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武林四绝
    江老爹从说话中已知此人应是主人李延之,便哈哈一笑,道:“李兄不必怪责令侄,是狂生的话说得不清楚……”
    他的话夏然中止。
    原来他一面打哈哈,一面观察在场的众人,一眼扫过厅诸人,首先是那年青壮士,其次便是那相貌威严的大汉,最后扫过那秃顶红面老人之时,忽然大大惊奇,不由得意把下面的话咽住了。
    须知江老爹数十年修为,所习的乃是上乘内家功夫,定力最强,在任何情形下,虽是生死关头,也不会稍为动心。
    如今他竟然会惊奇得连说话也为之中断,可想而知事情是如何出奇,众人不由也为之一怔。
    那个秃顶红面的老人厚厚的眼皮措垂着,动也不动,虽然是面向着外面,但似乎并没有着人。
    那个暗坐未座的青年壮士,创眉斜飞,英气勃勃,眼光扫过江老爹面上,使得这位威震武林的高人觉得像是电光打闪,心中忖道:“这年青人一定是那位老人的徒弟,我已估出那位老人是谁,至于坐在次座的,不消说乃是武林敬仰的大侠铁牌手熊应宗了,此人一生以侠义自许,重然诺,轻性命,可真是铁铮铮的好汉,冲着这位大侠,我便不能把情形弄得太过火,以致日后再遭人讥议……”
    白龙李延之站起来,道:“请恕李某服拙,上尊姓大名?可是枉顾李某?”
    江老爹一听此言,内心自思道:“李延之名声虽大,却非桀骜无礼之辈,关于云儿桩事,一则未知是否已被他擒捉囚禁,二则纵使真个被他囚住,但此祸始于南儿他们,还伤了他的侄子,我可不能再对人家怎样……”
    当下折扇,呵呵笑道:“白龙李延之威名远播,天下有谁不知,还有那位滇边熊大侠,狂生久已仰慕侠风高明,如今方始识荆,不免有很晚之慨。”
    他稍为停顿一下,只见那秃顶红面老人,眼皮微掀,露出一丝精芒电光,便微微一笑,又朗朗道:“今日座上尽是高人,这一位老人家想是武林四绝之一吧?”
    此言一出,不但滇边大侠铁牌手能应宗,白龙李延之和那位年青壮士面露诧色,便那位秃顶红面老人,也为之尽掀眼皮,露出一双环眼,阵子里精光四射,慑人心魄。
    只见那个老人作个站起来的姿势,才一迈步,便已到了在两丈以外的江老爹面前。
    这种神速有如鬼魁的身法,武林中绝无仅有。
    江老爹不禁喝声采道:“好身法,挟山超海,也不过在指顾之间而已……”
    人影一晃,只见那年青壮士也到了两人身边,以他的身法之快,亦足以令人矫舌下。
    江老爹忖想道:“我早就想和齐名的另三绝碰碰面,届时也许还要打一场,但不幸却在这种情形之下碰上,若是别人,我还可以隐藏绝技而不露,但对付他却不成,是以今日绝对不能动手。”
    当下笑嘻嘻道:“归老师当代奇人,这位高兄贵姓大名?”
    那个秃头红面的老人环眼一翻,呵呵大笑道:“兄台真好眼力,老朽佩服,这个正是小徒上官理……”
    那年青壮士听师父这么一说,赶快收穹张剑拔的神情,抱拳微微颔首为礼。
    江老爹立刻还了一揖。
    原来那秃顶红面的老人,正是武林无不尊崇的四绝之一,名列南江之下的北归。
    他可不像南江那般深自蹈晦藏真,故此在武林中仍有很多认识这位震山手归元泰的人在。
    江老爹赶紧道:“狂生虽放浪形骸,可不敢放肆,但话说在里头,敢情归老师宥恕不报姓名之罪。”
    这正是他的先发制人之法,须以南江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若是换了其他的人,江老爹随便施武林各家派的武功,足可蒙混过去,甚至连该派中人也不能分辨出来。
    然而对面这个震山手归元泰,一身的软硬功人,已臻超凡入圣之境地,若一旦动上手,非施展本身最得意的功夫不可,若勉强要蒙混时,最多不能超过十招,而且还得赶紧逃去。
    试想以他南江的一世威名,一旦这样做了,然后又露出马脚,岂不被武林人传为笑柄。
    震山手归元泰又打个哈哈,道:“既是如此,老朽不便强人所难……”
    他说到未后那个难字时,只见微风过处,已失他的踪迹,原来他已回到厅中座位。
    上官理拱拱手,也自退回厅中,他本是打算有争执,便先为师长代劳,迫出那落魄文士的来历。
    只见白龙李延之向归元泰熊应宗等告个罪以后,便走到厅外台阶之上,接着伸手让道:
    “兄台请上来说话。”
    江老爹折扇轻摇,潇然迈步,踏上一级,便斗然住脚,仰头道:“不,不,我不能耽搁时间,此来只想请问李兄一件事……”
    李延之点点头,并不开腔。
    江老爹继续道:“狂生乃受人之托,特来探询一个少年下落,倘若李兄知道,那位老先生也许会来拜会李兄……”
    李延之目射奇光,大声道:“咱们不妨开诚诸公,那位主儿可是武林四绝中的南江?”
    此言一出,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应完也为之起座。却见震山手归元泰点头示意,便出来拱手道:“兄台原来与南江老前辈认识,他老人家也在衡州?”
    江老爹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白龙李延之微微一笑,偏睑对熊应宗道:“熊大侠想是心仪已久,小弟与这位前辈尚有点瓜葛纠缠,相来定当能请他驾临此间。”
    厅中凝坐的霞山手归元泰呵呵一笑,道:“若能请得南江来此,实乃平生之愿。”
    忽然随风传来历历骂声:“谁想见见南江?”
    人声随至,两位绝色丽珠,自空冉冉飞降。
    她们乃是从跨院靠街巷那边墙头飞将进来,离厅阶少说也是三丈半之远,但两人却凌空飞来,看来犹有余力。
    这种轻功,即使高如震山手归元泰,不觉也登然动容。
    李延之瞪眼一看,认得其中之一正是辣手伤人的龙碧玉,另一位却没有见过,但那种绝世容光,竟堪堪凌驾龙珠碧玉之上。
    震山手归元的徒弟上官理闻声本已自起立,这时猛然又坐下,大有不敢招惹之意。
    江老爹看得分明,暗中微微点头。
    白龙李延之道:“兄台可认得她们?”
    江老爹摇摇头,道:“她们太年轻了,狂生倒未曾见过。”
    龙碧玉冷冷道:“华姐姐,这便是只敢在水上称雄的白龙李延之。”
    朱玉华嗯了一声,问道:“李延之你可曾把我们的人捉去了?”
    她虽是极力装出冷冷之态,但声音仍然十分温柔动听,白龙李延之眉头一皱,本来有几句气话想说,但忽然说不出来。
    江老爹向墙外顾盼了一眼,捉个空自溜出跨院,经过站在近院门处几个人时,只见他们全都怔愕地直看龙朱二女,竟没有觉察江老爹开小差,他反而烦恼地摇摇头,想道:“这两个女孩子长得太漂亮,倒不是什么好事。”
    一脚跨出院门,忽听震山手归元泰的徒弟低叱一声,回眸一瞥。
    只见那上官理已施展北归独门神行之法,向自己追来,只一跨步,已达丈半之远,身法神速无比。
    当下冲着他露齿一笑,闪出门外,立刻用最上乘的内家移形换位之法,像一阵清风似的出了客店大门。
    他才经人家拐个弯,已到了右边一条巷子里,果见墙根下站着一个少年,正侧耳细听墙内动静。
    这个少年正是孙伯南,但见他一手持拐,一手拿着一柄连鞘宝剑,背上还斜插着一把宝剑。
    江老爹心中道:“好呀,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居然真要闯字号么,那北归是什么人物,我若无准备,还不敢若人家,哼,你们却把武器都拿来了,那柄剑想是华儿的,怪不得早先两个女孩子飞得又高又远,我也想到有人暗中助力。”
    当下身形一晃,已到了孙伯南背后。
    孙伯南正凝神倾听院内对答,刚好听到白龙李延之在认把江上云捉住,要等大人出头之语。
    心中便想到赶快去找爷爷出马,只因他和朱玉华都是被龙碧玉分析出事态严重,故尔一齐急急赶来。
    孙伯南路径甚熟,先绕到这边墙下,刚好听到里面说话之声,每一个嗓音都含劲敛气,清朗异常,入耳便知乃是内家好手说话。
    龙碧玉当时就出个主意,为求能够先声夺人,便着他横拐准备,她和朱玉华分站其上。
    赶到震山手归远泰一提“南江”两字,龙碧玉打个暗号,他来不及思索,运力一送,把两人送上半空。
    但心中忽然后悔无比,因为他从这后来说话的人的声音,听出此人功力盖世,最少气功已臻绝顶。
    龙碧玉两人加起来,可能还非人家敌手,故此专心一志地倾听动静,准备万一好来得及援手。
    这时忽觉风力有异,心念未动,身形已滴溜溜转过来,反应之灵敏,不愧为四绝冠首的南江传人。
    江老爹存心要和他开玩笑,便已施展“大腾挪法”,只见他有如附骨之疽,随他旋转。
    孙伯南瞧不见人影,心中一惊,想道:“难道有鬼么?我怎么会感觉错了?”
    念头一掠即过,倏然又转身躯。
    江老爹适要而止,便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地伸出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拍在孙伯南肩上。
    孙伯南骇得出了一身冷汗,扭头一看。
    只见一个落魄的文士装扮的人,年纪约在四旬上下,正冲着自己露齿而笑,一时竟愣得说不出话来。
    江老爹适可而止,忖道:“这孩子自今绝不敢再轻视天下人了……”
    口中却低声道:“震山手归元泰正在里面,你们惹得起人家么?老爹着我告诉你,赶快离开此地,他老人家马上要来……”
    孙伯南一听来人竟是替爷爷传话,便立刻庄容应了一声,江老爹随即走出巷外,回到前面去。
    院子中龙朱二女忽听孙伯南传来退却暗号,将知有变,朱玉华举手止住龙碧玉咄咄迫人的话头,温柔地道:“既然你要他老人家出头,那么我们只好回去……”
    白龙李延之已被龙碧玉逗得心头火起,哪肯就此罢休,正待说出要留下龙碧玉的话。
    滇边大侠熊应亲已听明白龙延之和南江大约是什么样一段纠纷,这时走将出来,微笑道:“两位姑娘回去也好,在下熊应宗,久仰南江前辈风采,正恨无缘识荆,如今且让熊某引见另一位前辈……”
    他这一打忿,白龙李延之冲着他滇边大侠,倒不便于再说什么话。
    他又道:“那位便是与南江前辈齐名的归老前辈,想来两位姑娘对归老前辈定然也早已有所闻了吧?”
    朱龙二女果然齐现惊诧之容,朱玉华为人老实守礼,低头敛袄为礼,龙碧玉见她如此,只好也跟着行了一礼。
    震山手归元泰朗朗一笑,站起身来,已到了阶前,身法之快,令人看不清楚竟是如何移动。
    这位秃顶红面的老人,那双精芒四射的环眼中露出怜爱之色,事实上这两位美丽姑娘的确惹人疼爱。
    他道:“老配与南江兄神交已久,如今得见两位姑娘品貌身手,足证高人别有胸襟,才能培植英才艳质……”
    江老爹已走回院子中,听了此言,不觉把多年潜存心底的敌念瓦解水消,同时也发觉上官理未曾回来。
    只听震山手归元泰继续道:“未知两位姑娘与南江兄如何称呼法?”
    龙碧玉抢着答道:“他老人家是我们表叔祖。”
    江老爹暗暗一笑,想道:“原来已攀上亲戚啦。”
    震山手归元泰洪声笑道:“好,好,就请两位姑娘回报令表叔祖,说归某因不知他停轩之所,不能去访谒,如蒙不弃,务请他任驾下顾。”
    震山手归元泰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谦逊,把个假扮落魄文土的江老爹听得不好意思起来。
    暗想自己这副样子算是什么一事?连忙开小差再溜出去。
    龙朱二女答应了,回身欲走,这时不好意思翻过墙头,忽听孙伯南递来一声暗号,表示有敌来袭。
    滇边大侠熊应宗大声道:“两位姑娘只管放心地回去好了,李兄也已经说过立刻耍命人把江上云小使送回府上去了。”
    她们只好又身称谢,这时一个壮汉匆匆冲过来,原来是高剑平追踏江上云下落时所遗留报讯的人。
    她们当然不知道,缓缓走出院门,保听后面白龙李延之怒叫一声,不觉脚步一室,风声飒然掠身而过。
    定睛一看,敢情白龙李延之满面怒容,拦住去路。
    龙碧玉芳心不悦,眉黛颦处,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熊应宗的声在她们身后半丈之处响起来:“李兄暂释雷霆之怒,且听小弟一言。”
    朱玉华诧想道:“熊应宗人称边大侠,威名震武林,果然一点不错,试看他到了我们身后这么近,我仍未曾发觉,便可想而知。”
    白龙李延之不能不卖这面子,点头道:“熊大侠请说。”
    熊应宗走到二女面前,雷然微笑,道:“顷刻有人来报,那位江小侠已经脱困而出,这本没有关系,但据来人报告,说是他把高家大小姐带走了,故此李兄如此忿怒……”
    朱玉华和龙碧玉两人一齐愣住,对望了一眼。
    朱玉华自言自语道:“云弟童心犹盛,恐怕真会这么办!”
    这话一直钻入龙碧玉心底,竟是和她所想的不谋而合。
    因此她不由又记起当晚她初遇江上云时,他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甚且敢捏她的面颊。
    熊应宗何等老练,见状已知两人都不满江上云所为。
    本来侠义中人最忌这个,南江是正派的人,当然也不会袒护江上云此举,当下又微笑道:“如今恐怕唯有请姑娘们带领李兄谒见表叔祖,这样便不至于有什么误会发生了?”
    他话虽说得温和,但举止谈吐间,潜具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仪。
    朱玉华天性最是温柔,点头道:“熊大侠说得是,看来只好如此了。”
    熊应宗欣然一笑,道:“姑娘明见,果是一代高人门下气度,熊某欣佩之至……”
    这里刚刚把话主妥,猛听院内有人叫道:“大爷,那边已打起来啦!”
    另外一个接着说道:“是上官小侠跟一个小伙子打起来。”
    李延之愣一下,斗地纵回院中,只见那边墙根站着一人,抱头负手,神态悠闲,正是武林四绝中的北归归元泰。
    过来两三丈远的墙头,站着一个壮汉,正是自己手下,正向墙外张望,于是他知道归元泰的徒弟上官理正在墙外跟人家动手。
    忽觉香风拂鼻而过,两条人影疾若飘风,已擦过自己,一径越墙而去,正是朱玉华和龙碧玉两人。
    白龙李延之更不迟疑,也自跃过院墙,只见巷子里两个年轻人,正在动手,都是赤手空拳,风声之强劲锐烈,远在数丈外也能听到。
    一地上摆着两剑一拐,却见朱玉华一直奔过去拾剑,龙碧玉也掣出那支碧玉杆,迎风一舞,发出一下刺耳的异声。
    上官理乍逢平生仅遇的强敌,又是比自己更年功的人,这时已尽全力施为,但见他招式虽然简单,但威猛无比。
    只见他拳拳不离前心要害,看来只要被他那么猛烈的拳风撞上一下,立刻得一命呜呼。
    孙伯南却因在巷子里不好施展,又不愿以拼招式硬挡,故此略见失利,逐渐后退。
    就在李延之一瞥之间,只见那上官理掌出如风,一下子已打了七八拳之多,手法快极。
    但孙伯也自不弱,努力拆解,居然不必硬碰.李延之瞧见朱玉华取剑,龙碧玉舞杆,禁不住大喝一声。
    却见那上官理似乎被龙碧玉那支碧玉杆所发出的声音扰乱了心情,只见他的招式微懈。
    孙伯南剩机反攻,出手连攻数掌,上官理退了两步,却焕然觑隙一拳打出,正好和孙伯南的右掌碰上正着。
    “啪”地一响,孙全南震退一步,显然功力略逊于上官理。
    朱玉华是一关心则乱,只听她娇叱一声,陡然化为一道白光,电射向上官理的后心。
    孙伯南见状长眉一皱,疾然收掌退开丈许,上官理滴溜溜一转,改拳为掌,基地劈出。
    朱玉华和虹剑光,斗间然也被他硬用和震开半尺,然而江南剑拐,称尊武林剩数十年,终是威力不凡。
    只见那朱玉华毫不张惶,摇剑横推,白光闪处,铁又改为直削之势,那招数霸道之极。
    上官理无法抵挡,只好后跳数尺。
    朱玉华猛可止步收剑,道:“你把兵器亮出来……”
    上官理心中忿怒之甚,可是目光和她一对,竟发作不出来,回手从背上撤下一样兵器。
    只见金光耀眼,原来是支金笛。
    朱玉华回头道:“玉妹妹把兵器扔给南弟……”
    龙碧玉早有此意,便将一拐抛起空中,划起两条孤形光影,忽地人影一闪,一个人已飞在空中,把一剑一拐拉住。
    原来乃是震山手归无泰,只见他蹑空而立,在空中把那剑拐看了几眼,这才哈哈一笑,撒手掷给孙伯南,自己却退后半丈,掉在墙头上。
    这一手暖空驭气的轻功,只把四下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归元泰道:“理儿不得无礼,他们是南江兄的后辈……”
    上官理早就知道,但在师祖面前不敢说话,只好诺诺连声。
    归元泰又笑道:“你请问人家姓名啊。”
    只见龙碧玉向他作了个鬼脸,上官理不由愣一下,但又觉得无可奈何,还得抱拳道:
    “小弟上官理,敢问两位姑娘和那位兄台高姓大名?”
    朱玉华见人家甚有礼貌,暗付也许归元泰规矩甚严,故此上官理一点也不敢放肆,便不肯像龙碧玉那样为难人家,辗然微笑道:“我姓朱名玉华,这是龙碧玉妹妹,那晃我表弟孙伯南,刚才冒犯小侠之处,请别挂在心中……”
    她主得那么温柔,连白龙李延之也不由得浮起不愿怪罪她的意思,更别说上官理了。
    滇边大侠熊铁牌手熊应宗这时已严然变成中间人似的,只见他忽地跃上墙头,对归元泰道:“现在因为发生了变故,是以我们大伙儿已商量为跟随姑娘们去拜晤南江前辈。”
    归元泰摸摸秃顶,道:“是这样么?若果不会引起误会的话,老朽倒真渴求先晤。”
    朱玉华现在对这位老人家甚是尊敬,微微躬身道:“我爷爷着知归老前辈下访,必定喜不自胜……”
    归元泰呵呵一笑道:“小姑娘的嘴巴真甜,那么我老头子跟着去吧。”
    朱玉华低髦微笑,容色艳绝。
    归元泰飘落在她身边,笑一笑道:“小姑娘你和长得真可爱,你将来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我找我老头子帮忙,准会替你出头。”
    院墙里飘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华儿还不赶快向老前辈道谢……”
    孙伯南喜唤一声:“爷爷!”
    朱玉华却非常听话地敛任行礼。
    归元泰道:“啊呀,对,对,老朽真有点糊涂了,凭你爷爷的威望,还用得上我这个糟老头子么?”
