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剑悬情记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鬼啼狼嚎魑魅舞
    花玉眉紧接着又道:“常言道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两种乃是世间上最难忍受最最深刻的仇恨。桓兄不幸遭受的必是后者无疑了……”
    桓宇痛苦地皱起双眉,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姑娘所猜的已经差不多了花玉眉仰头寻头思了一下,道:“我看桓兄的神色,似乎心中痛恨难消,提及此事之时,难以忍受。我们且把话题改变……请问桓兄你擒住那仇人,至今已有多久?”
    桓宇双眉一耸,恢复了全身气力似的。很快答道:“足足有三年时光了。”
    花玉眉道:“既有三年之久,何以直至今日才到这龙虎山庄来求取毒刑心法?”
    桓字面上眼中闪出一片森森杀机,涩声道:“姑娘的问话,句句紧迫而来,在下恕难奉复。”
    花玉眉娇媚一笑,道:“桓兄既然不愿将心中隐密透露,那就算了。其实桓兄如果信得过我,将往事痛快说出,心中便会舒服得多。”
    桓宇冷冷道:“我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
    他忽然住口,但聪明如花玉眉,自然晓得他要说的是“尤其不相信女人”这话。
    她立刻改变了话题,道:“听龙虎庄三老说,桓兄答允留在此庄,助他们一臂之力……”
    桓宇插口道:“姑娘尚未把那“千寻苦海,万劫轮回”的毒刑下落赐告!”
    花玉眉道:“桓兄不用着急,我正要说到这上面去。因为这一宗毒刑心法,据我所知,数十年前已经落在云中郡。
    桓宇剑眉一皱,道:“云中郡向是鞑田族据地,目下的酋长倍答郎率部盘据云中、五原、定襄诸郡,屡扰中原。”
    花玉眉道:“桓兄熟知这事,足见乎日留心国事,不似寻常武林之士,可敬可佩,数十年来,中原黑道上出了一位人物,武功高强,秉性邪恶,肆意纵横大江南北,贪财好色,残酷溢杀,结果引起五大门派公愤,派出高手多人,到处搜攻。但那人武功智谋高人一等,五大门派的高手如若落单,多遭锻羽,伤亡甚多,直到最后碰上了司徒螃大侠,才不敌负伤逃走……”
    桓宇点头道:“这件武林大事,先父在世之时,亦会提及,只不知与那毒刑之事有何关系?”
    桓宇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这种千寻苦海,万劫轮回的毒刑,源出于佛门中一种神功秘艺,演化而成,当年那个被称为绿林中的强梁,黑道上的恶霸竺公锡与佛门毫无渊源,这两件事根本连不在一块……”
    花玉眉娇媚一笑,道:“这些都是武林中的秘闻,现下宇内一般高手,能够知道得象你一祥多的,已不多见。那竺公锡诚然是绿林中的强梁,黑道上的恶霸,但他一身武功,却是出自五大门派中为首的少林派,不过他不是投入嵩山少林寺内学艺,而是少林寺一位高僧,驻锡于离此地不远的烈山,那时竺公锡年甫十岁,就因天赋资质极高而被那位老禅师收归门下,传以少林派的各种奇功秘艺。”
    桓宇道:“听姑娘说来,似乎对那竺公锡的生平知之甚详,不知此中有何渊源?”
    花玉眉道:“那竺公锡出身来历,江湖上鲜有人知甚至连他的真面目也罕为人见,因此武林中关于他一生之事传说纷坛我如不说出内情,桓兄自是难以置信。但我只能告诉你的,那就是先慈自小就认得竺公锡,她老人家的武功虽是另有师承,但竺公锡和司徒螃大侠两人的神功绝艺,却确实对先慈的修为大有裨益……”
    桓宇轻啊一声,道:“原来如此……”他的目光转动之时,掠过她那裸露诱人的娇体上,忽然比眉一皱,迅速移了开去,似乎甚是恶恶。
    花玉眉美眸一转,盈盈走入内间,转眼间拨帘出来,只见她身上已披上一件淡黄色的丝质宽袍,遮掩住半裸的胴体。她轻笑一声,道:“桓兄可还讨厌我么?”
    桓宇率直地道:“如此甚好,老实说,我见到那些人的目光贪婪地落在你身上时,恨不得把他们通通杀死……”
    花玉眉微微一怔,旋即泛起娇媚笑声,道:“我们不谈这个,且说那竺公锡直到二十岁时,将那位少林高僧秘艺完全学会之后,便杀死授业师父,投到苗疆野人山神魔门下,学会之一身恶功毒技,也是把神魔满门杀死,才回到故乡。
    桓兄道:“他为何要把授业的恩师杀死?”
    花玉眉道:“这等行迳不可用常理推测,据先慈说,这竺公锡虽是长得风度翩翩,俊选潇洒,但记仇之心极重,眦睚必报。当他受业学艺的过程中免不了曾被师父申斥,以此记恨于心。再加上他天生极为好胜,非把所有接近之人都压倒不可,所以他的师父,自然就是他首先要取胜的对象。”
    桓宇讶道:“这种心地邪恶,秉性残酷之人,真是罕见罕闻。”
    花玉眉接着道:“那五大毒刑中的“干寻苦海,万劫轮回”一门,自从那位少林高借一死,便只有竺公锡一人懂得,他后来被中原武林高手迫得逃到云中郡去,消息从此断绝,我本来以为他业已死在异邦,但现在才晓得他竟是在鞑子部落中生了根……”
    桓宇大感震惊,道:“姑娘这话何以见得?”
    花玉眉道:“老实说,我就是因为有所发现,所以才自毁此生永守先惹庐墓之誓,当日我从玉龙山出发时,曾在先慈坟前辞行,约以三月之期。一路上已费去个把月时间,回程也要花上个把月之久,所以我本要立刻赶返滇北玉龙山……”
    她虽是答非所问,但桓宇却觉得这位艳绝人寰的女郎也是充满了神秘之感,故此对于她本身之事,听得甚是起劲。
    她接着道:“我是想到司徒螃大侠既是投身军中,那就无怪竺公锡逃入云中之后,便至今不曾在中原出现过一次,敢情他正是藉鞑子之力对付司徒峰大侠!哼,我看司徒峰大侠之死,害怕与这竺公锡大有关系……”
    花玉眉这一番推测之词,如若传了出去,势必轰动震撼天下武林,就连桓宇也不禁呆了。
    只听她又接着道:“我唯一无法测得透的一点就是司徒峰大侠武功盖世,谦略过人,当真称得上“智勇双绝”四个字,以他这等人才,又兼不求闻达,隐身行伍之中,对头如何达能加害于他?我如果不能查明其中底细,此生休想安心度日!”
    桓宇暗自付道:“她不惜毁誓留在江湖之上,最大的理由原来只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她基于钦佩司徒峰大侠以及维护武林正义,抵抗异族野心诡谋呢!”
    房门外忽然传入话声道:“启禀小姐,本庄庄主们派人送来密函一封!”
    花玉眉道:“拿进去我瞧瞧!”
    红衣丑婢应声入房,手中律住一封信。花玉眉接过拆开,迅即阅看完毕,娇艳的面上突然流露出忿怒之容。红衣丑婢随即退出房外。
    桓宇欠身道:“姑娘如果有事,在下就此告退!”
    花玉眉冷笑一声,这才移目望住他,道:“用不着,已经没有我的事啦!我这就起程回玉龙山去!”
    桓宇心中大为惊讶,可是表面上却不房出来,淡淡道:“姑娘的行事莫测高深,在下不敢置啄!”
    花玉眉长眉一挑,道:“桓兄不特不加挽留,甚至不问原由,可见得我在桓兄心目之中,只如陌生路人一样!”桓宇肚中觉得好笑,付道:“我不把你看作路人,把你看作甚么?这话真没道理……”
    不过他却不去驳她,只微微一笑,道:“姑娘责难之言,在下实在不敢当得。如若姑娘允许说出忽然生气的原由,在下自是洗耳恭听!”花玉眉道:“这封密函乃是龙虎庄三老签押写就,说是他们精心秘密训练的二八星宿不能给我调遣,并且说只借重我的智计,如有大事,再向我请教等语。哼,他们分明不信任于我,这种情形之下,我何苦留在此地?”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这几个者家伙真气人,如果我有足够的人手可供调遣的话,包管那干盘据在恶鬼岭的敌人们大感头痛,非把他们的头儿迫得出面不可……唉!目下我手上只有两个人,实在太少了!”
    桓宇道:“在下愿意助姑娘一臂之力!”
    她翠眉一扬,面现喜色,道:“你相信我么?”
    桓宇点头道:“在下相信得过姑娘!”
    花玉眉道:“那好极了,我们马上就要行动,首先要查出恶鬼岭上敌人的虚实,如果我们查得出铁血大帝的身份来历,马上就可名震武林,纵使仅仅查得出目前在恶鬼岭上主持人的姓名来历,也足以使龙虎庄三老信服!”
    桓宇道:“姑娘说得是,但听说那恶鬼领地势险恶万分,如果使用夜间潜入查看之法,害怕不易得手!”
    花玉层嫣然一笑,道:“桓兄之言一点不错,我想此事必须由我亲身出马。但我将在明晨方始出动。今晚却要劳驾桓兄率领伍放前赴恶鬼岭,探一探蛤上实力。伍放武功虽不弱,但头脑简单必须劳烦桓兄照顾。今夜之行,只须探一探衅上高手实力,其余如岭上地势秘道及主持人的姓名来历等等,都等我亲自查探!”
    她将龙虎庄三老的地图交给桓宇阅看,另外又召伍放进来,当面吩咐他今宵出探之时,务须听从桓宇命令。
    到了晚上,桓宇换上一身劲装,走入花玉眉房中,伍放也跟着进去。花玉眉道:“桓兄这一身装束,益发显得神采英发,卓尔不群!”桓宇虽是得到美人当面夸赞,却似乎无动于袁,抱拳淡淡地道:“姑娘过奖了,在下这就与伍兄动身啦!”
    花玉眉道:“我这里已准备好长剑一柄,桓兄家传的“假剑”绝学虽是天下无双,但还是带上真剑的好!”
    花玉眉接着又道:“带上真剑不但在冲突重围之时,可以省却许多气力,同时可以隐藏你的身份来历,免得被敌人猜出!”
    桓宇听听果有道理,便接过长剑,插在背上。花玉眉送他们出门殷殷嘱道:“今晚我不出去了,因此桓兄切勿贪功,只须逗出敌人高手斗上一阵,探知实力便算达成任务返庄。千万要注意地形,不要陷入重围之内,免得无人驰援,被敌人所乘!”
    他都点头应了,但心中却泛起不服之感,暗想别说那恶鬼衅上的敌人未必有甚么高手,就算是铁血大帝驾临出手,也敢与他一斗。不过他深知不可与女于辩驳的道理,所以口中一味唯唯而应。
    他们在夜色中走了之后,花玉眉担忧的轻叹一声,对红衣丑婢道:“桓宇乃是艺高性傲之人,今晚居然如此听话,一定靠不住!”
    红衣丑婢道:“既是如此,小姐何不尾随他们,暗加保护?”
    花玉眉摇摇头,道:“我如果分得开身的话何须他们涉此大险。唉,如果他们当真肯依我的计划,只探出敌人之中有多少高手,实力上如何之后就返回来,我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这时桓宇已和伍放弃出龙虎山庄,置身于夜色暗渲的田野平畴之中。
    一路上没有事故,二更时分,两人已奔到恶鬼岭附近。这恶鬼岭虽然不高,但四周都是不能耕种的丘陵山谷,故此十分荒凉,只有一条官道穿经恶鬼岭下。以前常有行人,但近两年闹鬼之后,日间也罕得有人经过,晚上更加静寂如死。
    桓宇在一座丘上停步,望着不远处突起的山岭。道:“伍兄,那就是恶鬼岭了,我们不怕敌人发觉踪迹,不妨一直闯上去!”
    伍放道:“我们可不能闯得太猛,以致深入敌人腹地而被敌人重重围住!”
    桓宇冷笑一声,道:“伍兄敢是心中惧怕么?”
    伍放浓眉一掀,道:“桓爷这话是甚么意思?在下几时惧怕过别人?”
    桓宇道:“如果教伍兄一个孤身上前,查探敌人之中高手的数目和实力,伍兄可敢去么?”
    伍放道:“有何不敢?”
    桓宇道:“好极了,我也晓得伍兄乃是武林中铁铮铮的好汉,必能胜任愉快2”
    伍放本来被他激起一腔怒气,此时吃他一捧,登时就烟消云散。
    桓宇继续道:“花小姐虽是一番盛意,要我们两人一道出来,互相呼应。但我们两人奔走一场,只做这么一点事情,未免槐对天下英雄!”
    伍放怔一怔,道:“桓爷说得是,但我们怎么办呢?”
    桓宇道:“我们有个法子,只不知伍兄是否愿意冒此大险?”
    伍放豪声道:“桓爷请说,在下生平最喜欢冒险?”
    桓宇道:“我们目下闯上那恶鬼岭去,分头行事。你在开始时尽量隐起身形,设法多听听敌人的谈话。然后突然由敌人腹中冲出来,把敌人的高手都引去追你。我这时一方面查看敌人主脑是何等人物,一方面核对岭上地势秘道。这件事办得成功的话,我们可就大大露了脸啦!”
    伍放不假思索,道:“好,在下任凭桓爷吩咐!”
    两人放步奔向恶鬼岭,竞不商量清楚一些细节,譬如伍放何时突然现身突围以及两人在何处会合等等。
    眨眼间已奔到岭下,桓宇作个手势,自己就隐伏在黑暗中。伍放即继续前弃,一会儿已奔入岭内。
    这恶鬼岭高低起伏,视线难以及远。伍放借着土坑岩石等物尽量隐蔽起身形,向岭上奔去。翻过一座陡峭的高坡,只见眼前地势稍为平坦,远处并且还建有数十幢房舍,其中有些隐隐透出灯光。
    伍放仗着武功高强,身法迅快,毫不迟疑,疾掠而去。但他走的却不是直路,忽而左旋,忽而右折,极力隐住身形。不过他也晓得由于前面乃是一片长形平地,奔入其中,纵是身法高妙神速,仍然不易避过居高临下守哨的敌人。然而他一直奔到那片屋舍附近后,四周平静如故。伍放更不怠慢,迅即隐入屋墙阴影之内。
    这时耳中忽然听到声息,连忙循声查看,只见远处人影闪动,不久,移到近处,却是四名劲装佩刀大汉,从他前面两丈左右经过,一直疾行没入那片屋舍之内。紧接着又是四名劲装大汉从另一面出现,也是向同一方向走去。这两批人走过之后。伍放暗想这些劲装大汉们个个露出匆忙的样子,一定有事。心念一转,正要腾身追去,耳中又突然听到声息,连忙停步察看。
    不多时,六名劲装大汉急步走到,当先的两名大汉中间,另外有个矫小人影。伍放定睛看时,不禁在心中低哼一声。原来当中那个娇小人影,竞是身材窈窕的女子,双臂倒剪缚住,走动之时未免脚下踉跄,因此夹持在她左右两边的大汉不时伸手推她,要她走得快些。
    那女子云发披垂散乱,无法看得出面貌。她不时发出低吟之声,一听而知她必定受过毒刑,身上还带着伤势,是以屡屡负痛呻吟。这六名大汉和那女子一直走入巷中,伍放腾身追去,小心紧蹑。走过十多间屋宇,那七人迳自走入一间有灯光透射出来的屋于。
    伍放打量那屋时,只见盖得很矮,外表甚是破旧,无疑是用昔年遗下的石墙旧壁,再修茸过屋顶,便将就使用。如此在日间看起来,实在不易看出这一片屋宇有人居住。他提气一跃,已落在屋顶,伏身移到有灯光透出的缺口旁边,俯首遥窥。
    下面地方甚是宽阔,都打扫得十分干净,靠内的墙前摆着一张丈许长的长形木桌,铺以红布,桌上有面白色木板,约是两尺见方。板上绘着一柄精光闪耀的大刀,刀尖微微下指,数滴鲜红刺眼的鲜血,悬在刀口之下。这面白木牌有个供座,竖立在桌上,画面的大刀鲜血,触目惊心,一望而知乃是代表“铁血”二字,单是这面刀血木牌,已经使得四周浮起森森杀气。而此时长形木桌前面一丈之处,十四名大汉分作两排相对雁列,人人面色沉肃,手按刀把,似乎随时都会抽出利刀取人性命,在这两排大汉之间,一个女子跪坐在地上,双臂倒绑。她面向着木桌那边,头发垂乱至肩,因此外面的人无法看得见她的面孔。不过光是看她那种坐态,已知她疲倦万分,又负有伤势,已经是不易支持下去的光景。屋内静寂无声,虽有那么多佩刀大汉,却好象都是泥人木偶。只有那个女子偶然会发出低微无力的呻吟。
    过了一盏热茶时分,屋外步声传来,转眼间进来两个汉子,身上各带着兵器,眉宇间都透出精恽之色。他们大踏步走到长桌两端,便各自站定。左边的一个道:“刘副总司片刻便即驾临,目下得赶紧另行调摄一些人手,在这刑堂附近巡查!”右边的应道:“莫分司之言虽是有理,但刻下人手都调到内堂各司辖区,此间已难再派出人手啦!”姓莫的汉子森冷一笑,道:“李兄你我都位居分司之职,此地是你辖区。兄弟我不过是顺口提上一句。李兄的决定谅必自有分数!”姓李的阴声道:“此地如若当真有敌人潜入,只怕周围各司辖区也有责任。”
    这两人的说话针锋相对,似乎存有心病。他们这一暗年,反倒不提派人严加布防之事。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外面步声微响,一个身罩青布大挂的中年汉于进来。此人身量中等面色青中透白,鼻子高耸有如鹰嘴,一望而知是个阴险狠毒之人。此人一踏入屋内,本来已是鸦雀无声,此刻更加静寂如死。那两排十四名大汉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姓莫的和姓李的两人虽是位居分司之职,此时除了躬身行礼之外,也不敢发出一点声息,那个身穿青布大褂之人,冷森森的目光在屋内一转,便缓步走到长形木桌之后。他身形一定,掌管刑堂的李分司欠身道:“女犯何油莲仍然不肯认罪画押,恭请刘副总司裁夺!”
    刘副总司低哼一声,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凝注在桌前地上的女子面上,道:“李钦兄你身为刑堂分司,竟不能使叛逆之徒认罪画押,未免太以无能!”
    刑堂分司李钦欠身道:“是,卑职恭候处分!”
    另一端那个性莫的分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当中的刘副总司已接着道:“叛徒事件出生于东堂连区之内,莫振兄你身为分司,也难辞其责!”
