呼呼连声,反向敌人连环疾攻。原来对方这一出掌,已予他以可乘之机。
    他的拳力如山,卷院中劲风四起。
    封乾只用一只右手,上下翻飞的封架,一面后退,似乎抵不住对方凌厉的攻势,全场之人,顿时都泛起了不过如此之感。
    但电光石火间,剑光打闪,耀入眼目,接着不嗔大师惨哼一声,身形飞退七八尺,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所有的高手都看见他是被敌人左手之剑,削去了一条右臂。同时被对方剑气一冲,飞开七八尺远。
    人人都愣了一下,因为那封乾手中之剑,何时出鞘,既无人晓得,同时他忽然挥剑伤人。也是没想到之事。
    一山大师怒道:“封乾,你的剑法真不错啊!”
    封乾拾起剑鞘,长剑还匣,淡淡道:“这是他不自量力的报应,如果他不收起戒刀,我便不会使剑了。”
    一山大师气得哼了两声,道:“这算是那一国的道理?”
    封乾道:“你们不必费心了……”
    他的话是向两个过去抱起不嗔大师的少林僧人说的:
    “他虽然只断去一臂,但我这口剑上,附有剧毒。若是任他流血而死,还少点痛苦,假使敷药止血,那就有得瞧了……”
    话声未歇,不嗔大师居然大声呻吟起来,声音甚是惨厉。
    以不嗔大师这等高手、落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固然足以使人震惊,但最可惊的,还是不嗔大师的惨厉呻吟。以他这等素有修养,而又经历不知多少风波挫折之人理应至死不哼一声才对。
    因此不嗔大师的号叫呻吟,好比无数利刀快剑,砍刺在众人的心头。人人皆知那封乾剑上的剧毒,定然厉害无匹。
    阿烈差一点就发出“快意”的笑声,因为不嗔大师,正是七大门派灭他查家满门的参予人之一。
    但当他看见高青云和程玄道那种错愕和悲愤的表情时,斗然咽下笑声,心中也泛起一阵难过。
    原来高程二人的悲愤,并非因为一个人的生死而生,而是因为不嗔大师夙负盛名,撇开佛门的关系,单论武林地位,乃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如今居然被封乾弄得这般狼狈,比妇人孺子不如,这是众人痛心的最大原因。
    正因为高程二人的悲愤,不是因个人的交情而生,乃能倍见深刻。大凡是堂堂正正的人,对于这等侮辱人性尊严的行为,定然激起公愤。
    只听一个人大喝道:“封乾,贫僧瞧瞧你的剑法,是不是足以横行天下?”
    阿烈听听这人口音,微感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因为他向来记性极强,平生没有记不得的事。
    他略略移动一下,目光从门口射出去,但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僧人,手提方便铲,跃落院中。
    封乾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高瘦僧人道:“贫憎不尘,刚才被你所伤的,便是家师兄。”
    不嗔的呻吟声已减低了一些,因为他已被移到院墙的另一边去了。
    封乾仰天一晒,道:“好,我从不劝人逃生的,你既敢出来,足见还有点骨气。”
    不尘还未开口,在窗下的一山大师已朗朗诵声佛号,道:
    “不尘师弟,你非是封施主敌手,与我退下。”
    不尘为难地犹疑了一下,才道:“是。”
    但他的两道目光,仍然充满了挑衅与敌意,凝注在封乾面上,脚下缓缓后退。
    说也奇怪,阿烈因是正对着不尘的面庞,所以看得最清楚。但觉此僧神态异常激动,除了“悲愤”之外,似乎还含蕴得有惭愧、悔恨等情绪。而且强烈得足以让人看出来。
    阿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因为事实上不尘和尚没有理由出现这等奇怪情绪,但他又的确是这样感觉出来。
    他的目光不由得转向别人面上,以便瞧瞧其他的人,对此有何反应。
    他无意中望见了陆鸣宇,但见他露出十分惊诧之容,好象不尘的举动,使他非常的迷惑不解。
    阿烈脑中的念头,由“不尘”转到“陆鸣宇”,突然间把这两者联结起来,顿时为之恍然大悟。
    现在阿烈已晓得这“不尘和尚”是谁了,而且也明白何以觉得他的口音虽是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之故,敢情这不尘和尚,正是当日在“极乐宫”见到过的“管大师”。那时候看不见管大师的面貌,却听他讲过不少话。
    不过这不尘和尚的口音,仍然与当时“管大师”的略有不同,所以阿烈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是谁来。
    若不是他恰好看见了陆鸣宇,无意中联想在一起,泛起乙木宫的印象,他决计想不出不尘和尚是谁。
    假如不尘和尚正是“管大师”,则连陆鸣宇也惊诧得隐藏不住这种情绪,便不难解释了。
    这是因为不尘和尚既系极乐教之人,便应当晓得封乾与陆鸣宇的关系,或者甚至应当知道封乾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
    有这种种理由,不尘和尚是装腔作势一番,倒也合理。但他显然是真心想决一死战,这就太奇怪了。
    阿烈心念连转,举步向门口走去。
    他掠过陆鸣宇时,陆鸣宇居然让出通路。到处之人,见是他行出,大家都默然让开一点,准备给他通过。
    阿烈只差一步就踏出了门口,突然回身一掌拍去。“蓬”的一声,一道人影应掌而退,原来是陆鸣宇。
    阿烈冷冷道:“你还是乖乖的呆在屋子里的好。”
    他这一掌,已显示出他的真正功力。陆鸣字硬碰了这一记,但觉血气浮动,心中大惊连忙运功调息,不敢开门说话。
    那边厢的封乾已经勃然大怒,向不尘和尚斥道:“你瞪什么眼睛,难道真的想死?”