    众人一听那苍老的声音便一齐越墙而入,只见院子里空荡荡,李延之和熊应宗都诧然相顾。
    只有震山手归元泰一迈步走上厅。
    他并非想表演他独门功夫,却是真心想看看那个名列自己之上的“南江”庐山风采。
    厅子角落里站着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向他举手作揖道:“今日幸会归兄,喜不自胜……”
    震山手归元泰回揖道:“久慕江兄大名,常以无缘拜晤颜色为憾……”
    但见两袖飘飘,也自运功抵拒,两人都觉得对方功力深不可测,便浅尝辄止,齐齐罢手。
    一群人走进厅来,除了孙伯南和两位姑娘外,其余滇边大侠熊应宗,白龙李延之以及上官理三人,都直着眼睛打量这位从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的南江。
    归远泰逐一介绍,江老爹对这两人十分客气,并且向李延之道歉,说明必定责罚江上云。
    于是一天云雾,廊然开朗,孙伯南心中虽然仍有较技之意,但也一直和上官理攀起交情。
    江老爹和归远泰暗中已订下约会,时间就在今晚,他们都不想惊世骇俗,故此订约甚是秘密,没有一个人知道。
    江老爹因为尚有一重要事情待办,于是便带着三个少年男女告辞返家,相送之礼,不必细表。
    且说白龙李延之本不甘心,但南江威名太响,加之其中还有个熊应宗调停,正在想着不好向挚友高剑平交代他女儿之事。
    忽又有人来报,说高家大小姐已在花园中被发现,那江上云并没有将她带走,于是心事才放。
    可是直等到是外,追踪江上云的高剑平和霍其光还没有回来,当下又焦急起来,恐怕会被江上云施展绝艺毁了。
    他便将此事告知熊应宗,其时正好山左双豪和另外两个朋友在座,便齐齐分头外访查,这里且按下不表。
    单说那江老爹回到家里,便命孙伯南、朱玉华、龙天玉三人在家中等候江上云回来,自己却匆匆出门而去。
    原来他惦念着个截击孙伯南、龙碧玉的怪老头张纪聪,昔年爱子一去不回,事后仅知爱子已死,却丝毫查不出爱子致死之因,如今只要找到张幼聪,事情大概便可以水落石出。
    同时他深悉气功乃属内家上乘秘技奇功,天下武林在气上有造诣地得,寥寥可数,这是因为非有极好内功底子,决不能炼到气功。
    可是那“玄龟功”却是别辟蹑径,它可以不必循序而进,故此乃属气功中的邪门功夫。
    但纵然如此,那张幼聪又从何而褒得这种武林至秘至宝的奇功练法?这正是江老爹最生疑窦之处。
    以他推想,这个教张幼聪练功之人,定与爱子被害之事有关了,否则昔年爱子以绝世天资,已尽得自己真传,纵然不是天下无敌,但只要起了逃走之念,决不至于办不到的……
    这位老人家年来忆念爱子之心更切,却一直抑郁在心底,如今恰像外表已平息了的火山,忽然找到宣泄的通口,立刻惊天震地般爆发起来。
    在茫茫大江中,清凉的江风驱散盛夏暑热,却吹不散他心中悼思亡儿之情,纵目遥观悠悠流水,不觉老泪纵横……
    橹声款乃,不久便到了彼岸,老人家脚下迅疾如风,一忽儿便到了那江村尽头处的竹楼。
    江老爹耳目灵极,刚走到笼边,已知道内中静无一人,他的长长的白眉轻轻一皱,径自上楼等候。
    他发现楼上栏杆已毁拆了一大段,心知那是孙伯南昨晚弄毁的,当下搬了一张竹椅,就坐在竹楼廊上,静静地等候。
    片刻之后,这位屡经沧桑的才人家,已深深坠入遐思迩想中……
    高轻云那张清丽绝俗的面庞,清晰地浮上他心头,他觉得自己忽然变国昔日年轻的江峰青,这时正在江边和她一起散步,柔软的柳丝拂过他们的头发和双眉,使人生出微痒的感觉。
    只见他们两个人的表都是非常的沉重,因为高轻云这一去就将和他永远离别了。
    此都步入不同的人生里,再也难以碰面聚首,纵然像水面上的浮萍那样地偶然碰头,恐怕也难以办到。
    江峰青不必多事思索,也知道这位宛如解语名花的少女,正在深心底处祈望他提出坚强的办法。
    那样他们便可以永远聚在一起,不论是快光或理悲哀,都一同分担!她已相当大胆地暗示出这意思。
    但江峰青没有叵应,只麻木地走着……
    他一轻在想着另外那两个无辜的人,是否应该因为他们两人之故,因而丧失了一生的幸福。
    而且这个社会,也不容许他们这种私奔的人立足,他人将受尽人们的白眼和唾骂。
    他们在江边一个小湾处停步,江峰青去看自己的影子,凝目望了片刻,心中已下了决断。
    忽然不中的影子破碎成片,再也看不清楚,然后几技断柳浮起来……
    高轻去的倩影在瞬息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江峰青知道她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的。
    可是他觉得爱莫能助,因为他决不能做这违背道德的事。
    韶华飞逝,一去无踪,如今他已是须发皤然的老臾,人生所剩无多,故此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客观地批评以往的一些事情。
    对于这桩事,他当日曾经慨然付出一些什么呢?不过是许多痛苦,分配在他和他的妻子,高轻云和她丈夫张幼聪四个人身上而已……
    因此在漫长的岁月里,每当午夜梦回,灯前镜里,悔疚之情,总会不知不觉地爬上他心头。
    现在他自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张幼聪了,因为他经曾负欠他不少,不由一阵惶然。
    纵然后来爱子江万里惨死这事和他有关,但只要不是他所为,江老爹决没有理由难为他。
    他想到难为之处,扶着栏杆的手微一用务,那极为牢固的竹杆竟然应手而腐,化为粉末。
    趁着张幼聪未回来,他约略想想今晚订下的约会,须知江老爹自从数十年前那次闯荡江湖归来之后,一直使蛰伏家中。
    如今时势已迫人而来,第一是孙伯南年事渐长,对于父仇势将在最近期间内清雪报复。
    这样他老人家岂能坐视不理,最低限度也得将孙伯南的杀你仇人底细弄清楚后告诉他,才能有把握手刃强仇。
    偏偏那东海金钟岛迷宫主人踪迹隐秘,在武林中简直像个谜,故此他非得亲自到金钟岛走一遭不可。
    第二便这次衡州群雄毕集,图谋得到那位武林至尊璇玑子自用的璇玑剑,雄黄珠和芙蓉露三宝。
    这一场各逞谋勇的盛会,其实便是武林中一场大祸。
    不但往日积不相容的对头冤家因此一会面碰头火拼,甚至会有些各门各派的高手,因贪嗔之念未除,到了三宝出现之时,难免出手争夺,不但个人生命成问题,可能会酿成门户派别之争?
    这样子下去真是绵延了数十年的祸劫,叫这位悲天悯人的老人如何不为之担心忧虑呢?
    第三是武林人称四绝的其余三位,除了北归已露面和订约之外。
    那两位一是“神偷独孤及善”,一是“神拳查本初”,这“二神”必定也会到衡州来。
    因此光是他们四绝便将有一场震骇武林的争战,鹿死谁手当未可料,江老爹焉能不再三考虑后果。
    这许许多多的巨大事情,竟是纷至沓来,这使得江老爹也不禁生出了应付不及之感。
    何况江上云又出了事情,居然掳走水道上有名的高剑平的女儿。
    此举非同小可,如属真实而且对高大小姐曾经无礼的话,他必定非要将他处死不可。
    这个念头使江老爹非常痛苦,因为根据往日江上云顽皮胆大的习性,很可能会这样失足做错。
    直到薄暮之际,江老爹久等仍不见张幼聪,便离开竹楼,走到江边,雇了一艘小艇,直摇对岸。
    当那小艇离着对岸尚远,江老爹眼光扫过柳荫下时,忽然身躯一震,面色也跟着陡变。
    原来在地柳荫之下正站着一个少年,他正横抱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身躯软软躺在他双臂间,乌发委地,裙裾飘垂,显出一派浑身无力的样子,只见那少年弯腰俯首去吻她。
    江老爹身为武林四绝之首,眼力何等厉害。
    他已瞧出那个轻怫少年乃是江上云,当时脸色大变,恨恨哼一声,泛起可怕的念头。
    可是不等到他的小艇摇到,岸边江上云已经抱着那个姑娘走得无影无踪了。
    江老爹踏上岸,气冲冲往西北便追,心中狠狠想道:“哼,这个不肖的畜生,只要一被我的找到,见面我便立下煞手,一掌劈死他,免得罗唆……”
    想得尽管狠,但心中那份难受就别提了。
    但见近处虽了有几小河,河边丛树掩映,但小大半里外却尽是齐人高的芦苇,一直延伸到远处。
    江老爹道:“那不肖畜生不知为什么缘故钻入芦塘中,我且到那边搜索……”
    到他隐没在芦苇中好久,左近一条小河水声响处,江上云又抱着那姑娘走了出。
    那个姑娘原来便是南疆石龙婆的徒孙郑珠娣。
    书中交代那江上云本来早上整治完高剑平和霍其光之后,便扬长取道回家,哪知道还未曾进城,却迎面碰见郑珠梯和乔佑两人。
    郑珠娣一见到江上云便宛如拾着凤凰蛋般主高兴无比,乔佑识趣,便强拉着江上云同行。
    江上云本不想和他们罗唆。
    但暗念他们知道自己居处,若果露出武功,岂不是拆穿了南江秘密?无奈跟着他们折往南方面走。
    那衡山七二峰之首的回雁峰,就在眼前,山脚一座业林,占地甚大,便是著名的雁峰寺。
    郑珠娣牵着江上云的手走路,在那时节不免令来往行人侧目,闲得江上云觉得窘困起来。
    郑珠娣却若无其事,微笑指点那回雁峰道:“我们翻过了峰头,就到达目的地。”
    江上云摇头道:“啊呀,那回雁峰这么高,怕不走断我两条腿。”
    郑珠娣点头道:“是啊,此峰在我们看来虽然不高,但你却吃不消啦,那么我们找个地方歇歇,乔佑你自己去看看就行了。”
    乔佑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露一下牙齿,道:“好吧,我自己去察看之后,径自回去便了!”
    江上云但觉肚子异常的饥饿,他便要到前面的雁峰寺去用斋。
    这两个人走入了寺中,便先在前面的大雄宝殿瞻仰随喜,然后再穿过一座大院子。
    院中古松老柏,华荫覆寺,人声寂寂,满院松计,一种清静宁溢的光景,使人俗虑全消。
    再过去便是斋堂,江上云暗自想道:“不料今日如此清静,大概是天气炎热,故此拜佛的人也少了,我本想吃饱之后,趁着人多溜掉,如今看来竟不容易……”
    想到这里,于是心中更烦将起来了,郑珠娣和他一同用着素点,却默默无言,一付心事重重然。
    他憋不住气,问道:“你想些什么?”
    她徐徐抬头,美眸中闪过一丝怅洞之色,轻轻道:“唉,我在奇怪自己,我平生以美艳自负,但觉天下的男子只堪我的冷眼,可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会碰上你这个前生冤孽,竟然摆脱不了那一缕情丝,唉,真不知该怎么办?”
    江上云拿眼睛一斜隔着四五张桌子的两个和尚,只见他们正低头在用斋,料定不会听见。
    心中但觉郑珠娣这种感情自己有点懂得,不禁茫然寻思道:“唉,我也是非常地喜爱另一个人,但她却故意避开……”
    霎时朱玉华的绝代姿容浮现上心头。
    郑珠娣忽然喜道:“难道你是为我叹息么?”
    江上云墓地抬目,只见眼前人竟不是朱玉华,心中既可怜她而又讨厌她,忽地味出愁的滋味,不觉又叹一口气。
    那边桌上一个和尚转过来,注视两人,这个和尚甚是年轻,在他对面那个可老得多,这时却毫不抬头。
    郑珠梯幽幽叹口气,铜然垂头,这动作优美得可怜,虽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侧然动心。
    可是江上云心中已被朱玉华的影子占住,反觉得她这种自寻烦恼的作为,使人厌恶,面上便浮起这表情来。
    这时两人斋已用过,只见他俊眼一转又有主意了,伸手轻搭在她的纤手上,故意柔声道:“你且等我一会。”
    便一径离开斋堂,在寺中转个小圈,直奔出门。
    在另外一个大院子里,忽然看见一株古柏之下,上站着一个灰帽纪衣的年轻和尚。
    只见那年轻和尚的颈上挂着一串长长的念珠,珠了特大,因为白色,故此待别的惹眼。
    那和尚合掌道:“施主何不与人方便?”
    江上云与他正面相对,但觉这和尚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语声清劲,显然是位年轻内家好手。
    再一眼扫过他胸前那串白念珠,已知这和尚是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弟子,这一串念珠正是法雷寺降魔利器。
    当下皱皱眉道:“和尚你此言何意?我不懂。”
    那年轻和尚诵声佛号,道:“贫僧适才得见施主与贵友言炎情意,因而知施主中心摇摇不定,已失主宰。须知不拒不受,茫无定向,在情爱孽海中,终必误人误已,施主眉目清俊,世之神品,当毋自误。”
    江上云心中打个哈哈,想道:“原来佛门慈悲,居然管到借人男女情好之事,这个不睡尚大概自身曾情劫,是故躲入沙门……”
    当下微晒道:“我说个故事给和尚你听听好么?”
    却不等人家同意,便继续道:“昔有一鳖,因为天气苦早,不能自到有水之池,便求大鹤相济度,大鹤衔之而飞,偶过都邑,鳖不肯沉默,问是何处?鹤欲告之,口开而鳖坠,为人屠食,这故事当作何解?”
    上轻和尚坦然道:“这故事虽然喻人愚顽,口舌不谨而自做其孽,但诸有善根,慈为根本,若见众生,迷于邪路,无有示导者,是故生悲。”
    江上云大怒道:“你才迷于邪路哩,我有我的主张,与你何干?”
    说着一直迈步,前进,眼见那和尚从那株古松柏下徐徐出来,堪堪挡住去路,不觉举手一推。
    在他虽只是轻轻地一推,但力量却奇大,那个年轻和尚冷不防踉啮地退开了六七步远。
    此时在那边院门站着一人,只见她云发垂肩,长裙曳地,姿容明艳照人,正是郑珠娣。
    她当时虽然神思不属,但等到那年轻和尚匆匆离座之时,可就让她发觉了这个和尚步履矫健之极。
    虽然没有看见他的正面,但却已知这一个和尚身负绝技,心中一动,便也跟了出来。
    出斋堂门口时,回头一瞥,只见另外那老和尚兀自枯坐,便不理会,一直蹑踪追看究竟。
    她听到了他们的对答,自家也颇笑尚多事。
    及至看见那江上云在无意中伸手向那年轻和尚一推,登时芳心一震,恨恨想道:“原来他深藏不露,其实身怀绝艺……”
    只见那年轻和尚愣然瞪眼,目江上云走过去。
    郑珠梯纤指微微一用力,在院墙上硬挖下一小块泥土,倏然向江上云背心遥遥拂去。这时彼此相距离虽有六七丈远,郑珠梯的功力何等厉害,但见那块硬泥疾如流星,劲射江上云后心。
    她却在泥土出手时,已经隐住身形,只见那年轻和尚“噫”了一声,接着回头察看。
    江上云倏然一旋身,伸两指头夹住那块硬泥,只见那年轻和尚转头向着后面,一似要避开他的责间。
    冷笑一声,低喝一声“打”,两指一弹,那块硬泥疾如电闪,直取和尚左胸“廊步穴”。
    那和尚头尚未回,倏然一挺胸,那串白念珠倏然跳起,刚好和那块硬泥迎击个正着,发出“啪”的一响。
    江上云喝声好,忽然飞将起来,其快无比,伸手便抓向和尚那串未贴四胸前的白念珠。
    年轻和尚乍然回头,右掌已疾如星火般削斩出来,江上云见他出手不俗,缩回那手,冷笑道:“五台挂月峰法雷寺绝艺果然不凡,且和我过几招试试。”
    他好胜之念一生,竟然忘却要逃开郑珠娣这事。
    只因在诸正派中,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威名不减嵩山少林和武当、峨嵋、天山诸派。
    尤其是近三十年来,法雷寺主持大师药山大师,竟将五台独门降魔佛珠另创“伏魔回环五打”。
    精妙无比,武林惊服,威名因之更盛。
    他一语道破来历,和尚讶然看他一眼,退十步后十道:“出家人与世无争,岂敢对施主无礼……”
    江上云坚持道:“不成,你若能接我十招不败,便放过了你……”
    那和尚虽是一代高僧药山大师的嫡传弟子,深请佛理,但到底年纪尚轻,嗅心未能尽除,愠道:“施主太傲了,贫僧澄月虽然在法雷寺中仅入未流,仍不致被施主在十招之内打败,请问施主贵姓大名?”
    江上云道:“我姓江,名上云,你既然不信,不妨试试看,接招……”
    只见他言犹未尽,忽然便一掌朝澄月和尚劈出,表情举动真是狂做得无以复加。
    澄月和尚见状不由心中大怒,只见他倏然出打迎,只听“啪”地一响,两人身躯齐震。
    但是江上云这一掌不过用了五成功力,实则诱他出掌硬接,就在两掌相交之际,倏然改直击的阳刚力量为阴力,暗具磁吸之生,是以两人身躯一震之后,竟然再没有分开。
    这时各斗内力,江上云心中忖道:“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盛名不虚,这和尚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功力深厚之极,若换了南哥或华姐,只怕最多和人家扯个平……”
    他边暗忖自想,一面运功聚力,潜逼暗压,只见片刻之间,那澄月和尚已现不支之容。
    须知澄月和尚这时不但因功力稍弱而致败,另外也因对方功力盖世而骇讶莫名,扰乱自己心神。
    是以竟不能施十成功力以和敌人相抗。
    只因澄月乃是方今五台山法雷寺老方丈药山大师的关山弟子,平日最是钟爱,在法雷寺中已是一流高手。
    这次南来衡州,便药山大师也甚放心,认为除了那些老一辈的高人奇士之外,年轻一辈中,当属首选之材。
    澄月本人更是满怀信心。
    想不到第一次出手,便碰上这么一个足以震惊天下的奇才俊士,自己居然比不过人家内功。
    正在这时,只见一颗小石石破空而至,竟也是上乘打穴手法,直取江上云腰间“京门穴”。
    江上云大吃一惊,疾然撤掌闪开,怒怒道:“不要睑,请人暗箭伤人……”
    澄月被他激得怒火勃勃,不暇追究暗中袭击江上云之人是谁,喜地跨步欺身.一式“童子拜佛”,掌劈敌胸。
    江上云见他这一招出手寻常,冷冷一哼,忽帮人掌势已变,竟然上移数寸,猛攻咽喉。
    这一下变式快极,而且又反往上移,出人意料之外。
    危急中一指弹出,一缕冷风直攻敌人右手之脉门部位。
    澄月觉出不妙,赶快收回自己绝妙的一招,改用本门“弹云腿法”,转瞬间踢出四五腿,从下面攻到。
    江上云疾然向后飘退,澄月如影随形,紧紧追赶急攻不休,顷刻间已拆了十招以上。
    江上云眼光四闪,留心发暗器之人,倒忘了十招之事,趁着身形疾道之时,暗中察看。
    忽然发现一角衣裳露出门外,当下才知道郑珠娣已经来到。
    江上云脑筋灵活之至,立刻判断出若是郑珠娣因忿自己戏弄她而出手夹攻的话,自己准得吃不消兜着走。
    心中极快地盘算道:“目下我除了施展金刚弹指的功夫,未曾施展过什么独门绝学,料她仍不知我的来历,如今只好如此这般……”
    澄月斗然收住进攻攻猛扑的身形,呵呵一笑道:“江施主,十招已过了。”
    江上云老羞成怒地骂道:“你不要睑。”
    一纵身折下一根松枝,胡乱劈击,虽然不大成章法,但内力奇重,倒把澄月打得后退不迭,他倒略略一松。
    澄月一见此人横傲得无可理喻,赶快撤下颈间的降魔佛珠,登时白光夭矫如龙,立将江上云反迫得连连倒退。
    江上云一急之下,破口骂起秃驴,澄月大为震怒,手中那串念珠骤紧,只把江上云打得险象百出。
    暮听娇叱一声,一条清影飞将过来,加之战圈子,眨眼间形势大变,澄月已届居下风。
    这个来援之人不消说便是郑珠娣,她虽是空着双手,但南离掌法精妙之极,寻理蹈隙,加上江上云乱来一气的松伎,打澄月既惊且怒。
    江上云突然觅个空,撒腿就跑,郑珠梯实在气不过他,隆然抛舍下澄月,翻身就去追。
    澄月正好施展出一式“金鸡养粟”,念珠抖得毕直将过去。
    谁知那美人一转身,竟不防御,心中一愣,硬生生抖腕收回招式,但见这一男一女,宛如两溜轻烟,已相逐而去。
    江上云刚一奔出山门之外,但见大路上有不少的行人,他只好一抹头,又疾钻向山里。
    后面的郑珠娣见他果真是想甩掉自己的心意,不禁玉面凝霜,紧追不舍,霎时间以到了回雁峰半腰。
    江上云一头急急钻入一片林子里后,郑珠娣纵上一株大树上了望形势,不觉哑然失笑。
    原来这片林子宽不及四丈,那一头却是整片山岩削壁,挡住去路,她只须坐在这树上,便可监视江上云的逃路。
    于是她逗留树上,并不跃下。
    江上云一进了林中,发现这般形势,心中了不着急,倏然在树根坐下,这时他又起了捉弄之心,想道:“我就和她耗到晚上,看你怎么办?”
    此时眼看已日落西山,江上云便想起那泥沼中的高剑平和霍其不,内心不由一阵焦急。
    他本来打算等到霍其光穴道已解之时,那头黑犬佰可以脱困回去报讯,那时白龙李延之一定会跟犬跟来,而他则可以乘机把李延之弄在泥潭中困上一宵,以报水中被擒之仇。
    但如今和郑珠娣对耗着,究竟不是了局,况且她已知自家身怀武功,日后仍可到家寻他麻烦。
    他寻思了一会以后,便扬长走出林外,郑珠娣便有如飞鸟般疾扑下来,接着一掌打到。
    江上云见到郑珠梯疾扑之势,便决定冒一个险,忽然闭上眼睛,不理她打来的一掌。
    郑珠娣玉掌已快击到,见他目毫不抗拒,芳心忽然一软,叹口气收回玉掌,却轻轻打他一个耳刮子。
    这个耳刮子把江上云打得笑出声来,张眼问道:“你不是很恨我么?为什么不把我一掌打死?”