    东堂分司莫振微微一震,欠身应一声“是”字。
    刘副总司又道:“此女胆敢违抗上司命令,行同叛逆,毋须多讯费时,判以当堂杖毙!”他的声音森冷异常,使人感到他有如冥府判官发出勾魂拘魄的命令一般。刑堂分司李钦朗应一声,挥手喝道:“刘副总司有令,当堂杖毙女犯!”四名大汉转身奔到墙角,转头就奔回来,每人手中部握住一根行刑用的木杖。
    那女子双手猛挣,右腕上一双金光灿然的幼纫金圈几乎褪跌落地。但她仍然没有说话,因是背向着外面,所以伍放瞧不出她是不是嘴巴被塞。伍放限见四杖齐齐举起,那四名大汉个个长得肩阔膀粗,孔武有力。刑杖一下,每人最多三四下,就足可把那女子活活击毙。他陡然间热血上涌,怒气填膺,吸一口真气,提气轻身,同时使个身法,迅快如鹰隼般从缺口中急射入屋。
    那四名大汉刑杖刚刚相继击下,伍放右手长刀闪起一道耀目清虹,电掣扫劈,登时响起一阵“劈拍”之声,四根刑杖都被他长刀劈断。接着两个大汉齐齐惨叫一声,各被刀光划伤胸膜等处,倒仆开去。
    伍放身手快如电光石火,右手同时伸手,拦腰抱起地上的女子。这时屋中叱喝连声,两排劲装大汉纷纷掣出腰刀。
    他目光一掠,只见上面的刘副总司尚自站立不动,神色森冷如故,似乎这个仓卒变化一点也不曾使他感到震惊。两例的分司则已掣出兵器,作势欲扑。他心中迅速付道:“在屋内动手,不但难以施展,同时又容易误伤此女,不如先冲出屋外!”
    心意一决,长刀疾起,连劈三刀,激起满屋强烈风声以及无数刀光幻影。同时放步夺门而出。他的刀光到处,那些劲装大汉们个个都被他凶猛刀法迫得纷纷退开,伍放向前一窜,已落在门口。回头厉声大笑道:“那一个敢追出来送死,我伍放手痒得紧!”
    那知屋中之人个个都停止一切动作,并非如他所料地一窝蜂追出来,不禁为之一怔。
    刘副总司冷森森应道:“原来你是伍放,即速给我拿住,也算得是大功一件!”
    伍放仰天冷笑一声,方要说话,突然发觉那刘副司下令之后,屋中之人无一遵命动手捉拿自己,不由得大为惊讶,颇时把要说的话咽住,讶然查看是何道理!
    他目光迅速掠扫过屋中众人面上,但见这一干人个个神色紧张,一时也测不透是何原故。
    刘副总司左手一抬,森森喝道:“大胆狂徒,还不与我跪下!”伍放刚想这厮如此形状莫非是使用邪法不成?陡然间感到双腿一软,当真跪倒地上。
    屋中一干大汉中奔出两名,抢上来把他按倒地上,用鹿筋绳索将他双手双足都紧紧捆住。刚才被伍放所救的女子站在一边,等到伍放捆得象个粽子一样之后,才姗姗上前,头颅向后轻轻一摇,满头长发都抛到脑后,露出一张素净雪白的脸庞,眉目如画,甚是美丽,不过眉长眼大,鼻高额阔,一望之下,便知不是中国人氏。
    她眼中闪动着歉疚的光芒,出手在伍放背后一摸,拔出一支数寸长的金针。原来方才伍放应声下跪,乃是被那女子用金针插入后背的穴道上而致。
    这女子把金针压在玉腕上,两头弯接,便变成一个幼纫的金环。
    伍放本来要放声大骂,可是一触到那番邦女子歉疚的眼光,顿时咽住粗话,只重重地连哼数声。
    那番邦女子轻启朱唇,道:“听说伍兄武功盖世,所以我们只好用点诡计手段。不过,这种手段乃是利用伍兄的侠心义胆,未免卑鄙一点。我以女子的身份,特别要谢谢伍兄慨然出手!”
    她的汉语不但说得清脆流利,而且十分文雅有礼,伍放不禁大感惊奇,同时又因她意思诚恳,心中的气忿不知不觉消失大半。
    他浓眉一耸,道:“姑娘怎知在下姓名?”
    那番邦美女道:“龙虎山庄中一举一动,我们无不知道。你家小姐返回龙虎山庄,有意与我们作对,实后不智之举!”
    伍放哦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在龙虎山庄已经布有内线的了?”
    那番邦美女大概是感到对不起伍放所以有问必答。道:“不错我们布下的内线身份相当的高,能够参予庄中许多机密!所以龙虎山庄内的情形,我们了如指掌。现在要屈驾伍兄且留此地,只要伍兄耐心等候。我们决不会伤害你。如果伍兄肯帮助我们,自是更加欢迎!”
    伍放暗想这个番女对自己甚是坦白,似乎不好意思怎样她。当下摇摇头,道:“姑娘毋须多费唇舌,在下决不能朝秦暮楚,背弃故主……”
    那番邦美女点点头,退开数步。两名劲大汉便押伍放出去。才走了数步,一个劲装大汉匆匆弃来,一迳冲入屋内。
    接着屋内传出那刘副总司的森冷声音,命那两名大汉即速回转。伍放回到屋中一看,只见那番邦美女已经又变成倒绑双臂跪在地上姿势。就在这一转眼间,屋中完全恢复他早先见到那种行刑时的情景。
    刘副总司迅快纵落他身边,道:“目下要委屈伍兄一下了!”话声中一指在他胸口,伍放顿时四肢软瘫,口噤难言。刘副总司拦腰抉起了他,纵到长形木桌后面,就把他放在桌下。
    那木桌上红布低垂,外面之人决难看出桌下有人。伍放因是躺在地上,一双限恰好从红布和地面的空隙中望得出去,见到前面跪着的番邦美女及两边劲装大汉的下半身。
    此时两名劲装大汉走到那番女两边,各各手持皮鞭,过了片刻。刘副总司冷冷道:“行刑!”
    木桌左端的刑堂分司李钦峻声道:“副总司有令,吩咐尔等行刑!”
    那两个劲装大汉齐挥皮鞭,当真使劲抽扫。皮鞭一落,那番邦女子背上的衣服登时应鞭裂开,露出皮肉。
    那番邦美女不知是真痛抑是假痛,尖声惨号,黑夜之中,传出老远。
    伍放一看这种情形,已知道对方无疑已发现了桓宇,故此又布此罗纲。大概桓字目下已经在屋外份窥,只要他忍不住出手动救此女,顿时又得象自己一样中伏被擒了,因此他心中焦急万分,可是身上穴道被人制住,无法出声警告,只好干瞪眼睛暗自着急。他瞧得见那番邦美女受刑时面上的表情,看来似乎当真十分痛楚难禁,因此才发出那种令人惊却动魄的惨号。虽然她这种苦肉计是个假局,但鞭打的痛苦魂是真真实实之事。伍放也不知为何忽然对这个美貌的番女泛起同情之心!两条皮鞭交替抽打,只十多下就把那番女身上衣服抽得大半碎裂,原来嫩白丰腴的肌肉上,尽是青紫鞭痕。屋中一片森冷残酷的气氛。刑堂分司李钦开口道:“二十鞭之数已满……”两名大汉顿时应声停手,头额之上都沁出热汗,可见得刚才确是拼命使劲用力。
    李钦接着又道:“吠,叛徒你已尝过皮鞭滋味,可敢顽劣如故,不肯招供?”
    那番邦美女呻吟数声,只听得木桌下面的伍放满腔皆是拎香惜玉之情,根不得冲出去替她敷药才好!但他另一方面却深恐桓宇被骗,闯了入来!
    屋内别无声息,只有那女于低低呻吟之声。过了片刻,当中的刘副总司冷森森地道:
    “叛徒抗命犯上,证据确凿,却坚拒供出唆使同谋之人,罪不可遗,合该立毙杖下!”
    刑堂分司李钦立刻接口道:“副总司有令,杖毙叛徒,速速动手!”
    此今一下,另有四名劲装大汉持杖出来,个个满面杀气,一齐举起刑杖。
    伍放瞪大眼睛望住外面,心中紧张万分。这一出苦肉计上演至此已达最高潮,桓宇是不是会中计入伏,就看这一刹那间而定。
    屋内气氛极为沉重紧张,人人面上都流露出腾腾杀气。
    就在四支刑杖高举之际,一道人影快如掣电直扑入屋,剑光如虹,隐隐发出风雷之声,剑光闪动中,那四名持杖的劲装大汉手中刑杖都被劈断,其中更有两人负伤甚重,鲜血四溅!两边排列的大汉第一次已被伍放打怕,这时一见来人是那么厉害威强,骇得不敢上前。
    刘副总司和李莫两分司相继出声大喝,掣出兵器,却不真个上前,好教来人有机会劫走那番女。
    来人落地现身,却是个劲装疾服,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手中横持三尺霜锋,气势迫人。
    他朗目含威地扫瞥屋中之人一眼,突然探身伸臂去抱那番女。
    伍放眼睛不禁瞪得更大,心中大叫“完蛋”。
    只见那个美少年手臂探到番女身上,忽然改变方向,五指疾落在她双臂的绳索上,轻轻一拉。
    那道绳索看以绑得很紧,此时却应手而起。那个美少年仰天一笑,随手把绳子向左侧的几名大汉扔去。那条绳子象长蛇般电疾射去,登时撞翻三个大汉。
    那个番女已知不妙,霍地站起转身,面对来人,四日交投之下,番女微微一怔,似是被这少年的俊美丰神所聂。
    刘副总司单手一按桌面,象头鹰隼般飞掠出来,落在离来人五步之处,冷冷道:“你大概就是桓宇了?”
    那俊美少年晒道:“不错,你们可敢报出真姓名?”
    刘副总司面上神色丝毫不变,道:“那有甚么不敢,本座刘振,现在任此岭刘副总司之职,这一位是东堂分司莫奎,这是刑堂分司李钦。阁下虽是稍占上风,却未免骄狂过甚!”
    桓宇晒道:“这位姑娘是谁?刚才装得真象,在下甚感佩服!”
    刘振厉声道:“她是甚么人不干你事,你目下已陷身本座的天罗地网之中,你以为还逃得掉么?”
    桓宇淡淡道:“在下向来不怕别人虚声倡吓,这位姑娘是谁?我猜她不是中国人民!”
    这话一出,刘振忽然微微楞住,整座屋子之内更无人说话。桓宇一看这等形势,已知刘振目下不便承认,也不便否认,故此以他这种老练江湖,一时之间也无法应付。
    他仰天长笑一声朗朗喝道:“你们这些武林败类。甘作异族鹰犬,已不知人间何谓可耻,今天兔不得给你们看看颜色,若然半途知返,改过自新,尚有可原,不然的话,迟早要尽数诛除,为国除害!”
    这一番话说得铿铿锵锵,正气凛然。刘振等人都楞在当地,做声不得。要知刘振等人皆是黑道高手,从来未曾被人如此当面羞辱,并且还提到中国及异族之间的问题。
    一片寂然中,只听桓宇朗声大笑,声震屋宇,尤其在这黑夜荒恐之间,这阵笑声,当真有气壮山河之感。
    那番女当他说话之时,已取出一粒药丸服下,此时大概药力行开,面上痛苦之容已经消失。桓宇笑声一落,她随即柔声道:“桓先生这话未免有强词夺理之嫌,我等此次有所作为,纯系私人恩怨,扯不上甚么中国异族……”她的话锋突然一变,道:“请问桓先生,怎生看得出我的苦肉计?”
    桓宇冷冷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下次就可据此改善,势必有些爱国志士中计被辱,试想我怎会老实告诉你?”
    那番邦美女微笑道:“但如果桓先生想知道你那位同伴的遭遇下落,那就非说不可啦!”
    桓宇顿时一怔,想了一想,道:“既是如此,你先把我那同伴的下落和遭量说出来,我再告诉你!”
    刘振冷森森地接口道:“当然是你先说!”
    桓宇虎目一睁,剑眉轩耸,厉声道:“我桓宇乃是堂堂大丈夫,一诺干金,岂是象你们这等鹰犬之流可比?要我先说万万不行:”
    那番邦美女接口道:“桓先生不可信口诬辱别人,我可以把贵伴下落说出。他乃是激于一片侠义心肠,出手救我,以致中伏被擒。目下已经在我们掌握之中。但我决不会亏待他。
    桓先生大可放心,因此我不但佩服他的侠义行径,同时也很感激他的好意!”
    她说得有情有理,而且态度诚擎,桓宇倒不好意思向她板面,不然自己反而变成蛮不讲理的化外之民了。当下拱拱手,道:“姑娘的话在下自然信得过,关于姑娘想知道的事,在下这就奉告,等说完之后,在下可就要凭一身本事,满腔热血,尽力营救我那同伴,那时兵刃无限,拳脚无情,姑娘切勿怪责!”
    他话声微微一顿,环视屋中众人一眼,只见刘振仍然站在数尺之外:莫李两个分司各持兵器,分立长桌两端,神情紧张地唬视自己,心中暗暗想道:“他们大概都深知我的厉害,是以心存畏惧。今晚的形势虽是危险,但我不能把伍放救出,有何面目回去见花玉眉,眼前顿时泛起她的明眸皓齿,不由得豪情大发!
    屋中寂然无声,目光都凝注在这个劲装美少年面上。那番邦美女也不例外,大大眼睛中,闪动着钦佩羡慕的光芒。
    桓宇朗声道:“我与那同伴分道登岭之后,在岭南曾经与岭上之人交手,恶战一场,其时在下自信行踪隐密,谁知仍然瞒不过岭上埋伏关卡!”
    刘振傲然道:“这个自然,任何一踏入此岭,断无不被发觉之理!”
    桓宇冷冷一晒,道:“可惜此岭鹰犬虽多,却没有堪以一战的高手,因此兄弟轻轻易易突出包围,赶到这边来,意欲与同伴会合!”
    那番邦美女耳听桓宇对刘振等人声称为“鹰犬”,惟恐刘振出言反击,以致互骂起来,连忙插口道:“桓先生便一直到了此屋之外是也不是?”
    桓宇道:“不错,我到了屋外,潜窥屋中种种情景之后,本来也是热血沸腾,要冲入来救走姑娘。但忽然想起此岭之上关卡重重,防守极严。何以我一路奔来,并无一人拦截?纵然当真无人发现,但我在此岭南面激战一场,此间亦应有所戒备才对,当下已知其中有诈,便冲了入屋!”
    番邦美女讶道:“你既然看出是诈,为何还要冲了入来?”
    桓宇傲然一笑,道:“我桓宇在万马千军之中,冲锋陷阵,从无惧色。区区一座恶鬼岭,何足道哉。我岂把此衅鹰犬放在心上?”
    刘振刚刚怒哼一声,那番邦美女已急急道:“桓先生就是因此而闯入来么?”桓宇道:
    “那也不是,要知我心中尽管发觉有异,查假想判断错误,以我误了姑娘一命。是以特地闯了入来,瞧一瞧屋中各人反应,才能决定,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些无耻鹰犬们都不曾立刻扑过来,分明是予我以救人的机会。因此我才把姑娘臂上的绳子扯掉!”刘振怒喝道:“姓桓的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桓宇道:“象你们这种卑鄙无耻,唯利是固的人,还有甚么可客气的……”他候地踏前两步,左手一起,暗凝内力猛劈出去,口中同时大喝道:“看掌!”
    掌劈一发,狂飚旋卷排荡,声势威猛异常,刘振面色微变,但他在三番四次被辱之下,那能闪避示弱,当下也迅速劈出一掌。
    双方掌力一触,刘振但感对方掌力表面刚猛无涛,其实却是阴柔,说得迟,那时快,已有数股明柔内力,从缝隙中窜入,袭到胸前,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疾忙吸气凹胸,腾出一点空隙,同时迅速向一例纵退。总算应变得快,避过对方这一招阴柔杀手后。
    桓宇朗声一笑,长剑振处,幻出七八道光芒,宛如旋风般向刑堂分司李钦卷去。
    李钦面色凝重,猛挥手中铁镜硬封硬架。桓宇胸有成竹,长剑翻飞急攻,望限之间已一连攻了四五招之多。
    他深知自己陷身重围之中,故此首先必须树立声威,以寒敌胆。再者能够击伤一个,敌人就减少一分力量,此所以他一出手攻击李钦之后,就加急进迫!
    李钦的铁锏乃是重兵器,如果在旷阔之地施展,威力极强。但此刻处身屋内,又怕撞翻了长木桌,被桓字发现桌下的伍放,更加不敢放手抡舞,这一来束手缚脚,自是减去了许多威力。
    桓字眼角已瞥见刘振挺力扑来,一急之下,奋起神威,大喝一声,长剑猛可劈在对方铁钢之上,发出“呛”的一声震耳生痛。他这一剑势猛力强,硬是把李钦的铁锏劈开。接着一剑当胸刺入。顿时血光崩现。李钦惨叫一声抛锏跌倒。桓宇掣回长剑,田地向背后疾扫,这一招快如闪电,恰好扫中刘振长刀,登时火星四射。刘振竟然被他震开数步,不禁面色微变,大喝一声,再度涌身扑上。
    那番邦美女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对柳叶刀迎面截住桓宇。刘振在后面叫道:“姑娘小心,这厮腕力极强!”
    桓宇使个虚招,长剑洒弹出七八点剑光,向番邦美女攻去,却陡然掣回长剑,快如掣电般纵上长木桌,猛扑另一端的莫震!