    一山大师道:“封施主,老袖打算向你请教请教。”
    封乾道:“不必多言,你们两个一齐上也行。”
    不尘突然沉声道:“一山师兄,小弟甚望能与他一拼。”
    别的家派之人,都不能插嘴、因为目下等如是少林派首先应战,事关少林声誉,谁也不敢多嘴干扰。
    一山大师见他说得沉着坚决,似乎另有应付之道,心想我少林寺绝艺无数,不尘也许已练成某一道奇功,是以坚请出战。
    当下点头道:“好,你须得小心在意。”
    不尘连跨两步,气势如虹,顺手已把僧袍掀起。但见他目嗔眉轩,神态威勇,已完全找不到出家人的味道。
    他的个子高瘦,显得很潇洒。加上他的豪壮气概,顿时好像变了一个人,瞧起来雄风奕奕,英气逗人。
    阿烈只看得有愣,忖道:
    “无怪当日在极乐教乙木宫听他们说过,管大师曾有美男子之称,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方想之时,封乾已嘿嘿一笑,欺身扑去,动作快逾闪电。
    但不尘和尚也不慢,横移数尺,手中的方便铲已骤雨往风般向封乾攻去。铲上的小钢环发出一片啷啷之声。
    只见他方便铲如毒龙出海,有攻无守,威猛标悍之极,封乾不但未曾得手,反而被他迫退了四五步。
    一山大师面上全无喜色,紧紧咬住嘴唇,暗暗叹气。
    原来一山大师乃是少林寺的领袖人物之一,武功之精湛,自然不必细表。他一瞧不尘出手,并没有出奇的功夫,便知要糟。
    目下不尘的得势,只不过是仗着师门铲法的威力而已,其实并非真的占了上风。
    果然封乾实施反击,剑光电掣,从铲影中探入去,乍闪即隐。
    不尘连退七八步,一条右臂连同那柄方便铲,一齐落地。
    封乾长笑声中,一名僧人跃到不尘身边,手法熟练地把伤药洒在伤口上,又用软布捂住,阻止鲜血进流。
    封乾道:“他也活不了啦!”
    全场之人,都愕然相顾,没有—个答得上话。
    阿烈发出朗朗笑声,使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当然封乾也不例外。
    他笑完了,才道:“他们也不见得死定了。”
    封乾瞪他一眼,道:“你是查思烈是不是?”
    阿烈道:“正是区区在下。”
    封乾道:“你打算尝一尝我这口毒剑的味道么?”
    阿烈摇摇头道:“不必客气,你留着自己尝吧!”
    封乾不悦道:
    “你这就太不上路了,既然不敢出于,何故又要插嘴?总之,我还有账跟你算,你想躲也不行。”
    阿烈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打算等到料理完这些人之后,才轮到我,是也不是?”
    封乾冷冷道:“怎么样,你不同意么?”
    阿烈忙道:“不,不,同意之至。此地绝大部分都是我的仇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封乾蛮横地瞪大眼睛,道: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不是你的仇人,如果我先对付他们,你便如何?可有反对之意?”
    阿烈摆摆手,道:“封老兄,你别这么横好不好?我就算反对之意,又能怎样?难道拿手臂去喂你的毒剑么?”
    他既不须讲究身份,也没别的顾忌,所以随口而答,简直变成牛皮糖了。
    不尘和尚的呻吟声惨厉地响起来,与隔墙的不嗔,遥遥相应。那个为他敷药的僧人,连忙把他抱到不嗔那边去。
    封乾向阿烈指一下,道:
    “听见没有,你如果想知道这滋味,找我麻烦就得啦!现在我先对付武当派,瞧你怎么办?”
    阿烈嘻嘻笑道:“你何必那么大的火气?这样好不好?你先对付我的仇人,我替你喝采助威。”
    封乾尚未开口,房中传出强劲坚凝的声音,道:“封乾,你凭什么出手伤人?”
    人随声现,高青云已站在门口,手按宝刀,威风凛凛。
    阿烈吃了一惊,忙移近门边,一面道:“你不怕极乐教主偷袭你么?”
    高青云道:“我这一挺身而出,他心中就明白了,岂敢暗算于我?”
    这几句话,只听得大多数人迷迷糊糊,全然弄不明白。
    阿烈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青云道:
    “封乾是人魔沙天桓的正式传人,而陆鸣宇虽然也是沙天桓的门下,但并不是沙天桓的代表。”
    众人但见封乾泛起高兴的笑容,参以高青云的说话,仍然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高青云道:
    “此事定须从头说起,诸位才能明白。昔年人魔沙天桓,乃系被逍遥老人迫令敛迹,不能继续肆虐,沙天桓的一生,算是完结了。但他可以传授门人,为害江湖,因此,逍遥老人答应过他,如果他的门人,能赢得逍遥老人训练出来之人,沙天桓的这个徒弟,不论干什么,他老人家都不管。”
    裴坤亮道:“那么高兄乃是逍遥老人选中的人了?”
    高青云道:“在下虽曾辱承逍遥老人前辈传以武功,但资质鲁钝,自问不配为他老人家出力。不过,既然封乾已经出手肆虐,表示他自认艺业已成,在下迫不得已,也只好与他一拼了。”
    他略一停歇,又道:
    “诸位于此可知封乾其实有一道无形的桎梏,必须去掉,方可为所欲为。是以陆鸣宇岂敢偷袭于我?他若是得手,封乾便无法应过当年他师父的许诺,那么除非他不怕逍遥老人亲自出手,否则的话,他总是不敢做得太过份的。”
    陆鸣宇在屋子内应道:“高青云,你认为你过得我封师兄这一关么?”
    他这一开口,已不啻承认自己就是“极乐教主”,且是人魔沙天桓的门人了,场中许多人,都不禁为这位曾经受武林尊仰的一帮之主,感到十分难过。
    高青云一侧身,让出道路,高声道:“陆鸣宇,你不妨先到你师兄那边,这样咱们壁垒分明,落得痛快。”
    陆鸣宇果然大步走出走,一迳走到封乾右侧,方始停步。
    他冷笑一声,环顾全场,缓缓道:
    “兄弟志在跟随封乾师兄横扫天下,雄霸宇内。这区区一个丐帮的帮主之位,几曾放在陆某心上?”
    墙头有人接口道:
    “丐帮尤一山,现奉丐帮长老会议之令,免去陆鸣宇在帮中之职,视为叛徒。凡我帮中之人,不得与他交住。如能擒杀,便能继任帮主。帮外高朋贵友,如有恩怨,不须以敝帮为念。”
    这几句话说得很清楚,最重要的是任何人杀死陆鸣宇的话,丐帮不但不会仇视,反而十分感激。
    这尤一山乃是丐帮著名的“四大长老”之一,全国武林,无不知道,因此,他的话自然可以作数。
    陆鸣宇瞧也不瞧尤一山一眼,嘲声道:
    “尤一山,但等这儿之事一了,本人就找你算账,假如你有办法把其他那几个找来,本人将要当着天下群雄面前,独力擒杀你们。
    尤一山“刷”地跃下来,冷冷道:
    “本帮出了你这等叛逆,真是天大奇辱,日后不知如何向武林同道交代,你若是可以抽出一点时间,何妨现下就见个真章?”