    郑珠妈又是咬着朱唇,她的一以婿眼含着无尽情爱,一直凝视着他,没有回答……
    江上云忙一伸手勾住她的粉颈,轻轻拉到跟前,低头轻吻她的玉颈,郑珠娣幽幽叹道:
    “你这冤家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
    江上云没有注意她说什么,抬头看看天色,道:“走,我带你去瞧瞧一宗古怪的东西……”
    郑珠棵不由自主地跟他下山,绕过南门,沿江而走,离城七信里远,就在柳荫之下,他出奇不意地把她点住穴道,横抱起来,但见她美眸中泪光隐隐,表示心中万千种幽怨。
    当下不觉心软,低头吻她道:“我不会伤害你,但暂时要委屈你一下。”
    抬头望望大江,忽见爷爷站在一艘小船上,登时大吃一惊,也不知为什么要急急躲藏起来。
    他智计过人,偏偏躺在近处的小河树丛中,等到眼见爷爷忿忿地走向西北后,再想道:
    “那边正是困住高霍两人的鬼门关,我若是再到那边去,只怕会被爷爷碰上……”
    于是往回路便走,总算他运气不错,若果这时碰上江老爹,正好在气头上,很可能一掌把他劈死。
    即使不死,也得身负重伤。
    他把郑珠梯的穴道解开,道:“喂,我得赶快跑,我爷爷方才已经瞧见我在亲吻你了,如今他打那边寻找我去了……”
    郑珠梯见他惊慌,也没有了主意,道:“怎么办呢?你暂时不能回家了?”
    江上云额首无语,她忽地喜道:“那么你跟我过江去,暂时躲一两天,等我事完之后,你才回家,若果你爷爷还不饶恕你,你便跟我走好了。”
    江上云一听她那暂躲两日的主意倒也使得,而且乘机也可参加寻宝大会,当下便点头了。
    两人便在了江老爹渡过江来的小船,直摇对岸的小村。
    他们两人上得岸来以后,只见前面有一座竹楼,在竹楼外面有一道篱笆,一直伸到江边。
    江上云道:“你看这座竹楼主人实在好生霸道,把退路都拦断了,行人只好从搂后面绕去。”
    郑珠梯答道:“是啊,不知住着什么人?”
    两人都觉奇怪,齐齐停步打量,暮色苍茫中,那座竹楼显得分外孤独,一似和世间相隔绝。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微响,有如落叶坠在地上那么轻微。
    但江上云和郑珠梯两人听觉问等灵敏,基地一齐转身,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蓬乱的老人,正站在半丈左右之远。
    这怪老人正是张幼聪,他一见这对男女居然能发觉那一点轻微的声音而回头,已知乃是不可忽视的年轻好手。
    自从经过昨夜孙伯南闹过之后,饶他身负练成气功中的“玄龟功夫”,却也不敢再冒失大意。
    他戟指问:“你们是南江后辈?”
    这一问本无道理,焉有凡懂武功的青年人便是南江门下。
    但他另有想法,只要对方讶然摇头,他便懒得多说,撵走他们算数,无巧不巧,正好问到南江的嫡亲孙子。
    郑珠娣刚在渡江时问出江上云的来历,芳心又爱又恨,还未想到自己该如何才好,这时冲口道:“一点不错,怎么啦?”
    怪老人两眼圆睁,哇哇大呼一声,忿怒无比。
    江上云心中不解,问道:“老丈,你怎么啦?”
    只见他陡然上身前俯,满头白发无风自动。
    江上云双目圆睁,想道:“这怪老头并非发疯,倒像是使出玄龟功……”
    当下心生戒惧。
    只那怪老人张幼聪左右两掌分别推将出来,左掌推向郑珠娣,而右掌推的是江上云。
    这时他们本来相隔半文;但因张幼聪往前俯身,这样一来,双方便只剩下两尺半的距离。
    然而作了这种特殊的上乘功夫之外,其他的人,纵然功夫再深,也不能隔这么远对付也属高手的敌人。
    不久,只见那张幼聪双掌齐出,张幼聪右掌出得特别沉重,啸声应手而生,左手却显见相差一半。
    江上云大喝一声:“快闪。”
    自己已快逾闪电般使个“旋风卷叶”的身法,滴溜溜闪开。
    在这一刹那间,左右手连发六七招,挡住袭上身来的余波。
    只听郑珠娣哎地叫了一声,身形有如风中飞絮般,飘摇不定地一直往后退了……
    江上云早已看她刚才闪之不及,当下顾不得掌心酷寒犹在,一跺脚便往怪老人扑过去。
    只听怪老人张幼聪厉叫一声后,右掌又再推出来,只见有一股冷锋直指他们两人之间。
    江上云的反应敏无比,倏然手掌一推,把郑珠梯横着推开数尺以后,自己也往后纵退。
    只见张幼聪移前半丈,瞑目不动,似乎在调息运功。
    江上云正待乘机冲过去把郑珠娣抱走,但突然改变主意,使出“金刚弹指”的功夫,一楼冷风直射地上,沙石微微响了一声。
    那怪老人张幼聪眼睛未开,左掌焉地推出,一股寒监冷风,锐射出来,倘若江上云真个上前,只怕再无法闪避。
    江上云想道:“老不死的原来左右手一样厉害,方才乃是手下留情。”
    眼睛一转,再想道:“老不死分明想以她为饵,诱我上前,我才不干呢?”
    此时但见郑珠娣自从中了一掌以后,浑身便冰冷得全无气力.不由得蹲下来索索乱抖。
    江上云心中打个哈哈,想道:“实在妙极了,我可不被别人愚弄,不如我要个圈套给你这老不死的去钻钻……”
    主意一块,毫不迟疑,急如流星般越篱而去。
    当江上云离去之时,篱内伏着两头猛犬,却因为没有奉到主人的命令,故此一动也不动。
    张幼聪发觉情形不对,睁开眼睛时,江上去其去如飞,早已过了竹楼,不觉大大诧怪起来。
    原来江上云推想丝毫不错,张幼聪本拟一举击毙江上云,却擒住郑珠娣(他以为郑珠娣乃是南江门下),诱使南江来救时,好摆布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局势,务求杀死夺妻的仇人。
    岂知江上云居然不顾而去,宁非怪事?
    只见这时江上云急奔如风卷云翻,在瞬息间他便已走了七八里路,一径穿过那市镇。
    前面就是那座布置雅致的庄园,他忽然停步,想道:“郑珠梯说过石龙婆下午会来此地,但我如何来交待自己呢?总不能诡说不懂武功啊……”
    江上云左想右思右忖,仍然没有什么好的借口,他不禁踌躇不前,同是地心烦意乱起来。
    夜色已笼罩大地,江上渔火处处,对岸更是满江烟火,竟然分不出真的灯火抑是江水到映。
    他已呆了好久,只因心中烦燥想不出好法子,故此竟没有发觉三丈之外,有两个人在窃视着他。
    这两上形迹诡秘的人,一个乃是乔佑,另一个却是个白发皤然的老婆婆。
    他们一径瞧着江上云。
    乔佑向那老婆婆比比手式,老婆婆面色一沉,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举步间到了江上云身后。
    江上云仍没察觉。忽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女性口音道:“少年人,干么独自站在这里?”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婆婆,身上穿着黑色布衣裳,虽然鸡皮鹤发,年纪甚者,但腰身挺得笔直,精神奕奕。
    他还未曾回答,白发老婆婆已再问道:“你把我的女孩子弄到哪儿去了?”
    江上云天资颖悟,忽然醒悟面前这个老婆婆敢情就是那个独霸南天的石龙婆,风闻此人一生孤僻,行事古怪而不按情理,心想既然事到如今,非出奇制胜不可,便冷冷道:“哦,郑珠娣么?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便走。
    石龙婆果然觉得奇怪无,跟着便走,乔佑也在后面跟着,三人有如串珠似地沿江而奔。
    穿过市镇后,前面越来越觉荒凉,若非江中三两渔火,在水面飘浮,真疑已非人间。
    石龙婆正是艺高人胆大,丝毫不必迟疑思忖,紧追不舍,七八里地转眼便到,小江村已在前面。
    江上云暗中冷笑,想道:“今晚定有一场好打,可以开开眼界,不过我要趁他们剧战之时,赶紧把郑珠娣救出来,便可哄她不要说出我的来历……”
    眨眼间已绕过江村,来到竹楼的篱笆外面。
    江上云指着竹楼说:“她就在里面,你进去看她吧!”
    声音不改冷态。
    石龙婆张望一眼,慢道:“里面哪有人?”
    伸手持往江上云臂膀,江上云本能地运气行功,臂上肌肉倏然收缩,竟挣脱了一半,但终于仍被石龙婆抓紧。
    此时,只见一条黑影越过两人,一直投入那竹楼内,歇了一会,那人又走将出来,大声道:“婆婆,一个人也没有……”
    此人正是乔佑。
    江上云叫道:“乔兄可看清楚了么?””
    乔佑不悦道:“方便与你称兄道弟乱叫,我师姐呢?”
    江上云忽然也大怒道:“那老家伙居然会逃跑,老不要脸……”
    他一生气骂,石龙婆反而笑了,五指一紧,江上云“哎”了一声,但党全身麻软无务。
    石龙婆轻轻一摔,便把江上云摔在尘埃,却在松手之时,已奇快无伦地点了他的穴道。
    石龙婆不怀好意地瞪着他:“快把经过情形说出来。”
    江上云尚够开口说话,他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目下一定嘴硬不得,便道:“我们一同过江回来,经过这里,刚刚张望一下,一个怪老人忽然出现,叱问我们来历,郑姐姐说是什么南疆石龙婆门下,那怪老人大笑一声,郑姐姐怒他无礼,伸手点他穴道,哪那怪老人身形向前一俯,一掌推出,郑姐姐叫了一声,便蹲在地上地抖,我在丈许远也觉得怪老人哪一掌推出,寒冷之极,赶紧撒腿便跑,打算去找乔兄,但在哪儿忘了地方,故此站着发呆……”
    石龙婆道:“佑儿把家伙扛回去,我且看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话声甫住,风声微响,人已沓无踪迹
    江上云心中海道:“早先我如果不让她将住手臂,也许还有办法脱身,不过这石龙婆的确是名不虚传……”
    乔佑把他放在肩头上,飓飓奔回,他软垂着四肢,肚子被乔佑的肩头梗得十分不舒服。
    且说石龙婆施展开千里脚程,以竹楼为起点,由北而东而南这样绕个大圈子,刚刚往北奔出十余里,忽觉半里外一条人影在江岸上晃动,当下疾追上去,身形之快,宛如奔雷掣电。
    眨眼间已堪堪追到,耳边犬吠之声,那人脚下两条黑影疾扑过来,石龙婆存心炫露武功,故意依旧疾扑过去。
    眼见一人二犬枯空中撞上,好个石龙婆不知怎地打个旋,居然从两大利爪的时间隙间过,直扑那人。
    那人背上一个大包袱,这时见石龙婆来势迅急无比,连转身也来不及,背脊一弓,那个大包袱挟着悠悠风声,迎面撞到,从风声上,已觉出力道奇猛。
    石龙婆向以神力称雄武林,冷冷一笑,在空中伸左手一拔,右掌已凌厉击下,那个大包袱被她一拔,“忽”地飞起半空。
    那条人影脚下如同,陡然斜闪开半丈远,这种身手,也当在五十年以上修为功力。石龙婆便知自己没有找错人。
    但见石龙婆并不乘势追击,反而硬生生收住前冲身形,倏然后退,那个大包袱掉下来,恰好被她一手接住。
    只听那人在丈许外厉啸一声,石龙婆艺高人胆大,心想那人一定是狂怒欲行再度出手。
    但是她却头也不抬,管自撩开包袱仔细一瞧,谁说不是美艳照人的郑珠娣在内发抖。
    这时她浑身兀自颤抖,面色惨白,一见竟是石龙婆把她抱住,不由得便双泪夺眶而出。
    石龙婆大怒道:“是那厮用玄龟功把你打伤了?心头可感觉寒冷?”
    原来那玄龟功甚是厉害,寻常人若是正面被那掌上所发生的冷锋所伤,便会立刻僵死。
    但纵非正面所伤,仅被冷锋扫着,那寒毒之气,仍会攻心致人死命,是以石龙婆有此一问。
    郑珠梯摇摇头,颤声道:“没有,可是身上冷得难受……”
    石龙婆双眸倏射奇光,四下一扫,只见两头形象凶猛的恶大就在两丈之外,作势欲扑。
    心中想道:“这一刻工夫,按理说那两头恶犬应该扑到,但它们却没有?不过我可就不能把珠梯放下,那样虽然动手较为方便,但无奈有两头恶犬……”
    怪老人张幼聪厉声长笑,静夜中声传数里,甚是骇人。
    石龙婆虽因此人仅仅修习气功中这一门功夫而测知他武功绝对赶不上自己这种火候,但那“玄龟功”威力甚大,到底不敢轻视。她早已在暗中运功,蓄聚真力于右手之中。
    刺耳的厉笑声更然而收,一种奇怪的风声疾袭而至,正是那怪老人张幼聪俯身像支箭般射过来。
    他的速度虽快,但停得更快,就在五尺外斗然止步,前身依然倾佩着,右掌推将出来。
    石龙婆存心要试试这种邪门气功的威力。
    右掌一拍,只拍了半尺距离,劈出一股无形潜力。
    两人所发出的冷风和潜力一触上,只听微微砰的一响,接着只见两人,登时各退三步。
    只见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丈地方,见力激荡旋卷,霎时沙飞石走,声势十分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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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天下重宝
    石龙婆左手抱住郑珠娣,右手在这顷刻间,连点郑珠娣身上十四处穴道,郑珠娣低低呻吟一声,身躯停住颤抖。
    原来石龙婆竟以独门的救急续命的点穴手法,点住她全身十二正经和任督两脉上各一大穴。
    这种手法独步天下武林,任何至危至毒之伤,总能因之而禁遏住一段时间,尽可从容寻觅疗伤之方。
    这种手法石龙婆十二万分自秘,郑珠娣也没学到,想不到竟有这么一天,亲自让她老人家施救。
    这时便知道了那十四处穴道,同时因她所学的正是本门独有点穴手法,故此已知点穴时指力的轻重。
    她真想不到无意中得传绝学,加之又推想到石龙婆之所以能够及时赶到,定是江上云去请她老人家赶来的。
    是以心中十分欣悦,可是她立刻又想到石龙婆性情孤僻,这种男女之情,她最不喜。
    因此可能回去会受她老人家重责,芳心又为之惶乱起来。
    石龙婆这种独门救急续命点穴手法的确神妙无比,郑珠梯这时虽是浑身不能转动,但神智仍在,耳目灵警一如平时。
    石龙婆怒啸一声,人随着声音而起,倏然飞起三丈之高,然后盘施而下,口中大喝道:
    “无知老贼再接我一掌……”
    依旧是单掌前劈之劈,可是身形离对方尚有一丈之高时,风力已到。
    这种潜力一似气功中至高至妙的一种罡气功夫,但罡气乃是玄门中的秘技,世上罕能得睹。
    石龙婆威镇南疆,以独门“南离神功”而与武林有数的几位高人并相颌顽,果然威名无虚,一掌发出之力,居然威力无伦。
    怪老人张幼聪双掌一推,冷锋冲上,但听“蓬”地微响,他双足直陷入泥地中两尺之深。
    石龙婆借力又上腾半丈,复又下坠,只听她冷喝一声,又是一掌劈下,这一掌声势吓人。
    张幼聪再度使出玄龟功,冷锋激指上空,两股力量相交,再响一声,他又陷入半尺深。
    这情形就像盖房子打桩的情形相仿,石龙婆再一个起落,张幼聪两条腿已完全没入泥中。
    如此说来,石龙婆岂不是一直打下去,但可把对方整个人打沉泥土中生生闷死?
    然而情形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石龙婆虽本身所练“南离神功”已具火候,可以随心所欲地发出力量,不会损耗元气,但对方反抗之力却逐渐增强。
    尤其当对方双腿均陷没泥中之后,石龙婆第四次神功潜力和玄龟功冷锋相触时,石龙婆但觉自上微寒,敢情敌人的毒功已能寻隙侵人,心中不禁一凛,借势飞开丈许,落在地上。
    怪老人张幼聪依然留在泥中,不肯拔出地面,石龙婆知他凭借泥土陷身之力,故此威力特大,也不惊异。
    却听张幼聪厉声道:“你使的是南离神功,可是南疆石龙婆?”
    石龙婆傲然一笑,并不置答,只听他又厉声道:“你和南江有什么么关系,要来为他卖命?”
    张幼聪这一问可就范起这位武林超卓,威震一方的石龙婆的注意了,只听她冷冷道:
    “我老婆子向例独行其事,决不为人卖命……”
    张幼聪听完,不由一愣,他明知石龙婆那等身份之人,绝不打诳,但他因十分不解,便问道:“那女娃子不是南江门下?那么她为什么自己要承认?”
    石龙婆是何等的聪明,她当下便已知哪一个报讯少年才是南江传人,冷冷笑一声,道:
    “她是我的孙女儿,你别胡乱缠夹……近百年来还没有人以玄龟功出现于江湖,你虽也是一把年纪,我却眼掘得很……”
    她故意把话题扯开。
    怪老人张幼聪厉声而笑,宛如深夜枭鸣,刺耳之极。
    一顿后,说道:“我数十年来埋名练功,如今正欲在江湖现身,不妨提前数日把名字告诉你,我姓张名幼聪,五十多年前在北方也曾有过小小名声……”
    石龙婆毫不客气地一直摇头表示她不知昔年有他这么一号人物,随即她又严厉地道:
    “我老婆子与你一向素无仇怨,今晚你却把我的孙女儿打伤了,此事你该怎么说?”
    想不到,对方答道:“你看着办好了。”
    张幼聪答话竟然比她的更冷更硬。
    石龙婆勃然大怒,道:“你那点玩意,老婆子我还没放在心上,今晚若不教你见识我老婆子的真手段,只怕将来要在江湖上说嘴……”
    其实石龙婆的内心岂敢轻视对方那种练数十年的特别功夫,这话说得不免太过火。
    郑珠娣仍能说话,献计道:“婆婆你先打死他两头狗……”
    张幼聪相隔不远,已听到此言,猛然拔出地面上,大声道:“我治好你孙女儿的伤可成?”
    石龙婆见好便收,点头同意了。
    张幼聪走过来,伸掌在郑珠娣顶门上,石龙婆赶快替她解开十四处大穴,顷刻工夫,郑珠梯微微呻吟道:“婆婆……我冷……”
    其实连石龙婆那等功力深厚,寒暑不侵的人,也觉得胸前微凉,因为张幼聪伸出来的手就在她胸前。
    不久,张幼聪松手退开,缓缓道:“只要再将息数日便可以完全恢复原状,但七七四下九日之内,仍然切戒与人动手……”
    郑珠娣一听此言之后,不由得愤怒起来,这不等于说她不能参加数日后的寻宝大会了。
    可是那石龙婆动作如风,郑珠娣尚未说话,她已施展出上乘行功,一下子便奔出老远。
    郑珠娣但觉风声刮耳,有如腾云驾雾般浮掠江上,不久工夫她们便已回到居停之所。
    她们原来只居住在后国那座小轩中。
    石龙婆把郑珠梯放在厅里的醉仙椅上,自家在另一张靠背椅上坐定,便命乔佑把江上云去搭起来。
    江上云被乔佑放在石龙婆脚下,面庞向上仰着。故此他眼睛射出倔强的光芒,教人一览无遗。
    石龙婆严厉地瞧着他,隔了好一会,白眉微地皱了一下,想道:“此子乃是南江的弟子,难怪这等倔强……”
    当下冷冷道:“原来你是南江门人,叫什么名字?”
    乔佑在一旁说了。
    石龙婆便道:“江上云你小心听着,本来关于你勾引我孙女儿之事,不能怪你,谁叫她情愿呢?因此我老婆子要放你归去。”
    江上云听了,暗想道:“真是笑话,到底谁勾引谁啊?不过我也不必计较了,反正她说我去,嘿,恐怕是怯于爷爷的威名吧!”
    想不到她接道:“可是我老婆了却要亲自废了你一手或足……”
    她幕然住口,等江上云表示意见。
    江上云大奇问道:“为什么呢?”
    言下毫无惧色。
    石龙婆暗中点头,决定这个少年堪以利用,便道:“因为我老婆子若是这样放你回去了,江湖上的人定会误会我是害怕南江的威名……”
    厅子里的灯光十分明亮,因此可把石龙婆看得十分真切。
    但见她此时坐得四平八稳,面上表情毫无这化,令人感觉到一种“坚定不移”的味道。
    江上云凝视她一会,朗声道:“我江上云若是皱一下眉头,算不得南江传人。”一旁边的郑珠娣惊慌地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头发微微散乱,在灯光下看来,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现在她自家已在猜测石龙婆将会如何对付自己?
    石龙婆又道:“你擅自与外人交往,泄露本门来历,兼且违我之命,不去勘察地势,却和那姓江的厮混了一天,贻辱师门,你可认罪?”