    屋中此时涌起一片刀光剑气,杀气震天。桓宇剑若游龙,人如猛虎。田地扑到长桌另一端,居高临下,剑光如虹,疾取那东堂分司莫展。
    莫晨使的是三棱钢锉,猛地抡起,向剑光砸去,脚下却一滑步,闪开数尺,敢倩这莫震慑于桓宇奇想辛辣的剑术,胆气已寒,根本不敢作力战强敌的打算。
    桓宇猿臂长伸,连数飞剑,仅仅把莫震迫得退开老远,急切之间无法伤他。
    此时身后金刃劈风声卷到,桓宇一剑从胁下穿出,迅快一跳,“叮”地微响,剑尖已挑中敌人兵器。他借势旋身向敌,长剑才吞又吐,疾砍这个从背后袭到的副总司刘振。
    这柄普通的长剑在他手中,却宛似变幻莫测的龙吟一般,威势之强骇人听闻。剑光连洒,登时把这刘剑从长木桌上的这一端迫到那一端去。
    此时那番邦美女仍然压刀不发,凝眸纫看他的剑路家数,桓宇如若得知伍放就在木桌下躺着,就可以趁这到威势震慑住敌人之际,把人抢救出来。
    可惜的是一点也不晓得,而伍放穴道受制,做声不得,也无法通知桓宇。桓宇剑砍脚踢,数招之间,荡开四方八面攻到的刀光人影。接着又向刘振迅强攻去,他的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剑法也属绵密细腻的路子。可是他冲突决荡之际,却显得强悍异常,神勇惊人。
    刘振刀法精奇,内力深厚,却也挡不住桓宇凶悍攻势,迫得退纵地上,桓字长啸一声,身剑合一,化作一道耀目精虹,掣电般向刘振卷去。
    番邦美女娇叱一声,挥刀扑上。刀光方自涌现,桓宇的剑光已荡开刘振长刀招数,剑尖疾吐,刘振左肩及左腿各备中了一剑。
    刘振踉踉跄跄退开,早有四五柄大刀填上堵住桓宇去路,接着那番邦美女的柳叶双刀灵活无比,旋飞砍刺,刀刀都不离他要害,桓字连挥两剑,都找不到她的双刀,无法仗绝强腕力占取秀势,心中微微惕凛,也使出家传剑法,拆招换式,与她战在一起。
    这番邦美女的刀法时而诡奇刁滑,时而大开大合。仓卒间无法摸得出她的家数。
    桓宇跟她迅急拆了七八招之后,目光四闪,但见这屋中似乎又增多了不少劲装大汉,那刘振虽是中了两剑,但伤势不重,已经包扎好,虎视眈眈地站在一边,另一面便是那东堂分司莫展。
    他心中迅快付道:“敌人们以多为胜,打算一拥而上,这我无法施展剑术,此计当真毒辣得很……”他转念之际,手中剑招不免赂呈滞慢。那番邦美女陡然施展猛攻势,一双铆叶刀上下翻飞,着着都是迫攻手法。
    桓宇外表上虽是落在下风.可是心中毫不慌忙,又转念道:“今晚敌人已经完全惊动,再恋战下去的话,只有吃亏,倒不如起他们还未深悉我擅长冲锋攻坚之术以前,蓦然突围而出!等有机可乘再卷土重来!”
    这时,那番邦美女双刀洒出千百道刀光,更占优势。塞满屋中的劲装大汉都大声喝采助威。
    桓字冷冷一笑,再将剑圈缩小,诱使对方抢攻。两人迅快激烈地再战六七合。他突然长啸一声,剑上内力陡增唰唰一连三剑,就把那番邦美女迫得攻势全消。墙边的刘振急急发号施令,屋中顿时涌起大片刀光剑影,像潮水般向西宇卷去,桓宇正是要他们如此,蓦地又施展出他早先那一路强悍打法,手中长剑横扫直劈,眨眼之间,已冲到屋门。
    刘振和莫震都曾迎面拦阻,却挡不住这种凶猛直冲的打法,才一照面,就吃他荡开一边,那番邦美女也不例外,简直无法使桓宇脚下稍停。桓宇一冲到门口,屋中顿时传出鼓噪之声。桓宇猛一挥剑,劈倒两名劲大汉,刷地纵出屋外。
    他脚一沾地,蓦然提气倒纵上屋顶。黑暗中只听弓弦乱响,数十支劲箭已损射到他刚才从屋中冲出来时落脚之处。如果他不是应变得快。根本略不停留就倒纵上屋顶的话,这一阵箭雨实在难当。
    他一路向东面冲去,仗着绝快身法,踏瓦越屋如履平地。冲出那一的片屋宇时,又有七八个弩手被他劈翻,惨叫之声此起彼落。
    阵阵尖锐笛声必是鬼岭的报警讯号,他提剑急奔,翻山越的,一直走出十多里路,看看已到了岭下,这才停步喘息,辨认地形方向。
    这一停下来,便发觉身上肩背腿等位疼痛起来。低头细细一检查,原来身上已受了三四处刀伤。
    他取出丹药服下又用刀伤药洒在伤处,可以包扎之处,就从上身衣服上撕下布条绑住。
    后背上有一道伤口,连刀伤药也洒不到,便不加理会,坐下来休息了一阵再起身提剑向前奔去。要知他多年来投身戎伍,历经战阵,身上伤痕累累,就不把受伤当着一回事。而他刚才那阵冲锋突围的强悍打法,正是他在战场上积累而成的经验打法,大凡人数一多,挤在一起之时,纵有一身本领,也无法施展,只能乱斩乱砍。他受伤无数之后,悟出一路对付这种大场面混战时的手法,此所以刚才他一鼓作气就冲出重围。
    在黑夜走了一程,耳中还不时听到尖税刺耳的笛声,知道恶鬼的的人还不肯轻易放过,大概已派出许多人马,分头追赶。
    他虽然毫不畏惧,可是由于身上负伤数处,流了不少血,到底影响体力,此时已感到疲倦,如果再打一场,对方人多势众,最多总是吃亏。这么一想,决定尽力走远一点,绝对可让对方追上。等休息够了之后,才兜回龙虎山庄,免得被人家拦截住,当下举步向前奔走,耳中仍然时时听到尖锐笛声,有的就在附近不远之处。因此他迫得不敢休息,继续前奔,以便保持一直在追兵前面的优势“不知不觉走到天明,这时虽然已经没有笛声,但桓宇却想到如果敌人因天色已明,不须以笛声联络,而又继续追来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废?因此仍然不肯休息,强忍疲乏,再向前奔。
    也不知奔了多久,总之感到疲乏不堪。却见前面数里外有个村镇。他可不敢到那村镇借宿休息,当下向山中奔去。不久,奔到一座山谷之内,只见谷中右边一片石崖,崖中有山泉流下,当下过去饱喝一顿清泉,顿时精神一振。
    接着就转到右面一株参天古树后面,钻入一堆野树丛中,忽然发现这丛野树根之处的山坡凹处,有个洞穴,穴底尽是干枯的草叶,铺得厚厚的,心中大喜,便躺下去,暗想此穴不但睡得舒服,而且十分隐蔽,恶鬼岭之人纵使走入此谷细细搜查,也绝对查不出来。此时他一身骨头似是要散架一般,四肢无力,如果目下碰到敌人的话,根本已无还手之力,只好束手被擒了!但他却放心得很,双目一闭,正要好好睡上一觉,突然间蓦然一谅,侧耳细听,接着轻轻从穴中伸头出来,打树丛下面的空隙向外面望去!
    只见谷口出现三条人影,当先一个身上罩注一件黑袍,长及地面,连鞋子也遮着。头上用一块黑布做成袋形,将头脸完全笼住,只露出两点精光闪闪的眼睛。
    在黑衣人身后跟着的两人一个是村女装扮的妙龄女郎,另一个却是个壮健赤膊的男孩子,大约有十六七岁。
    那黑衣人举步之间,轻灵无声。宛如鬼魅一般,那个村女和壮健男孩脚下却拖拖踢踢,弄出一片声响,桓宇正是被这阵奇异的声音所震动,起来窥看。
    这黑衣人入谷之后,游目四顾,眼光在桓宇藏身之处前面的树荫下赂一盘旋,似是看中了这一处树荫,左手缓缓抬起,虚虚一指,那个村女和壮健少年便毕直走到树荫之下。
    桓宇见那村姑和少年都不懂武功,便不加注意,一味凝视住那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那黑人走动之时,全身十分僵硬,不过移动之际神速如电。
    只见那黑衣人僵木地在那一男一女身边绕个圈子,圈中的两人呆立如木鸡,既不移手动足,也不出声。
    那黑衣人走了一匝之后,便立定在那一男一女面前,炯若寒星的双目。注定在两人面上,也不言语,僵立如死。若然不是此眸精光四闪,当真会教人疑为死人。
    过了片刻,那黑衣人徐徐举起右手,口中道:“脱掉衣服!”声音简短有力,口气森严,一听而知此人自信力极强,惯常发布命令。
    桓宇听到“脱下衣服”四个字,心中才陡然一惊,正想这黑衣人行径如此阴森奇特,本来就觉得他不是好人,目下这句话已足以证明这个想法。
    他忍耐着不动,决定要等一等,瞧瞧为个黑衣妖人将有何等作为?也想看看那一男一女是不是绝对服从他的命令,最可惜的是这一男一女背向着自己,故此瞧不见他们面上的神情,不过从早先匆匆一瞥的印象中这一男一女面目相肖,恐怕是姐弟之类的关系。
    那个赤膊少年身上没有衣服,所以动也不动。那个村女则默然举手,迅速把上身衣服脱掉,登时变成半棵美人。
    那黑衣妖人左手忽然垂下,歇了片刻,又徐徐举起,冷冷道:“脱掉裤于”!
    那健壮少年动手扯开裤带,那条裤子就掉在地上,只一跨步,就变成全身精赤的小伙子。
    半裸着的村女也不迟疑,举手解开裤带,且脱掉外裤。她里面还有一条短短的内裤,此时将外裤脱掉之后,并不停止,接着将内裤袒下。
    她褪到一半时,桓宇已经热血填膺,怒发冲冠,提一口真气,大喝一声,人也冲出树丛之外。
    他这一声大喝,虽是声震山谷,但那一男一女宛如不闻,没有一个回转过头来,那个村女更是手脚不停.一直把内裤脱掉。
    那诡秘邪恶的黑衣人身躯僵木如故,只是在大喝声起之际,目光闪动,向桓宇这边投射过来,等到看清桓字面孔之后,便收回目光。照旧望住那一男一女。
    桓字大喝之时,已感到力不从心。连这一声暗含上乘内功,足以振聋发大喝也及不上平日的五成功力。可见得昨夜的搏斗奔驰,以及身上的负伤大大削弱了他的功力。但他仍然毫无怯色,直奔过去,朗声道:“万恶妖人当真胆大包天,竟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施展邪术!”
    他一下就奔到黑衣人旁边,正要举掌劈去,忽听黑衣人冷冷道:“你先瞧瞧这对男女是谁?”
    桓字虽然满腔愤激,恨不得立毙那黑衣人于掌下,但耳中听到这话,却也忍不住脚下一停,转眼向那全身赤裸一男一女望去。
    只见那村女身上一丝不挂,双峰高耸。她双手和双足露风的一截稍觉黎黑。但因此更使其他部分显得晶莹雪白。
    地面上毫无表情.眼神呆滞,似乎神智已不清醒,是以毫无羞涩之态。
    那个壮健少年面貌和这树女长得十分相肖,他乃是男子,因此虽然赤身露体,但对桓宇来说却没有甚么奇异异的反应。至于那位身材结实饱满的裸女,桓宇便不能无的于衷。只因他平生还未见过一个女孩子赤裸地站在眼前,即如花玉眉那样子的半裸,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收回眼光,怒声道:“他们分明中了你的邪法,还有甚么好看的?”
    黑衣人哧哧怪笑数声,道:“你自家孤陋寡闻,硬要派我一顶邪法的帽子……”他一开口,不管说的话内容如何,但口气总是那么森冷可伯。
    桓宇剑眉一皱,道:“那不是邪法是甚么?”
    黑衣人道:“你看他身上负伤数处,血迹斑斑,无疑是武林中人,对也不对!”
    桓宇道:“这话倒是不错,但你答非所问!”
    黑衣人道:“你既是武林中人,我就用武林之事打个比喻,假如有两个人都是练武之士,互博起来,自然是武力高强的人取胜,是不是?”
    桓宇道:“当然啦!”
    黑衣人道:“我用的是练武之士作比喻,但人与人之间,除了气力筋骨为基础的武功之外尚有两种能力可以较量高下,一是智力,包括聪明心机在内,一是精神!”
    桓宇哦了一声,这时,他不得不暗暗承认这个诡邪的黑衣人说的话大有道理。
    他道:“目下你可是用“精神”的力量,制驭住这两个人的心灵?”
    黑衣人道:“你见识虽然不广但为人聪明得很,眼下我正是以强大无伦的精神力量,控制住他们两人,他们是附近一个村落的人,乃是姊弟关系!”
    桓宇道:“你此举有何用意?”
    黑衣人冷森森怪笑一声,道:“我只是用这两人来测验一下我精神力量的进境如何!”
    他那对光芒闪动的眼睛好象变得更加明亮,宛如黑夜中的两点寒星。
    他道:“你一会也要小心,我将向你施展我这强大绝伦的精神力量,使你完全服从我的命令!”
    他说的话宛如命令一般,简短明快和极快有力量,仿佛这是必定成功之事一般。
    桓宇微微一晒,道:“你这种左道旁门的小技,只合骗骗凡俗之人,我桓宇决不畏惧!”
    黑衣人道:“我正要找寻一个不服气而又是天资特异之士,你正是理想人选,你可是龙虎山庄之人?”
    桓宇点点头,道:“你是谁?”
    黑衣人道:“我是勾魂怪客崔灵,此来正是要主持覆没龙虎山庄之事。你身上的伤势,想是被我手下所伤?”
    桓宇道:“你既然如此坦白,我也不必瞒你,我身上的刀伤,正是恶鬼岭岭人所为?”
    勾魂怪客崔灵道:“你虽是龙虎山庄内下人,而我则是恶鬼岭首领,身份悬殊。但我平生最是敬重刚烈侠义之士,所以我才会蹬你说话,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那有工夫跟你嘻苏!”
    桓宇听了他的话,灵机一动,竟不出言反驳。
    那勾魂怪客崔灵又道:“你如果心中不服气,我就露一两手给你瞧瞧……”他举手指指自己身上,接着道:“你尽管出手攻来,我决不还手,也不闪避,只要你能够迫得我脚下移动,就算你赢。日后你出入恶鬼岭,谁都不许动你一根汗毛!”
    桓宇道:“这厮想是听到我的喝声内力不足,因此认定我功力有限,民以猎测我是龙虎山庄的下人,同时胆敢让我向他身上招呼!嘿,嘿,他想先露这一手,使我心中服贴,以后不敢再逞强动手!”
    他道:“我在龙虎山庄之内,也不是凡庸之流,你如果被我出手击毙,却是祸由自取,可怪不得我手辣!”
    勾魂怪客崔灵冷冷一笑,道:“少说废话,我让你出手三次都徒劳无功,那就证明你我武功方面相去悬殊……”
    桓宇吸一口真气,力聚右掌,踏步迫上,蓦地举掌向他胸口拍去。那只右掌果然结结实实地击在勾魂怪客崔灵胸口之上,发出“蓬”的一声。
    桓宇这一掌只用出他目下全身功力的六成功夫,为的是伯他故布陷井,引自己出手时,突然还击,所以不敢竭尽全力。
    那知这掌击中他身上,但觉他身上黑袍向后一凹,将他的掌力全部卸去,根本未曾击中他的身体,这一来心头暗暗一凛,道:“这厮一身软硬功夫果然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他的手法如何目下尚未得见,但单单看他已能将真气运布在外衣之上化卸我的掌力一点,已经足以脐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我纵是全身武功尚在之时,跟他拼斗争,也不知鹿死谁手!”
    勾魂怪客崖灵冷冷道:“我可不是使用邪法,这种上乘气功,你懂不懂?”
    桓宇点点头,暗暗运聚真力,但觉体力已竭,气脉微弱实在胜下平常时的一半功力而已,但他们仍然不气馁,奋起精神,大喝道:“这是第二掌……”
    呼,当地一掌劈去,五指如钩,掌心微缩。这刻掌力尚未吐出,要等击中敌人身上之时,方始发出掌力,五指还可寻瑕抵隙,点扣穴道。
    勾魂怪客崖灵动也不动,任得他一掌击在胸腹之间。
    “蓬”的一响,桓宇的掌力又被对方运布衣服上面的气功泄卸。不过这一回桓宇已经有备,趁他衣服内凹,五指蓦地抓扣穴道。
    指尖着处,先是感到对方肌肉硬如铁石,刚刚加劲抓下,忽然又觉出对方肌肉一软,滑不留手。恰好是在自己运力加劲之际才发生变化,顿时使自己的劲力完全落空,无以为继。
    这种微妙变化,极是深奥高明,桓宇也不由得大感佩服,收回右手。
    勾魂怪客崔灵道:“还有一次就完啦,快点动手!”
    桓字面上故意露出怀疑之色,道:“等一等,我暂时保留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我得先想清楚你是不是使用邪法”
    勾魂怪客崔灵冷晒道:“你分明想多歇息一会,以便恢复功力,却用这等藉口。”
    桓宇心中一震,道:“这厮真是机警绝伦,竟然一口揭破我的心意!”
    勾魂怪客崔灵接着,道:“不过我并不在乎,总要教你心服口服才行,现在你且看我如何对付这嫡亲姊弟!”
    桓宇瞪大双眼,望望这诡邪的黑衣人,又望望那对全身赤裸的姊弟。
    勾魂怪客崔灵道:“我有几句话先对你说明,免得你发生误会,破坏了我的大事!”
    他话声停顿一下,接着道:“我自幼就修习这一门精神奇功,造诣甚深随时随地都可藉强大绝伦的精神力量指使任何人去做各种事情。不过,据我千万次的试验,有个结论是,如果被我施术之人,秉性刚强,我若命他去做他平日最是嫉恶之事,他便会突然惊醒。也就是说其时我的精神力量无法控住他了!”
    桓宇听得大感兴趣,道:“原来如此,我刚才还在奇怪,你既然有这种神秘力量,为何至今尚未控制住整个武林?原来道理在此。我还有一个疑问,尚非你请教不可!”
    黑衣人道:“甚么事?”
    桓宇道:“关于这种神秘的精神力量,我是一窍不通,你为何不借多费唇舌,与我谈论?”
    黑衣人冷冷道:“我毫无收徒传艺之心,你万万不要会错了意!”
    桓宇沉声道:“这种旁门左道之学,我亦不屑学它!”
    黑衣人阴森森地低声道:“浅漏愚昧之辈,岂足以与语天地之玄奥。你当它是旁门左道之学,就算它是好了!”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我刚才说到甚么地方了?”
    桓宇一面细味他话中之意,一面答道:“你说到如果命那被你施术之人去做他生平最是嫉恶之事时,你就会突然惊醒!”
    “对了!”黑衣人道:“此人所以会突然惊醒之故,乃是由于他对某事的观念已经深植于心灵之内,牢固无比,因此我的命令与他这种固执无比的观念相抵触时,就发生了强烈的冲突,若然那人秉性软弱,可能无力挣扎而服从了我的命令。假使那人性格刚强,我就往往失败!”