    他的羞愤激动,完全表露在面上,人人一看而知。
    这本是情理中的事,以丐帮的声誉历史,作为帮主,身分何等高隆?真可以说是天下敬重,大名人人皆知。
    可是陆鸣宇居然是“极乐教主”,使得丐帮简直从此见不得人了。因此,尤一山这等老练之人,也禁不住羞愤交集,失去了平日的稳重。
    别人总觉得是“丐帮”的家事,外人不便插手,是以没有一个人答腔开口。
    陆鸣宇仰天一笑,道:“好,好,本人先收拾了你,再瞧瞧可还有敢不服气的人没有?”
    他举步行出,封乾笑道:“师弟,你剑下爽快些,别缠得太久?”
    陆鸣宇道:“师兄放心,在丐帮之内,小弟自问天下尚无百合之将。”
    尤一山外号“魔杖”,向来杖不离手的,这时眼见大敌临阵,不敢怠慢,马上连聚功力,提杖作势。
    陆鸣宇撤下长剑,猛然间神态大变,平日的斯文风度,完全消失,代之而生的是凶悍刚猛的强大气势。
    他的眼睛杀机四射,使人看了不由得由心畏惧。
    单单以气势而论,尤一山显然已落在下风。如若他不是忿恨无比,恐怕在气势上还要显得更不敌。
    陆鸣宇冷冷道:“尤一山,今日我将用丐帮的剑法,取你性命。”
    尤一山怒哼一声,道:
    “想你十六七岁就投入本帮中,前后不知多少伉长老的教导琢磨,造就了一身艺业,嘿!嘿:假如你今日不用本帮的武功,只怕你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封乾插口道:
    “胡说八道,当年陆师弟内功已有了成就,家师才命他投入丐帮中,攫取权位,假如他不是凭藉本门的内功,焉能有今日的成就?”
    陆鸣宇接口道:“尤一山,闲话休提,发招吧!”
    尤一山喝一声“好”,提杖迫去。他已运足全身功力,并且奋起了所有的斗志,这一迫近,只要一有空隙,即可出杖发招,攻击敌人。
    然而他忽然碰到对方的两道目光,宛如被轰雷所袭,顿时心头大震,气势大挫,禁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
    只这么一下、全场之人,都看出尤一山远非陆鸣宇敌手。
    这并不是说他们之间的技艺功力相差太远,而是尤一山大概久在陆鸣宇指挥之下,心理上已经不能平衡,同时双方相处已久,彼此的长短强弱,皆所深悉。尤一山明知对方武功强胜于他,是以心理上也强不起来。
    这回轮到陆鸣宇举步,向尤一山迫去。
    他每移一步,众人固然感到紧张,大大的替尤一山担心,而最要命的还是尤一山的表现,生似是陆鸣宇的步声,也能伤及他似的,每一下都生出反应。
    若然如此,双方只须一接战,尤一山根本没有抗拒之九因为他在气势上,斗志上,都崩溃在末当真接战以前了。这等可悲的情势,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是以任何人都束手无策,爱莫能助。
    正当众人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之时,阿烈突然厉声喝道:“等一等。”
    人随声动,倏然间已落在战圈旁边。
    陆鸣宇如果继续迫进,势必要分心防范阿烈,这么一来,功力大受影响,可能反而招致意外。
    因此他退开数步,转眼向阿烈望去,冷冷道:“什么事?”
    别的人可真是打心中欣幸阿烈出头打岔,也唯有他的年纪和身份,可以不管江湖规矩的那一套。
    阿烈道:“尤长老果然不是你的敌手,这场架何必再打。”
    陆鸣宇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阿烈道:
    “我虽然不知道人魔沙天桓是怎样的一个人,但以我想来,他除非碰上敌人,也不大愿意轻易出马的,是也不是?”
    封乾接口:
    “你错了,家师向来以喜怒行事,不欢之时,那怕是个残废之人挡住去路,也给杀死,毫无怜悯。”
    陆鸣宇道:“是呀!要不如何能够称为人魔?”
    阿烈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一定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人物。”
    陆鸣字道:“查公子你别忘了‘血羽檄’之事,试问那些遭遇横死之儿何尝是你的敌手?”
    阿烈厉声道:“我有满门血海之仇,你有么?”
    陆鸣宇应道:
    “仇恨只不过是发生过之事而已,我们却有一种没来由的仇恨,对世上之人,都看不顺眼。”
    他们说的虽是歪理,却足以自圆其说,阿烈怔了——下,道:“你们师徒都是如此憎恨世人么?”
    封乾道:
    “正是,我们喜欢暴力、流血,像那两个和尚的呻吟悲号,便是世间至为悦耳的仙乐了。”
    阿烈道:“既然如此,我倒明白了。”
    高青云徐徐道:“查公子,你明白什么?”
    阿烈道:“他们都是豺狼,毫无人性,谁能杀死他们,就是做了莫大的好事。”
    陆鸣宇冷冷笑道:
    “本来我们也不屑于与你多辩,但由于你本身的行为,亦是如此,所以本人不得不说几句,照你的道理引伸而言,任何人杀了你,也是做好事了,对不对?因为你也是残杀无力反抗之人呀!”
    阿烈怒道:
    “谁与你们一样,至少我的杀人,有固定的对象,但你们以世上之人为肆暴快意的目标,可差得远啦!”
    高青云松一口气,忖道:“幸而他是明白事理之人,现在我不必担心他会与封乾这一帮联合了。”
    阿烈不再理睬对方,转眼向尤一山道:“请过来一下。”
    说时,向墙边行去。
    尤一山迟疑一下,便跟了去。
    院墙的那边,传来刺耳惊心的呻吟声。
    阿烈跃了过去,尤一山也翻过墙头。
    但见阿烈迅即从怀中掏出一些什么物事,分别塞在不嗔不尘二僧口中。
    转眼之间,两人的呻吟声一齐停歇。
    院墙那边的高青云和封乾,已成了对峙之势。他们的出手,只是时间问题,决计不可能避免。因此,这时形势十分紧张,所以武林各家派之人,不论身份多高,名望多大。
    但由于高青云是代表“逍遥老人”出战,事在整个武林的气运,因此,人人都瞪大眼睛,等候命运的安排。
    封乾的气势突然减弱了许多,高青云发现了这一点,焉肯错过?顿时大喝一声,宝刀出鞘,迅疾攻去。
    他的喝声宛如响雷,宝刀有如闪电。人刀合一,向敌人卷扫,威厉之处,直是山摇地动,无坚不摧。
    封乾一抖手,打袖中抖出一支金色的奇形兵刃,一头是人的手掌,五指微曲,柄长约是两尺。
    他挥动金手封架,但听“铮锵”连声,火花进发。
    这两人以奇快无匹的身法,眨眼间已攻了七八招。封乾功力之强,实在使人惊心动魄。
    因为他在高青云这一轮急攻之下,脚下居然寸步不移。
    要知他气势忽弱,已证明他心神分散,被外间的环境影响,而这时高青云乘隙抢攻,气势方面,自然而然又增强许多。
    在这等此消彼长的情形下,加上高青云是主动攻击,照理说纵然不能立毙敌人,但将敌人迫退几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封乾既然寸步不移,可见得他功力之强,实在远超过高青云了。
    这时候高青云徒劳无功,业已退开六七步,伺机再卷土重来。
    在场的行家们,无不心中有数,晓得高青云与封乾相比之下,功力悬殊,换言之,高青云必败无疑。
    因此他们心中又忧虑,又着急,没有人想像得到,今日的场面将是怎生样子结束?