    郑珠娣软弱地道:“娣娣知罪,尚乞婆婆饶恕这一遭……”
    江上云不满地哼一声,心想道:“有这么一个心肠狠毒的师祖,就有这样子脓包徒孙。”
    石龙婆又道:“死罪可宥,活罪难逃,就把你一身武功废了,逐出门墙……”
    这几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打将下来,不但郑珠娣吓得呆了,连江上云也大大愣住,这才明白郑珠娣何以会那么惊慌。
    乔佑在那边双膝跪下,叩头求情道:“婆婆请念在师父面上,饶了师姐这一遭……”
    石龙婆微有怒容,道:“你再敢为这孽障求情,连你也连累。”
    乔佑吓得立刻往口,站将起来。
    江上云眼见郑珠娣花容失色,两目无神,形状可怜之极,不觉义愤填膺,大声嘲讽道:
    “我江上云今晚算是开了眼,这叫做大义灭亲呢?抑是什么名堂?”
    石龙婆怒目不言,他又嘿嘿冷笑两声,道:“欲加以罪,何患无辞?你自家一生孤独,却强要别人都学你,这样也算是欺师灭道?江上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晚承教了……”
    郑珠娣勉强大声斥道:“你别胡说……”
    江上云哈哈一笑,道:“冲着你这一句,我倒是死而无怨,石龙婆你不会杀死我吧?你的徒孙却怕我得罪你太甚,致罹杀身之祸,是以斥我,这意思你懂么?”
    石龙婆面色一沉,其寒如冰,道:“好,老婆子自会将你首级送回府上。”
    两点泪光在郑珠娣眼眶里闪动,在这危难关头,那个被她热爱而并不爱她的江上云,居然肯挺身为她而死。
    足见他并非对自己毫无情意,故此虽然因不能和他一起渡过快乐的时光而不无遗憾,但她仍然觉得满足了。
    泪水使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于是她举袖拭去泪痕,猛可发觉厅子只剩下她和江上云两人。
    她问:“他们都走了?”
    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江上云茫然点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后悔。
    他哺哺自语道:“唉,真想不到我的死法竟是这样。”
    一顿,他又道:“以往我常常思索生与死的问题,当得不到结论之后,便转而自问哪一种死法我最喜欢,假如准许我选择的话……”
    她非常歉疚地说:“都是我不好,把你连累了。”
    一顿又道:“但我也不会独生,我会到黄泉去找你。”
    江上云皱皱眉头,道:“算了,你死掉还不是白赔?不必到黄泉找我了。”
    他稍为歇了一下,忽然问道:“难道我们只是死路一条么?”
    郑珠娣缓缓坐了起来,暗中气气试了一试,发觉全身酸痛,只好叹了口气,幽幽道:
    “我纵然是有心解你的穴道,让你逃跑,但自从我受伤之后,如今仍然酸软无力……”
    江上云冷冷道:“这法子没有用处,石龙婆就在外面……”
    郑珠娣忽然如有所悟,俏脸上闪起一片兴奋的光辉,急急道:“有了,有法子……”
    江上云还未进一步询问,她却忽然又变得非常颓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前哺地道:
    “不行,不行……你不会干的……”
    他不耐烦地:“究竟是什么样法子?”
    郑珠娣先声明道:“我说出来可以,但你却不许生气,假如你认为不行的话。”
    然后继续道:“我婆婆一生孤伶,从来不爱世上人,但有一个却是例外……”
    她歇了一下,那对媚眼,直往窗外扫射。
    江上云听出兴致,忍不住问道:“是谁呢?是她的丈夫?”
    郑珠娣微晒摇头道:“不,我婆婆一生没有嫁人,她哪里来的丈夫,那人便是她的外甥女,那是我……师父。”
    他恍然地哦了一声,冲口道:“是郑红……”
    忽然觉得直呼其名不大好意思,便住了嘴。
    她答道:“是的,那就是家师,可是三十年来她身罹奇疾,终日瘫痪在床上,不能行走,这巨上只有一样可以把家师治愈的药物,产于管岑山天池,那是桑干河的源头,那药名为“心华草”,本是天竺异种,称植于五台山,后来分了一株植于管岑山天池,居然更见华茂,而五台山本株反而枯死。”
    一顿,又道:“这心华草常人得了并没有。什么大用,佛门弟子跌坐其旁,却可以衽除杂念,战胜诸天阴魔,对修持苦行者大有助力,是以五台山僧众,便常往岑山天池面壁坐禅,但自从五十年前名噪一时的天狼龚其里结茅其间,便不准寻常人打扰……”
    江上云微微一笑,傲然道:“哼,那天狼龚春里虽也是一代异人,但当年他也曾服输在南江的剑拐之下,有何可怕的?”
    郑珠梯蹩眉道:“你别在插嘴成不成?江湖上知名的人物,谁还能不知道南江天狼剧斗于武当山下之事?事实上天狼龚其里正因为败了一招,这才循迹天池,苦研绝学以图傲雪此耻的啊……”
    江上云又是傲然一笑,悄悄道:“我南江剑拐决不至于会在天狼箭下输败。”
    原来那天狼龚其里使的兵器十分特别,乃是一支精钢长箭,约摸是三尺来长,武林中人名之为“天狼箭”。
    郑蛛梯也低声音道:“就在二十年前,婆婆因十年间各种法子都用尽,还不能使师父痊愈,便亲自离开南疆,到桑干河发源的天池去找寻‘心华草’,于是在天池上和那天狼龚其里动手,足足斗了三日三夜,不论是兵刃、拳脚、暗器、内功等都比过,仍然不分轩轻,结果两人都筋疲力尽,各自对面离开一丈远盘坐休息,一面在口上比武,这一比更费时间,竟然斗了四日四夜,合起来便七昼夜了!”
    江上云听得十分神往,不禁想像到在一个绿波汤漾的湖边,四面青山插入云霄,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月亮也由圆而复缺。
    山风飒飒,吹起一位老婆婆的衣袂,也吹得另一位老头子颔下长髯飘拂不已,这两位老人正在做那武林中百年难睹的拼斗……
    她又道:“可是婆婆母子因心神稍分而输了一招,故此空手而返,并约定在二十年内,不得再履管岑山。”
    这时江上云已明了她刚才这一番话的用意,只他经过寻思半晌,便徽晒地道:“若是我肯去求药,因而便饶我一命,计算一下还是划得来,但我怎么能有把握呢?”
    郑珠娣大喜道:“我以为你不会肯的,想不到你到底答应此事……”
    须知这似等迹近乞命之行为,在武林中讲究起来,极不体面,但江上云终不是寻常武林中人,加之又是在做生意的环境中长大,故此任何事都禁不住会计算一下真正的价值。
    她竭力大声唤乔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乔佑便匆匆出去了。
    顷刻间石龙婆进来,弯腰一掌打在江上云身上,解开他的穴道。
    江上云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然后在椅上坐下,那种神举动,不必做作也显得甚是倨傲。
    郑珠娣在一旁看昨秀眉直皱,唯恐石龙婆心中一不高兴,因此改变了主意,便连忙道:
    “婆婆,他愿意到管岑山天池去走一趟,以便设法把那心华草弄回来,以换取一命……”
    石龙婆缓缓点头,眼看江上云无异议,这才说道:“这样子办确实是利人利已,我老婆子没有反对之理,可是我怎么样子才可以相信他?”
    江上云抗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岂能不相信。”
    言下甚是佛然不悦。
    郑珠娣慌忙道:“婆婆,他不会背信的……”
    石龙婆朗声一笑,道:“一甲子以来,都没有人敢像你这样在我面前无礼。”她歇一下,只听郑珠娣呻吟一声,但她理都不理,继续道:“这些都不计较了,只问你一话,那便是当你到了和岑山,用什么方法和态度去取那心华草?”
    江上云眼珠一转道:“反正我会用尽我起来还可以,不论是明求暗偷,或者是强夺软求,这些你就别管了。”
    她点点头道:“哼,好,这样听起来还可以,若果你还用对我的这种态度,那你就不必去了,珠娣……”
    她此时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严厉冷酷,只听她叫了一声。
    郑珠娣忙忙应了,只听她道:“你可肯为他作保?”
    郑珠娣毫不迟疑,答道:“珠娣愿意以性命作保。”
    江上云间言大大感动起来,柔声道:“不须你参与其中了,我自会尽力去做。”
    石龙婆斩钉截铁地下上结论道:“第一点,你如今立即出发北上,一刻也不能耽延。第二,若然得手归来,珠娣便归你所有,永为你妻。第三,倘使你空手而返,我也不责备你,只把人你之人处死。第四,此事限期半年之内完成,逾一月也不成。”
    江上云愣了半晌,如此规定虽是不大合人情,但于理却不亏,有奖有罚,倒是公平。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要娶郑珠娣为妻之意,认真考究起来,他对于郑珠娣幽幽道:“唉,我原意为你而死,只要你尽心地做过,那样,我虽然死了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乔佑大踏步过来,伸手道:“江兄义气凌云,小弟钦佩之极,况你此行一切顺利,至于况家里,小弟自当亲自报讯……”
    江上云伸手相握,微微一笑,道:“乔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寒舍不足以容大驾,还是请珠娣姐去走一趟吧。”
    乔情知他乃是因为他当日对朱玉华生了异心,故此拒绝他的好意,只好讪他一笑,退开一旁。
    郑珠梯道:“请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办到……”
    说着,他便徐徐站了起来,虽然还是全身发软,但只要不用力走快,她依然可以支持的。
    灯影一暗,倏然复明,石龙婆已屹立厅中,这等身手,江上云自问差得甚远,不觉对于那隐居天池的天狼龚其里的武功重新估价。
    石龙婆给他几张银票和一小包碎银,以充路上盘缠,并且告诉他道:“当年曾和那上老头子比划过一次,因此我深悉此人除了武功极高之外,又特别精于阴阳五行各种阵法,即使诡奇如那东海金钟的迷宫,他也是如视指掌,再也困他不住。”
    一顿,又道:“先说他的武功,不论拳脚兵刃内功,无不佳绝,尤其是五十手天狼箭法,包罗万象,奥妙无伦,那时候他功候尚浅,故此我还接得住。听说他五十手天狼箭,暗合大衍之数,配合以太阳支行三百六十度,极是复杂,要是太阳宫正大光明,遂不免失诸呆板,故此他后来参合太阳星辰运行度,溶会变化,这才能有奇招险着。我刚才说他功候尚浅,便是指他当时尚未能完全参透天体运行变化,故而屡现破绽,但事隔二十年,自当刮目相看,你切切留心,奇招险着,自当随机应变,不能拘泥,若遇他以太阳宫运行中天之势,一箭压下,则你无论如何,要设法躲开,切勿轻樱其锋。”
    说到这里,她稍为停挫。
    江上云连连颔首,心中暗想道:“爷爷虽然请晓各家之秘技,但人家一别五十年,若修精练,的确是又大有进步,听起来二十年前的天狼龚其里,已非五十年前的他可比,爷爷曾经讲究过问破解之法,显然已不适用,幸好我没有托大不听。不过,任她石龙婆乃是当今武林有数人物,却也未知南江剑拐妙在能暗藏乾坤,纵然天狼箭有石破天惊之势,要我强挡他三招,决无问题……”
    石龙婆道:“还有一点便是天狼龚其里结茅在天池北面,离湖约有半里之遥,须得穿过一座山峡峡中石笋无数,都有丈许之高,把峡口那块亩许大的地面几乎完全塞住,天狼龚其里利用地形,以那些石笋摆下述阵,当年本是个死阵,可是因我经过时,施展南离神功,硬生生毁折了二十余根石笋,直闯进去,此后便变成能活动变移的阵法,我教你笨法子,便是当你陷身阵中觉得天昏地暗,方向已弄得迷湖之时,赶快闭眼定神,然后摸索前后左右找到石笋就拔倒,如今既都是活的,那就容易弄手脚了。”
    江上云暗中一笑,想道:“这办法只有你练南离神功和以膂力称雄天下的人才办得到,我却只须跃起空中,还怕瞧不见路么?”
    石龙婆接道:“过了山峡,便可瞧见一个清澈的小潭,他的茅屋就在潭后,潭中一块青石突兀伸出水面,且上长着一株叶如松针,形似芦苇的草,色作金黄,这便是佛门或修真之士以为至宝的心华草,你只须摘下一枝,我便够用……”
    江上云微微颔首,并不发问。
    石龙婆当真少见这等傲骨峰峰的人,暗中想道:“若不是非得你去取那心华草不可,自当让珠娣心愿得偿,但为了红红着想,只好教珠娣伤心一阵了,唉,怪不得她会心折……”
    江上云终于走了。
    到了翌晨,郑珠娣渡江直趋江家老店。
    时在清晨,店门还未曾开,她敲敲店门,一会儿店门呀地开了一扇,小三子慢性双眼地咕嚷道:“还未曾做生意哩……”
    她闪身进店,一阵香风,把小三子弄得更迷糊,她道:“我要见我里的老爷子。”
    小三子举目一看,眼有人艳丽无比,尤其俏面上微带病容,使人要添几分怜惜之意,转头往内便跑。
    郑珠娣紧张地看看他走出后门,忽又匆匆跑出来,喘气道:“小的真糊涂啦,老爹昨夜没有回来,故此,连此李掌柜也刚刚出门找寻去了,今天大概不做生意,姑娘明天再来吧。”
    她摇摇头道:“不成,我的事情非常的重要,而且时间也不多了,还有谁在里面?孙伯南他在在么?”
    她虽然始终没有瞧见孙伯南的芦山真面目,但因当时已知他乃南江传人,后来也听江上云说过是表哥。
    原来她所焦急的,便是江上云一旦走得太远了,那时江老爹即使知道赶去,也恐追之不及。
    想那天狼龚其里是何等厉害,二十年之前已能赢得石龙婆一招。这二十年下来,更不知精进多少。
    假使江老爹追上江上云,便可强之返家,由他出头向石龙婆问罪,可能连自己也包庇住不必在事后被婆婆处死。
    这一点也正是石龙婆所怕发生的,是以隔了一夜才准她来报讯。
    小三子道:“小的去瞧瞧……”
    说完又一溜烟走了进去,隔了好一会儿,几乎把郑珠梯急得要死了,小三子才出来,道:
    “孙少爷也不在,都没有人……”
    郑珠梯玉面变色,黯然一叹,想道:“难道是他命数该绝,偏偏都没有人在家?”
    却听小三子补充道:“小的只能走到外面那进院子,内里一进小的不能进去……”
    郑珠娣闻言举步便走,飘飘擦过小三子身畔。
    小三子但嗅到一阵香风,便看见人家已走过了,当下拦阻不得,只好在那里瞪眼发怔。
    她走到内院,只见一个绝色丽珠在廊上椅栏望天,脸上微带悉容,令人一见便心生不忍。
    她忙问道:“是朱玉华姑娘么?”
    那位美人正是朱玉华。
    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甚是陌生,却是个女的,阵子一转,陡觉眼前一亮,不禁诧想道:“我以为龙妹妹就够美了,谁知还有这等美人儿……”
    朱玉华答道:“是的,姑娘是谁啊?”
    郑珠梯忙道:“我姓郑,名珠娣,家师祖乃是南疆石龙婆……”
    朱玉华啊一声,道:“我已听说过你的名字,而且也知道你的武功很好,但你何必咄迫人,寻上门来呢!”
    她虽然心中十分的愤慨,但因她天性温柔,故此在她的语中只能令人觉出微微的责备意味。
    郑珠梯忙道:“朱姑娘误会了,但我实在罪该万死……”
    当下把形说出来,最后并调说,那天狼龚其里是身法强绝,江上云此去危险无比。
    只因天狼龚其里本来就不大重视人命,便何况他昔年曾经败于南江的剑揭下,此仇已经积压了五十年,一时看是南江后人寻上门来找事,焉有不立即狠下毒手之道理呢。
    她这一说,简直就把江上江上云此行形容得有死无生。朱玉华脸都给吓黄了,籁籁掉下几点泪珠,道:“那么如何是好呢?爷爷昨晚入黑时才回来,却把昔年所用的剑的另带在身上。那时候只有老家人江忠在旁边,据他说爷爷数十年来,经历过无数风浪,不管多大场面,也没有这等紧张,是以江忠面色变了。爷爷发觉了,只说了一句‘不必大惊小怪’便匆匆出门。”
    一顿,又道:“我们后来得知这消处,等到四更过后,便分头出去找,据龙妹妹的判断则认为爷爷定是和那四绝之一的北归震山手归元泰暗中约好,在一处僻静地方比斗功夫,我在南门那一带找到天色快亮,没有发任何迹兆,便赶快回来,跟着郑姑娘就到了,现在如何是好呢?”
    郑珠娣心中本来比她更乱,这时一看好掉眼泪,暗想这倒不错,反而向自己讨起主意来,勉强稍为镇定心神,道:“如今事情迫切,迟缓一刻,则江上云走远一些,我们决不能在家时呆等,唯有尽力去找寻江老前辈……”
    朱玉华拭泪道:“只好如此……”
    她可不敢让王氏知道,便匆匆和郑珠娣走出店门。
    时在清晨,清凉如水的晓风使她稍为冷静,两人走了几步,朱玉华主意打定,突然止步道:“郑姑娘请你尽力找寻我爷爷报知此事,我却耽延不得,立刻要动身去追云弟,虽不能命他回来,但最低限度也能暂时留住他……”
    郑珠娣大吃一惊,心中忖道:“你性情这么温柔,又没有半丁点阅历,怎能孤身涉足江湖?不在途中大大地吃亏才怪哩……”
    正待劝她,朱玉华已决然道:“这么办好了,可惜郑姑娘你身上受伤,事则我们便能结伴同行,那就更好了。”
    话声未歇,只见她歇,只见她蓦在回身一跃进入屋中,大概是要取点路费和打点一些随身的衣物。
    郑珠娣稍为踌躇了一会,便一抹头往城西便走,在她的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须知朱玉华美艳无伦,举目之间,自然流露出温柔大方的仪态,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和她亲近。
    正因这样,郑珠娣以女性的眼光看法,对她已不无戒心,又见她闻讯掉泪,那千般情急之态,描述不尽。
    登时使郑珠娣心中生刺来,故此她终于抹头便走,一径出城找寻江老爹等人的下落。
    可是当她出了西城之后,越走心中越慌,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事,幸而翻过两座山头时,忽见前面谷中草地,聚集着六七个人。
    她首先便认出其有一个穿着浅色长裙的姑娘正是龙碧玉,她当下连忙走下谷中。
    这山谷遍地茸茸绿草,此时晨露未稀,草尖上小珠点点,触脚生凉,当中两个老头子之外,一共还有四人,包括龙碧玉在内,他们都散立在四周,离两人坐处有两丈多远。
    旁着龙碧玉而立的乃是孙伯南,而那有人江忠正拿着江老爹的剑拐,站在另一边。
    离他不远站着一个年青壮士,正是震山手归元泰徒孙上官理。
    他们全都神色紧张地注视中间的两位老人,郑珠娣出现时,他们都只看一眼,便不理睬。
    郑珠娣芳心大喜,想道:“终于让我找到了……”
    脚下登时走得快些,直奔谷中。
    龙碧玉忽然回身飞跃过来,异声起处,那支碧玉杆化作数十支到影,毒袭郑珠梯身上要紧穴道。
    郑珠梯不料龙碧玉一见面便立下毒手,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努力往后一退。
    碧影摹收,龙碧玉收杆瞪眼道:“你再进一步我要你的命……”
    郑珠梯但觉热血攻心,浑身酸软,头晕欲吐,知道乃因用力这故,连忙闭目喘息,话都说不出来。
    龙碧玉见郑珠梯的情况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深想,便又回头再看那两位老人。
    震山手归元泰满睑通红,有如喝醉酒似的,一掌护胸,一掌前推,却连眼睛也闭上了。
    江老爹就坐在他面前五尺之远,也是一掌前推,一掌护胸,双目欲阖而还未阖,不时露出一丝电也似的精光,颔下银须无风自动,神情郑重之极。
    原来这两位名震天下的老人,正在各施本身修为了一甲子以上的内家功力,互争长短。
    只看双方观战的人都避开他们背后的位置,便可知道他们发出的内力,已达到怎样的地步。
    这时已拼斗了两个时辰内力,两位旷代奇人都觉得元气耗损过多,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这对峙之局。
    诚恐稍有疏虞,被对方乘隙而人,那可是连退逃也来不及的。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掌上压力也逐渐减轻,终于江老爹霍然起立,哈哈笑道:
    “归兄内家造诣,已夺造化之功,老配佩服之至……”震山手归元泰屹坐如万古盘石,睁眼微笑,徐徐道:“江兄一代高人,归某这是不自量力,还想领教劈空掌力……”
    江老爹也不客套重复坐下。
    江忠道:“老爷,云少爷还未回家啊……”
    江老爹面泛怒容,道:“他最好别回来,我已是亲眼目睹……”
    只说这两句,便忽然住口,拱手道:“对不起,归兄请赐招……”
    须知这两位同列大名于武林四绝之内的老人,外表上虽是一片款洽,其实二人各抱雄心。
    一是要澄清天下人的疑念,务要稳居首座。
    一是不甘声名被压,必须力求争先,故此比过兵器之后,又比内力,如今又比掌力。
    在场观战诸人全是行家,一看他们竟然跌坐比掌不禁都相顾失色,只因跌坐则不能移动,虽无法蹈隙进击,但也无法闪避。
    以他们的掌力,五尺之内,即使有金钟罩护体也不管事,是以招数间偶有失闪,必死无疑。
    郑珠娣喘了大半天,刚刚勉强可以说话,便从江老爹笑话中,得知江忠他们虽然早到许久,如今才是第一次说话。
    念头一掠即过,欲待开口,江老爹已凝神待敌,面色非常沉重,显然是生死修关的紧张关头。
    不觉把音咽回腹中,但心中又惦念江上云正步向凶危,于是急得什么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龙碧玉一直密切地注意郑珠娣的动静,蓦觉郑珠娣移步,立刻用碧玉杆一指,低斥道:
    “不许动……”
    掌风啸叫而起,震山手归元泰首先进攻,一掌迎面直击,那股劈空掌力,直把空气急速地撕裂因此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老爹疾如星火,竖掌劈出,瞬息音,已劈出三掌正是南江掌下绝技“六丁开山”的功夫。
    霎时风旋路转。啸叫之声大起,归元泰外号称为震山手,他的掌力上造诣可想而知。
    这时忙忙地拍出两掌,把江老爹的连环三掌接下来,但觉敌人这三掌一掌比一掌沉雄,重逾山岳,身形也险被震动。
    心中已知这是名驰武林的“六丁开山”,不敢让他得势继续猛劈,微哼一声,左手疾出。
    虚虚一点,右手一圈一拍,掌力从侧卷袭。
    江老爹见他放弃硬拼掌力之间,改用招数争雄,不敢怠慢,左右手合包如藏太极,忽地分头拍出。
    江老爹的招数刚用了一半,对方却已经变招换式,由上下两盘攻入,立刻也化为“白鹿挂袋”之式,却趁对方无隙可乘之际,反掌一挥,“呼”地一般劈空掌力,猛然回攻。
    他们刚一上手,已变了四五招之多,无一着不是妙绝人寰的上乘手法。虽说还离开五尺之远,但掌力可及,也就等于近身相搏。
    这种激烈的战况,直把旁边观战的个后起之秀,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儿连气也透不过来。
    孙伯南是个武功迷,早先两老在斗内力之时,别的人都比较疏忽,单为了怕惊两位老人家而屏息静气。
    但这个武功迷却全神贯注,发觉两老虽然仅是单掌互推,进退都不过只是一两分之微,但其中却大有法度,以此觉思苦想其中奥妙,身外之事,付如无睹。这时更是看得呆了……
    其余六人,连郑珠娣在内,全都为这武林难得一睹剧斗所眩住。谷中除了掌力撕风之声外,更无一丝杂音。
    上官理乃是名家嫡传高手,看了半个时辰之后,但觉师祖震山手归元泰所用的如数,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不觉也人了神,只差一点便和孙伯南一样舞手扎足起来。
    “啪”地微响,他手中那支二尺四寸的金笛掉在草地上。
    南江北归斗得正急,速度极快地变换招式,未曾重复过一招,直如鱼龙曼行,五花八门,把人的眼睛也看花了。
    半个时辰之后,龙碧玉的碧玉杆也从手中滑落草地上,单剩下老家人江忠兀自抱剑持拐,瞪眼睛观战。
    太阳又爬到中央,炎晕烈射,毒热惊人,谷中没一丝山风,但气流急转,诸人那衣袂飘举,如立山巅。
    拆到二千招以外,两老忽然缓下来。
    那情况真个是快则风飙电转,令人目不暇给,这一慢却又如蜗牛徐步,分寸遥似千里。
    但旁观的人,并不能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
    须知这两位旷世高人,剧斗了一夜另半日之后,平生所学已全部施展出来,现在慢下来之故,乃是各以生平累积的武学心得,加之各人的颖悟机智,随手创式,守后要攻,攻完要拆。
    举手之间,必须尽数摒弃以前使过的招式,另出新意。
    然而试想一个人两手活动的范围有多大。还有什么招数能在这两位绝代名家眼中算是新招?