    桓宇非常用心地倾尽心力去领悟其中奥义。这是由于适才这黑衣人勾魂怪客崔灵晒笑他是浅陋愚昧之辈,一以致他突然凛惕于心,觉得自己不该小看了这门绝学。
    勾魂怪客崔灵停领了一下,接着道:“这种现象我起初很不服气,但其后忽然发现一事,那就是世上之人,个个都不似表面上那么凡俗软弱,其实每个人身体及精神上都具有强大惊人的潜能。譬如一个普通的人,在我施术之后,要他跃过一丈高的墙头,他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即使是未曾施术之人,如果遇到极大的惊恐。如家中失火等大灾大难,这人可能发出惊世神力,移动他平日决对移不动的物件!”
    桓宇插口道:“这种事诚然有之,但据我所知,有些人一碰到惊恐之事,登时全身瘫软,比平日更加没有气力。
    黑衣人眼中寒光灿动,缓缓道:“你这一问十分高明,你要知道,凡是一个人碰上惊恐之事,就要看这人的意志如何而发生种种不同的反映。我现在一时也无法详细列举解释,笼统的说:“大凡一个性情虚伪,对人事都没有真感情之人,不会发生瘫软或突生神力的现象,这种人遇上惊恐,只会竭力镇静,找寻解决的方法。但如果是真性真情,大喜大怒之人,他的反应自然强烈逾于常人,这时,他不是发生奇迹,就是全身瘫软!”
    桓宇颔首道:“这种理论极是精辟,果真是我闻所未闻的道理!”
    勾魂怪客崔灵道:“现在且回到正题上,我这就要命这一对亲姊弟作那苟合之事!”
    桓宇心头一震,瞳目道:“你焉能利用这种绝学,行这等邪恶丧伦之事?”
    勾魂怪客崔灵冷笑一声,道:“这一对姊弟,不过是普通凡俗的人,如果他们能助我完成我的理论,他们就算没有白活世上了!”
    桓宇道:“这话不通之至,他们虽是最普通最下贱之人,也没有义务为你牺牲!”
    黑衣人道:“你年纪青青的人,想不到这等迂腐,我从来不考虑他们的牺牲问题——”
    他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道:“这一对姊弟性格都比常人刚强,行为正直。所以我才看中了他们!”
    桓宇道:“你要试一试他们是否绝对听命从事,换句话说,你要测验自己的命令是不是可以战胜他们深植心中的观念?”
    勾瑰怪客崔灵道:“正是如此,这是一个极大的关键!因此,你等一会见到种种奇景怪象时,万万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的话,我立刻取你性命!”
    桓宇冷笑一声,道:“桓某从来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你用不着恐吓于我!”
    勾魂怪客崔灵冷冷道:“这世上之人,纵是一代圣贤,也有害怕之事。我总有法子找出体的最怕的事,加诸你的身上!”
    桓宇嘿然不语,勾魂怪客崔灵口气一缓,道:“你这人甚是信服道理。听我说得有理,便不反驳。因此,我不妨再跟你讲一讲道理!”
    桓宇皱眉道:“用不着讲理啦,我决不赞成你迫使那姊弟两人,作出苟合乱伦的惨剧!”
    勾魂怪崔客灵便寻思一下,道:“这样好了,我们互相约定。你不得干涉我这一场试验,假如到时我失败了,无话可说。如果他们当真思认我的命令,你在最紧急关头可以出手把他们分开!”
    桓宇想想这话甚是合理,自己如不答应,对方大可把自己制住,点上穴道,那时更加无力干涉。当下点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勾魂怪客崔灵道:“你正是我久寻不得好对象,等这一对姊弟之事结束之后,我就要向你下手了!”
    他原不是第一次说起要拿桓宇作施术的对象,但早先桓宇对五施术内容不了解,所以还不大明白。现在却深知自己对他果是重要,怪不得他不肯出手伤害自己,只不知他为何把一切内情部先让自己晓得?
    那对姊弟赤裸裸冗自宁立在树荫下的草地上,面上毫无表情,跟珠呆滞,向前直视。
    勾魂怪客崔灵发出一阵哧哧怪笑,道:“你们目下已多了一个观礼之人,等会要表演得精彩一些才行,现在,你们都看住我的眼睛!”
    他双目之中闪动着更加明亮的光芒,他的那一身黑衣和头面上的黑市,使分周围浮动着神秘诡异的气氛。
    那个村女和壮健少年都凝望住勾魂怪客崔灵的眼睛,过了—会,他们面部和全身的肌肉都更加松弛,宛如熟睡之人一般。
    崔灵用简短而又十分清晰明白的声调道:“姑娘,你开始思春动情了……”他连说几次,只见那个村女忽然面泛红潮,娇体微微摇颤。
    接着,勾魂怪客崔灵举起右手,道:“你没有情郎,也没有别的男子,因此,你想到你身边的弟弟!”
    她身体震动一下,面上流露出挣扎的神情。
    勾魂怪客崔灵用特别简短有力的声调道:“你弟弟是个壮健的男子,他可以使你感到满足……”这几句话,他复述了三遍。
    那村女娇躯间歇地震动,面上挣扎的神情仍然未消失,似乎她想反抗这种事情发生,拒绝承认这种想法,可是,她却没有突然醒转。
    勾魂怪客崔灵那时眼睛奇光闪闪,更加明亮强烈,他的眼光中似是具有绝强的魔力,使得那村女无法摆脱这种悲惨可伯的命运。
    勾魂怪客崔灵缓缓放下右手,举起左手,道:“小伙子,你转眼看着你的姐姐!”
    那壮健少年果然侧转头望住那村女。
    崔灵道:“她是你的姐姐,但也是个女人。你看她身上哲白的皮肤,丰满高耸的乳房,浑圆结实的大腿,多么惹人退思。现在你的欲火已经升起,你非常需要女人!”
    他的话简直就是命令,桓宇不但见到那壮健少年身上起了异状,自己也似乎欲念大起!
    勾魂怪客崔灵此刻没有工夫察看桓宇,一双光芒闪闪的眼睛,注定在那对赤裸的年青男女面上。
    他又用自信的,有力的声音道:“小伙子,你已忍耐不住,现在上前两步,把她抱住!”
    那个壮健少年身躯震动一下,勾魂怪客崔灵接着发出第二次命令。他果真移动脚步上前,将那棵女抱住。
    崔灵紧接着发出进袭的命令,首先命他们躺在地上,这时,桓宇才明白他为何拣中了树荫下面这块草地的缘故。
    这对年青男女面色赤红,那壮健少年眼中射出疯狂似的欲光。那村女则轻微地抵抗。
    桓宇一方面觉得心跳加速,血液急速奔流。一方面十分紧张,等侯那人兽之间的一刹那。
    勾魂怪客崔灵迟迟不发出那道最后进攻的命令,过了半盏熟荼时分,他才开口道:“姑娘,你已被身边这个男人勾起满腔欲火了,现在他快要作占有的行动,你虽然明知他是你的弟弟,但你已无力反抗……”他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那村女听到他提起“弟弟”两个字,身体就强烈地震动一下,面上又出现挣扎的神情。
    但她始终不会从这真实的噩梦中挣醒,不过她的抵抗,似乎比早先有力了一些。
    勾魂怪客崔灵接着道:“小伙子,她虽然是你的姐姐,可是你实在忍耐不住,你不能放过这个女人。”
    他这一番话也是提高了声音,重新复述一遍。
    桓宇几乎要闭上眼睛,因为他看见那个壮健少年听完勾魂怪客崔灵的命令之后,立刻就腾身而上,将村女压在下面。
    他正要大喝扑弃出去,把那壮健少年一脚踢下来。但还未付诸行动时,忽听那村女尖叫一声,双手用力一推,把那壮健少年推落地上。
    桓宇顿时煞住动作,凝神看时,只见那村女仍然未曾真个清醒,面上尽是惊慌挣扎的表情,极是使人怜悯!”
    勾魂怪客崔灵倏地宏声大喝道:“小伙子抱住她,紧紧抱住……”他的命令,总是重复一次。
    那壮健少年迟疑一下,面上也露出挣扎的神情,但只一瞬间这种内心的挣扎已化为乌有。只见他一个大翻身,骑在那村女身上。
    勾魂怪客崔灵厉声道:“姑娘,你已无力挣扎,只好放松身躯四肢,任得你的弟弟为所欲为,你实在已无力挣扎!”
    在他重覆这番话的声音中,那村女本来用力推拒挣扎,但渐渐显得软弱无力,终于被壮健少年压住两手。
    桓宇感到一阵异乎寻常的刺激,但另一方面却觉得这一幕人间惨剧,触目惊心,以致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他偷空例顾勾魂怪客崔灵一眼,只见那块黑布上露出的两颗眼睛,奇光四射。
    桓宇看这情形,推测那村女大概支持不了多久,是以紧张地大动脑筋,瞧瞧可有高明的计策破坏勾魂怪客崔灵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勾魂径客崔灵一直没有瞧看桓宇一眼,那是因为他正全神贯注运用精神医力。使那村女的意志崩溃。
    他突然举步缓缓向草地中走去,桓宇连忙跟住,走到切近,勾魂怪客崔灵站定脚步,用深沉的声音:“你已无能挣扎而且你也需要男人慰籍,虽然他是你的弟弟,可是,他也是个男人。现在你只好接受这个命运。”
    他覆述了一遍,到最后的一句时,那村女长长叹息一声,显然已经无法反抗。桓字却奇怪这勾魂怪客崔灵何必屡次提及“姊姊”或“弟弟”这两个名词。因为每当他提起时,那村女或少年都会震惊一下,现出挣扎抗拒的神情。照他估计,假使勾魂怪客崔灵避开这些刺激的字眼的话,这一对姊弟早就发生乱伦的行为了!
    这刻正是千钧一发之际,那村女似乎已澈底失去抗争的力量!
    勾魂怪客崔灵的面孔表情如何,无人得见,但从他特别睁大的眼睛猜想,他心中无疑甚是紧张,等待这最后的一刹那。
    桓宇深深吸一口真气,力聚双掌!
    蓦地一声刺耳的尖叫起处,那村女双手用力一推,把那少年推跌地上。
    她满面尽是恐怖色,转眼望见勾魂怪客崔灵,顿时骇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壮健少年一下于又扑在她丰满的裸体之上,这村女登时又忘记了恐怖,尖声叫道:
    “小牛,你干甚么?”
    少年听到她的话声,怔了一怔,接着双眼转动,显然他姐姐的一声叫唤已把他叫醒。
    他低头一看,见到自己赤身丑态。同时又见到姐姐一丝不挂躺在他身体下面,登时惊呼一声,宛如弹簧般跳了起身!
    桓宇冷笑一声,道:“崔灵你失败啦!”
    崔灵凶恶地望他一眼,沉声道:“你是甚么东西,居然敢叫喊我的名字?”
    桓字但觉他那对目光,果然蕴有一种慑人魔力,心念一动,故意装出畏怯之容也不做声。
    勾魂怪客崔灵平生所遇之人见到他双眼魔光之时,无不震镊得说不出话,是以桓宇这番作态,恰到好处。
    他冷冷哼一声,道:“以后只准叫我做大爷,不得称名道姓,记住没有?”
    桓宇道:“在下记住了!”
    勾魂怪客崔灵这时才转眼去瞧那对姐弟,只见他们急急忙忙地穿回衣服,尤其是那村女乃是个清白女儿,心中又气惯,又害怕,又匆忙,结果欲速不达,几乎把衣衫扯破,才穿好一条裤子,上半身还是赤裸裸的,高耸双峰,依然展露在别人眼前。
    她的弟弟小牛连忙用身子去挡住她姐姐,一面低声道:“那人大概是个魔鬼,你快点跑吧!我台出性命也要把他缠住!”
    村女终于穿上外衣掩住胸前双峰,蓦地睁眼喝道:“你快点跑回村去带人来才是,快点走!”
    他们一方面羞愤得连性命也不顾。一方面又希望对方逃走,免得送掉性命。
    勾魂怪客崔灵怪笑一声,喝道:“两个都不许走……”他的眼睛中又射出森冷如电的光芒。
    那对姐弟闻言向他望去。目光一触他的眼睛,登时失魂落魄地呆立不动。
    勾魂怪客崔灵轻轻嘿了一声,转面向桓宇道:“现在我只能支配他们的日常行动,恐怕要命令他们脱掉衣陨也办不到了!”
    桓宇道:“我晓得,这是因为他们适才的印象尚在心中,只一触及,他们就会惊醒!”
    勾魂怪客崔灵怪笑数声,道:“想不到你倒是个通人、好极了!”
    桓宇冷静地道:“在下有两个疑问想请教大爷!”
    崔灵道:“你说出来听听!”
    “第一,何以你明知道及姐弟之时,他们生出强烈感应,竭力抗拒挣扎,而你却偏偏屡屡道及?”
    “这道理很简单,要知道这等乱伦之事,在他们心中认为是滔天罪恶,这观念已根深蒂固,加上他们两个都是聪明刚烈之人只要这么一提,他们就意会到正是在做乱伦之事,我正是要他们屈服于我的命令之下,击碎他们心灵中这种最是根基蒂固的观念力量,所以我故意提醒她们!”
    他停顿一下,接着又道:“如果是普通关系的男女,根本用不着花精神,即使是这种至亲的人伦关系,如果我不提醒他们的话,他们也可能在欲火焚心中,忘却对方身份,那样就与我试验的目的相反了!目下他们虽然暂时不能相试,但隔一段时间,印象渐淡,仍然可以再供试验之用。不过,这一回更加棘手困难而已。可是如果毫不困难,那就没有一点意思啦!”
    桓宇道:“大爷这种越是困难,越要克服的心理,在下十分了解,大凡艺业越高之人,就越是要做那几乎做不到的事!”勾魂怪客崔灵满意地点头,道:“说得一点不错,第二个疑问呢?”
    桓宇道:“第二个疑问是大爷你刚刚称赞在下是个通人,然后说一声“好极了”,敢问好在何处?”
    勾魂怪客崔灵发出一阵惨厉刺耳的怪笑,然后道:“因为你是通人,所以拿你做试验对象时,就更有味道啦!”
    桓宇冷静如故,道:“大爷要拿我做试验对象,在下没有抵抗力,不用多说。但在下只有孤身一人,却是怎生试法?”
    勾魂怪客崔灵道:“我自有方法,事后你如果死不了,我才告诉你!”
    他眼珠一转,道:“现在就要开始了,我不妨提醒你一句,那便是你还有一次出手攻击我的机会,如果现下不用,日后只怕没有机会!”
    桓宇皱眉道:“大爷要取我的性命么?”
    勾魂怪客道:“假如你最怕死,那就可能取你性命。我不妨坦白告诉你,这个试验主要依赖你最恐惧的事情之上!”
    桓宇啊了一声,道:“譬喻在下最怕死,你老就命令我去死,瞧瞧我会不会惊醒,是也不是?”
    “对了,你可是最怕死?”
    他摇摇头,微微一晒,道:“我决不告诉你……”当下暗暗调运真气,发现休息时间虽然不短,可是一直为那对姐弟提心吊胆,是以简直等如没有休息,内力比起早先好不了多少,只及得平时的六成左右。
    这勾魂怪客崔灵乃是主持消灭龙虎山庄之人,武功非同小可,他刚才领教过,如果在内力未曾消竭以前,与这勾魂怪客崔灵单打独战,恐怕也赢不得对方,何况我目下情况?
    敌我间的胜负之数,已经摆在眼前,因此桓宇决定将那三次出手的机会,暂时押后。如果挨不过这一关,送了性命,那也是没奈何之事。
    勾魂怪客崔灵冷冷道:“你虽然不告诉我最怕甚么,但我却有法子查得出露,我眼下就要动手之前,你可有甚么心事遗言没有?”
    他说时声音坚强有力,显然这番话并非危言恐吓。
    桓宇定睛一想,许多心事兜上心头,顿时满面阴郁,勾魂怪客崔灵径笑一声,道:“你年纪轻轻,那得便有如此深巨的心事?”
    桓宇咬一咬牙,道:“我没有一点心事!”
    勾魂怪客崔灵冷冷道:“我这一生专门精研人类心灵和精神中的奥妙,你的神情,那能瞒得过我的双眼?那件心事定然是万分重大,你才会控制不住一旦想起,就露诸形色……”
    桓宇道:“你休想诈得出我一言半语!”
    勾魂怪客崔灵发出桀桀怪笑,久久不停。桓宇双肩一耸道:“有甚么可笑的?”崔灵仍然怪笑不已,也不知这话他听见了没有。
    过了片刻,笑声方止,桓宇又问了一句,勾魂怪客崔灵冷冷道:“我若是弄出你的心事,便向有关之人公开宣布!”
    桓字神色不变,道:“随便你高兴。”
    崔灵心中道:“你的心事如此重大。自然伯被有关人知道,可是看你神情。却似乎当真不怕,难道有关之人尽皆死掉?”
    要知这勾魂怪客崔灵一生最爱捉摸别人心思隐情,由于他精神力量强大无伦,猜油之后,总有法子使对方亲口说出,由此对证自己的猜测对是不对。目下桓宇既然心中藏有极为重大深巨心事,而且神色阴郁,一看而知其中必有“仇怨”二字。故此他立即随口说出要告知有关人的话:等他现惧色,便乘势以巧妙言词紧迫落去,定可探知一点端倪。那知这俊美少年居然不怕,这一来激起他的癖习,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当下脑筋速,转道:“这件心事,无题是一件不可化解的怨仇,我探知之后,便公布天下于武林,务使人人知晓!”
    桓宇淡淡一笑,道:“悉随尊便!”
    勾魂怪客崔灵付道:“如果是深仇大恨而又末报复,定必怕人公布于世,看他样子真的不怕,如此竟是何等样的怨仇?居然深入骨髓而又不怕别知人晓?”他苦苦想索了一阵,道:“你的仇家早就晓得了么?桓字虽然决定不透露一点口气,可是见他料事如此神准,心中也不禁佩服,点点头道:“不错!”
    勾魂怪客崔灵接口道:“我不信你此事一点不怕人作梗,除非你那仇人已经死掉!”
    桓宇微微一嘘,但笑容之中,仍然隐隐流露心中的郁恨。勾魂怪客崔灵心中惊奇已极,付道:“看来这件仇恨当已深入他的骨髓心液之中,如是仇家已死,这服冤气没有了对象,自然会渐渐消淡,可是目下我们不过略略提起,他便越来越忍不住心中积郁怨恨,可见得那仇家的确未死!”
    他越是感到此事大出常理之外,就越兴致勃勃,非弄人水落石出不可。
    桓宇笑然道:“你老打算怎生处置在下?”
    勾魂怪客崔灵冷冷道:“你别想把话题岔开……”
    他一开口就指出桓宇用心,桓宇不由得更加警惕,口中却道:“你休想从我口中套得出片言只字!”