    陆鸣宇皱起眉头,道:“高青云你尚非本人敌手,如何配与家师兄拼斗?”
    高青云道:“封乾的武功诚然高明,但说到你,哼!哼!你还差得远呢!”
    他发现对方皱眉的表情,显然另有原因,当下忖道:
    “莫非他感到那儿不妥,这正与封乾刚才气势忽弱的情形相似,这中间一定有关连,但这是何缘故呢?”正寻思之际,忽听一山大师说道:
    “阿弥陀佛,敝师弟们幸得高人解救,已脱离无边苦海了。”
    封乾仰天冷笑,道:“胡说八道。”
    陆鸣宇道:“他们一定已经毙命,不然的话,连点穴也止不住他们的呻吟。”
    一山大师看不见隔墙的情形,是以真不敢说话。
    封乾眼睛一亮:
    “是啊!查思烈到那边去了,那个不嗔和尚,正是参与屠杀他化血门查家之人,说不定是让他给宰了,哈!哈!……”
    话声方歇,便见两条人影跃上墙头,所有的目光住那边望去,全都愣了,这些人当中,也包括陆封二人在内。
    原来现身墙头之人,正是不嗔和不尘,他们俱被封乾的毒气剑,残毁了肢体,是以这刻看起来很可怕。
    不嗔和不尘在墙头上,站得并不很稳。但他们既能跃上墙项,可见得毒力已消,只是由于受创深矩,流血不少,才会呈现这等虚弱现象而已,而目下最令人关心注意的,正是“毒力已消”这一点。
    一山大师高诵一声佛号,道:“两位师弟,现下觉得怎样了?”
    不嗔道:“多劳师兄关注,小弟等已无大碍。”
    一山大师点点头,有点激动地道:“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封乾忍不住插口问道:“是不是查思烈那小子,出手救了你们。””
    不尘和尚瞪他一眼,道:“人家可以当上大侠之名而无愧,你们才是小子。”
    封乾厉声道:“是不是他出的手?”
    不嗔大师道:“当然是他了。”
    封乾愣一下,转眼向陆鸣宇望去,沉声道:“这小子当真有过人之能,咱们不可小觑了他。”
    陆鸣宇道:“此子对药物之道,真有一手,小弟曾经拿齐唯我的神丹给他服下,但他居然行若无事。”
    封乾哦了一声,道:“老齐若是得知,非活活气死不可了。”
    陆鸣宇道:“查家小子至今尚不露面,只怕已经死掉啦!”
    当然这句话无人相信,同时也知道陆鸣宇自己亦不曾作此想。说此话的用意,不过是激他回答而已。
    果然一道人影跃上墙头,朗声道:“陆鸣宇,你放一万个心。我死不了。”
    众人看时,只见他英姿讽讽,面如冠玉,真是好一表人才,而且有一种诚厚纯朴的味道,使人生出敬爱之心。
    这并不是阿烈突然长得漂亮了,而是众人的心情,大大转变了的关系。因为阿烈出手救了不嗔不尘,这证明他虽然口口声声要诛杀七大门派之人,以报灭门血仇,但事实上他的心软肠热,并非冷酷残毒之辈。
    这一来阿烈与七大门派间的深仇怨毒,似乎并不是最最可怕。反而封陆二人,方是天下之患。
    大家的心情一宽一紧,顿时影响了观感,发觉阿烈竟是这般英俊侠义,不禁油然而生敬重之心。
    封乾眼下已把阿烈当作第一敌手,是以对他的一切,都加以密切注意,不敢轻易放过。
    当下付道:“他半响没作响,在墙壁那边,为知捣什么鬼?”
    疑念一生,便要弄个明白。
    但见阿烈已飘落地上,靠近武当派的何玄叔。由此可知他对“七大门派”之人,还是含有敌意。
    封乾道:“查思烈,你可是精通药物之道?”
    阿烈耸耸肩,道:“花草之性,略识一二。”
    封乾道:“你用什么药物,解去我剑上之毒?”
    阿烈道:“我用……”
    高青云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阿烈问道:“高兄有何见教?”
    高青云嘿嘿一笑,道:
    “查公子,这些家伙没有一个安着好心眼,他如今不耻下问,定必包藏祸心。你最好不必作答,就算非回答不可,也别太爽快。”
    阿烈道:“哦!可以开个条件,对不对?”
    高青云道:“妙极了,开个条件最好。”
    陆鸣宇冷笑道:“高青云,你的卑鄙远超过我想像之外。”
    高青云道:“岂敢,我若是把你们当人看待,岂不是辱没了天下之人?”
    封乾接口道:“查思烈,咱们谈咱们的。”
    阿烈道:“你们间的谈话,表面上可能只涉及咱们,但事实上却与别人有关,例如我若把解毒之法说出,你或可把剑上之毒更改,以致无人能救。”
    封乾冷冷的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拉倒。”
    阿烈道:“拉倒就拉倒,难道我有损失不成?”
    高青云忙道:“那也不必这么决裂。”
    封乾道:“你为何着急了?”
    高青云道:“我在替你们做和事佬呀!”
    他这刻拿出“刺客”的身分,而不是当作逍遥老人的代表,说话可软可硬,教人直奈何他不得。
    阿烈接口道:“高兄,你代我开个条件吧?”