    故此两人都同感艰困,出手不得不心缓下来。
    这个当儿,只有郑珠娣一人骤然记起自身之事,悄悄举步,一走到孙伯南右边,左边便是龙碧玉。
    郑珠娣唯恐她又不分皂白便打,自己无力抗拒,是以不敢惹她,伸手拉拉孙伯南的手臂。
    孙伯南全神贯注爷爷出招,正在代他设想手掌的出势。
    练武之人,到达了他这种功力,反应是何等的灵敏,臂上刚一被拉,已自往外一振臂。
    郑珠娣但觉一股大力拥到,整个人为之飞起丈。这种近乎十八跌的功夫,若在平时,她准能够破解。
    但现在却一点也无能为力,被孙伯南手臂一振,使横飞寻丈之遥,身在空中,不由得惊呼失声。
    这一下若是摔着,准保半天爬不起来。
    却只见孙伯南疾如电光一般,飞身追将上去,疾速伸手挽住她的臂膀,飘然落地。
    他说了一对不起,复又纵回原处,继续全神贯注地观战。
    郑珠娣见状真是哭笑不得,心中一方面急如火焚,一方面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再走过去。
    龙碧玉已经发觉,低哼一声,俯身捡起碧玉杆。
    郑珠娣忙道:“龙姑娘,是朱玉华姑娘命我报讯来的……”
    那边的年青壮土上官理偏会那么耳灵,倏然把眼光移到这边来,同时也赶快拾志金笛。
    龙碧玉喷道:“爷爷正以姓命相搏,你别罗唆……”
    眼光中露出杀机。
    郑珠殊吓得退后一步,果然不敢则声。
    上官理绕过来,低声问道:“姑娘你想说什么?”
    郑珠梯看见他手中的那一支金笛,便知道他是震山归元泰的人,只见她冷冷摇头道:
    “不关你的事……”
    心中却着实诧异这人何以会过来询问。
    上官理耸耸肩,道:“我不过是觉得朱玉华姑娘的人很好,故此间问她有什么事而已,你不肯说那就拉倒……”
    一面说,一面把眼光重复投在两位老人身上。
    郑珠娣眼珠一转,便道:“我怎么知道呢?你不是北归的不么?这样子好了,你帮我一个忙,等我告诉他!”
    她指指同形痴呆的孙伯南,继续道:“我把话说大声点,你不是可以听到了么?”
    上官理陪一声,心中本不愿意,但郑珠娣竟伸手去提他,他的为人较为拘谨,只好闪开她的手,道:“好,好,你说吧!”
    郑珠娣走到孙伯南旁边,龙碧玉倏然从对面那边一杆戳过来。
    金光闪处,一支金色架在碧玉杆上。
    龙碧玉收劲缩手,上官理运足内力,向外一默一带,龙碧玉险些撤手,迫不得已冲出四五步远。
    上官理横笛在她面前一站,道:“这位姑娘有话说……”
    龙碧玉不敢小觑这个年轻人,空自恼得玉面通红。
    却听郑珠娣叫道:“喂,孙伯南,我跟你说话呀!”
    龙碧玉接腔道:“你不要睑,人家又不采你……”
    郑珠娣又再叫了两,孙伯南却又是充耳不闻,只一味双掌微动,整副苦思冥索样子。
    她领教过厉害,不敢碰他,只好唉了一声,回头向龙碧玉道:“江上云和朱玉华姑娘正在危难之中,龙姑娘你听不听呢?”
    龙碧玉怒道:“是不是你师祖石龙婆干的好事?”
    上官理道:“哦,她是石龙婆的徒孙?”
    龙碧玉恨恨地向做做个鬼睑,道:“我不跟你说话……”
    郑珠娣否认道:“不是……”
    但怔了一下,又道:“也可以说是……”
    龙碧玉立刻道:“我早知道定是你们搞的鬼。”
    她顿一下,眼光移到上官理面上,忿忿道:“我如今要捉住她做人质,你不敢拦我么?”
    上官理知道理亏,不敢作声,退开两步。
    郑珠娣大吃一惊,暗忖道:“此女心狠手辣,我必须想个什么法子……”
    但这时哪有什么法子好想?
    只见龙碧玉纵起半空,身随扦走,便听异声乍起,她已自疾如闪电般戳向方面门。
    却见她稳立当地,动也不动,心中疑念忽起,想道:“她的身手本和我在伯仲之间,这刻发此托大,难道有诈……”
    其实这是龙碧玉自我捧场,郑珠梯的功夫比她稍为高一点。
    念头一掠即逝,手中碧玉杆快要戳到对方面上,忽见她一闭眼,意然不加抵抗地等死。
    这一下反倒把龙碧玉弄糊涂了,收杆已来不及了,赶紧一侧腕,碧影便划过郑珠梯耳旁。
    龙碧玉道:“看来你倒像诚心来报讯嘛?”
    她几乎撞向对方身上,总算高家轻功神妙之极。
    郑珠梯道:“是的,他们都很危险,迟一刻则危险加一分,可是你又不让我说……”
    龙碧玉道:“那么你现在快说呀,玉华姐姐也在危险中,为什么呢?”
    她一边间,一边去拉孙伯南总算把他的魂魄归了窍。
    这时江忠也听到了,绕将过来。
    于是郑珠梯便将江上云答允到天池求药之事说出,又告诉大家,朱玉华因怕赶之不及因此先追下去……众人俱是高人弟子,岂有不知“天狼龚其里”的声名之理,特别是因为昔年乃是江老爹把他赶上天池隐修,江上云此去之凶危,可想而知。他们净顾着听,都没有发觉那两位老人已经住手停战。
    震山手归元泰道:“光兄既然有事,归某可要先走一步,俟诸异日再图良晤……”
    江老爹拱手道:“归兄通达人情,老朽心中感甚……”
    两人都不提输赢的话,显然这一场比武未能了结。
    众人都拥到江老爹跟前,七嘴八舌地向老人家讨主意,归元泰和上官理飘然离去了。
    江老爹直到这个时候为止,尚不知道江上云昨天早上根本没有掳走高剑平女儿之事。
    而他后来渡江时,亲自目睹江上云抱着一位姑娘,形状轻薄,一心认定那女人乃是高剑平的女儿,却不知道便是而前的郑珠娣。
    但他只是把气忿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故此孙龙两人可就没有机会替江上云辩白。
    小一辈的急得不得了,他老人家却是好整以暇的,什么也不说,使命大家一齐回家。
    原来他老人有已瞧见震山手归元泰带着上官理匆匆向北走了。
    昨天震山手归元泰曾经对朱玉华说过,若她有事必定帮助之语,料他定是为朱玉华而北上。
    反正自己不想理江上云之事,故此便不须着急。凭那震山手归元泰出马,朱玉华再走得快些,也会很快便追上。
    可是事情究竟没有那么简单,当江老爹再听取郑珠娣的详细报告之后,便须重新考虑许多事情。
    乎先是关于这次武林好手齐集湘南一事,虽然百年前武林至尊璇玑子道长的遗宝的确能令这些好手为之侧目垂涎。
    但此一消息之传播,却甚蹊跷,许多在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都接到匿名柬帖附着藏宝图。
    是以这散处天下各地的武术名家都差不多同时赶来,还有七天便是五月十三,一年唯有一天能够测测出藏宝地点。
    江老爹不相信这消息会是真确的,
    试想像这等天下重宝,得留者应该唯恐藏得不够必答,以便届时自己能够悄悄取到手才对,岂会有大肆宣扬,唯恐天下不知之理呢?
    此乃不可信的理由之一,其次此图来源来如何?内容正确与否,也是令人三思之后,而不能置信的。
    不过近年武林中相安无事,人心不免静极思动,是以都纷纷南来,一来看看那璇玑子道长遗宝是否真有其事,二来也也可借此会晤许多有名的人物,甚且其中有些尚有恩怨的,也可趁机解决。
    江老爹一腔雄心。一向隐藏在招然笑貌之后,对于空上武林盛会,他早已决定参与。
    第一个目的在于设法取得璇玑子道长惯用的璇玑宝剑,以便给孙伯南使用,或者是自己用对付东海钟岛的迷宫宫主。
    其次,他要看看一些和武林四绝齐名的名门大派高人或是威震一方的大磨头,究竟有什么绝艺,希望能够力压天下群雄而执武林之牛耳。
    但现在他必须先考虑爱孙的危险,当年他力挫天狼龚其里,乃是在剧战之后,使出“摇山震岳连环七快剑”,把天狼龚其里的大腿刺个透明窟窿,这才使得龚其里通迹天池,恒参苦练。
    这仇辱非同小可,江上云只要露出南江绝技,非得被天狼龚其里立下毒手杀死不可。
    故此他在郑重考虑之后,决定自己上天池一趟。
    况且龚其里对于阴阳五行阵图变化,算是上天下第一人,假如机会凑巧话,也许可以打探出金钟岛迷宫中的奥妙。
    主意一决,便向众人微笑道:“你们都坐下来,我有话要说……”
    忽见龙碧玉老是在轻推孙伯南,要他说话,便笑道:“碧玉你想问些什么?”
    龙碧玉躲不掉,只好笑道:“我想知道爷爷你起初在兵器上有没有赢了北归?”
    江老爹眼睛晨射出奇光,呵呵笑道:“还好,我没有赢他手中金笛,可是在这种功力悉敌的情形之下,我仍未曾施展摇山震岳连环七快剑,你自己可以猜一下。须知这七快剑威力极大,像南儿自幼已修习本门上乘武功,至今尚且练不好,其难可想而知,其厉害更可起而知。以归元泰之身手,我非使出十成功力不可,这样可就没有转安余地,就像昔年对付天狼龚其里,那时这初出茅芦,经验固然未足,但对方也十分扎手,是以使出七快剑时留手不住,一剑洞穿他的左腿,如今恐怕还有点儿痂呢!”
    孙伯南听得目瞪口呆。
    郑珠娣却玉面失色,插嘴道:“天啊,他岂不是投身虎口?”
    江老爹点点头,道:“不错,在初我以为云儿太过不肖,故此准备由他自生自灭,但如今既如乃是我自己误会,可就不得不赶紧援救,最好是事先将他追上拦住。”
    郑珠娣道:“现在他已不知去了多远。”
    江老爹微微一笑,道:“你不用着急,老朽这就动身……”
    郑珠娣听了,不觉满面潮红。
    江老爹又道:“可是我还有别的话要吩咐,南儿,六日后天下群雄聚会之事,想你定已知道,如今我不能参加,就要看你的了。”
    孙伯南奋然道:“南儿一定尽力而为,爷爷你吩咐吧!”
    江老爹喜道:“好,不愧是铁汉之后,你仔细听着,这次武林盛会,表面上是为了掘取璇玑子前辈的遗宝,但后面一定有什么阴谋,最少也将有人要利用这个情势,但我却测不透究竟有什么用心,因此你去参加必须十分小心……”
    他顿一下,郑珠梯道:“江爷爷说得错,家师民是这么猜测来着……”
    龙碧玉不甘寂寞附和道:“是啊,叔叔婶婶都是这样猜测……”
    江老爹道:“可邮得这件事是瞒不过明眼人的。南儿你要多中小心,倘若果直璇玑子前辈的遗宝出现,你必须得到那璇玑剑,因为那样日后你便可以去东海金钟岛报却你仇……”
    老家人江忠在旁边大力咳嗽一声。
    江老爹抬头向他说道:“不要紧,现在应该让他知道了……”
    江老爹道:“南儿你一向只知你父亲死在阴风爪下,当是金钟岛宫主所为。其实那时候有六七个江湖人也死在阴风爪下,南儿你亲是在川中被害,其余的人有的是在南方,有的是在北方,那魔爪甚至伸出关外,故此我总在怀疑是不是金钟岛主本人所为。因为被害诸人,多半是武林中等角色,其中以南儿父亲算是最高的,而南儿父亲一向却在镖行中混,试想以迷宫主人之尊,焉会与江湖道结下冤仇,而且远至川中关外报复?其后我细细打听,你你亲唯一的仇家人屠罗方本来已失踪三年,这时忽有传说出现江湖,而且改了道装打扮。再一细查,那些被阴风爪抓死的人,以前全都和人屠罗方有过瓜葛,于是这个猜测大有了根据,可是其后竟没有人再见过人屠罗方,以前那传说也不能确定……”
    孙伯南显然很激动,他总是法控制自己,每当有人提起父仇之时。
    龙碧玉却听得非常留心,就像听自己的事情一样。
    江老爹心中微动,忽然改变话题,问道:“碧玉仙子昨夜没有来么?晤,也许她临时有什么事,我会留下一封信给她……现在赶紧把话说完,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孙伯南忙提道:“爷爷刚说到江湖上没有人再见到人屠罗方……”
    江老爹道:“对了,但我认为这人屠罗方嫌疑最大,而此人可能因什么缘凑巧,学得金钟岛迷宫主人的绝艺阴风爪,却因金钟岛有事与有某种规矩,故此杀了几个昔上仇敌人后,便匆匆返岛,是以江湖上没有见到他的踪迹。”
    孙怕南目龄尽裂,咬牙道:“我孙伯南誓必手刃此贼……”
    江老爹道:“爷爷也是这样想法,因此一直让你锻练武功,而不代你去找那人屠罗方。
    否则纵使金钟岛绝艺超凌天下,但那人屠罗方半途出家,能有多大气候?我自信还能收拾了他。然而如今又不同了,事隔十五六年,这段时间的修为,当又须刮目相看,此所以你必须得到那柄璇玑宝剑,这才可以克住金钟岛迷宫绝技阴风爪,寻常兵器,被阴风爪一捏便断。”
    孙伯南忙问道:“爷爷们不能自铸一柄宝剑么?不是还有二两紫金砂?”
    江老爹道:“我想把这一点上紫金砂留着,等到有天得到古钢母之时,便可以炼成一把能够媲美巨阈或最近传说要出世的璇玑宝剑,反正炼这法,你和云儿都懂,也不怕会失传。
    若是此刻贸然用了紫金砂,虽也能铸成比寻常刀剑锋快一倍的好剑,但怕乃然挡不住迷宫绝艺阴风爪。这数十年来,紫金砂已告绝迹,我们那一点儿决不能胡乱糟蹋……”龙碧玉和郑珠娣两人但觉这些都是闻所未闻,不禁听得呆了,这时龙碧玉不禁急问道:“什么叫做钢母呢?”
    江老爹道:“那是我们铸剑同道中人心目中的一样宝贝,此普通钢铁要重上十倍,颜色黝黑,传说乃是一种特别的陨星,只因非常之坚硬,故此坠落地面时,能够穿山人石,不知陷入多深,最大也不过像鹅卵,但这就够了。加上百炼精钢和紫金砂,以铸剑秘法用九九八十一天苦功,便能铸成一口盖世无双的宝剑,那璇玑剑据说也是以钢母铸成,是以除了能够拂钟不铮,试物不知,扬刃离金,斩刃楔铁等诸般妙用之外,剑尖尚有光华吞吐,功力极强者,可达一尺,功力弱的,总也有数寸,这道光华等如是千里伤人那等剑仙所用的剑气,真是厉害无比。阴风爪即使威震复宇,也将无奈这等神物利器几何。此所以南儿你七日后参与该会,闲事切勿多管,倘若真有璇玑宝剑出世,你必须将之得到。也许……也许届时我也得借用一下!”
    孙伯南现在已充分明白东海金钟岛的确不同凡响,一任爷爷自负绝艺无敌于天下,但对金钟岛之行,也无必胜之信心。
    怪不得这些年来,老是不肯明确告诉自己杀仇人是谁,仅仅透露东海金钟岛可疑,却又未能肯定。
    这一来,孙伯南是知道金钟岛迷宫绝艺厉害的,便非得痛下去苦功不可。
    如今虽还未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仇人是不是那人屠罗方,但大致上已可作肯定的假设。
    为了江上云生命的危险,江老爹不得不放弃七日后的武林盛会,夺剑之责,便落在孙伯南头上。
    江老爹匆匆写了一缄,交给龙碧玉转致主仙子冷如霜。
    现在不有郑珠娣未曾发落,本来江老爹已打定主间,要会一会那南疆石龙婆,她歹叫她吃点苦头,知道厉害。
    但这仅是他不理江上云的想法,如今行色匆匆,便没有时间可以再去找石龙婆的麻烦了。
    同时郑珠娣对江上云深情一片,这是最为明显不过的事实了,只不知江上云对她如何。
    但从他肯为她而死,因而独上天池,以及江老爹自己亲眼瞧见江上云曾吻她的事实推想起来,也就不问而知了。
    他并不迁怒怪责郑珠娣惹起是非,害得他许多计划都要临时改变,反而对于这些少年男女陷入爱情漩涡后所发发生的困难,一分表示同情。因为江老爹有一个观念,但是“真爱而不能获得圆满的结果,当是人生最悲哀之事”。
    他看看眼前的龙碧玉,不由得又想起当的的高轻云……于是他轻轻喟叹一声,道:“碧玉,你日后记得好好利用那伯金缕衣,克敌制胜,全在乎灵警机敏,切切不呆拘泥成法……”
    这几句话不知是说给她听,抑是说给孙伯南听,他随即又含有深意地凝瞥孙怕南一眼。
    转向龙碧玉再道:“还有青春也是可贵的,所谓观君莫借金缕衣,故此你又不可太于爱惜那金缕衣……”
    言中之意,暗点龙碧玉别让那被练武复仇这观念支配得呆了的孙伯南耽误了大好时光,以致遗憾终生。
    可是龙碧玉却听了不大懂,凝眸寻思老人的话。
    江老爹当不便对郑珠娣望去,道:“你见到令师祖,就说南江感铭她不杀我孙之恩,异日定必亲到南疆确门面致谢意……”
    郑珠娣玉面色灰败,怯怯问道:“江爷爷,你心里怪我?”