    勾魂怪客崔灵道:“这话可笑之极,难道你刚才没有目击我的本事,我若是施展精神力量,要你亲口说出,原非难事!”
    桓宇唇角轻轻一撇,默不作声。崔灵眼中然一亮,森森道:“你不相信这话?”桓宇道:“有人说凡是心中藏有秘密痛苦,日子越久就越发难忍,我却不信这话。我从来不想找人倾诉!”
    勾魂怪客崔灵心中忽发奇想,暗道:“他的仇家如果牵涉到龙虎山庄的话,此人大堪加以利用……”他念头一转到公事上,执勒强横的脾气便淡了许多。当下道:“很好,我先教你亲口将心中秘密说出来!”桓宇忖道:“你的迷魂法只可欺负一些凡夫格子,我练过上乘内功,心坚神定,那会怕你?”
    勾魂怪客崔灵冷冷道:“好极了,你越是不信我有此本领,我就越有兴趣,现在你小心了!”只见他伸手从宽大黑袍之下,取出三个大如梨于的水晶球。这三枚水晶球个个浑圆之极,并不连在一起,互相轻碰之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桓宇心中暗暗冷笑,付道:“这厮不知要使甚么障眼法,我只要小心提防他那一对怪限,他岂能奈何我勾魂怪客崔灵一声不响,左手齐胸平伸出,手掌摊开掌心向天,这只左掌之中先是放着一只水晶球,球上隐隐泛出黄色彩光,变幻流转。桓宇见他郑而重之地托住一枚水晶球,定眼望去,只见球上彩光变幻中.现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晓得这对眼睛其实就是勾魂怪客崔灵的,由于光线转折的关系,所以虽然不是两下正面对着那水晶球,但仍可以从晶球上望见。
    桓宇一面动起内功。收摄心神,一面转动眼球。在晶救上下溜来溜去,他明知这勾魂怪客崔灵不是凡俗之辈,是以小心设防,不敢一直与他的眼光接触。
    他目光一转动,可就看出那枚水早晶球并非帖实在他掌心,而是悬空浮起,距离掌心大概有半寸左右,生似他掌心之中有一层瞧不见的力量,将晶球托起。这一手在武林高手看来,原也不算出奇。但那崔灵接着将第二枚水晶球放在第一个晶球之上时,可就显出他的绝深的内力造诣!
    只见第二枚晶球正正放在底下晶球之上,两个晶球接触只有那么一点,竞不滑下或者摇动。这一手难就难在眼力指力以及手绝对平稳,才能将两个又圆又滑的水晶球叠放。
    桓宇低头看时,忽见两个水晶球上都出现一对精光闪闪,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心中不禁一凛,暗想那勾魂怪客崔灵本来只有一双魔眼,已经如此厉害,目下利用这水晶球变成两双,威力岂不是加了一倍?
    他心念转动之时,忍不住向水晶球上的两对眼睛望去,瞧瞧是不是真的部属于勾魂怪客崔灵。他只看了这几下,面上便渐渐现出昏昏思睡的神情。但见桓宇感觉之中,却一点也不瞌睡,只是感到那两对眼睛似是十分深邃,如无底深渊,又似是浩浩大海,无涯无岸。
    水晶球上的两对眼睛眨也不眨,神光更盛。桓宇但觉深心之中涌起一片朦胧的遥远的而又似曾相识的神秘之感。
    水晶球后面忽然发出深沉有力的声音,道:“在那碧波无根的大海尽头,与蔚蓝长天相接之处,称为长眠世界!”
    这几句话又复述了一遍,桓宇侧起耳朵,茫然地聆听着。
    那阵深沉有力的声音又道:“睡眠世界之中,红花绿树。青山白水、恒古长存,一切有生之物,均在沉沉睡眠之中无生即无死,无死亦无生!”
    这番话又复述了一次,桓宇在那水晶球中,渐渐清楚地见到一片奇异世界,当真是红花绿树,青山白水,所有飞潜动物一切有生,都昏昏大睡,一片沉寂,无穷神秘。
    忽见在古树华盖之下,绿苗地上,躺着一个绝色佳人,星眸紧闭,面色甚是苍白!
    他面上迷惘欲睡的神情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悲痛郁愤。
    水晶球后面的声音升起来:“你瞧见甚么了啊?”
    桓宇保持那种悲痛郁愤的神情和姿势,凝神长久,才喃喃道:“我瞧见我那未过门的爱妻,正在长眠世界之中!”
    此时他双眼直直凝望住上面那枚水晶球显现出来的魔眼,动也不动。
    水晶球后面响起那股深沉有力的声音,道:“你现在背生双翅,正在茫茫大海之中疾飞!”
    这两句话复述一次之后,那深沉有力的声音接着又道:“到那长眠世界去,长天上烈日炎炎,酷热迫人?”
    说到这一句,只见桓宇头上汗气蒸蒸冒起,宛如当真置身在炎炎烈日之下,热得冒出汗气。
    那深沉有力的声音微一停顿,接着又道:“你已飞了千万里,双翅疲倦,很想休息一会,可是脚下滔天巨浪,清深无底,若是跌落海中,便将没顶沉沦,永世不能到达那长眠世界!”
    桓宇果然现出疲倦欲死之容,同时眉宇之间又流露出奋力挣扎高飞不歇的神色。
    他头上仍然不住地冒出汗气,那深沉有力的声音道:“现在幸好一大片阴云遮住那炎炎酷日,你随风滑翔渐渐恢复了气力!”
    桓宇头上的汗气立刻消失,面上奋挣疾飞的神情也隐没不见,一种安详平静的神色代之而起。
    “现在你已快飞到长眠世界,你晓得一飞入这个奇异的世界之中,就会陷入睡眠。但你一定要飞到你未过门的爱妻身边,才肯安然睡着,因此你必须用力抗拒迫人而来的睡意!”
    桓宇那俊美的面上,果然泛现挣扎之色,可是那对眼皮,却老是要垂下来。
    那深沉有力的声音道:“你现在已飞临长眠世界,这世界之中,不但一切有生之物都长眠不醒,连白昼和黑夜也沉沉大睡,不再轮转,因此你见到这个长眠世界中一半光明耀眼,一半乌黑昏沉,你的爱妻,她就躺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只见桓宇一只限睁得大大的,一只眼眯缝起来,一望而知他睁得大大的那只眼睛,正是在黑暗中瞧看景物,另一只眼则在光明之中,所以微微眯缝起来。
    那深沉的声音响起来,道:“你已飞落她身边,你虽是被睡意侵袭,昏昏欲眠,但你却要挣扎支持住,要把她带着飞出长眠世界!”
    桓字面上闪过与睡神挣扎的表情,陡地厉声喝道:“我不要带她出来!”
    那两枚水晶球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原来是上面的一枚蓦地跳起寸许,再掉下来,两球一碰,便发出一声脆响。上面那枚水晶球落下来时,已定不住在下面的水晶球上,滚跌落下。
    勾魂怪客崔灵手掌微展,两枚水晶球都平平托在他左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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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勾魂摄心乱七情
    桓宇眼珠一转,露出茫然若失的神情,宛如刚刚从大梦中醒过来,一时尚未醒透。
    勾魂怪客崔灵头面皆用黑布蒙住,是以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但从他那对湛湛的眼光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可知桓宇此举乃是他平生第一次碰到,故此万分惊讶而从眼神流露出来!
    眨眼之间,勾魂怪客崔灵已经恢复正常,然后大喝道:“桓宇,你的爱妻在此!”
    喝声中只见他双手齐出,霎时已叠起两枚水晶球,紧接着将第三枚轻轻稳放在最上面。
    单单是他这一手三枚水晶球相叠的功夫,武林之中只怕没有第二个人办得到。这并不是说他的武功可以压倒天下群雄,而是这一手功夫必须加以特殊训练的苦功。一些功力深厚一如崔灵的高手,手掌虽然可以平伸出去,纹风不动,但未练过这种特殊的指力和眼力,便是一枚水晶球也放不住,何况要叠上两枚之多。
    那三枚水晶球上现出三双深邃的魔眼,桓宇缓缓转过头来时,恰恰见到这一叠三枚水晶球,自然也见到球上的三双眼睛。
    他微微一怔,勾魂怪客崔灵已用深沉有力的声音道:“你的爱妻躺在长眠冥界之中,睡得好生安稳啊!这长眠世界远在大海的尽头,与漫漫长天交界之处,任谁也不能到那儿去打扰!”
    桓宇证一怔,双目凝视住那三枚水晶球,霎时又陷入虚无飘渺的幻想世界之中。
    勾魂怪客崔灵松了一口气,他平生施展这种勾魂摄心大法,从来不曾用过三枚水晶球之多。他早就看出桓宇心神强固,所以一出手就施展两枚水晶球,果然成功,却不料刚才一言有误,这桓宇马上就挣醒。幸而他见机得早,及时使用三枚水晶球再制住桓宇。
    因此今日的经过。在勾魂怪客崔灵来说:“已经是毕生中最吃力的一次。
    他松了一口气之后,暗暗付想道:“此人心神之强固诚然罕见,但他刚才的举动,更是令人感到难测,适才我料他爱妻已死,是以命他将爱妻带出长眠世界,这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事,任何人都会服从此令,何以此人既是刻骨思念,却又不肯带她离开长眠世界?”
    他如果测不透这一点,便无法再发布命令,否则这一次失败之后,他不但白白耗费许多真元心血,同时由于三枚水晶球相叠已是勾魂摄心大法中最高深的法门,此法如不能制住,更无别法可以奏功。
    勾魂怪客崔灵用心思索了一阵,想定了三四个应付的计划,便收摄心神,用出全力,缓缓道:“你已见过爱妻,现在振翅高飞,你想离开这长眠世界,但仍然在上空盘旋,舍不得就此与她永别!”
    桓字面上及身体表现出的神情和轻微的动作,与勾魂怪客崔灵所说的话无不吻合符节。
    勾魂怪客崔灵又接着说道:“但天下无不散的笆席,你盘旋数匝之后。终于展翅高飞,飞离这长眠世界!”
    他的话刚刚说完,桓宇蓦地大叫一声,睁眼喝道:“谁敢要我离开许薇姊姊!”喝声中那勾地魂怪客崔灵掌上的三枚水晶球狠一震动,发出两声清脆轻响,接着一齐掉落在他掌上。
    崔灵眼中射出惊讶愤怒的光茫。他早先已想定了三四个应付的计策,谁知一句话说错,桓宇便自惊醒,那些应付之计毫无用处,不过由此却可知桓宇不但心神强固,曾受训练,兼且是个大悲大喜的性情中人。
    桓字目射奇光,厉声道:“我那许微姊姊往何处去了?即速从实供出,不然的话,休怪我用天下间至高无上的五大毒刑整治于你!”
    勾魂怪客崔灵微微一震,沉声道:“武林五大毒刑乃是名家不传之秘,难道你都识得?”
    桓宇哼了一声,道:“你若是害怕,赶紧从实招供?”
    勾魂怪客崔灵凝目与桓宇双眼对视,四道目光都宛如冷电一般,互不相让。过了一阵,崔灵左掌一伸,再度平举胸前,右手极快地将那三枚水晶球叠起来,这三枚水晶球隔开两人目光。但桓宇仍然怒目向那水晶球上映现出来的三对眼睛注视。
    他似乎已恢复自制之力,面上如梦如幻之色已经消失,不过从他仍然怒目相视的神情推测,分明心中魔幻未灭,依旧以为对方乃是藏起他的许薇姊姊的人。
    勾魂怪客崔灵缓缓后退,每退一小步,水晶球上的眼睛便缩小了一点,退了四步左右,水晶球上映现出的便不止是一对眼睛,连黑布蒙住的头部也出现在那三枚水晶球上。这时他已变成三个头六只眼睛的怪人,桓宇毫无畏怯之意,目光从上到下,又由下到上,来回扫视三枚晶球上的人头和眼睛。
    又过了片刻,勾魂怪客崔灵发出深沉有力的声音道:“我这三枚水晶球上,可以显现出前后五百年之事……”
    刚刚说了这两句,只见桓宇剑眉一耸,嘴角露出轻藐之色,崔灵登时改口道:“更可以查知人间任何隐秘,桓宇你若是要知道许藏下落,可从晶球上查看!”
    桓宇冷笑一声,道:“她已经死了,用不着你费心查看啦……”他接着长叹一声,眼眶中突然涌现泪光。
    崔灵三番四次碰壁撞钉,却更加激起他的兴趣,正如善奕之人遇到了对手,一方面情难自禁,一方面聚精会神对付强敌。
    这时桓宇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移开目光,投向空际,只见长天万里,碧净如洗。
    崔灵平生施展这勾魂摄心大法,最多只用上两枚晶球,从不失败。但这一次耗费不少真元心备,连接两次施展三枚晶球,竟告无功。用上三枚晶球已是这勾魂摄心大法中的无上法门,更无再高之法。但他毕生沉潜此道,已经是一代高手,在没有法子之中,仍有出奇制胜的手段。
    只见他迅快收回那三枚品球,口中大喝道:“桓宇,你且瞧瞧我的面目……”说时举手将罩住头面的黑布掀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桓宇沉溺在伤心的无底深渊中,世上之事,实难今他心移神转。可是耳听对方提起“面目”两字,登时泛起好奇之心,不禁收回目光,向崔灵面上望去。
    只见眼前出现一张极是俊美的脸庞,长眉入鬓,鼻如悬胆,唇红齿白,发似点漆,当真是世上罕见的美男子!
    桓宇惊讶得睁大双眼,但就在他心情波动之际,那勾魂怪客崔灵伸手在面上一抹,顿时又变了一副面目,但见面上尽是紫黑疤痕,凹突不平,双眉全无,只剽下左边一损黄毛。鼻子深深凹陷,踊唇缺裂不整,露出一副焦黄残缺的牙齿。
    这副相貌可以说得是天下间丑得无可再丑的了,不但面上眉目鼻嘴全部残缺变形,连耳朵也都是每边胜下半只。似乎已找不出一点人形,何况连面目也尽是瘢疤,紫黑纠结,令人作呕。
    这一美一丑之间,相去何只霄壤,予人以闪电轰击般的印象,深印心头。
    桓宇双眼已睁得不能再大,嘴唇也微微张开,此时已几乎丧失了一切自我的思维,限前心中只有这么一个丑恶狰狞的景象!
    勾魂怪客崔灵冷森森道:“我这副面目丝毫不假,且看一样有力证……”话声甫歇,只见他左手举起,五指之间握住一把五寸左右的锋利短刀。就在桓宇还来不及转念推想此刀用处之时,崔灵健腕一翻,刀光一闪,锋快薄刃已插在面颊之上。若然单是插入面颊,也还罢了,他却似还嫌不够,左手一沉,刀刃便在面上划开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登时鲜血喷溅,沿着下领流到脖子!
    桓宇限见这等残酷可怕的景象,不由得打个寒噤,目光微转,似是要避开他鲜血淋漓的狰狞面孔,谁知恰好与对方那双精光闪动的眸子相遇,顿时心灵大震,不知不觉中已进入恍惚迷离之境。
    勾魂怪客崔灵这一下手法,委实高绝寰宇,即使是比桓宇世故深上百倍之人,此时也不免坠入他壳中。
    两人四日互视,过了半盏热茶时分,桓字眼帘缓缓垂下,变成双目半瞑,满面尽是迷离恍倘的神色。
    崔灵沉声道:“告诉我许微因何而死?”
    桓宇道:“她是自杀而死的……”他的声音虽是如梦如幻想,但隐隐流露出悲怆之意。
    崔灵道:“她为何要自杀?自杀之时,除了你之外,还有旁的人在侧么?”
    桓宇缓缓道:“我特地从军中请假去与她会晤,半夜里才见她一面,次日她就服毒自杀了,我至今不知其故。她家中之人不知道我们已有盟誓,也不知我们半夜见过面,是以我连她最后的遗容也见不到!”
    崔灵这一生见识的希奇古怪之事,真是屈指难数,但目下这件事却是他闻所未闻,不禁大为好奇,当下道:“你没有亲眼见到许薇尸体,怎可咬定她业已亡故?”
    桓宇道:“她的尸体第二日方始下葬。那天晚上我彻夜在灵堂周围徘徊,但终于不敢拇棺查看,不过,我知道她真的死了,永远离我而去!”
    崔灵道:“你一件一件告诉我,第一,你何以不敢揭棺查看明白?第二,你怎知她必死无疑?”
    桓字长叹一声,道:“我因伯揭棺查看,得知她确确实实死亡,所以我宁可不去查看,心中还可存有万一之想……唉,可是我第二夜到她闺房中凭吊之时。却发现床下有一只已经碎裂为二的青玉手镯,那是她一向戴在玉腕上的心爱饰物,掉在床上,无疑是她体内毒性发作之时,辗转挣扎,手腕碰在床沿上,因而撞断!”
    他满面尽是悲切修凄之容,勾魂怪客崔灵一点不敢松懈,运足精神力量,紧紧控制住他。而且不再追究此事,免得他刺激过甚,突然又醒转。
    他细细思索一番,觉得桓宇这一番话不大可信,并不是说桓宇这刻还会砌词骗他,而是桓宇的话多是臆测之词,只要是稍具心计之人,摸准他的脾气,布置此等假局,毫不出奇。
    他想了一会,沉声道:“那只碎裂为二的青五镯一定被你拣拾起来,藏在身上。你且拿给我瞧瞧,便知此镯是有意击碎,抑是无意!”
    桓宇道:“我已将这青玉镯投棺安葬,那样我才能筑坟树碑!”
    勾魂怪客崔灵摇摇头,道:“你当真可称为世之情痴了,这一来还有谁人知道许薇是生是死呢?我且问你,你可有情敌么?”
    桓宇迟疑一下,道:“没有!”
    崔灵沉默片刻,留神查看桓宇的神态,才缓缓道:“你何以犹疑一下,方始作答?”
    桓宇道:“虽然有一个人向她追求,但我那许薇姊姊亲口对我说过不会背盟违誓,她不但一点也不喜欢那人,甚且还讨厌他和恨他!”
    勾魂怪客崔灵面上肌肉抽搐一下,似笑非笑,丑恶恐怖之极。他道:“这人性甚名谁?”
    桓宇道:“他姓扬名超……”崔灵忽然轻轻叼了一声,接口道:“这杨超可是江南人氏,长得高大雄壮,使用一柄厚厚的金刀,骁勇善战,是也不是?”
    桓宇道:“不错,不错,不过他虽是憨不畏死,但骁勇善战却淡不上!”
    崔灵仰起那张丑怪无比的面孔,喃喃自语道:“这人在军中之时,冲锋陷阵,勇敢无比,自然可以称得上骁勇善战四个字,若是与武林高手搏斗,虽勇何用?”