    高青云道:“不好,不好……”
    阿烈讶道:“我以为你一定愿意的。”
    高青云道:
    “不是不愿意,而是生怕便宜了他们。因为我开出的条件,在他们来说,简直是毫无损失可言。”
    阿烈道:“原来如此,那么……”
    封乾插口道:“你们用不着扯来缠去,究竟有什么条件,决说出来。”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高手们,无不知道双方在这一场暗斗之中,已分出了胜败。败的一方是封乾,因为他已屈服在阿烈的神通之下。也可说是高青云的机智和巧辩妙词,把他引入彀中。
    阿烈顺水推舟,道:“高兄就说无妨。”
    高青云考虑了一下,才道:“我只想知道,你这一派系之中,可有认识当年化血门查家大公于的人没有?”
    众人听?,无不错愕,就连封陆二人,也愣住了。
    陆鸣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青云道:“我总不会指你是杀死查大公子的人吧?认识与否,一言立决,何须张惶反问?”
    封乾冷冷道:“有,有一个人认识查若云。”
    高青云熟视他有顷,徐徐道:“一定是你无疑。”
    封乾傲然道:“是又如何?”
    高青云道:“你与查大公子既认识,甚且可以算得是朋友,为何对他的困厄,竟不置理?”
    封乾道:“何以见得我与他是朋友?”
    高青云道“我当然不证明啦!但暂时不提出来。”
    封乾道:“这话岂不是放屁?”
    高青云毫不动气,徐徐道:
    “本人追查这个隐密,起初并不是因为与查家有任何交情瓜葛,而是由于逍遥老人前辈无意中说过一句话,所以引起了兴趣。”
    他一扯到逍遥老人,大家的兴趣就更浓厚了。
    只听高青云又道:
    “逍遥老人在十年以前。曾经很感慨的说,他本以为‘人魔’公案,尚有化血门查家可以出头。谁知查家忽罹浩劫,使他竟有失算之憾,他老人家这句无心感叹,竟深印我脑中,在下认为至少有两点意义,一是化血门查家心目中,本非邪恶之辈,甚且尚可为正义之事伸手。第二既然他老人家曾作此想,难道人魔沙天桓曾想不到么?因此查家之祸,与沙天桓一派,极可能会有关联。”
    封乾不在乎地笑一下,道:
    “你不外想把查思烈拉下水而已,但我告诉你,你根本不必费这么多心机,反正我收拾了你之后,就对付他。”
    高青云道:
    “本人只是就事论事,你可问问查公子,我有没有讲过他出手帮忙?现在把话说回来,当日我心中既有了怀疑,便一直留心查究,直到最近,才查悉沙天桓的一个门人曾与查大公子结交,帮他出各种主意,甚至代他出手,盗走各门派的宝物,总而言之,查大公子的树敌,几乎是这个时时蒙住面孔之人一手造成。”
    阿烈插口道:“高兄,你能证明那蒙面人就是封乾么?”
    高青云道:
    “不错,刚刚梁大叔已递过暗号给我,他是令尊当年贴一身仆徒,自然认得出此人的举止和口音。”
    封乾眉头一皱,阴毒的目光,向墙头屋顶搜索。
    阿烈提高声音,道:
    “封乾,既然你不把我放在心上,可敢把真情和盘托出?总之我先答应你,假如你值得我动手,我也不会与高兄联手围攻于你。”
    封乾内心中唯一的忌惮,就是高、查两人联手之事。目下一听他当众答允不作此举,顿时大为安心。
    他点点头,道:
    “不错,查若云受我影响颇大,但老实说,他的本性也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弄得天怨人怒了。”
    这话显然是很中肯的批评,连阿烈也不愿为他的亡父作偏袒的辩护。不过在阿烈来说,他的复仇矛头,起码可以坚决的指向一个仇人了。
    一山大师朗声诵佛号,道:
    “查公子竟是如此正直仁侠之士,老衲衷心顶礼钦赞。关于敝派涉及公子家门大祸一节,老衲定必有所处断,以慰公子之心。”
    他乃是少林寺辈份极尊之人,地位比之一般门派的掌门人,只高不低。因此,他这么一说,等如代表少林向阿烈认错道歉。至于以后如何处理,那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在目前,阿烈这口气已稍稍抒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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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要知七大门派联合追缉阿烈之举,起因系“血羽檄”出现,各派伤亡了不少人,是以大家急谋对策。
    所以在这等情况之下,一山大师的道歉,意义更为重大。
    阿烈自然省得,当下道:
    “在下深信大师必能秉公处理,目前在下须得全力对付封乾,恕我不能分心酬对了。”
    封乾仰天冷笑,道:
    “查思烈,你有多大气候,竟敢人前夸口。哼!哼!莫说是你,就算是查若云复生,这刻也非我敌手,你信不信?”
    阿烈道:
    “也许不假,因为你比他多练了十七年之久。如若先父继续修习武功,你活一百岁也不行。”
    陆鸣宇插口道:“狂妄之徒,竟敢信口雌黄,真真可笑。”
    阿烈道:
    “你懂个屁,据说你的武功除了内功是得自人魔一脉之外,其他的功夫,大部分得自丐帮……”
    陆鸣宇道:“是又如何?”
    阿烈道:
    “人魔沙天桓得到魔教真传,固然足以傲视宇内,纵横天下。可是他却碰不过‘三大奇功’。”
    陆鸣宇道:
    “这样说来,你化血门查家的武功,竟是三大奇功之一了?”
    阿烈道:
    “不错,若非如此,寒家的技艺,怎会被逍遥老人看得上眼?”
    封乾的神情不但没变,反而泛起了安慰之色,道:
    “这样说来,你已练成了化血真经的武功绝艺了?”
    阿烈道:
    “练是练过,但武功之道,源深浩瀚,不敢夸称‘练成”,但对付你的话,谅也不成问题。”
    封乾道:“好,空言无益,咱们手底见个真章便是。”
    高青云鉴言察色,心知其中有点不妥,不然的话,封乾绝对不会反而露出宽慰之色。
    可是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漏洞。
    他深怕双方一动手。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坐下喝道:
    “等一等,封乾,我且问你你不是打算与查公子和我逐个拼斗?”
    封乾真怕他变卦,要改为联手对付自己,忙道:
    “是的,若是公平敌对,虽死无怨。”
    高青云道:“使得,但我须得与查公子说明白,同时请少林一山大师、武当风火双剑,作为见证……”
    他移到角落,招手要阿烈及一山大师等人过去。
    在角落那边,这五个当代高手,围拢低语。
    高青云道:
    “诸位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封乾的神色,似乎握了胜算。因此,我想借重一山大师等诸位的渊博见识,查出此人从那一点握了胜算?”