    江老爹看她可怜的样子,便安慰她朗声一笑,道:“好孩子别多心,我只不满你师祖这种不光明的手段而已。至于你……就看你自己了,我老人家决不会使后辈为难!”
    郑珠娣登时大喜,笑逐颜开地拜谢于地。
    江老爹回到后面嘱咐了儿媳妇王氏一些话,然后携了江忠备好的小包袱,便挟拐出门。
    临走时嘱咐江忠好好看守门户,王氏安危的责任交给这位老家人。
    江忠眼见本来美满快乐的一家人,忽然东离西散,心中觉得甚是凄惨,眼望着老人飘飘走远,不由得迎风洒泪……
    江老爹出了衡州,便休直线北上管岑山天池的路径,不管是河互江横,仰是山高岭峻,都一径凌跨过去。
    以他的功力身手,直是如履平地,兼且因为避开了官道城池市镇便可施展脚程,更是快速。
    在他想来,朱玉会虽也是危险。但她仅仅是未曾涉历江湖,而又长得太美,故此做长辈的不由得会为之耽忧。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江上云凶险万倍,是以江老爹权衡轻重之后,便直线奔向管岑山天池。
    桑干河时而静静流尚,时而急泻奔腾,越是往上流走,则越可发现民生穷困。
    这进正是明神宗重用张居正为相之时,天下升平,史治与及财政都大见起色,但此地仍然如此贫困,乱世时竟不知如何凄惨了。
    管岑山就在桑干河上游,山上的天池,就是桑干河的发源。
    江老爹毫不犹豫,笔直登山,翻越过六七座山峰,只见一峰突立于众山之上,占地甚广。
    老人忽然停步,就在一块大石上,回首四顾。
    午间的阳光散洒在万山,四下只有一片出奇的寂静,万物都像暂时休息以躲避赤帝炎威。
    山下来路上一座古寺,隐隐随风送来钟盘梵呗之声,更使这周遭景物,染上一种和禅平静的气氛……
    他苍茫四顾,不禁轻轻叹唱一声,悄然想道:“无数的夏天,都从我眼前流逝,可是为何每一次夏天的寂莫味道,总会无情地侵入我的心扉中?”
    山石旁边一朵小小的蓝色野花,躲在枝叶荫中,但以乎不甘寂寞,不时因山风之便,露出来在酷热的阳光下嫌要一下。
    老人锐利如锋的眼光,凝定在那朵小花上,忽然自顾自怜地微笑起来,轻轻自语道:
    “花见白头花莫笑,白头人见好花多……到底我这八十余年的生命,在人间也算难能可贵。
    这样我又保必惆怅?”
    在那高出群山的青绎上,绿涛峰顶必须穿过这两座山岗。
    江老爹眺望一下,便知道岗前便是天池,呆是那天狼龚其里却在岗后数里之处。
    两岗之间乃是长约半里的石峡,峡中石笋如林,错落棋布。
    江老爹直登那座青峰,到半山腰眼前忽然豁朗,一个大湖清波荡漾,小说也有十亩之大。
    在这烦暑渴热的天气,又复经过跋涉登山之苦,忽然得睹如此清凉之境,顿时令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江老爹虽然至今仍是毫无汗迹,而且遍体依然清凉自在,但他为之而觉得胸际一爽。
    只见那天池四周俱是磷峋怪石,它们和十余丈外的绿树如云正好成为极为强烈的对比。
    江老爹掠过天池,便直奔那道石峡,到了峡口,他倏然止步,细心察看远近的情形。
    只见石笋如笔,遍布峡中。
    使人无法望出一丈远,峡道两壁相距约摸十余丈,壁滑如镜,竟无一处可供攀援借力。
    老人暗想道:“龚其里以阴阳五行阵图术数驰名当世,往昔我碰上他之时,恰好因另有江湖上寻仇生事,故而不须进入他住处,当年一剑洞穿左腿之恨,想必怨毒无穷,我不可贸然进内,且又不知云儿已到了没有,更不宜先惊动他,最好是我已赶过云儿,这要便可截他回去而不须与此人再生嫌隙,不过,若果想得知东海金钟岛迷宫的途径和出人之法,必须从他口中探询……”
    他一面寻思,一面倾耳细听。
    石峡那边鸟语泉闻,都清楚地送进这位老人家耳中,但这道半里长的石峡却毫无声息。
    他又暗想道:“若果云儿已到,他如果闯不过这道石峡,则我定能听到脚步微声,假设他已闯过,正和那龚其里理论,我也必能听见,如今并无一点异响,这样云儿不是未到,便是已遭毒手。”
    想到这里,浑身血液奔腾沸跳。
    峡谷中忽然传出极为低微的嚎哭声,江老爹大大一愣,细听时却发觉哭声微嘶,直是尽力放声大哭的味道,只不知保以听来如此低弱,连是男人抑是女人的声也不清楚。
    不过他决不认为那是江上云的哭声。
    只因为江上云性情倨傲,天性硬骨,即使是受尽了千般痛苦折磨,他也宁死而不哭。
    老人心中一动,徐徐后退。
    哭声越来越微,离峡谷口半里时便完全听不到,但峡谷那一边的鸟语泉声,依然听得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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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八阵图
    忽见一只野狼,追着一只白兔,直奔峡谷。
    看看那狼爪快要扑到兔子背上,那白兔奋力一窜,疾如流离弦,直射入峡谷之内。
    那头野狠曝叫一声,猛然停步,不敢追进峡谷去,却只见它在外面一直低吼,一面又团团而转,似是饿得难受,偏那口中美食在千钧一发时逃出爪下,故此又急又气。
    江老爹忽然有悟于心,灵思道:“想古昔诸葛武候在奉节以西的江边用乱石摆设八阵国,东吴名将陆逊误入其中,尚且中迷而不能出,想来身入阵中时,当是觉得天地变色,路径断绝,门似开而实闭,路似生而实死,阵中之人不能知阵外动静,而孟外之人,也难察知阵中虚实,刚才的哭声如果低微,便是此理而已,至于山中飞走之类,天赋灵性,因此望而却步,不敢进谷,那白兔儿被迫窜人,虽然免膏狼吻,但也难逃饿浮之厄……
    他一面想,一面走过去,只听那野狼惨噪一声,忽然便倒毙了。一股黑血不停的自口中流出。
    江老爹大吃一惊,晃身已到野狼尸边,只见那野狼瞪眼掀牙,为状狰狞可怖,却已暴毙!
    他的眼力岂比寻常,焕然发觉半丈外一条黑线婉蜒而去,定睛看去,那头野狼前爪处果然肿黑了一点,只有米粒般大小。
    江老爹闻广博,已知道此狼乃是被那条黑线般的小蛇噬了一口,故此立刻倒毙了。
    那条小蛇名为“玄线”,奇毒无伦,虽深山大泽,亦极罕有。
    江老爹脚顿处,有如一阵微风,已到了玄线蛇旁边,左手举杖,正欲将它击毙,忽地心中一动,想道:“且慢,待看看此蛇游经何处再说……”
    只见那条玄线蛇沿着一道极淡极细的黑痕婉蜒而去,行并不迅速,片刻之后,它已入峡谷之内。
    他顿悟道:“是了,当闻凡是奇毒之蛇出没均有一定路线,这条极淡极细的黑痕,大概便是此蛇日常往来,遗下的痕迹,奇怪的是它却不怕峡谷内的石笋阵……”
    那玄线蛇从从容容,直游人峡谷中,江老爹那颗心打了千百个筋斗,一时委决不下是否立即进阵。
    须知以江老爹已达超凡入圣的功力,本来大可以沿壁从容而入,却不须在阵中步行。
    而且悬身在两三丈的峭壁上,或以壁虎游墙的功夫,或者干脆公以指上功夫,硬插入石中以借力,这样附壁虚渡,自不怕天狼龚其里阵法厉害。
    可是江老爹乃是武林尊崇的四绝冠首,岂能不顾身份,这样偷渡过谷?一旦传出江湖,必将得到先败一阵的评断……
    他终于一拂颔下雪白的须,傲然一笑,迈步入谷。
    这时他已忘掉那条玄线蛇之事,极为谨慎地前瞻后顾,但见石笋如笔,错乱植立,纵横不及一丈,必有石笋,如此密密层层封满了整个峡谷的空隙,完全瞧不出两丈外究竟有什么。
    江老爹也略话三才五行八卦九宫等阵法,这时仔细地看看天色,但见碧空万里,晴朗如洗,竟没一丝云影。
    心中便忖道:“我只要发觉天色不对,便立刻后退、”
    大约走了三丈,忽见一根石笋特别高大挡住正中去路,石笋近顶处悬挂一块黑漆的四方木牌,约有一尺见方。
    黑漆为底,却写着白字,因此特别惹目,江老爹止步仰头去看,只见上面的字乃是八分隶书造诣颇深,端整有力。
    江老爹先在心中喝声彩声:“好字。”
    然后细读那木牌上之字:“昔者轩辕黄帝按井田八阵法,是为行兵布阵之祖,后世名将如姜太公、孙武子、韩信、诸葛孔明、李靖等诸贤,尽得其法,更增创新意,变幻无方,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强则挠之,弱败攻之。”
    写到这里,已经没有下文,江老爹皱皱白眉,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有头没尾的……”
    转过后面去瞧,笋后并无木牌,倒是无意瞥见左斜方一根石笋又挂着一面黑底白字的木牌。
    当下走过去仰头而瞧,果然是续下主的文字。
    “……衍变至今,益增以奇门适甲之术,遂玄妙莫测,有风雷之威,火水之险,玄门之士,以此成名于世上者颇多,要皆历纪元集众智之大顾耳,岂谓是其一人之功哉……”
    江老爹读到这里,不觉颔首道:“评得极是,评得极当……”
    “……此阵依势而设,历年以来,凡十一易,然亦未敢以为止一也,夫阵图繁复,则险而易脱,如八阵图之八门,虽致繁至险,然生门亦多,形似至险而实非者也……”
    字迹至此又告中断,江老爹看出滋味,想道:“下面当是述及本阵的话了,我且寻寻看……”
    展开身形,疾如清风般四下旋掠一圈,却见两支外一根石笋,又有木牌,依然是黑底白字。
    “……本阵仅有两门,一入谷门,即踏死域,一出谷门,即出生天,方生便死,方死便生,宛如轮合一度,故阵以为名……”
    江老爹哦了一声,想道:“原来这座石峡内的阵法名为‘轮回’,但世上竟没有人晓得,划从来不有人能从阵中逃出?”
    不过他仅仅想了一下便继续读下去:“……本阵自人谷两丈之后,已发动了威力,因离出口尚远,故再指示方各如下图……”
    江老爹在那里看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下图,他不禁狐疑沉吟不已,但随即醒悟道:“是了,莫非又另有一块木牌?”
    想到便做,赶忙四下找寻,果然在两根石笋后,又见到一块木牌,挂在另一根笋上。
    这块木牌却是白底红字,首先映人眼中,乃是柄宝剑,剑尖处数清鲜血,正往下滴。
    剑下写着几行字是:
    “剑池之水清且冽
    剑气如虹洒热血
    倾池水份悲血痕
    击石誓兮剑当折。
    恨埋壮士弃人间
    暂时春风兮话别!”
    其下一柄断箭,一支断拐,两般兵器分为四截,各占一角,每一件折兵器旁边,注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顺着箭尖所指,扭头一瞧,那边一根石笋上,隐隐挂上一块木牌。过去一看,又是面白底红字的木牌,最上面是支长箭,箭镞特大,江老爹一望而知乃是天狼龚其里的“天狼箭”。其中一柄断箭,一柄断拐,两般兵器分为四截,各占一角。每一件断折兵器旁边,注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江老爹豪气急发,仰天大笑数声。
    忽见天空云气蒙蒙,仿佛快要下雨光景。
    江老爹赶紧闭目定神,暗记自己所曾走的方向,睁眼再看那木牌上所指示的方向,却偏了一点。
    不觉暗自点头,想道:“这厮用心匝测,故意用这五面木牌,诱人转两个圈子,好教人把方向弄迷糊了,便认为此牌所指示的方向无讹,于是差以毫百,廖以千里……”
    想罢跃上一根笋尖,放目四望,只见周围一片白茫茫,怦如处身在极为浓厚的雾中,以江老爹的眼力,居然瞧不到三丈远。
    这位须发霜白的老人冷笑一声,想道:“谅你这阵示仍无法教我南江断拐折剑……”
    当下飘身落地,在空中右掌一挥,“呼”地一响,一股掌力劈出,五尺外的木牌应手而碎。
    身形落地之后,略一闭目回想方才的来途去径,先走回第四块木牌那根石笋之前,然后又走回第二块木牌的石笋前。
    老人家本打算这样逐步循着来路,回到第一块木牌之前,便可依着记忆的方向,退出峡谷去,那时再次想法进峡尤为未晚。
    但抬头望处,那本应是第三的木牌,依然是黑漆闪光的底,但白字却变成第一块木牌的字样。
    江老爹霜眉略皱皱,仔细想一下,肯定自己并没有走错方向和途径,便冷笑一声,纵身飞起,伸手摘下那块木牌。
    却听石笋上微微“克崩”一响,但他并不理会,先翻转来看,只见后面果然又是黑底上写着白字。
    正是刚才进来时所见到的第三面木牌的字。
    江老爹冷笑一声:“这种诡计,也想在老朽面前卖弄!”
    又想道:“刚才摘下木块之时,曾听到有弹簧之声,想来石笋中必有消息,只要走过笋前,隔一会儿,木牌便会自翻转……”
    想到这里,抬头细细打量,果然给他发现石笋上有两处颜色略异,约有巴掌那般大小。
    他也懒得去破掉这消息,随手把木牌扔掉。
    手指上却觉得有些粘粘的,便低头察看,原来指上已染上淡淡一层黑色,想是木牌上的黑漆脱色之故,便没有理会。
    其实天狼龚其里要报仇目的仅在南江一人,因此他所说的消息,绝不会在石笋之前。
    因为那样子别的人误闯入阵,经过时便会发动这个暗藏着极为诡奇的毒计的消息了!
    原来天狼龚其里把枢纽弄在最后一面木牌上,情知天下武林人误入此阵,都不会多事将那第五面木牌毁掉,只除了一个人——南江。
    江老爹自恃艺高,尤其内家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定力特强,自拒绝不会因幻象而迷乱了方向,潇然迈步,又转回入峡第二木牌之前。
    他冷笑一声,想道:“这厮不但把木牌翻转,而且方向还歪了大半尺,错非是我江峰青,别人只怕就会让他引诱了!”
    想毕,身形飘起数尺,又把那面木牌摘下,摘时又闻弹簧崩断之声,反转一看,果然是入峡的第二面木牌。
    他仍把木牌随手扔掉,忽党指上微麻。
    这一惊非同小可,竟连审视手指的功夫也没有,倏然盘膝跌坐地上,立刻运动内。
    一面将肩呷关节上的经脉完全闭住,以免因疏失而无法挽救,一面将丹田一点三昧真人,运到指掌上。
    那只左手掌心立刻现出血红的颜色,眨眼间一直红到指尖,宛如一只烧得驼红的铁手。
    半盏功夫,江老爹白发间冒出丝丝白气,面容却越发紧张。
    着地里全身松驰下来,头上淡白的水蒸气停止上冒,左手掌指的颜色也复了正常。
    江老爹徐徐起立,面容如冰,仔细看看指掌,确定那一丝毒气果真完全被他用苦练一个甲子以上的上乘内功三昧真火迫出之后。
    忽然抬头仰天大笑……
    笑声宏亮之极,远传数里。
    原来江老爹在随手扔掉第二面木牌之后,手指微微一麻,这位几乎已练成金刚不坏身的老人家何等敏感,立时醒悟事情大是不妙。
    只因以江老爹这数十年修为,早已达到寒暑不侵,兵刃不损的境界,这样有什么能使他手指会发麻的?
    于是他不暇细察,料定乃是被一种至剧至阴的毒气所侵,立地施展出最上乘神功,硬生生把毒气迫出。
    天狼龚其里果真是诡谋出众,间旬计施连环,引敌入壳,他以世间罕睹的三种剧毒分别涂在入峡后最先的三块木牌上。
    然后故布疑阵,使得南江一旦入峡,必定会中计而摘下木牌,等到三种剧毒一合,则江老爹纵在身负绝世奇技,也将身软手麻,有力难施,那时光,江老爹必遭剑拐断之厄。
    幸而江老爹阅历丰富,见机得早。另一方面这时只有两种剧毒沾手,故此尚能挽救。
    江老爹想出其中道理之后,是为了天狼龚其里暗计伤人而怒极,后来却因自己机智绝伦而逃得此厄,反而仰天长笑。
    他再转到人峡第一面木牌之前,只见那面木牌也都翻转,雪白的底板上,写着八个血红的字:“血债血偿,妄动者死!”
    江老爹又是一声大笑,扬手发出一股掌力,雄浑无伦,不但把那面木牌炸碎,石笋尖也遭波及,坍了一边。
    碎石木悄漫天飞舞中,江上云身形如风,照着刚进峡时方向再退,哪知自觉已退出好远,四面依然暗雾沉沉,看不清两丈外的事物。
    最不妙的是脚下石地似乎有点摇动。
    老人家心中一凛,想道:“天狼龚其里隐居其间垂一甲子,若是下了这么大的苦功,能令峡中之阵移转如意,则我非得先尽力设法逃出此阵不可……”
    念头尚未转完,忽听身侧数丈远传来陶哭之声。
    江老爹低哼一声,暗中运功护身,自觉身上并无丝毫异状,当下猛然往斜刺里窜去。
    他只出去半丈,已自脚尖一点地,腰间暗暗换劲,反扑向另一头。
    他这一下疾逾飘风,但见他的身形有如鬼魁般飘忽,委时他已经冲了有四丈来远……
    他的眼光到处,只见在一根特大的石笋下,正有一个人半坐半跪地在那儿流泪痛哭。
    那人一身衣服已是悬鹞百结,褴搂非常,脚下登着一双草鞋,头发蓬乱得像是一团乱草。
    在那石笋下面还横卧着一个人,江老爹一细看原来是个女的,只见其衣服华美,颜色鲜艳。
    只因那女人是背面倒卧,故此可以看到宫鬓堆鸦,其上还管着好多闪闪有光的锭细珠翠。
    那人蹲跪在那妇人身后尺许之处,哭得声嘶力竭,但江老爹依然可以测知此人武功极高,是以哭声震人人耳膜。
    江老爹心中迷惑不解,悄悄走近去,何见那女人腰间系着一根细丝绦,一截红色间着一截白色,甚是夺目。
    那条丝绦余下甚长,但却都捆在石笋的根处,似是那女人绕笋而转,然后才卧倒光景。
    那人哭声不停,江老爹稍为横移一步,衫角飘飘,被那人从眼角瞥见,促然反掌扫到。
    江老爹俯腰伸掌来接,两股力量乍一相触,但觉对方力量奇劲无伦,几乎要与以掌力负盛名的震山手归元泰并驾齐驱。
    但这位请识天下各家派绝技的南江却毫不惊异,只见他掌心吐力,指尖却微微一划。
    这一来只要双方的手掌拉近一些,江老爹虽可能吃不住劲而得撤退,但对方在这瞬息间必将齐腕切断。
    那人带着哭声,摹然收掌站起来,快得异乎寻常地一族身。
    江老爹也同时收回招式力量,细看此人。
    只见他虽然是蓬首垢面,衣肥破烂,但相貌长得面如重枣,修后如剑,气宇极是不凡。
    那双丹凤眼要不是被眼泪堆满,必定是个仪定轩昂的美丈夫。
    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会识得破我‘凤凰逝’奇功手法?”
    那美丈夫一边说话,眼中兀自黯然流泪。
    江老爹的眼光移到地上背面而卧的美妇人,霜眉一皱,道:“阁下果然是鼎湖山初阳洞合籍双修的诸葛元,尊夫人怎样了?”
    诸葛元双目一瞪。精光四射,阴沉地道:“你究竞是谁?”