    他双眼之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急急问道:“这人现在何处,快告诉我!”
    桓宇身躯一震,沉吟不语。勾魂怪客崔灵厉声道:“快告诉我!”
    桓宇似是抗拒不住他的命令,呐呐道:“他……他……”猛然身躯又是一震,双目大睁。
    勾魂怪客崔灵万万料不到这一句平平凡凡的问话,居然刺激得对方醒转,饶他老奸巨猾,城府深沉,这时也不禁呆住。
    两人寂然相对,片刻工夫之后,桓宇皱眉道:“我怎么啦?好象做了一场大梦!”
    崔灵大喝道:“你马上就要睡着,现在眼皮已感到沉重……”这两句话他说得声色俱厉,口气之中流露出无限自信。
    原来这勾魂怪客崔灵的勾魂摄心大法,等于现在的催眠术一样,他一方面以精神力量压倒对方,一面必须运用巧妙的暗示,使对方陷入迷离恍倘之境,然后发布命令,除了抵触对方深植心底的观念,才会突然惊醒之外,其余凡有命令,对方无不遵从。
    崔灵由于对方一连三次惊醒,不由得证住,桓宇本是内家高手,摄心定神之力极强,得到一丝空隙,登时完全恢复神智。
    他双眉一皱,道:“我一点也不困,精神好得很呢,大爷何故连番大叫?”
    勾魂怪客崔灵气得哼了一声,举手将头上飞布拉起来,遮住头面,连忙走开一旁,凝眸思索。他最感到不解的,便是这个年轻英俊的人,一方面十分容易被他勾魂摄心大法制住,可是另一方面又十分容易惊醒,这种现象,的是罕见罕闻!他必须想通这个道理,然后才能对症下药,另行施展绝招。
    桓宇暗暗运功行气,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之多,服气一壮,厉声道:“喂,你听我说!”
    勾魂怪客崔灵听他叫得无礼放肆,勃然大怒道:“你可是叫我?”
    桓宇心中冷笑一声,忖道:“方才我一身武功只剩下两三成,自然不肯轻易开罪于你,免得被你杀死,龙虎庄之人无一知晓,目下我已恢复了八九分,纵然打不赢你,还可逃走,那里还用得着对你低声下气!”
    他在心中转念之时,面上自然而然流露出轻藐骄傲的神色,勾魂怪客崔灵擅长观察别人心事,这时已了然于胸,放声怪笑道:“好,好……你有种桓宇应道:“须知龙虎山庄之中并无贪生怕死之人,我方才故意低头示弱,不过想试一试你的邪法罢了!”
    崔灵招手道:“来,来,我勾魂怪客崔灵平生说一不二,永不更改,你还有一次机会,如若得手的话,崔某今日便饶你一死!”
    桓宇大踏步冲上去,相距尚有四五尺远,双掌已经一齐拍出。崔灵感到对方掌风虽是猛烈,但内力不强,口中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眨眼间桓宇已击中他身躯之上,先是左掌吐力,“蓬”的一声,崔灵身形一震,脚下险险移动。桓宇这一掌仍然敛住三四成功力,接着右掌掌心一吐,才是施展出十成功夫。
    掌力到处,勾魂怪客崔灵忽地轻如飞絮柳丝般飘开寻丈,接着迅如闪电般拍出一掌,顿时一股强劲绝伦的力量宛如怒潮狂涛般向一丈外的桓字身上猛冲急撞。
    桓宇心头一震,心想这个魔头果是灵警绝世,武功奇高。不但及时看破自己的阴谋,还能随机应变,以绝妙手法及深厚功力,发掌兜住自己的掌力反击回来。
    因此这一掌等如两人联手合击,力道之猛,自是无可比拟!他心念急转之际,人即斜斜闪开数步,让过这一记凌厉如山的真力。
    勾魂怪客崔灵口中怪笑一声,道:“好家伙,你也接我三招看……”喝声中忽扑到桓宇身前五尺之内,一掌迎面拍去。他掌力一发,劲风呼啸,当真是势威力猛,武林罕见,而且手法绝快,这一掌拍出之时,已迅快无伦地变了四五式之多。
    桓宇沉着应战,左腕翻出,疾拿敌腕脉穴,右手直竖如刀,迅劈敌人左胁要害。这一招毫无出奇之处,但攻守兼备,却具无限威力!
    崔灵口中喝一声“好”字,斜闪一步,让过敌人招数。紧接着双掌连环猛劈,眨眼之间,已劈出五六掌之多,一掌威力比一掌强猛劲厉!
    桓宇身形完全被对方掌力笼住,无法不出掌封架,“蓬蓬蓬”一连五响,桓宇脚下虚浮,退了八九步远,但觉胸口血气浮动,气促心跳,只差一点没有喷血倒地。
    勾魂怪客崔灵稳稳站在原处,不声不响,似是击出这咸猛绝伦的数掌之后,即须运动调息,方能再度进击。
    桓字急忙运转真气,流行于全身百脉,片刻之间,胸口那阵郁闷浮燥才渐渐平复。
    这时眼见勾魂怪客崔灵已经举步迫近来,心头一凛,情知自己功力刚刚复原之际,实在挨不住他再度猛攻,心念一转,提气厉声喝道:“你如果要与我决一死战,那就先把这对姊弟放走,我桓宇一定奉陪!”他提气运力,迫出这几句话,声音响亮异常,远传数里。
    勾魂怪客崔灵暗暗一证,付道:“这厮内力极是深厚居然有越战越强之势。尚幸根基虽佳,出手时却未能远尽全力,还则胜负之数,正难逆料!”
    他转念之时暗中催动体内真气,运行于全身经脉之间,提紧真力。
    原来这勾魂怪客崔灵的武功别成一家,走的完全是刚强威猛,有胜无败的路子,能够将全身数十寒暑苦修之功,在那连环数掌中完全发挥出来。因此每次出掌猛劈之后,若然不仗招数手法攻敌取胜的话,就得调元运息,聚集功力,始能再度使出这种连环迅劈的掌法。
    这勾魂怪客崔灵一身武功中,以这一路“神雷五掌”最具威力。刚才发挥之后,估计敌人员少要有一注香的时间才稍为恢复,是以便不抢上去继续以别的招数出手伤敌。原来这也是他的癖性之一,最是喜欢用这“神雷五掌”活活劈死敌人,才感到特别痛快。
    那知敌人不但极快就恢复功力,而且出声喝叫之时,内力绝强。崔灵便以为对方内功根基特别强固,心法精妙,所以越战越强。
    因此不敢大意,赶紧再度运气提聚功力,以免一时大意,折堕一世威名。
    他冷冷一晒,道:“那对姊弟又碍了你甚么事来着?”
    桓宇凛然道:“我虽是不惧你的武功,但这等邪门妖法却不好对付。万一你落败身亡的话,这对姊弟敢不是永远痴痴呆呆!”
    勾魂怪客崔灵桀桀怪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之徒,你今日只要能从我神雷五掌之下逃生,已经是奇逢异数了,好,好,我就把这对姊弟放走!”
    他肩头微微恍处,桓宇只觉眼前一花,那崔灵已失去踪影,心中不禁大惊,暗想这武林中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似他这种移形换位的身法,大概当世之中,只有几个人办得到!
    这时勾魂怪客已经站在那对姊弟之前,正在施术,桓宇不敢怠慢,赶紧收摄心神,运起家传内功心法,调元养息,
    他一口真气在体内迅速运行了一周天,力气渐渐恢复,胸口那阵血气波荡也消失了。抬头望去,只见勾魂怪客崔灵举起双手,五指捏着拳头,停在双肩之处,不言不动,也不知闹甚么玄虚?
    他心中一动,付道:“这勾魂怪客崔灵刚才连环拍出五掌,威势宛如迅雷霹雳,这种掌法万难当得!照道理推想他这种掌法必是集聚全身功力,蕴在五掌之内一齐发出,因此发掌之后,本身功力,一定减弱。我如果能够知道他怎生能将全身功力提聚在一起的法门,那就不会落败了,我用他提聚功务法诀,只是聚集全身功力抵抗他这五掌,自是容易得多,而我的功力虽然及不上他,但在这等一难一易的情形之下,便扯平了!”
    原来桓宇是从勾魂怪客崔灵施术之时不言不动的情形,猜出他正是借着施术为藉口,暗暗调元运气,提聚功力,以便作二次进击。他平生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门功夫,所以一直用心寻思,此时触动了灵机,立时明白。
    他也晓得这种“神雷五掌”的秘传诀落在普通的武林人手中,毫无用处。
    因为内力造诣若不是练到象崔灵这等沉雄深厚的境地的话,纵然提聚全身内功真力,一齐发出,但碰上内家高手,不但抵挡不住,还可以反震回去,那时节真是有死无生,危险万分。此所以这等绝招密艺,一定要内功深厚达到不怕敌人硬挡的高手才有用处。
    桓宇转了许多念头,却仍然寻思不出退敌脱身之法。耳中忽听崔灵用那威严自信的声音喝道:“醒来!”
    抬目望去,只见他双拳向前一伸,十指齐放,生象是双拳之内原本握住这对姊弟的灵魂,此时送回他们体壳中似的。
    再看那对姊弟时,果然应声惊醒,眼光四射,满面怀疑讶骇之色,望着那个鬼魅般的黑衣人。
    桓宇朗声叫道:“你把这对姐弟放走,足见你虽然修练这种邪里邪气的勾魂摄心大法,却当真不用此为恶,桓某甚感佩服!”
    勾魂怪客崔灵冷哼一声,道:“你佩服不佩服,岂放在我心上……”话虽如此,他心中其实甚是受用。
    桓宇大声道:“你们这对姊弟即速返家,不可在这处周围窥探,不然若是再碰上这个勾魂怪客,那就凶多吉少了,快点走吧!”
    那对姐弟本来心中恐惧万分,可是自从桓宇发言,他们见到还有个活人在一边,这才稍减心中恐惧,但他们也不敢多看桓宇一跟,原来桓宇虽然长得英挺俊朗,可是一身夜行衣上,血迹斑斑,他身上所受刀伤,虽然已经上药止血,可是仍然看得出刀痕,寻常乡村之人,见了自是十分害怕。那对姊妹不敢多望,拦住手急急奔出谷去。
    勾魂怪客崔灵等到那对姊弟走到没影没踪,才转目望住桓宇,冷森森怪笑一声,道:
    “你想他们去勾引救兵,只不过多害几个无辜村人而已。”
    桓宇气往上冲,道:“笑话,我几时有此存心?”
    他的态度都是出自衷心,崔灵世故甚深,眼力锐利,自然看得出来,当下点点头,道:
    “就算你没有这等存心,但他们一定会勾带村人前来,不过这也不关重要,你焉能支持到村人到达之时,还不死在我掌下?”
    桓宇道:“好啊,你当真要取我的性命?”
    勾魂怪客崔灵听出他话中有话,冷森森哼一声,道:“难道我不敢下手?这话真真好笑得很!”
    桓宇仰天大笑道:“说得好,你正是不敢杀我……”
    他话声一顿,只见崔灵身体突然暴涨了不少,一看而知他已运足功力,单等自己话一说完,就立下毒手。
    他面上毫无惧色,接着道:“除非你自毁诺言,你说过只要我在三次出手之中,能够将你迫得脚下移动,就算我赢了。一是那恶鬼岭任我出入,不加阻拦。二是不取我性命。这都是你自己亲口答应于我。我刚才第三次出手,你被我迫得飞退一丈,我赢你输,已成定局!”
    他明知眼下情势甚是危急,如果这一番话无法制止他下毒手的话,自己纵是很快就会内力不继,因而惨道落败也得奋力应战了。
    在这生死关头,他的口才突然得锋利轻健,侃侃道来,道理十足。勾魂怪客崔灵默然不语,身渐渐缩小,回复平常大小。显然这一番话大大收效。整座山谷中,寂无人声,宁静之极。
    过了片刻,崔灵冷冷道:“你说得有理,今日我不取你性命就是,但却要捏断你双手筋络……”
    桓宇面不改容,道:“应该,应该,单单废去双手,换回一条性命,也算公平。”
    崔灵道:“此外还有一条生路,可以供你选择!”
    桓字心中大感惊讶,道:“是甚么路?”
    崔灵道:“你世故未深,因此天份虽高,悟性有余而应变不足,我实是爱惜你这种美质良材,如果你肯拜我为师,包你日后武林独尊,无敌天下!”
    桓宇道:“原来如此,我如果拜你为师。你自然不会捏断我双手筋络了,不然你收了我这个残废之人做弟子,也没有用处……”
    他说话之时,心中暗暗想到这厮自视甚高,坚信能够赢我,此一忖测原是不差,但他才刚明明被我镇住,待我如平生仅遇自强敌,为何突然问就视我如无物,自信稳操胜券?
    还有令人迷感的却是他并不深知我的底细,何故一口要收我为徒?除非是爱才成痴之人碰上了举世少有的美质良材,方会如此冒失鲁莽。可借他既不是爱才成痴之人,我也不过是中人之质,此事大出情理之外,实在令人大惑不解!
    这些念头说时罗唆,但在桓字心中,却是一掠却逝,只费了瞬息工夫而已。
    崔灵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桓字忽地恍然大悟,想道:“对了,对了,我叫那对姐弟走时,已被他听出我真正仅存的功力,同时此举在下意识中,分明显示心怯。他乃是专门研究人类精神心灵的专家自然看出其中稳密……”
    想到这里,崔灵已开口道:“你心中转甚么念头,我无不了如指掌。老实告诉你,我收你为徒之故,便是你不但可以尽传一身现有的武功以及一些尚未参语的上乘功夫,同时还以传承我这天下无双的“勾魂摄心大法”,你兼有肉体及精神两种绝学的话,自然可以称尊于天下武林了,现在闲话少说,待我先以一身真才实学击败了你,再让你选择你的命运!”
    这勾魂怪客崔灵开口果然猜中桓宇心里两个疑问之一,桓宇暗想这厮也不算十分吹牛。
    他自然不信崔灵的说话,肚中暗暗冷笑,口中道:“你的勾魂摄心大法是不是举世无双,我还不晓得,暂时不下评语。但说到你的武功……”
    崔灵冷冷插口道:“哼,说到我的武功,如果要取你的性命,只须十招,你信不信?”
    桓宇道:“我不是信,但不大服气就是了!”
    他答得甚是出奇,崔灵面上表情虽也看不见,但眼中闪动的光芒,却透露出他心中的惊讶之倩。
    桓宇接道:“你不过是仗着神雷五掌这一路邪里邪气的武功而已,若是正正式式交手争锋,莫说十招。一百招也赢不了我!”
    他这一番话有两个用意,一是希望他激怒之下无意透露出神雷五掌提聚功力之法。一是希望激得他答应不使用神雷五掌,那时动手拼斗,说不定能仗着独门武功心法,员个一招半式。
    本来凡是内家好手,与敌人生死拼斗之时,没有不能在拳脚上发出全力进攻或防守,若是内功火候不到炉火纯青境地之人,使完这五掌之后,势必真力枯竭,不堪再战。
    故此这一路武功绝艺,一定要是真力深厚,内功能够极快地调元运气生出新力的武林高手才敢施展。
    勾魂怪客崔灵怪笑一声,道:“兵法上有道是“失其所强者弱”,这种神雷五掌并非寻常武功,又是我擅长的绝技,我怎肯舍长用短,你的话未免太强词夺理了!”
    桓字心头一震,付道:“这回糟了,此人虽是骄傲自恃,但在紧要关头时却是软硬不吃,唉,好个“失其所强者弱,看来我桓宇今日万难全身而退了……”
    他刚想到这里,崔灵双掌一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厉声道:“我已说过不取你性命,何用这等惊惧,来,来,不要再耽误时间!他退开数步,招手叫桓宇上去。
    桓宇低低一哼,大声道:“我明知功力逊你一俦,今日势必落败无疑!”
    崔灵皱眉道:“偏你就有这些话好说,败又怎样?莫非打算不战而降么?”
    桓宇说道:“你错了,我绝不能投身在你门下,但如若双手筋络碎断,活着也没有甚么意思,因此我打算与你决一死战……”崔灵不禁讶异地哦了一尸。
    桓宇接着又道:“你如果将神雷五掌的练功密诀告诉我,再给我个时辰的时间,待我找出弱点,寻思破法,如若仍然败伤在你拿下,决无怨言!”崔灵听了这话,居然不出言嘲讽或加以耻笑,竟自默然寻思。
    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好,不过条件却要稍加改动,那就是你如若仍然败在我双掌之下的话,你用不着死,你不用着断去双手筋络,也用不着拜我为师!”
    桓宇怔一下,接口道:“那么你要甚么?”
    崔灵诡笑一声,道:“只要你尽其所知,详细回答我的问话,不得隐瞒欺骗2”
    桓宇道:“哦,原来你要收我为徒之故,就是在此!”
    崔灵道:“大丈夫一言立决,何必节外生枝!”他这话说得甚是豪迈,桓宇听了,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长笑一声,道:“好,就是这样!”
    崔灵清一清喉咙,便大声朗诵这神雷五掌的修功心法,桓字面容枯寂,如入定老僧,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崔灵一面朗诵,一面注意他的神情,见他一直低眉垂目,测想不透他是不是当真句句记住,当下越念越快。
    原来这神雷五掌在掌法上毫无密诀可说,在他们这等高手而言,只须一点就透,只是那一套将全身内功提聚,一齐发出的练功心法,甚是复杂高深,尤其是在提聚过程中,要以意运气,此一过程颠来倒去,单是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的次序先后,就十分难记。
    崔灵背诵完这一门神雷五掌的练功心法之后,便不言语,山谷之中寂然无声,但闻桓宇断断继继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崔灵忽然心中大惊,付道:“这厮的呼吸断断续续,分明是在默默背诵练功心法。难道此人记性之佳,竞达过耳不忘?”他惊疑地望着桓宇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庞,正要设法扰乱他心神。
    忽见他转身走开,坐在数丈外的大树低下,瞑目沉思。崔灵毫无办法,只好耐心等候。
    要知他自视甚高,虽是与正振武林之士为敌,却不屑做出阴谋诡诈之事。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不肯让桓宇有机会潜心思索。
    那神雷五掌虽是武林中一门绝艺,但只要是内功深厚之士,识得真气运行全身经脉的次序先后,便自然而然能够提聚全身内功真力在五掌之内发出。
    因此难只难在施展这宗绝艺之人,是否具有足够深厚的内功以及能不能记住那七次气行经脉的次序而已!
    到了半个时辰,桓宇一跃而起,朗声道:“行啦,请前辈赐教!”