    天风剑客程玄道首先道:
    “他若是得了魔教真传,起码练有一两手至为毒辣,足以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绝技,不可不防。””
    高青云道:“话虽如此,但那究竟是下策。”
    “如果他有把握获胜,无疑是因为他昔年曾与查大公子交往,获悉不少秘密,心中已有应付之道。”
    何玄叔道:
    “大师此言甚是,这封乾如此把稳,不外是由于他练就了不少破拆化血门武功的手法,同时他又有同归于尽的绝技,是以十分放心大胆。”
    高青云道:“若然如此,查公子的情况就不大妙了。”
    阿烈道:“我不怕他……”
    程玄道插口道:
    “还有一点,那就是封乾就火候上计算,认为必然赢得查公子,我们大家都知道,火候造诣,丝毫勉强不得。若是火候不到,即使是克敌手法,也无法收效。”
    一山大师恍然大悟,道:
    “是了,封乾固然一方面得悉化血门的许多秘传手法,有了破解之道。另一方面,由于武功上的制克,所以他已练有一套足以凌厉击杀敌人的手法,而这一路手法,不是魔教武功。”
    他停顿一下,又道:
    “这正可以解释陆鸣宇创立极乐教的原因。相信除了陆鸣宇是这等邪恶天性之人的原故外,还有就是他们要参考各家的武功,另创一套手法,以便万一当他魔教武功,被人所克之时,尚有反击之力。”
    这些一流高手们,略略一谈,就找出许多惊人道理。
    高青云道:
    “大师的观测,洞瞩一切,决不会错了。现在问题是如何方能抵消他的优势,找出他的弱点?”
    阿烈道:“我想我有法子对付他。”
    高青云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务须小心。”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法子可以帮忙阿烈,纵然有些绝招,能够奏效,但在目前的情势中,岂有时间传授和修习?
    因此,当阿烈步出战场之际,高青云等人,都不禁忧形于色。他们实在太耽心了,所以无法掩饰。因此,不但对方两名大敌觉察,连各门派的人,也无不看得一清二楚。
    心知必是阿烈情况不妥,是以亦都替阿烈担心起来。
    陆鸣宇迅即退开,往高青云那边凑去。高青云亦往那边凄,两人相距六七尺,才站定脚步
    他们的心意都相同,生伯对方到时插手,所以互相监视。
    封乾眼见阿烈提刀直来,不敢怠慢,亮出奇门兵刃“金魔手”,双目如笔,凌厉地注视敌人。
    阿烈的神态沉稳中又十分潇洒,衬起他英俊挺拔的面貌体态,真是丰神朗澈,令人心折爱慕。
    封乾则是阴险狠毒,另有一番气概。
    虽然他不是令人爱慕的那一类型。可是仍然能使人留下深刻无比的印象。因为他的阴险之气,也是当世罕见,极是惊人
    双方凑到切近,阿烈潇洒地绕圈而行。
    封乾在这刹时间,抢快了一线,往左转去。顿时变成他绕行,而阿烈守在核心的形势。换言之,他已抢占了攻击的主动形势。
    众人见他如此厉害,着着抢先,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忽见阿烈的形貌风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剧烈转变。
    刚才是丰姿俊逸,潇洒飘逸。但如今却怒发冲冠,形象威猛。那一种凛凛的威仪,真是难以描述。
    他在弹指之间,宛如脱胎换骨,忽然变了一个人。这一下莫说众人惊诧不解,即使是身在局中,专心一志对付阿烈的封乾,亦感到一怔。
    阿烈蓄势待发,这刻对方心神波动,顿时生出感应,大喝—声,响如霹雷,提刀猛劈,快逾掣电。
    他的喝声刀势,都与他的神态完全配合。
    这一击之咸,难以言宣。
    封乾的“金魔手”起处,架是架住了敌刀,但身子却震得往后直退。而阿烈第二刀又至,仍然凌厉得有如轰雷掣电。封乾迫不得已施展移形换位身法,迅快躲闪,看来甚是狼狈。
    全场之人,眼见阿烈如此厉害高明,都不禁色然而喜。
    封乾继续拆解敌刀,一连五六招过夫,他已退到院墙边,再无可退。许多人都高声喝采,因为这等情况,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阿烈心怀血海之仇,刀挟风雷之气,力攻敌人,一丝儿不肯放松。
    封乾又勉强挡拆了三招,看看实在不妙,突然厉啸一声,“金魔手”改变招式,反守为攻。
    但见他一起手就是少林神手的架式,紧接着连环反击,招出不离少林、武当等派的路数,气象迥异昔时。
    这些招式,在他手中使出,居然别具威力,马上把阿烈的凌厉攻势阻止。而且由于他功深力厚,火候老道。
    阿烈如若与他硬拼,便略逊色了。
    不到三十招,封乾着着争先,屡用硬拼手法,竟把阿烈迫退老远,恢复了最初开始时的位置。
    陆鸣宇仰天笑道:
    “查思烈有多大气候,竟敢与我师兄为敌。他的结局,不外是溅血当场而已。”
    高青云道:
    “你别得意,那封乾现下是靠别的家派的武功混日子,等到他技穷之时,哼……哼……”
    陆鸣宇道:“算你有点眼力,可惜为时已晚啦!”