    江老爹答道:“老朽姓江,名峰青,今日特来……”
    江老爹下面的话尚未说出,只见他忽然伸指斜向地上一弹,便有一丝冷风直射出去。
    诸葛元修然双掌齐出,掌力组成一堵无形墙壁,封住身前半方圆的空间,口中怒喝道:
    “老头子你找死……”
    叫声中,那堵像墙壁似的内家力量,已疾然冲向江老爹身上。
    只见江老爹使出了内家移移换位功夫,倏然退开丈许远,然后在眨眼间又站回原处。
    原来诸葛元对方退开,掌力急急煞住,哪知对方已乘这空隙,冲破那堵无形力墙,站回原处。
    诸葛元猛一吸气,只见功运全身,只听他的周身骨节连珠暴响,身躯也忽然涨大了不少。
    然而眼睛中泪珠犹在,威猛之中蕴着无可表容的悲哀,江老爹哪能不懂得?举手作势道:
    “诸葛兄勿施杀手,老朽与你不是敌人……”
    但诸葛元有如不闻,格格惨笑一声,倏然张开双臂,迎面抱来。
    他胸前门户洞开,别说是江老爹身为四绝之冠,便换个差次一等的,也能一拳击实在他胸前。
    诸葛元来势极快,眨眼已自抱至,那双臂膀无端忡长了许多。
    这还不算出奇,最奇怪的便是霎时间四周风力潜激,而且一齐向中央合拢挤压。
    江老爹见状忙施展出一式“双肘撞”,两只手肘平胸向左右撞去,双掌却向前面接去。
    只见江老爹在一招之中,发出三股力量,分撞向不同方向。
    这一来只剩下后背没有防御。
    那前左右三方潜力忽然被拒,后面阴力陡增,生像由宽阔的面而化为砂锐凌厉的点,直撞后心。
    譬如一个从床上跌下地,若他伸展开手脚,放松身体,整个人碰在地面,决不至受伤。
    若单只是头颅触地或是身上其他一部分着地,这一来整个人的一重量,都集中在一点以和地面相碰,故此必伤无疑。
    所以凡是着回答的面积越大,所受之力因分散之故而越减轻。
    这诸葛元一抱之势,本是四方八面都有潜力阴风往当中挤压。此时三面被挡,那些力量便都滑到后面,并且化为一点,凌厉激撞,如果细细分析起来,不啻是对方助长了威力。
    江老爹请晓天下各种奇功,早在诸葛元运功骨响之时,便料到乃是一门叫做“九天罗”
    的上乘奇功。
    这种功夫极难练成,普天之下,也唯有鼎湖初阳洞籍双修的诸葛元夫妇以此道擅名天下。
    这种功夫施展之时,双臂大张向敌人合抱,全身俱生潜力,回环激荡,故此一任敌人群力推浑盖世,也不能蹈隙攻进,反而抵御者用力越大,则另外三方的潜力也按正比例增加。
    故此江老爹仅仅发出些少力量,稍为阻挡。
    果然后潜力陡增,在这几方面潜力一消一长之间,江老爹以绝世身手,抓住闪电即逝的缝隙,钻出圈外。
    诸葛元看得眼睛一花,敌已已失踪迹,他已接连施短平两种绝技,却都无奈敌人何。
    尤其是这一下“九天罗”奇功,将近十载苦修后妻力与往昔大不相同,但依然无法一击成功。
    这十年来的苦练,算是白废了,不由得愣在当场……
    江老爹在旁边道:“诸葛兄九天罗绝艺一向名震武林,以老朽之愚见,似乎比往昔威力又大上一倍不止……”
    这几句话直刺入诸葛元心中,忽然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江老爹正自讶骇。只见他边哭边走到那美妇人旁边,蹲跪下去。口中哺前不知说些什么。
    江老爹见状空自急得团团直转。
    但他因为不明其故,便连那劝慰的话也说不出一句。
    忽然,只听诸葛元大吃一惊,那声音实在惨烈动人,跟着他举掌向自家天灵盖拍下。
    江老爹见状,内心大为震惊,已来不及出手架住,哼了一声,手旨一弹,冷风疾射而出。
    只听诸葛元吭了半声,全身忽然僵木,手掌只差一点便磅到了天灵盖,真是险之又险。
    江老爹心中微烦,想道:“鼎湖山初阳洞诸葛元夫妇三十年以来一直名满天下,为武林中一段佳话,但不料却闻名不如见面,这诸葛元兄怎么如此的不正常?我老人家身有要事,再不能为你们多事耽延了。”
    当下又举手一弹,一丝冷风劲射出去。
    诸葛元哼一审,又能活动。
    原来江老爹乃是“金刚弹指”的功夫,隔空点穴,如今又把穴道解开。
    江老爹沉声道:“老朽尚有要事,可要失陷了,刚才老朽因尊架神思不属之时,被那“玄线毒蛇”袭,故尔出手除掉那蛇,岂知引尊驾误会,如尊驾欲出此峡,可跟随玄线毒蛇来路遗迹而走。定能全身而退……”
    他苍老的声音中,蕴含一种慑人的力量。
    诸葛元猛一回头,两点泪珠飞溅出数丈之远。
    这刻他双眸炯炯,似是神智已回复正常,因此瞧来朗逸英挺。
    只听他问道:“老先生是名列武林四绝之首的南江?”
    江老爹只消一瞥间,便感到诸葛元前后判若两人,心中甚是奇怪,不由额首无语。
    诸葛无道:“区区一时急痛攻心,故此冒犯虎威,尚祈宥谅……”
    他稍为停顿一下,这时他的仪容谈吐,俱有一种超俗的味道。
    他道:“区区此次动身来此地之时,无意中曾与神拳查本初相遇。区区因为此番出山,准备寻觅强仇,是以故意得罪查本初,因而动手过招。武林四绝的确是名不虚传,区区虽然施重手法,但在五十个回合之后,便已现出败象,于是区区使出九天罗独门手法……”
    江老爹听到这里,矍然动容,只要他说出经过情形,便能知道同列武林四绝的神拳查本初经起自己究竟如何!
    诸葛无道:“区区十年来隐身大巴山穷岭绝壑,痛下苦功锻练这一门功夫,是以自信确比十年之前大有进步……”
    江老爹诧想道:“诸葛元夫妇在鼎湖初阳洞合籍双修,被称为神仙美眷,何以他会说是十年来在大巴山穷岭练绝壑练功?莫非我一早的猜想就对了一半?”
    只听诸葛元又道:“区区那时即现不支之相,便使出九天罗独门功夫,神拳查本初大逞神威,施展百步神拳,一连发了七拳,才挡得住我合围之围,区区本可继续施为,但又知神拳查本初仍有最后一着,那时候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区区当然不能干这等损人害已之事,连忙罢手跃出圈子,神拳查本初甚是贫怒。叵区区坦白地将此次出山的内情告诉俘,他便原谅了区区……”
    江老爹暗中傲然一笑,忖道:“这样说来,老查的神拳可能力量与我不分上下,但在招数变化间却必败无疑,唉,这诸葛元好好一时地神仙美眷,到头来依然落个劳燕分飞,真是千古人复一大惨剧……”
    诸葛元静默了片刻,观察江老爹轻轻叹息,便知这位老人家已明白他的冤恨,途不多说,倏然回头去瞧地上那美妇人。
    江老爹道:“诸葛兄请听老朽一言,当年老朽在武当山下,遇到天狼龚其里追击一个汉子,事后老朽方知那干汉子有眼无珠,居然劫天狼龚其里的庄园,龚其里以一支天狼箭,举手之间已杀死一半,其余武功稍高的贼人,分头逃逸,天狼龚其是城秉性固执,仗着千里脚程,四下围截,把那十余人都围拦在一起,然后便下要毒手。”
    一顿后,他又道:“老朽当时现身请他稍作警戒使好放手,哪知天狼龚里竟不可以理喻,终于我们动起手来。老朽那时尚在年轻气盛之时,剑拐齐施,毫不留情,天狼龚其晨虽然功力逊我一筹,但那支天狼箭奥妙繁复无力,若非招数大过光明正大,毫无阴险之招,老朽早已拆解不来,久战之后,老朽使出平生绝招,却因留不住手一剑洞穿他的左腿,从此以后,天狼龚其里便隐居天池,凡五十年来未曾下山。”
    一会,他才又道:“如今龚其里经过这一段时间恒心苦修,天狼箭上必定更具威力……”
    诸葛元是何等人也,听了江老爹之言,一点便透,转身蹲在那美妇人身后,俯身愠声道:
    “娘子,为夫再试这一躺,你且安心在此等候。”
    那美妇人一往面向着石笋地横卧不动,这时也没答话。
    诸葛元霍地起来,四顾一眼须发尽竖,迈步向江老爹来路便走。江老爹并不开腔,默然跟在他身后。
    走了半个时辰,转来转去。忽然又回到原处,那位美妇人仍然安静地躺在石笋根处。
    江老爹见他又要回到美妇人身边,便赶快道:“诸葛兄你且随我走一趟,若果仍然徒劳无功,老朽拼耗十年功夫,也将此阵毁掉……”
    诸葛元一抬眼,正好和江老爹的眼光相接,身躯降然一震,眼中恢复闪闪神光,颔首道:
    “江老先生请……”
    江老爹刚才默默记住方向,明知十分难记,却认为不妨一试,这时领先而走,一味向方才所走的相反方向走去。
    一面走一面想道:“天狼龚其里摆下这个轮回阵,其神奇微妙真出乎我意之外,云儿纵使早一步到达,必也无法越过此阵,我本可毁阵之后,看看云儿在或不在之后,便一径回家,然而关于东海金钟岛迷宫,又复天狼龚其里处才能探悉秘密,如今既然中间加插了诸葛元一档子事,只怕我将会徒劳往返了。”
    两人脚程甚快,顷刻间已转了几十个弯。
    原本这一阵好走,早应过了这条长仅半里的峡谷,但如今却四顾迷茫转来绕去都是石笋林立。
    江老爹回头一瞥,只见诸葛元眼神呆滞,脚步渐缓。
    心中忖道:“这轮回阵的确奥妙无方,凭诸葛元这一号人物,也曾两番神思迷们,方才我若非以内家天眼之法,用眼光震醒他那迷忽的心神,相信他又已跪在他娘子身旁大哭起来了,现在他又不费心思地跟着我走,故此又有隙可乘,便复又迷忽起来了,由此可知武功一道,除了功力招数之外,慑心静虑之功,更加重要,否则一遇巨变,便立刻自乱方寸……”
    想到这里,忽然停步凝视着他。
    诸葛元打个冷战,又恢复清醒神气,道:“咱们已走了大半天,好像还在原处……”
    江老爹微笑一下,不忍说破他已入幻境。
    一叹后,他又道:“唉,照这样子我如何能找到那天狼龚其里?”
    说话时眼中流露出无限怨毒。
    江老爹仰天清啸一声,只见天空中,迷茫茫的云露,被啸声冲激得翻滚旋转,可是仍然没有露出缝隙。
    他不由道:“事已至此,老朽只好拼着耗损十年功力,硬毁此阵……”
    诸葛元喝道:“且慢!”
    诸葛元神情顿然变得甚是矍铄,原本他心中尚有些迷忽,但在江老爹发出长啸之后,显然完全清醒。
    他又道:“老先生且慢动手,想我诸葛元平生恩怨分明,老先生若是仅为我故。这十年功夫的损失,区区决敢接受,只好恳辞厚赐……”
    江老爹仰头一笑,道:“诸葛兄何必斤斤计较,再说老朽苦果本身无事,焉能远来天池?”
    诸葛元仍道:“区区斗胆敢问老先生来天池,究有何事?”
    江老爹毫不犹豫,答道:“事缘小孙江上云得罪了南疆石龙婆,被她以计相激,需为她上天池求取心华草。想那天狼龚其里与老朽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一旦认出乃是老朽传人,焉有不下毒手之理,是以闻讯追来,以目下情形看来,降非尚困在阵中,否则定然未到……”
    诸葛元颔首道:“原来江老先生有此一段因由,区区只好叨光。”
    江老爹住口不问诸葛元本身之事,只因这件事终会水落石出。
    他不问明白,有许多地方可以不必顾虑,若然问得太清楚,则不免会有不少窒碍之处。
    云气迷茫中,剑鸣一声,一道森森白气犹如神龙般出现在两人之前,原来是江老爹拔剑出鞘。
    光是这种威势,已不愧是以剑拐独武林的“南江”。
    诸葛元拱手道:“请老先生就此施为,区区拭目拜观……”
    江老爹应声不敢,焕然剑拐齐施,隐隐发出风雷之声,但见一团光华,朝侧面卷去。
    一声巨响过处,火星飞测,一根挡住去路的石笋,被剑拐光华冲个正着,纷纷散裂。
    诸葛元紧跟其后,这时双臂一振,满天罩下的石悄和碎块,在他身边的都滑坠开去。
    只见江老爹获快无比,滚滚前冲,只听又是接连三下巨响,又被他毁掉了三根石笋。
    可是这三根石笋体积虽然不小,但因不是生根在地上,故此还未破碎,便已飞开一旁。
    原来二十年前南疆石龙婆曾经亲上天池,其时这座轮回阵虽然没有如今之威力,却也足以困住天下高手。
    石龙婆仗着一身神力,以手中独脚铜人,硬是把挡路的石笋连根砸折,这样冲过阵。
    正因此故,其后和天狼龚其里比划武功时,不免大为吃亏。
    自后阵中许多石笋均是可以移动,错莫像江老爹这种绝顶高手,也无法逞强想把石笋毁掉。
    故此天狼龚其里尽可不必防备还有别位仁兄会像石龙婆那样毁阵。
    江老爹精神陡长,再冲到两座石笋之后,回头一瞥,诸葛元已跟踪来到,当下微微一笑,道:“原来有些石笋不是天生的,这样老朽只花几斤笨力气便成。”
    诸葛元一面颔首,一面四处张望。
    原来他已急于找寻他妻子,忽见一根石笋前面,跌坐着一个僧人,连忙指给江老爹看。
    两人走到那僧人面前,只见那僧人双目紧闭,身上一袭僧袍,已经褪色破旧,头上扣住一顶僧帽,帽脚下却露出极长的头发,从面目看来,这位僧人年纪该在七旬以上了。
    江老爹缓缓道:“这位大师已经圆寂了……”
    诸葛元蹲下去,伸手摸摸老僧人的手,论道:“咦,才死不久。”
    两人仔细在四周视察一会,然后然站回在那老僧面前。
    江老爹叹道:“这位大师死得太惨了,难道是饿死的?”
    诸葛元忽然流下眼泪,扼腕叹息一声。
    江老爹知他想起爱妻,也不奇怪。
    江老爹又道:“可是从他头发生长的长度,以及身上衣服破旧的情形来看,这位大师在这里至少被捆了四十年。”
    诸葛元一想起爱妻,心中便如火焚,悲不可抑,江老爹见他这般情状,心中也本自恻然,便道:“咱们走吧,别担误时间。”
    两人刚刚开步,江老爹终是忠厚长者,回转身在石地上用剑挖凿了一个洞穴,然后把那位老僧人僵硬了的尸体放在洞中。
    正待用碎石把洞穴填平,空中风声嘶嘶作响,一团黑影直射下来,停在老和尚肩上,原来是头黑色的大鹰。
    江老爹见这头黑鹰形相在妻猛,健翊如铁,神骏之极,知道定是这位老憎平日所拳,便对它道:“大师已经圆寂归西,你也可以回到旧日深山大泽……”
    那头黑鹰悲叫一声,金光四射的眼中,流下泪来。
    江老爹忖道:“天狼龚其里摆下这轮回阵,相信已害死不少人。这番我老人家不惜耗数年功力,也得将此阵毁掉才好。”
    如果当看法是先有石龙婆毁掉许多石笋,江老爹要想毁掉此阵令日最少得耗损十年功力。
    诸葛元在后面道:“这头黑鹰真个神骏,我想那位老禅师这些年来,大概一直是靠它衔来的食物来果腹……”
    话声甚是凄惨,大有悔当年没有养这么一只骏鸟之意。
    江老爹伸拐那头黑鹰挑起,右手长剑一施一括,洞边堆着的碎石一齐倒入洞穴,刹时把老僧埋住。
    那头黑鹰抓住拐杖,显得十分颓丧,江老爹忽然诧异想道:“它颈下系着的是什么东西?”
    想着便用剑一挑,一看清楚原来是一条老藤,绑着一个纸折,便悬挂在那黑鹰的颈下。
    老人家把剑收起,抬呼诸葛元过来,道:“那位大师留下这个纸折,必有深意,我们先看完再走不迟。”
    诸葛元走过来,眼光扫过那条老藤,见折尤新,便道:“那是最近才绑上去的,对啊?”
    他并不是问江老爹,却是问那头黑鹰,想不到那头黑鹰居然点点头,似是懂得人语。
    江老爹拆开那个纸折,忽然喜道:“诸葛兄快看。这一来老朽不必耗损数年功力了……”
    原来那张尺重复上写满密密的蝇头小字,首先介绍自己乃是五台山望海峰僧人,法名大慧。
    他说他自少即有神童之称,二十五岁忽然看破世情,削发出家,因五台山望海峰供的是聪明文殊菩萨,故此在此寺出家。
    转眼间已过了五年,这五年当中他的佛门经义被称全寺之冠,可是最普通的惮定功夫,却不及许多小沙弥。
    于是有一天,他去和老丈横连大师辞别,说是要到天池跌坐于沙门至宝心华草之前,借佛宝力之力,以窥大道。
    黄连老禅师道:“佛门广大佛法微妙,求道不止一途,你回去三思再行。”
    大慧和尚如命返房默想,三日之后,又向黄连大师辞行,黄连大师见他执着不悟,便答应了他。
    并且他天池现在有天狼龚其里踞占之事,大慧和尚表示他并不怕天狼龚其里为难。
    黄连大师道:“天狼龚其里不必亲自向你为难,他的轮回车就摆设在峡谷中,十年为已不知有多少佛门弟子陷身其中,老油每每闻警赶去,把他们的带领出来,将来你陷身阵中,可要老袖救我?”
    大慧和尚微微摇头,道:“弟子一定勇往直有,不参大道。决不回头,只求师父维护弟子一命,免被阵法所毁。”
    黄连大师颔首道:“老袖有一方外好友,他在十年前借去本寺神鹰,老纳就把此鹰踢你,便可保性命无虞。”
    大慧和尚问神鹰何在以及有什么用处。却合十问道:“师父识得天狼龚其里的阵法吗?”
    黄连大师摇摇头,悯然一笑,用手指指自己的心,却没有说话。
    大慧和尚辞别黄连大师出来后,便径往天池进发,只因人全无武功,放此行得并不快。
    到了管岑山下,只见乱峰插云,山经陡险。空谷幽林,寂静无比,四周全无一点人烟。
    大慧和尚想道:“在此乱山野岭之中,定多虎狼,贫僧须赶快用些干粮,以便增多气力,早点翻上天池……”
    赶到这里,双腿发软,原来他因所带干粮无多,一路上吃得非常省俭,故此饿得双腿发软。
    他把最后的一块锅巴找出来,寻到一条山泉,忽见在泉水那边一块石上,躺着一个年老的乞丐。
    那老乞丐双目紧闭,破烂的衣眼向两边技开,露出一根根肋骨。
    若浊看得出因呼吸而微微起伏,还以为这老乞丐已经死掉。
    他涉水过去,推推那老乞丐,道:“老人家不该睡在此地,当心虎狼出没……”
    老乞丐缓缓睁开眼睛,苦笑道:“和尚你有所不知,我老花子行乞了几十年,把世间炎凉冷暖的嘴脸都看得够了,前天忽然憎厌再活下去,便故意跑到这里来,希望图安静的死,可是老天爷呀,老花子饿了三日三夜还没有饿死,这活罪真难受,后来记得人家说,好死不如恶活,故此我想想自己虽然活得凄惨,如今却仍然想活下去……”
    他的声音虽然十分的软弱,但陡然间自两眼射出光芒,原来他看见大慧和尚手中上的锅巴。
    大慧和尚叹口气,道:“生虽不足恋,但也不必故意找死,你吃了这个,赶快出山去吧。”
    他自家忍住熊熊饿火,一径向山上走去,翻过两座山头,忽然一声虎吼,四山震动。
    大慧和尚吓得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只见一头大虎,远在那边的山头,踞石吼啸,眨眼间,那只大老虎瞧见了和尚,立刻窜扑过来。
    大慧和尚想道:“若果平日不是沉迷于经疏册籍这中,而也跟随师父练练拳脚的话,现在便可以派上用场,即使不能打虎,却也能够逃跑……”
    忽听空中一声鹰鸣,响亮之极,跟着一团黑影,疾射下来,那头大老虎已走了大半路程,这时忽然停住,昂首向天吼啸不绝。
    刹时满山风起,声势猛恶。
    那自黑影原来是一头大黑鹰,只见疾如电光一闪,斜掠而下,就在大老虎面前掠过。
    那大老虎不叵没有年它,反而直往后退。
    黑鹰在空中盘旋一圈,又鸣叫一声,电掠而下。
    大老虎似乎吃过苦头,狂吼一声,掉头便跑,那头黑鹰展翅激拍,便到大慧和尚面前的石头上停住。
    大慧和尚这时已知乃是师父黄连大师赐给他的神鹰,心中甚喜。
    他只不眼前一花,在风声飒然中,只见一个人现身在他面前,原来便那个老乞丐。
    大慧和尚十道:“老人家你稳身风尘,在下凡俗之眼,难窥高明,敢问前辈名讳,以便弟子好尊称……”
    老乞丐呵呵一笑,道:“老花子浪迹江湖,人称九指神丐,二十年来已韬光隐晦,恐怕如今后起之秀都忘怀了老花子,你师父今早告我关于你上天池之事,我老花子有心助你一臂之力,但你那四大皆空的师父说你自有因果,今生必需了此一切,爱之适足以害之,我老花子虽说向来傲视天下。但对你师父之言却不能不信,故此不敢无缘无故我,以免你来生又多一因而须还答,现在这只神鹰大黑交还给我,它听经多年,早已懂得人言,老花子先走一步,替我釜底抽薪以免遭那天狼龚其里毒手……”
    大慧和尚躬身十作礼,眼前一花,九指神丐已失踪迹。
    当下他便跟着大黑一直往山上走。一直到陷身那轮回阵中,都没有再见到那九指神丐。
    他哪知九指神丐故意受他赐食之恩,然后直上天地寻到天狼龚其里,不知如何说定龚其里不得出手伤害大慧,任得他在阵中自生自灭。
    是以往后的四十年间,天狼龚其里从没有在大慧和尚之前露面。
    大慧和尚直到三十年之后,才从静中生悟,得和在自己因为太过颖慧,反而远离入道之门。
    其实佛在心头,只须切实参持。
    这数十年间,他的饮食俱由大黑衔来,而且还不时和其他名山古刹的高僧以书札论道。
    自从彻悟之后,便绝了离阵之想,那时他已一无所畏,一无所感,这区区石阵,内中不过暗藏奇门遁甲之术,使人迷乱方向。一味在阵中团团而转尚不自知。
    定力强的则迷惑方向而已!诸武林四绝之首的南江江老爹,定力弱的,可能自生幻境,精神错乱,如那诸葛元便是。
    大慧和尚在石阵中困了四十年,终于自知圆寂之期已届,便留下这张尺笺,简略地说明自己在此之故。
    以免人阵之人误会,以为是天狼龚里其里弄死他,因而生出诛殊恶人恶念,其后并于笺未注明出入此阵之法。
    那尺笺上隐隐浮动起阵阵旗檀香味,使得那两个捧笺阅读的人嗅了以后为之头脑一爽。
    阅罢之后,抬头一望,天空一片晴碧,一似是这位高僧历劫解脱,祥光西去。把阵中的愁云惨雾都冲散消灭。
    江老爹叫声惭愧,道:“我实在太轻视那天龚其里了,诸葛兄你请看。老朽如非因为这位大慧禅师之故,因面继续向前冲。这一冲不是反而出阵去了吗?等到再回转时,已不知得耗损多少功力!”