    他学会崔灵的绝艺,虽然说不上投师学艺,但到底有此意味,是以口中特地尊他一声“前辈”勾魂怪客崔灵走到他面前,深深叹一口气,这一刹那间,这一口真气已在他体内正经奇脉流转七次,神雷五掌奇功已经行功圆满,随手可发。
    桓宇见他身形暴涨,形态威猛,心中微凛,付道:“此人初见之时,只觉得诡异可怕,但一经接近,才知道他一身功力之深厚精纯,已是当今武林有数几位高手之流。那铁血大帝手下居然有此人才,他本人竟不知有多么厉害?”此念甫自心头掠过,勾魂怪客崔灵已大喝一声,举掌迎面劈到。
    他掌势一发,宛如惊涛骇浪般冲涌迅击,笼罩范围甚是宽广,这神雷五掌一发就是五下,连环不断,掌力结成一股强劲绝伦移山倒海的气流,一阵一阵向对方涌去。
    桓宇早就领教过他这一门绝艺,此刻早已有备,双足牢牢钉住地面,双掌忽而斜拍,忽而横扫,也自发出极为强劲的力道,以“黏”“引”两诀,卸开迎面冲到强大压力。
    那神雷五掌的威势宛如一场风暴似的,桓宇则如飚风中的盘石,仁立不移。
    风暴瞬息消逝,只见崔灵和桓宇各各站在原处,凝目相对。
    桓字面容十分沉重,似是五掌抵挡下来,已经用尽全力。
    崔灵冷冷道:“很好,很好,你以我神雷五掌的心法提聚起全身真力来抵挡我的攻势,一攻一守之间,大占便宜,这一手虽是投机取巧,但颇为有用,可惜你内功毕竟有限,真力不断,目下已是强弩之末,我就用别的招数,看你挣扎到几时?”
    桓宇不敢开声回答,暗暗运功行气。崔灵欺近他身前,举掌斜斜所下的掌势。谁知对方左掌忽出,正好功向他肋下要害。
    心头一凛,急急施展家传绝学,抬起的掌势突然沉下,手肘微翘,恰好封住敌掌来路,“拍”地一响,桓宇踉跄冲开七八步之远。但他这一招纯是防身妙着,借势冲开,卸去敌人掌力,是以脚下一拿桩,已经稳稳站住。不过手肘也感到一阵酸麻,不由得暗暗佩服对方内功之深厚确实惊人。
    崔灵口中喝声“好”字,人已跃到他跟前,双掌齐出,只见十只手指,在他上中两盘的要穴奇上幌来幌去。
    这一招“分云找穴”,奇穴奇奥辛辣兼而有之,只要其中一个指头点中,桓宇不死即伤。
    桓宇双眉一耸,急急疾退两步。但对方如影随形跟了上来,十指伺暇隙,已经贴近他身上要穴。
    桓宇双掌封住面门胸口,上身一仰,底下蓦地踢出了一脚,快逾闪电。崔灵哼一声,转身卸步,让开他一脚,桓宇逐消解了来势。
    勾魂怪客崔灵大感诧异,跃开两步,冷冷道:“你怎识得我这一招“分云找穴”的奥妙?”
    桓宇道:“我只是随机应变,你看还不错吧?”其实他心中也大感惊诧,不禁想起昔年严父传授武功之时,曾经单独教他练了三招毫不连贯的招数,都是以攻为守的妙着,这一招出脚猛踢敌人膝盖波罗骨的招数,正是那三招之一。
    这还不奇,奇就奇在他自从出道以来,这三招从未有机会用过,想不到竟是由这个邪派高手第一次迫出这三招之一。
    勾魂怪客崔灵摇摇头,却不说话,赶快凝神运动。
    桓宇那敢怠慢,连忙调元运气,催动丹田中透出的一股真气,穿行于奇经八脉以及十二正经,刚刚转了七遍,崔灵大喝一声,迎面一掌劈到,又施展出“神雷五掌”。
    他的掌力如狂涛怒潮般一阵一阵向桓宇冲击,威力比上一次更见凶猛。
    桓宇仗着神雷五掌的心法,提聚起全身内家真力苦苦抵御。他虽只守不攻,但这一趟是竞站不住脚,到那最后一掌时,连退五六步才站住脚。
    崔灵冷笑一声,道:“我如若此刻立即迫上,你已无招架之功,但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再行施用这神雷五掌便了!”
    桓宇明知对方的话毫不夸大,但心中一点也不气馁,奋起平生勇气和意志,催动体内真气,穿流于全身经脉中。
    这时天色陡然变得十分明暗,原来乌云四布,将太阳遮住,山风也变得凉飕飕的,似是马上就要下雨。桓宇心无旁怠,竭力催动真气,但一个人精力总有限度,他连继续挡住崔灵两次猛烈攻势之后,实已经耗尽真力。
    这时那股真气在经脉中穿行得十分缓慢,许久工夫才走了三遍。
    勾魂怪客崔灵跨开大步,迫到他面前五尺之内,提起右掌,正在劈出。目光到处,只见桓宇仍然聚精会神,催气运功。看来连他欺到面前还不晓得。
    他只要铁掌一落,桓宇立时便得丧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勾魂怪客崔灵傲气陡生,冷笑一声。道:“好,我就等你运功完毕,始行出手,且看你怎生抵挡我这五掌?”
    桓宇理也不理,全心全意催动真气。崔灵森冷地接着道:“我自从前年始出任恶鬼岭总司之职,手下统辖二百余人,无一不对我畏惧万分。他们是我的部属,原也不足为怪。但这两年来我见过不少武林人物,也是无一不是自然而然地泛起骇惧之心,只是你是例外。但以我想来,你若是见过我以何等严厉手段对付屑下的话,哼,哼,我就不信你还能有此胆量?”
    桓宇听得明明白白,可是他此刻正是体内真气运行最后的要紧时候,是以不能开口作答。
    崔灵见他功行未满,沉默了一下,又道:“老实说,我今日行径自家也觉得有点特别,若依我乎日性情,早就把你抓到岭上,打入黑暗地狱之内,然后才慢慢整你!”
    桓宇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形微涨,朗声道:“承蒙你让我催气运功,心中实是感激,是以你虽是口气狂傲自大,我却不加计较!”
    崔灵冷晒道:“你准备好了么?接掌……”喝声中举掌迅疾劈去,掌势甫发,强劲绝伦的掌力鼓荡起狂风急飚,声势之猛烈,似乎还胜过前两次。
    桓宇出掌迎敌,一触对方沉雄劲厉的掌力时,立刻施展“卸”字诀手法,但此时双方力道相去患殊。崔灵第二掌劈到,登时把他震退四五步,接着第三掌又把他震得踉跄后退。脚步尚未站稳,第四掌第五掌相继劈到。
    桓宇眼看败局已定,能够不立劈当场,已经是侥天之幸,心中方目长叹一声。蓦地眼前金鸵乱闪,紧接着一声霹雳,山摇地震。
    原来这时天上阴云密布,虽未下雨,却忽地行闪雷电。这个霹雳恰恰劈在附近。只震得两人一齐倾侧跌开。
    桓宇处于绝望之中,是以对于这个露房毫无所动。崔灵稳居上风,正在志高气扬之际,吃这霹雳蓦地一劈,顿时骇得怔了一怔。
    要知大自然的威力实在远远不是人类所能比拟或抗拒,纵然是当世之间亿万人中挑选出来的强者,若是放置在大自然的力量,如飚风、地震、海啸或雷电闪轰之下,那时当真渺小得比蚂蚁还不如。
    勾魂怪客崔灵虽是练有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还怀有勾魂摄心的神通,但是闪电霹雳声威如此威猛,蓦地劈下,宛如劈在他们当中似的,任他是当代高手,也不由得茫然失色!
    桓宇被霹雳一震之力,迫开数尺,猛然醒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立时提聚起仅余的气力,举步向山谷中奔去。
    就在他举步之际,狂风骤雨飚然而至,雨势有如倾盆四周顿时一片迷蒙水气,咫尺之外,不辨人影。
    这一阵风雨不但遮挡住他们的视线,而且掩盖住一切声音。桓宇发足狂奔,他本来疲乏之欲死,但被大雨一淋,忽然恢复不少气力,转眼间已奔入谷后的群山之中。
    一路上他摔了无数筋斗,弄得满身泥污,衣服尽被勾穿扯破。
    如此奔了十余里路之后,才放慢脚步,但仍然不敢停下,生伯风雨一歇,与那勾魂怪客崔灵相距太近。以这强敌的脚程瞬息立至。是以深一脚浅一脚向前紧走。
    这时风雨之势渐渐减弱,他只觉身上数处刀伤隐隐作疼,边走边看,原来这一阵急奔中,摔了无数筋斗,无意中已将伤口弄穿,此时已渗出血水。幸而他身上数处刀伤俱是在肩背腿臂等肉厚之处,此刻只要设法止血包扎起来,尚无大碍。
    当下脱了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外衣,撕作长条,将伤口缚住,便又继续前行,走到傍晚时分,风雨已歇,夕阳余辉在天边堆染出无数奇丽霞彩,十分灿烂悦目。
    桓宇这时已经筋疲力尽,腹中更是饥不可当。放目四望,但见四面都是青山绿树,也不知身处何所。心想如果是迷失在乱山之中,找不到食物充饥,加以伤痛疲累之余,非死在此处不可!
    他心中不免气馁,垂头丧气地向一个斜坡走去,忽然听到一阵嘈吵之声,不由得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上得坡顶,放目望去,不由微微失笑,原来坡下有一片亩许大的草坪,绿草如茵,四周更有许多参天古树,连绵相接。
    正对面有座七八丈高的翠岩,这片草坪正是在这座翠岩之下。此时只见无数猿猴在草坪中玩耍,奔跑跳滚,互相追逐。
    桓宇刚想早先听不到一点声音,这群猿猴不知从何处突然而来。忽又听到一阵吱喳叫声,循声抬目望去,只见翠岩上出现了二三十头浑身雪白的猿猴也在其中。看它们的动静却无一丝一毫异状,只是叫声已寂,因此桓宇不知不觉中泛生异样之感。
    桓宇打起精神,细加观察,忽然发现一大猿猴虽然一方面在草坪中跳跃打筋斗玩耍,但其中有三两只偶然在草地上找到一些甚么东西,便高高跃起半空,连打好几个筋斗,似是万分高兴。接着似是将打到之物放入口中咀嚼。
    他查出这种反常的举动,便更加留意果然又发现好几只表现同样的动作。这一来他不由得大感好奇,暗付这些猴子不知找寻甚么食物,如此高兴欢欣?
    起初他测想是两旁参天古树所结的果实跌落草坪之中,这群猴子因而在草地寻找。但想想又不对,树上结的果实虽是会随风飘落草坪,但总不如落在树下的多,何况猿猴能够攀援跺跃,何须在草地中寻找掉下来的果子?然则莫非是这片草坪上的青草与别处不同?抑是在泥土中生长些甚么好吃之物?
    自然光凭想象,决难证实真相,何况那群猿猴忽然都没有叫声,似是与所吃之物有关。
    他好奇之心一起,忍不住便从山坡上奔落草坪之中。
    那一大群猿猴见人不惊,冗自打滚戏耍。桓字踏入草坪之内时,有好几只还跌到他身上,却被他出手推开。
    看了一阵,天色渐暗,还没有发现一点线索。他正感到灰心,突然左侧一只自猿高高跃起半空,连翻筋斗。桓宇急忙跃近去,忽感手足酸软无力,实在难以如平日般灵活纵跃,当下把心一横,候得那头白猿落地之时,突然一掌拍去。这一掌恰恰击中这头白猿的脑后枕骨之上,他右掌击出之际,左手同时使出擒拿手法,抓住白猿捏住东西的右爪。
    白猿一声不响,立刻死掉。
    原来桓宇自知疲累已极,手脚无力,因此出手之时用尽全力。但他虽是手酸脚软,却总是内家高手,掌上发出的内力仍然有几分劲道,加以猿猴身上穴道部位,与人类大同小异。
    脑后枕骨的穴道乃是人身要穴之一,击中必死。是以那头白猿吃他一掌拍中,顿时气绝毙命。
    桓宇自家倒骇了一跳,同时又怕出手击毙了白猿之后,其余的猿猴睹状,物伤其类,一齐群起围攻。若在平时没有甚么可怕,但目下却无法抵挡。
    当下急急四顾,只见四周的猿猴没有一头对他加以理会,这才稍稍放心,赶紧藉着尚未全黑的天色,察看白猿爪中之物,目光到处,却是一粒核桃坚硬的果壳。同时这粒核桃仁也仅仅是一枚核桃内果仁的一片,并非全颗。此事果然值得疑心玩味,他从猿爪中取过那片核仁,将猿尸放倒草地上,然后寻思道:“假如这核桃仁是猿猴自行带来了核桃,击碎剔出,则周围应有碎壳。但目下不但找不到碎壳,而且此猿只是找到了一片,极似是有人故意将桃仁撒在草地中,引诱群猿来此!”
    正在寻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声音甚是尖厉,桓宇心头一震,暗想发出这一声冷笑之人离他只有五步之远,却不闻丝毫声息,无疑是个轻功卓绝的武林高手。当下回头望去,却又为这一楞。
    原来他身后五尺左右,站着一个白发潸然的老太婆,身上衣衫已经十分褴褛破旧,却十分干净。五官端正清秀,满面皱纹中透出红润之光,但双手枯瘦干黑如鸟爪,十分难看!
    奇就奇在这位白发者婆婆双肋之下都挟着拐杖,双脚虽大,但显然已经完全残废,此时全靠这对拐杖支持住全身重量。由此可想而知她走动时,必定也得利用这对拐杖。桓字本来以为来人必是个轻功超卓之士,那知竟是个双足残废的老妇,却能无声息地到了他身后,可见得天地之在,无奇不有。
    桓宇楞楞地望住她,那老姬嘴角微微一晒,道:“你可是看不惯老身这副残废样子?其实你比老身好不了多少,可惜这儿没有镜子……”她的声音十分尖厉,因此虽是调侃取笑之言,听起来却有点惊心动魄之感。
    桓宇自顾一下,原来自己光赤上身,横一道竖一道布条缚住身上刀伤,不问而知形状十分难看。可幸面前之人虽是女流,但是年逾花甲的老婆婆,用不着因肉帛相见而感到不好意思。
    他欠身拱手道:“晚辈岂敢有腹诽之举,婆婆未免多心了,晚辈姓桓名宇,敢问婆婆高性大名?”
    老姬霜眉一皱道:“哼,听你的口气,倒似是个正人君子,但出手如此歹毒,如狐狸现尾,总难掩饰心迹!”
    桓宇谦和地道:“晚辈适才出手,实在是不知手底轻重,实在非是存心杀生!”
    老姬冷冷一笑,道:“好,好,就算你是无意伤生害命……”她表露的态度词色中显然不相信桓宇辩词,默声道:“老身吕瑶,乃是昔年著名恶人之一……”
    她停了一停,发觉桓字面上并无丝毫惊讶之容,便接着道:“老身有个外号是百毒魔娘,不知你听过没有?”
    桓宇啊了一声,道:“听过,听过,婆婆昔年威名震天下,晚辈焉能不知!”
    他说得十分真诚,一望而知绝非打逛。百毒魔娘吕瑶仰天厉笑一声,道:“老身只道江湖上已忘了百毒魔娘这个字号,谁知还有后生小辈识得!”桓宇心中想道:“武林中人重视声名,原不足异,只是象她这一把年纪的人,居然还未泯灭争强好胜,爱惜名声之心,却是少见!”
    正转念时,百毒魔娘吕瑶笑声一收,道;“你既听过的声名,可知老生昔年曾经做过何等祥震骇天下之事?”
    桓宇微微一怔,道:“晚辈记得婆婆是以剖胸验心一案,震动了天下武林!”
    百毒鹰娘吕瑶道:“看你的神情,害怕只知剖胸验心四个字,内容却不大清楚!”
    桓宇道:“婆婆果是明察毫发,晚辈确实不知详情!”
    原来桓宇只听他父亲桓公玄提过“百毒魔娘”的外号以及她曾以“剖胸验心”震动天下武林,至于详情如何?桓公玄说这百毒魔娘既然已死,毋须再提。谁知这百毒鹰娘吕瑶不但末死,还在荒山中出现相连。
    白发老姬乎举拐杖,递到桓字面前,道:“把那片核桃还给我!”
    桓宇自然不会要她的东西,反正看不出一点所以然来,当下将那片核桃放在她的拐尖之上。但那拐尖又细又圆,刚一放上,便自滑跌,桓宇两指一钳,钳住那片核桃,再次小心放上,他先用拇指顶住拐杖尖,这才轻轻放稳,百毒魔娘吕瑶厉声一笑,拐杖一挥,那片核桃飞落在群猴之中,登时被一猴子抢到放入嘴内。
    桓宇方自一楞,只听百毒魔娘吕瑶冷冷道:“老身独自在这野猴山中住了数十年,孤苦伶仔,十分寂寞。你今日来得正好,可以陪我叨上数日!”
    桓宇暗想道:“她如此凄苦,我就陪她数日又有何妨。但我的计划却因此失败,这便如何是好?”
    百毒魔娘吕瑶仍然冷冷道:“你可是不愿意么?”
    桓宇虽然觉得她的态度太坏,但心想她数十年孤处山中,性情变得乖僻也是人之常倩,岂能计较?当下应道:“晚辈不是不愿,只是想起一宗急事,心中感到不安!但老前辈不须放在心上,晚辈留下就是!”
    百毒魔娘吕瑶诧道:“这就奇了,你既有要事,为何不去办完再来,敢是路程极遥,来回费时?”
    桓字摇头道:“不,离此地最多五六十里路左右!”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晚辈本想起那主持恶鬼岭的勾魂怪客崔灵未曾返岭之前,抢先一步,假扮他的形状,入岭探一探虚实。”
    百毒魔娘吕瑶似是被他引起强烈的好奇之心,道:“数十里地,所费时间有限,休假冒那个什么怪客,若是被他发现,将有何下场?”
    桓宇想也不想,道:“崔灵外号是勾魂怪客,武功比我强胜。若是吃他擒住,自是有死无生。”百毒魔娘吕瑶道:“原来你是怕死,所以作罢!”
    桓宇凛然道:“晚辈致年来出生入死,在干军万马中冲锋陷阵,遍身皆是伤痕,已不知死过多少次,岂不畏惧之理?”
    她点点头,道:“这话有理,你身上不但新伤累累,旧日伤痕更是触目惊心。如此说来,你对老身谦恭有礼,却也不是出自畏惧之心了?”她停顿了一下,不等桓宇作答,接着又道:“瞧在这份上,老身替你想个办法!你先坦白告诉我何以放弃前赴恶鬼岭之故?”