    高青云正要回答,话已到了舌尖,却打个转咽回腹中。他想说的是:封、陆二人孤势单,若然一众高手激于义愤,齐齐出手的话,他们两人死无葬身之地。但这番话却使他突然想到相反的方面,不禁骇然咽住。
    原来他忽然想到己方的人多势众,只不过表面如此,骨子里大成疑问。因为在场的高手中,究有多少已经加入极乐教,谁也不知。因为可能陆鸣宇一声令下,这些已经加入极乐教之人,都公开反戈,这乱子就大了。
    这正是陆鸣宇为何在许多名家高手包围之下,仍然不惧的真正原因了。高青云一想到这里,顿时额泌热汗。
    这时候封乾、阿烈二人之战,阿烈显然已落了下风。
    高青云忧心如焚,转眼向四下之人望去。忽见武当天风剑客程玄道正向自己使眼色,接着听到他的传声,恰是说出他刚才想到的危险情势。
    程玄道也没有解决方法,高青云急得转眼乱瞧,忽见西面墙头,赫然站着。鬼厌神憎”曾老三。
    他心头灵光一现,隐隐若有所悟,感到似乎有一个解决的方法,系于曾老三身上。
    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
    阿烈在“金魔手”的凌厉攻势下,有如处身于惊涛骇浪之中,随时随地都会丧命,教人不胜替他担心。
    但他本人却不屈不挠地专心应付,心灵中没有丝毫喜怒哀乐,一味见招拆招,该躲则躲。
    以阿烈来说,他力敌封乾这等高手,最吃亏的还是经验不足,是以应变之际,住往发生“失机”情事。
    幸而他犯的都不是致命的过失,是以一直有惊无险两人看看已拼了八十招以上,封乾忽然手法一变,放弃了长江大河般的攻击手法,招式猛然缓慢下来。
    阿烈不但不能趁他慢下之时,改守为攻。
    反而还得跟他放慢,逐招比划。
    这么一来,双方除了较量招式间的精微奥妙之外,还须拼斗内力,半点儿不能取巧。
    但见封乾一连使出“香象渡河。、“麻姑献寿”、“电绕枢庭”、“双飞燕”等各派绝招。
    阿烈仍然以化血门的武功应敌,相形之下,大为见拙。
    他已被对方之四招,迫得退了六七步之多,看来最多不过是五招之内,便可分出胜负了。
    东墙这边传出一声抑制的尖叫,乃是女子口音,高青云转眼望去,但见欧阳菁掩面发抖,不敢再观看战场。
    他见到了她,猛可记起另一个女子,顿时把苦思之结解开了。
    不过他现下仍然无能为力,如果阿烈不能反败为胜的话,一切都是枉然。
    他定睛向战场中望去,阿烈忙又拆解了敌人一招,后退之时,脚下已有点踉跄。
    高青云忍不住大叫道:
    “查公子,你但须放手杀死封乾,其余之事,包在我身上。”
    在场之人,都听得莫名其妙。
    可是阿烈精神陡振,突然间一侧身,硬是让敌人的“金魔手”在肩上戳了一下。但他不但没有负伤倒下,反而挥刀如电,气势如虹,一招“犁庭扫穴”,刀锋砍中封乾的左腿。
    这一刀虽然不是着实砍中,可是封乾伤势不轻,鲜血直冒。人也打个踉跄,退了三步才站得稳。
    不过他站稳与否,对大局已无关重要。因为阿烈已如影随形般移上前,距他只有三四尺。这时阿烈长刀一挥,定可再伤敌人。然而东墙上有人大喝,道:“查思烈,瞧这是什么?”
    没有人忍得住不向那边望去。一看之下,都为之失色。原来一个人抓住欧阳菁的后心,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搁在她咽喉处。此人竟是人人皆识的许太平,他乃是此道中的老手,是以任何人都晓得无法插手救援。许太平不必多说,大家都知道他是以欧阳菁的性命,威胁阿烈不得向封乾下手。这样说来,许太平乃是极乐教之人,殆无疑问。
    青龙会的二当家倪祖望怒喝道:“老三,你干什么?”
    许太平狞笑一声,道:
    “二哥,小弟对不起你们、但目下一发不可收拾,你还是去劝查思烈吧!”
    阿烈真是愣了,要他放过封乾这个罪魁祸首么?莫说愤恨难消,同时也得考虑到以后的问题。
    要知他本来赢不得封乾,全靠智珠在握,一上来就迫击敌人绝艺,接着苦苦支撑,直到封乾已习惯了这种打法,忘记阿烈护身的“金丹神功’,才突然硬挨一记,杀伤敌人。
    这等战术,只能运用一次。如果封乾今日不死,那么他不但无法再杀封乾,反而将会死在封乾手底。
    然而欧阳菁是他在当世间的红颜知己,她的死,阿烈岂能不管?
    阿烈心中方寸大乱,耳边突然听到高青云传声道:
    “查公子,你须得马上拿下封乾,才有讲价还价的机会。如若不然,封乾略略恢复,你就不易控制场面了。”
    阿烈一想,这是道理,如果到失去讲价资格之时,十个欧阳菁,也一样送了性命。
    于是马上下了最大决心。
    他不理许太平,厉声喝道:“封乾,丢下手中兵刃。”
    封乾感觉得出他森厉的杀机,晓得如若不听他之言,非当场被杀死不可,当下只好依言丢下手中兵刃。
    阿烈迫前一步,道:“转过身子。”
    封乾已无还手之力,同时又想到目前虽然许太平已拿欧阳菁为人质,但性命终究是自己的,岂可拿来开玩笑?当下只好依言转过身躯。
    阿烈长刀再递出尺许,顶住他的后心要害。这才回头向许太平望去,虎目中射出凌厉的仇恨光芒。
    他道:“许太平,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许太平道:
    “在下说来惭愧,为了保存封老大的性命,不得不公开叛出青龙会,你如若放了我们老大,我就放了欧阳菁姑娘。”
    阿烈道:
    “封乾等于是加害我查家满门的主凶,其余的人,最多不过是帮凶而已,你当知我对他何等仇恨。”
    许太平道:
    “在下省得,但人死不能复生,如若欧阳管小姐也丧命黄泉,你便如何?”
    欧阳菁突然叫道:
    “阿烈,别管我,快点杀死封乾。我不怕死……”
    许太平道:
    “姑娘闭口,天下间谁不怕死,也许你还年轻,想得不多而已。”
    欧阳菁高声道:‘我就是不怕,我这刻苦然死了,比活着还有意思。”
    许太平道:“真真胡说八道……”
    欧阳菁道:“你懂什么?”
    许太平道:“我再不懂,也晓得好死不如歹活。”
    欧阳菁被他一激,高声道:
    “我这刻若然被杀,我就在他心上永远活着,他将会一辈子深切地想念我,但如若我不死,说不定那一天吵一架,就各走各路……”
    许太平都听得呆了,像她这等“纯感情”的道理,他们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听到过了,可是他们对此也不陌生,因为其中许多人,年轻之时,都有过这等不顾死活的想法。在那时候,他们对“死亡”的观念,十分淡薄。
    阿烈自然是最感动的一个,可是自从他们讨论到“怕死”的问题,他就恍惚如有所悟,似乎有一条路可走。
    陆鸣宇沉声道:“许供奉,不必与这女孩子多说了。”
    许太平道:“是。”
    陆鸣宇又道:“查思烈,我可等得不耐烦啦!”