    诸葛元眼中露出异光,恨恨道:“这位大师虽然肯恕龚其里之罪,但我诸葛元却与他誓不两立,江老先生,区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无生允许!”
    江老爹道:“诸葛兄请说好了,老朽之之所逮决无异言!”
    诸葛无道:“区区只请老先生问那厮是否已会地这令孙……”
    原来这时四下的景的清清朗朗,故此他们稍为一瞻顾,便知阵中再也没有别人的别人。
    这样江上云不在阵中已成事实,假如是已遭天狼龚其里毒手,则江老爹必下会含恨的尽出全力。
    然而诸葛元却一直渴望能手刃仇敌?故此生出这等顾虑因而便向江老爹提出请求……
    江老爹略一沉吟,心中忖道:“真是难死我了,若果儿丧命在那厮天狼箭下,我能不为他手刃仇人吗?”
    却听诸葛元叹口气,便决然道:“老朽从命便是。”
    诸葛元连忙称谢。
    江老爹双眉微皱,状自寻思,道:“那九指神丐当年与我恩师齐名,以他的武功,为何那时不把那个大慧和尚救出阵去?”
    原来大慧和尚的笺纸中写得并不大详细,只是提到九指神出现过,至于大慧本人不愿被救出阵,是出于自愿。
    仅九指神丐即是长辈,故此十分讶异。
    两人转身穿阵而行,耳边一声响亮鸣声起处,那头神鹰大黑已冲再飞起,眨眼间去得无影无踪。
    江老爹左顾右盼,道:“此阵确是奥妙,尤其暗藏奇门之术,怪不得走来走去。都绕着想同样圈子,哦,对了,昔年大慧禅师询问黄连大师入此阵的方法,黄连大师仅仅以手指心,原来便是说他道心精纯,已达自在无碍之境,因此一切幻象,都不能瞒惑他老人家,唉,到底先贤古德,功力超凡”。
    诸葛元道:“老先生声名盖世,兼且古热肠,天下谁不敬仰。”
    两人说着话,脚下顿觉稍缓。忽见天色渐暗,远处的山峰已瞧不见,江老爹高喝一声,道:“快走!”
    当先飞奔。
    这一声断喝,有如狮子吼,诸葛元登时眼前一亮,心中暗祷道:“娘子你在天之灵一定得保佑为夫能够出得此石阵,为夫一定要拼死为你报仇。”
    他一想起妻子,热血便沸腾起来,脚下奔驰得比平日更要迅速。
    眨眼间已了峡谷,回头一年,那轮回阵只是高低大小的无数根石笋,看不出什么异状。
    但等他们两人定睛细看,则可以发觉这道石峡谷不过只有半里之长,却不能望透那边。
    他道:“诸葛兄请看。那边有个水潭,水潭一过去一座茅屋,天狼龚其里想是住在那里……”
    诸葛元也跃上江老爹站立站望的石顶,遥遥观看。
    只见数里之外,花树扶疏,景色清幽,在花树侧边,有个轩许大的水潭,一座茅屋独地屹立在潭边。
    他悲啸一声,远传数里,啸声中从破破衣解下一条绳子,绳索上一段红色一段自己的,相映夺目。
    江老爹知道乃是诸葛元夫妇的成名兵器连环索,长达五丈,乃以合金制炼而成,本身能软能硬,如由内家好手使用,更是精妙。
    连环索的两端俱有一枚两寸径长用金精制成的环圈,此环坚硬无比,能够击石成粉,专破外家各种硬功。
    这连环索因是长而软的兵器,故此攻敌固然有利。但一旦让敌人欺近身边,便十分狼狈。
    是以诸葛元夫妇师门有两种绝技,一种称为“凤凰逝”,专门反掌向背后发出,其力绝猛,无人能够硬挡,但仅仅限于一掌,再没有第二下。
    第二种绝技便是在正面伤敌的“九天罗”奇功,双臂张开敌人合抱,谁要被他这种力量困住,便有如被困于国在罗地网之中,绝少逃生之机。
    江老爹暗付道:“好在前路看来已无阵法埋伏,他这一声悲啸,必已惊动天狼龚其里,我在未曾查明云儿下落这前,不便露面,倒不如游踪匿迹,查明白之后再算,再者诸葛元非亲手报仇不可,我出面也是无谓,到不如让他独自上前罢了……”
    想想便说道:“诸葛兄你务须多加小心,老朽要先走一步,以便查看小孙是否已陷身那厮茅屋之中……”
    诸葛元尚未回答,江老爹身形一晃,打斜刺里飞窜开转眼间已陷没在那丛树林之后。
    就这顷刻工夫,忽然传来清晰的叮叮之声,诸葛元循声一看,只见数里外那座茅屋中,出来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
    手持一根长及下颔的黑色长箭,箭链特别巨大,那老人用这枝箭当作报杖,点在石上,故此发出叮叮之声。
    那位才老人不消说已知是隐居其间五十载的天狼龚其里。
    只看他人还在数里之外,但是那箭链点石之声已能传到这里,功力之深,可想而知。
    诸葛元跃下石疾驰而去。那边的天狼龚其里也是一痴一痴地持箭作拐而走,远度奇速,转眼间已走了里许路。
    两人对面而驰,当然极快便碰头,临到切近,那天狼龚其里早已站事实上,凝目注视来人。
    这位天狼龚其里长得鼻尖嘴尖,下巴瘦削,双肩微耸,真有点儿像头豺狼,但因气派甚大,不似饿狼那报琐神气,称为“天狼”倒是形容得极好。
    只听他道:“来者莫非是鼎湖初阳洞诸葛元?”
    诸葛元喷目应道:“正是区区来赴十年之约。”
    天狼龚其里仰天长笑一声,道:“好好,你居然能够通过老夫的轮回阵,算你十年苦功有成,老夫先此相贺……”
    诸葛元哼一声,双手齐扬,那条连索从两掌中激射出去,宛如从手中放出两条红白相间的长蛇。
    可是两索去势并非直取天狼龚其里。
    天狼龚其里凝重地瞧着对方的动作。
    那两条长蛇似的长索在他头顶的空中忽然交互而合,索端两枚金精环猛可交击,发出龙吟虎啸之声,在山谷之中回响不绝。
    那两环一击之后,复又震荡开去。刹时忽然觉满空风声呼呼,有如一片天幕直罩下来。
    这一手功夫乃是由“九天罗”奇功行化出来,威势不比等闲,那诸葛元一身功力,俱从西索发出,借着两枚极为沉重的金精环交台震荡时所生的震幅,传将出来,组成一片天幕罩将下来。
    天狼龚其里一见对方连话都未交待清楚,便施煞手,情知对方仇怨极深,不敢怠慢。
    他举起天狼箭,忽然极快地用箭尖一沾左方的地面,然后力划而起,在空中划出一个孤形,箭尖落向右方地面。
    他这一圈弧形划得极为圆满一谐,时间也不徐不疾,那情景恰如一轮红日,先由东方升起后,经中天以至于沉没在西方,宇宙之万物,生长和体息都在这段时间内告一段落。
    原来这一式正是天狼龚其里生平功力积聚之所在,他的天狼箭按太阳宫运行度,衍生变化,不可端倪。
    他在近年更参输太阳及诸星辱运行变化经的轨迹,溶贯在原.本的五十手天狼箭法之内。
    是故已弥补了往昔太阳宫光明正大而失诸呆板的弊病。
    刚才这一手共是有三招,由起手以至于迄,象征太阳升沉,力道稳接得无隙可乘。
    而朋因是拱形,支撑之力绝大,有如建筑桥梁采用拱形,虽然材料十分平常,但负载之力待别巨大。
    诸葛元双臂大震,闷哼一声,倒退数步之远。
    天狼龚其里嘿嘿而笑,道:“诸葛元你太心急了一点吧?这地下年来每当风雨晦冥之际,老夫总在尊夫人身上架设一个帐幕,为她抵御风雨,又在尊夫人所卧四周以详细线毒蛇涎液划个圈子,以免虫蛇侵害,你总该见到了尊夫人了吧?”
    诸葛元一听天狼龚其里提起爱妻,不由热血攻心,眼瞅欲裂,只见他惨笑一声,道:
    “大恩大德,有生之日决不敢忘。今日我若能手刃了你,必定为你觅一天下绝佳的龙穴并保你十年之内,墓树常青……”天狼龚其里阴阴一笑,道:“你说这些都是废话,我且问你,今日你是孤身前来,抑是邀约了什么高助拳?”
    诸葛无面凝寒霜,眉笼杀气,斩钉截铁地道:“就我一人……”龚其里道:“可是我听到几次啸声,好像不止一人呢!”
    诸葛元道:“那是别人之事,与我无干!”
    龚其里道:“这样说来,到我这儿来的不止你一个人了?”
    诸葛元点点头,道:“好,区区不妨坦白的告诉你,那位才先生已答应了我的请求,他绝不出手对付你……”
    龚其里道:“这样好了,老夫不必再问那人是谁,老实说,老夫若不是敬你诸葛元乃是光明磊落的人物,这十年来何须献此殷勤,自添不少麻烦。当你败我的天狼箭临走时曾经说过老夫暗施诡计,将尊夫人与你连续住的连环索解开,以致尊夫人终于选陷阵中,那时老夫认为你十年后必会再来,故此不肯解释……”
    他稍为顿了一下,只见诸葛元面色惨变,分明是因提起当年之事,记起爱妻身故而心如欲裂,不觉恻然心动,想道:“老夫总以为世间男女所谓情之一字,最为不可靠,任是如何深巨的情感创伤,只要经过时间老久的疗治,总可以痊愈,但如今看这诸葛夫妇,以乎并不尽然呢……”
    于是他微微叹口气,露出平生未曾有过的怜悯之容,继续道:“事实上老夫的轮回阵中暗藏奇门遁甲之术,尊夫人一载入火方位,金精被克,故而其结自解,那时如尊夫人肯服低认输,你也不恃强动手,那便不会有今日的情景了……”
    诸葛元大叫一声,有如裂帛:“龚其里你纵有苏泰之舌,也难逃一死。”
    龚其里道又咄那种那阴写的眼光,冷冷道:“老夫无意分辩,你有什么会俩,尽可施展出来……”
    须知龚其里因霸占天地,不让佛门僧侣借用心华草神通力以进修,曾经引起许多佛家高人的不满。
    五十年来,他虽足不下山,却会过不少名家。
    由于功力卓绝,未曾输败过,因此声名卓著,连带把曾经胜过他的南江也拾高了许多。
    他即是在此潜修苦练,准备报复一剑之仇,是以故意意下不少仇家借以试验自已的功力。
    那诸葛元夫妇惨被折散。也与这理由有关。
    且说诸葛无怨恨交集,再退开数步,双臂一振,两条长索激射而出。各走弧形龚向录中的敌人。
    天狼龚其里发觉敌人功力已非昔比,大有进步。须知诸葛元夫妇同负盛誉于天下武林,并非泛泛之辈。
    诸葛元十年前和天狼龚其里曾作殊死之争,那时一则功力火候稍逊于龚其里,二则心县爱妻安危,关心太甚。
    他本来就在定力方面稍差,这可以在和江老爹同困阵中时看得出来。
    故此心神不能专注,被龚其里迫得跌下天池之中,认输离开。
    如今经过十的苦修,当然大不相同,加之爱妻惨死之事已成定同故此心无旁骛。
    只见诸葛元双索有如长蛇出洞,毒辣而巧地分两边合击而至。风声呼呼,劲厉异常。
    龚其里凝立如山,等到风力压体,焕然举箭一划,一股潜力冲出去,把左边的长索手工起数尺。
    跟着奇快无伦地用箭链勾住右边长索,荡开一旁,这一招进攻者攻得凶猛,防守者守得更是巧妙,身形居然纹风不动。
    诸葛元一击无功,已测出敌人这十年来在内力方面,并无若何进境,便测探招数方面深汪当下迈步游走,连环索变成一长一短,一面拒敌迫近,一面远攻敌人,转眼间已离开敌人三丈过外。
    这一来癸狼龚其里只有挨打的份儿,只因他天狼箭功务招数再高,也不能威胁到三丈外的人。
    诸葛元尽施胸中绝不这,要连环索使将开来,招数疾急,有如倾盆大雨般当头淋下。又快又密。
    只因索端那枚金精环击石成粉,故此天狼龚其里怀着戒心,不肯随便用天狼箭硬架,只能用巧劲点荡开去。
    那连环索闪射出红光白气,蒙蒙罩住三丈方地面,内中却裹着一黑色光幕。煞是好看。
    眨眼间已扩了五十招以上,诸葛元忖道:“这老不死十年来由巧返朴,招数虽不见神奇奥妙,但平淡越见威力含蕴不尽,看来今日非使出同归于尽的最后一着,否则无法报得此仇!”
    天狼龚其里也惊想道:“这厮敢是得遇什么高人指点?何以在这连环索上的造诣精进如许?老夫今日若不行侥冒险,只怕缠战三日三夜,仍不分胜败……”这时他忽然记得和南疆石龙婆剧战了三画夜的旧事!猛可雄心奋发,傲然长笑一声。
    诸葛元厉声叫道:“龚其里你怎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叫有如火上添油,只见龚其里目光阴势如狼,唇边挂着一丝冷笑,倏然努力反攻。
    五十手天狼剑法这一使出来,有如旭日升起,炎威初露,眨眼间地盘扩大,支撑住密袭如雨的连环京金精环,但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金精环和天狼硬箭碰硬的声音。
    这时两人距离已逐渐缩短减为两丈左右只见龚其里眉笼杀气,目射凶光,缓缓前迫。
    他的箭法就像太阳宫运行天体,力量奇猛奇重,把诸葛元迫得逐步后退,一如十年前剧斗光景,那一次最后把诸葛元迫下天池!
    天狼龚其里喜忖道:“原本我可以在一上手时,便寻隙伺暇地攻近他的身边,但他那九天罗奇功威力绝大,如若他的心神不和成我便难以讨好,如今他即已现浮躁之色,这样会我却不可放过……”
    诸葛元也在想道:“想不到这厮沉稳之极,到底姜是老的辣,我非诈作智穷计谒因而忿怨浮躁之状不可了……”
    两人各逞机谋,暗中准备作那最后一击之计。
    要论起他们文艺高低。无疑天狼龚其里要高出一点,不论在九或本身功力方面都是如此。
    可是诸葛元十年来忍气吞声,埋首苦练,那是针对龚其里的各种技艺而下苦功……加上本身也是名声赫赫的人物函底子原本便很不错,是以龚其里绝不能在短时间内赢得对方。
    目前的形势是诸葛元处心积虑,早已准备好与敌指亡的毒手。
    只要天狼龚其里被激起真火,迫近身来,诸葛元使出九天罗功夫,两人便可同归于尽。
    古语所谓“一扶拼命,万夫莫当”,何况这等武林高手,有计划地苦练了十年,当然不成问题。
    就在这危机一触即发之际,猛听峡石阵那边传来木鱼一响,饶他们两人斗得如此剧烈。
    但那木鱼声依然清晰地传人他门耳中,第二响木鱼声传来时,已显出来者过峡谷。
    来了这等奇快的脚程,不由使得那天狼龚里白眉一皱,因此暂时中止了欲发的险招。
    诸葛元可不管来人是谁,对方忽然又来采取守势,自己一场心思落了空,不由得急怒攻心.骂道:“龚其里你只配躲在这山里头,摆个骗骗人的阵法以苟延怀命,我诸葛元说报仇,十年就是十年、今日便来了。那似你那般象乌龟般缩起头来藏了五十年,你的仇人怕已等你不及啦……”
    天狼龚其里一生高人傲,哪受得这样激法,厉声道:“好,好,今日老夫就先宰了你、再立即下山去找南江,让他陪伴你在冥府聚聚……”声如狼曝,刺耳之极。
    诸葛元只怕他不肯拼命,冷笑道:“且看今日究竟谁宰了谁……”
    猛然木鱼一啊.人一块大石后传出来,声音震得两人耳中吗吗作响。
    龚其里按住怒火,叫道:“又是哪个活得不耐烦地来找老夫?”
    石后传出一人,只见他身上一袭灰色袈裟,头如笆斗,嘴裂至,露出一副天生滑稽和植的笑容。
    颈上挂着一串特长的白色念珠。手里却捧着一个其大如斗的黑色木桶。
    这个笑和尚一转出来,龚其里忽然跃出圈子,向诸葛元大声道:“咱们的帐一定算到底,因此不必着急,且待老夫打发了这个从五台来化缘的和尚再说……”
    诸葛元只要对方肯以死相拼,那不管是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立刻收回连环索,道:
    “就是这么办。”
    笑口嘻嘻的和尚一挺胸,那串白念珠飞起来,撞黑木桶上。发出敲击木鱼般的声音。
    那和尚道:“贫僧的一位同道好友今天圆寂西归,故此贫僧但敢造访宝山,请者施主尚勿见怪……”
    话声响如洪钟,把诸葛元惊动,回眸打理个不停。
    龚其里哦了一声,道:“大和尚便是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的笑和尚?老夫久仰了……”
    诸葛元忖道:“原来这个胖和尚是五台挂月峰雷寺药山大师的师弟笑和尚,怪不得功力如此精纯深厚……”
    龚其里道:“……即是贵友已圆寂了,老夫还记得昔年九指神丐前辈所交待之言,大和尚请便……”
    笑和尚嘻嘻而笑,但眼光是却露出侧悯之色,看着诸葛元,缓缓道:“龚老施主当然也记得九指神丐的诺言?”
    天狼龚里仰天打个哈哈,傲然道:“不,老夫早就忘了!”
    笑和尚道:“老施主豪准如昔,贫僧佩服……”
    了载同诸葛元解释道:“当年九指神丐请龚者施主帮忙一事承蒙龚者施主答允,彼时九指神丐便说过必将还报……”
    诸葛元双目一睁,虎虎有威,诘问道:“是否和性命有关的报答?”
    笑和尚嘻嘻笑声不绝于耳,却不影响说话:“诸施主猜得对……”
    龚其里道:“老夫之事,毋庸费心,大和尚请便!”
    诸葛元见龚其里傲骨高峻,居然拒绝了,心中稍安。
    只因这笑和尚常年行脚四方,侠名满天下,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的威名,全是由他闯出。
    那药山大师乃是有道高僧,从未与人动过手,但武林中均由笑和尚处得知五台法雷寺的独门兵器“降魔佛珠”最精妙的“伏魔回环五打”乃是药山大师所创,故此药山大师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
    故此如果那笑和尚要一力担当下来,他诸葛元真不知道要买他的面子抑或拒绝才好。
    笑和尚道:“龚老施主定然未知南江也到了宝山之事,对么?”
    天狼龚其里一听此言,仰天厉声大笑。
    诸葛元大喝道:“龚其里看招……”
    趁他心神发散,忽然抖腕射出连环索。
    笑和尚反应灵敏无比,诸葛元面色刚,他已看在眼中,这时一踢脚,脚下的破草鞋呼地飞出去,恰恰在打在金精环上。
    这一来连环索准头歪开尺许,便从龚其里身畔擦过。
    笑和尚这一手漂亮有,须知诸葛元功力甚高,刚才出手已施全力,那枚金精环又特别沉重,笑和尚却仅以一只破草鞋,随脚踢出便将之踢歪。这等功力岂能不教人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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