    高青云沉声道:
    “闭口,现下主角还不是你。如果封乾不说话,就归许太平发言。”
    陆鸣宇恨恨地瞪他一眼,道:
    “姓高的,咱们这笔帐,早晚要算个清楚。”
    高青云道:“欢迎之至。”
    那边许太平果然高声道:
    “查思烈,你爽爽快快说一声,怎么样?”
    阿烈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什么都不想。徐徐转眼,向四下之人望去。
    各门派的高手,在火炬的强烈光线之下,连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见人人都十分紧张,等侯最后的结局。
    阿烈忖道:
    “这些人之中,如果有十个八个是极乐教之人,混战起来,仍然是个胜败末卜的局面……”
    他在天风剑客程玄道、一山大师等人的面上,看出他们对此十分忧虑。
    此外,他也看见了鬼厌神憎曾老三,这个世间著名的大厌物,急得直搓手,显然连他也想不出两全之道。
    阿烈叹口气,道:“许太平,你这一手,遗祸之烈,你一定想像不出来。”
    许太平道:“这是题外之言。”
    阿烈道:
    “你迫我把一个混世魔王放了,等他复原之后,再行出山为恶,我也将有心无力,你可知道?”
    许太平道:“我不管这个。”
    他停了一下,又道:
    “这话说得真是多余,你就算不能赢得我们封老大,至少尚有一拼之力。下次你们还可公平决战。”
    阿烈道:
    “他的功力造诣,胜我甚多。下次他决不会再中我之计,是以我永远没有可胜之机了。”
    陆鸣宇嘿嘿冷笑,道:“查思烈,别婆婆妈妈的行不行?”
    高青云怒道:
    “陆鸣宇,你先与本人决一死战,如若赢了本人手中之刀,你尽管罗嗦插口。如若不敢出于决战,就闭上你的臭嘴。”
    陆鸣宇也怒道:“高青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高青云踏两步,挥刀招他道:“来来,咱们先拼一场也好。”
    要知高青云机警无比,对阿烈的为人。也颇有认识,晓得阿烈不是迟疑不决之人。
    尤其是今日的局势,说简单也很简单,只须放了封乾,换回欧阳菁,其他的问题,可以留待日后才伤脑筋。
    因此,他深信阿烈这刻的迟疑不决,必定大有缘故,而显然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以便多作考虑。
    故此高青云才表现得那么强悍桀骜,迫得陆鸣宇非挺身应战不可。这么一来,阿烈固然争取到时间,得以详加考虑,而在商青云而言,若能一鼓作气,击杀了陆鸣宇,也是太快人心之事。
    陆鸣宇那么阴险多诈之人,这刻也挂不住,非出手不可。他当然也盘算过,自己如果杀死高青云的话,就等如少去一半的顾忌。
    他颔首道:
    “好,本人愿意拿性命与高青云你赌一睹,但你可得交待清楚,别让旁人插手才好。”
    高青云朗声向在场各家派的名家高手,打过招呼。假如人都不反对,这一场生死之斗会马上举行。
    突然一个人朗声道:“高大侠且慢,在下有个不情之求……”
    高青云和全场之人,都向发话之人望去。
    但见此人是个高白瘦削的中年丐帮,手提铁棒,左手握着一只尺许长的短钩,腰间挂着三个朱红色葫芦。
    这等打扮,人人一望而知乃是丐帮著名四大高手之一的“黄三毒”,因为他腰间的三只葫芦,就是三种毒物。
    高青云换上客气的口吻,道:“黄长老有何见教?”
    黄三毒道:
    “在下刚才赶到,听说敝派有帮主陆鸣宇夸称,要独诛敝帮的几个人,是以上来,说几句话……”
    陆鸣宇冷冷道:
    “若然只是说话,那就省点气力。本人不高兴在嘴巴上比较功夫的。”
    黄三毒不理他,迳向高青云道:
    “陆鸣宇既然曾是敝帮之人,如今得罪了天下,恶孽如山,都感到罪在敝帮,不能卸责。因此之故,在下大胆耽误高大侠一下,务请让在下先上,搏杀这个恶徒。”
    陆鸣宇道:“嘿!凭你也配?”
    高青云念头连转,刹时间已估计出黄三毒虽然名震武林甚久,并且还有毒物绝技,但若然与陆鸣宇拼斗,只怕还是差了一筹。假如让他上阵,只不过白白添一冤魂,于事无益。
    然而当着天下各家派这么多的名家高手,黄三毒乃是有身份名望之人,有些话实在不便说出相劝。
    他沉吟一下,才道:
    “黄长老心中的愤慨,在下岂有不知,只是目下陆鸣宇这宗公案,牵涉及天下各家派,并非仅仅是贵帮之事,因此……”
    黄三毒坚持道:
    “高大侠务须让在下先出手,如若不行,才始劳你的大驾。”
    他这么一说,高青云也就不便再劝了。
    黄三毒刷地跃落院中,身形捷如飞鸟,单是这一手轻功,已可见出他武功造诣极深,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而这时丐帮方面,也陆续有高手现身,诸如魔杖尤一山、撼山杖赵大刚等,都围过来观战。
    陆鸣字哈哈一笑,道:“尤、赵两位何不一齐落场?”
    尤一山赵大刚都不作声,黄三毒道:
    “陆鸣宇,咱们今日须得在这儿抡拳动手,实是一大憾事。”
    陆鸣宇道:“废话说完没有?”
    他口中之言,虽然好像是很轻敌,根不耐烦。其实他目光如笔,注定对方,半点儿也没有放松。
    黄三毒道:
    “我只想问你一句,本帮虽然是乞丐组织,但你贵为帮主,一切已脱出‘乞丐’的范围,权势财富均有,衣冠也光鲜体面。尤其是在江湖上,甚受敬重。人生至此,尚复何憾?为何你要另组极乐教?做出残毒天下,令人不齿之事?”
    陆鸣宇冷冷道:
    “区区一个丐帮帮主,有什么了不起?我做了这么多年,已经烦厌透顶,可以说是毫无乐趣可言。只有你们才以为很了不起。”
    黄三毒不怒反笑,徐徐道:
    “就算陆鸣宇你对本帮帮主大位,觉得一点也不希罕。但记得这十多年来,你为了要获得我等拥戴,以便得登大位,可也着实花了不少心血气力,也经历许多艰难,对也不对?”
    陆鸣宇道:
    “当年的目的,是要当上帮主,所以我就算付出更多的心力,亦不稀罕。”
    黄三毒道:
    “但你如今却弃如敝履,难道一点也不忆念昔日的缔造艰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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