    桓宇道:“晚辈目下已经筋疲力尽,莫说此行可能碰上危险不测,须与强敌放手周旋,即使是一路顺利,出入自如,晚辈也无力走动!”
    百毒魔娘吕瑶突然发出枭鸣似的刺耳笑声,笑声中那一大群授猴分别散走,顷刻之间,整块草坪上只有这位白发蟠然的老婆婆和赤着上身的桓宇。
    桓宇笑道:“婆婆何故发笑?敢是晚辈说错甚么话?”百毒魔娘吕瑶道:“不是,不是,老身是笑你总算找对了人,目下老身只要稍施手法,投以灵药,担保你不但疲劳尽失,兼且还有过人之勇,此平日武功身手还要强上一倍有多!”
    桓字大喜道:“婆婆有此妙法,如果俯允加惠晚辈,此恩此德,绝不敢忘!”
    百毒魔娘吕瑶阴阴一笑,道:“只要你要事后立即回到这野猴山中,陪老身谈上数日,那就行了!”
    桓宇连声答应,不过却觉得这位老婆婆神色诡邪,阴笑之容甚是可疑,但目下也顾不了这许多,只求即速将恶鬼岭地形查明以及将伍放救出,免得回去被花玉眉耻笑。
    百毒度娘吕瑶吩咐他盘膝坐下,先尽力提一口气盘旋在丹田之间,等候她的指示。
    桓宇依言坐好运气调息,方自惊诧她何以不取出灵药给自己服下,忽地感到后背上左右“风门穴”上似是被蚊咬了一口,接着左右“神堂穴”上微微一疼.顿时感到全身发烫,口焦唇于,甚是难受,同时丹田中那股真气也一反平时那等坚凝沉练,变得蓬蓬勃勃,宛如火掐飞扬似的。
    在她背后的百毒魔娘吕瑶面露诡异笑容,也自跌坐在地上,左手托住九支长途一尺的钢针,针尖闪动着蓝汪汪的光芒,内行人眼中一望而知这些钢针都淬有奇毒。桓宇背上四处穴道中已插有四支钢针,只露出两寸在皮肉之外,连同她手中的九支,一共是十三支钢针。
    她这刻却停手不发,缓缓道:“老身乃是以神针刺穴中最上乘的十三太保秘法为你驱逐疲倦,针尖上吩有当世灵药,深达穴道之内,你目下丹田中真气飞腾,熊熊烈烈,正是见效之征。现下你可严密注意,待老身发出通知。即行运气通行全身经脉。”
    桓宇本来真气衰竭,那能运行于全身经脉?但目下得到这百毒魔娘吕瑶之助,情势立变。
    耳中又听百毒魔娘吕瑶明冷的声音道:“老身这等神针刺穴手法,与世上所传手法完全相反,尤其是早先你已被老身拐杖尖上的无影毒针刺穿拇指,浑身血液之中,尽是剧毒,是以老身特地以相反相成的上乘心法,造就你一身举世无双的本领。”
    她说到这处,桓宇已经迷惑之极,根本弄不懂她话中之意。不过却记起早先用拇指抵住她的拐尖将那片核桃放在上面之时,仿佛真的被极尖锐幼细的针尖刺了一下,当时一则毫无疑敌之心,二则那下实在轻得不能再轻,几乎感觉不出,是以毫无所觉。
    百毒魔娘吕瑶接着道:“老身虽是一生精研各种毒功毒药,将前人的百毒真经增益删订,变为两本毒门经典,任何人要是通晓这两本经典,即可成为毒门第一高手,足可以横行天下。但这种施于你身上的毒门大法,却从来没有机会试验,假使完全成功的话,你便成为毒中之圣,不但你的本身万毒不侵,而且威力无穷。念动即可杀人于无形!”
    桓宇听到此处,不禁一阵骇然!
    要知他格尊庭训,劝修本门武功,连暗器也嫌不够光明,弃而不学,更别说这种邪魔外道的使毒功夫。
    可是目下听那百毒魔娘吕瑶的口气,似乎等她十三口神针刺下之后,自己就成为毒中之圣,念动即可杀人,这一来成了甚么样子?
    忽听百毒魔娘吕瑶深沉地叹口气,道:“你虽是能够成为毒中之圣,天下无敌,可是这种逆天之举,自然不难长久,恐怕你纵横天下的时间甚短,除非在这短短期间之内研思出解法或是破法……不过,那得以后再说,现在你潜心驾驭真气,听我喝出一声‘快字’,你就照平时运功行气的心法,逆转施展,你听清楚了没有?”
    桓字心乱如麻,他虽然不曾涉猎这等毒功毒药之举,但这时也明白只要不听这个老婆婆的吩咐,便立刻丧命荒山之中,从今而后,世上算是消失了他这号人物。但如果听从她的话,变成了所谓毒中之圣,浑身皆毒,念却便可取人性命,这等情形之下,活着也没有甚么趣味。
    正在苦恼踌躇之际,背后的百毒魔娘吕瑶又冷冷道:“我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他忽地想起花玉眉,心中陡然透出一丝光明,想道:“她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智计绝伦,又谙知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秘艺,我只要死不了,找到了她商量此事,必有应付之法……”此念一决,立刻应道:“晚辈听清楚啦!”
    百毒魔娘吕瑶哼一声,道:“我以为你不愿呢,现在天色已黑,你我赶快动手扎两支火炬照明,这种十三太保,神针刺穴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跃起奔去找干枯树枝,桓宇也跟着起身,但觉双脚轻健异常,全身气力居然完全恢复。
    他明明疲乏欲死,所有的潜力都以“神雷五掌”的运功心法提聚搜括用了出来,按理说纵有盖世灵药,也得好好休息上三五日始能恢复精力。
    但这百毒魔娘吕瑶果然有逆天反常的魔力,只在他背上刺了四针,一身气力便源源而出!不久,他也扎了一支租大火炬,回到草坪上。
    只见百毒魔娘吕瑶道:“老身的一身武功不逊于天下任何高手,本来黑夜中认穴刺之,毫无困难,但这“十三太保”神针刺穴大法一来下手之法与寻常刺穴不同,二来刺入道中的深浅不能有毫厘之失,否则功败垂成,连老身自己也蒙受其害,是以要燃起火炬照明,免得失手!”
    她说得如此郑而重之,可见得这种神针刺穴大法确实施为不易,尤其是失败的话,不但桓宇受害,连这百毒魔娘吕瑶也要被累。桓宇只觉不但这门功夫骇人听闻,而施术者失败时亦会受害之事更是闻所未闻,诡异穴极。
    因此他那敢有丝毫大意,凝神定虑,听候那老妪的指示。耳中但听“嗤嗤”两声,又是两支淬毒钢针插入背上穴道之中。这时他丹田中流转腾勃的真气更是飞扬冲突,几乎控制不住。
    这时身后传来微微喘息之声,桓宇心中大惊,暗付那百毒魔娘吕瑶难道是功力甚差,所以运出内劲施展神针刺穴之后,便已力衰气竭?
    他若是瞧得见身后景象,一定会大吃一惊。
    原来这刻百毒魔娘吕瑶右手三指捏住一支长达尺许针钢,指住他后背第七节脊骨的大推穴,内动着蓝光的针尖,离他穴道只有一寸,但见针尖随着她一呼一吸,不住轻颤。
    她那张本来红红润润的脸上,此时布着一层黑气,看她那种用力的神情,生象是要将全身气力,透过这枝淬毒钢针传送入桓字体内似的。
    她连运五口气之后,口中低喝一声“即速运气逆冲经脉”,唱声中钢针一送,“嗤”的一声,深深没入“大椎穴”之内。
    桓宇丹田中的真气本来就腾勃跳脱,难以抑止,此时听到命令,反而大感安慰,连忙照乎日运功行气的法子,完全逆转过,一反其道面行。
    这股真气宛如脱缓野马一般,迅疾向相反的经脉穴道冲过,谁知第一关就冲之不动,桓宇心头大震,尚幸他为人素不怕死,胆勇过人,是以不曾张惶失措。
    要知他的内功自幼时便即练起,全身经脉穴道如果按照正常路径,自是颊滑畅通非常。
    但这一步功夫也得费上多年苦修之功,有些资质乎腐而又贪功幸进之士,强运这般气真气穿通脉穴,若是用力过度,无不徐徐收纳回丹田之内,登时窜散于全身百穴之中,变成走火入魔,轻则半身不遂,永成残废,重则百体奇疼,连续数日方始毙命。如在乎时要他运气逆冲经脉,他决计不肯,此时箭在弦上,他已不能畏缩后退。
    却不料那股真气在丹田中虽是腾勃飞扬,难以抑止,但放出来逆攻经脉,力道仍是不够。
    他这时也无法可想,只好尽力收束住那股真气,不使旁窜分散。正在这危急之时,忽然一股奇热气流顺着脊骨流下,霎时已与他的真气会合.顿时声势大壮,桓宇以意运气,奋力一冲,这股势流顿时连破三十五关。
    人身中经脉穴道虽是多不胜数,但桓宇家传的内功以简驭繁扎,只须破通三十六关就算是一周天之数,逆转过来也是三十六关。
    这时连破了三十五关,只剩下最后的一关,却是在他丹田之上的穴道,此穴乃是他平日运功时真气发出的通关要穴。平时呼吸之时,丹田中的真气偶然会冲出此穴.是以比其他任何穴道更重要的畅通纯熟。可是目下逆转回来,却又变为最是坚牢稳固。
    他体内那股真气热流,以破竹之势,一连闯过三十五关,俱通畅无阻,但到了此穴,忽地滞阻不前,桓宇运气连冲三次,不但冲之不破,而且还感到一交更为乏力衰弱。眼见这股真气只须冲破此穴,重返丹田,在功即可告成。而且仅仅只是一寸三分的短短距离,但遥若干里。
    这时自然比第一次逆运真气受阻更为凶险,忽听身后喘息之声大作,顿时醒悟那股热流竞是那位百毒魔娘吕瑶以本身无上功力,透输入他体内,怪不得她气喘不已,而且这等逆冲经穴乃是大大远逆自然道理之事,故此如若冲不破这最后一关,那种反震之力,可以将两人同时震伤,这是大自然运行时所生的天然力量,谁也抗御不住,此理甚是玄奥,一时也说它不清。
    那百毒魔娘吕瑶固然是气喘不已,桓宇何尝不是心头狂跳,胸中热血鼓荡澎湃,几乎要进裂开来。
    他们两人全部功力完全用上,此时已无法增添一丝一毫。桓字难过万分之中,心中才叫一声“我命休矣”,突然一只手摸到他嘴上,他不觉嘴巴微张,口中已多一粒丹药。便觉一阵辛辣之味直冲口鼻,满口腥臭苦涩。本待吐出,但他本是个聪明之人,料定那百毒魔娘吕瑶在这种形势急迫之下,仍然抽出一手,送来丹药给他服用,此举必有深意。
    于是不管这颗丹药腥臭辛辣,忙忙吞落腹中,那丹药一入腹中,顿时化为一股热流,迅速流布于全身经脉穴中。
    桓宇猛觉精神一振,那股真气也突然增强威势,当下更不犹疑,凝神一志驾驭那股真气,直向那最后一关的“石门穴”上冲去。只听“波”的一响,冲破了最后一关,遍体声气宛如群流赴壑,一声涌入丹田之内,但那股背上大椎穴传来的势流,却在他冲破“石门穴”
    之际,忽地消失。
    他满心欢喜,竞没有纫想其中蹊跷。原来百毒魔娘吕瑶一看情势危迫,毒念陡生,立刻将一颗提精聚力,使人亢奋的毒药塞入桓字口中,等到药力发作,桓字体内真气转弱为强之际,急急收回自己的内力。
    桓宇服了那颗毒药,其实就象是回光返照之人一胶,其实是明强暗弱,百毒魔娘吕瑶料他一定忽地全身震成粉碎,血肉横飞,是以一收回内力,顾不得气寰力竭,急急反掌一拍地面,身形飞开寻丈。
    那知桓定以童身练功,潜力强劲,虽是油尽灯枯之际,那回光返照之力仍然比常人强胜几倍,在那紧急关头,被他运气一冲,居然冲破了最后一关,并没有如百毒魔娘吕瑶所料船突然血肉横飞,震成碎片。
    桓宇一举功成之后,心中大喜,正要再运真气逆冲经脉,蓦地头脑间一阵昏沉,四肢无力,上半身向前便倒。
    百毒魔娘吕瑶等了一阵,略略恢复一点气力,右掌一拍地面,飞落桓宇身边。她一去一来都是盘膝而坐的式子,那两根拐杖一直放在桓宇旁边。她伸手摸摸桓宇身体,发觉这个少年居然未死,眉宇间登时泛起奇异的表情。
    这时她已晓得桓宇居然在最后关头冲破了“石门穴”得以不死,但全身气力已竭,故此昏死过去。
    她呆呆凝思了好一会,从地上捡起六支淬毒钢针,望望桓宇,又望望那儿支钢针,流露出迟疑不决之色。
    原来这位毒门中一代高手心中正被两个念头交战对抗,致委决不下,她若是舞起钢针,继续施展“十三太保”神针刺穴之法,桓宇马上就会醒来,变成比她还要厉害的“毒中之圣”,她如果不想世上有人比她更强的话,这支钢针只要刺在死穴之上,立时可以取他的性命。这来她仍然是毒门之中第一高手。
    她想来想去,既不愿有人比她还强,但一方面又想瞧瞧到底她一手造就出来的“毒中之圣”,有多么大的威力,是不是天下无敌?连那些往昔强仇大敌是不是他的敌手?
    两支火炬发出劈劈拍拍的爆裂声,火光忽明忽暗,她抬目望去,忽地从火光中幻现出几张面孔,都在向她冷笑,她凄厉地大叫一声,拈起钢针嗤嗤连声,转眼之间,六支钢针部分别刺入桓宇背上穴道之内。
    她放声大笑,凄厉刺耳的笑声远传数里,无数宿鸟都骇得扑翅乱飞。
    桓宇在她笑声之中悠悠醒转,眼睛一张,只见眼瓣数寸之处就是茸茸细草,耳中同时听到那阵可怖的笑声,顿时记起一切经过,心中一动,便不立刻仰起上身。
    桓宇暗暗运行真气,照着反逆路径催行一遍,渐觉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当下暗自付道:“这位老婆婆笑声之中,尽是阴森杀机,我真要一坐起身,就被她从后面加以暗算,且待我想想看她为何如此笑法?”
    百毒魔娘吕瑶见他未醒,口中喃喃道:“毒中之圣……毒中之圣……哼,哼那时节连我这老婆子也得听命于你,这等反害自己之事,除非是失心疯之人,如何肯做?”
    她长长叹息一声,一听而知她口中虽说不肯做,其实并无决心,故此深深叹息,桓宇觉得好生奇怪,索性沉住气装做末醒,看她还有甚么话说。百毒魔娘吕瑶沉思片刻,又喃喃自语道;“此子久未回醒,必是毒透全身换筋易骨,费时甚久。只等他一回醒起身,便是毒中之圣了,唉,唉,老婆于能够为毒门造就这种超凡入圣之人,自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但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桓宇却猜得出她必是不甘从此反而听命于自己的意思。
    他听来听去没甚么新奇之处,当下呻吟一声,睁开双眼,缓缓坐了起来。
    百毒魔娘吕瑶冷冷道:“你觉得怎样了?”
    桓宇道:“还是有点疲倦!”其实他此时全身精力弥漫充沛,那有一点疲倦之意?”
    百毒魔娘吕瑶道:“倘再运功一转,谅必可以恢复如常……”她这两句话说得口气和缓,桓宇竟是第一次听到。
    心中方在琢磨她为何口气变软之故,只听她接着道:“你有急事赶紧去办,办完之后,记得回到此地。哼,你能不能当真变成毒中之圣,关键还握在老身手中,你好好记住了……”,后来这一番话,声调变得十分冰冷尖厉。
    桓宇暗暗一笑,心想她的话不知是真是假?早先自语之时,说是只要我一回醒就是毒中之圣,此刻又说关键还在她的手中。到底真情如何?且不去管它,但“毒中之圣”,这四字作何解释?倒要向她请教一下。
    但听嗤嗤连声,背上一松,只觉全身气力更是充沛,极想弃跑发泄,知是那百毒魔娘吕瑶已经将十三只钢针都丢在地上,火光之下,但见支支都乌黑发亮,分明染有剧毒。心中大感惊讶,却看那百毒魔娘吕瑶时,只见她怔证地望住地上的钢针。
    他微微一笑,道:“多谢婆婆大展神通,赐我以大力,得以赶办急事,只是这“毒中之圣”四个字,是何意思?还请婆婆赐示。”
    他的性格本来甚是坚毅沉着,平素说话向来不急。可是这一番话越说越快,当真象换了个人似的。
    这是他体内精力澎胀,大有不能静坐之势。但他仍然竭力忍住。百毒魔娘吕瑶道:“老身虽是毒门中硕果仅存的高手,但这“毒中之圣”四字也是从百毒真经中看到,并不深知。
    有一点可以奉告的便是自此之后,任何奇毒之物,不但不能伤你,而且越是剧毒之物就越感美味。各种毒蛇毒蛊、蜈蚣、蜘蛛之类都是你的山珍海味?吃得越多,功夫愈见精进。”
    若在乎日,桓宇听到蜈蚣、蜘蛛、毒蛇之类的名字,已经浑身不安,更别说吃下腹中,可是此时却觉得口授直涌,真想立刻找一些来尝尝,自己也不知是何道理,心中不觉大是厌恶这种转变。
    蓦地更感到一身都是力量,急待发出,如果不发泄的话,全身都要迸裂。但话未听完,不舍得就此走开。心中一急,双掌齐起,分向两边空虚之处劈去,两股掌力出处,登时砂飞石走,火光候灭。
    桓宇只觉跟前微暗,但一切景象仍然看得清清楚楚,百毒魔娘吕瑶刚刚说出:“不但有生命这毒物可以食用,连各种毒药如砒霜之类……”话声倏停,玉掌一拍地面,顿时退飞开两丈远。
    百毒魔娘吕瑶此举分明是害怕他突然向她施展毒手,桓宇悟出此意,突然毒念泛上胸际,真想扑过去把她劈死。耳中只听以方颤声道:“你赶快前赴恶鬼岭,回来慢慢再说。”
    桓宇听了这话,胸中毒念杀机登时乎息,长笑一声放步疾奔而去。
    百毒魔娘吕瑶惊得面目变色,她是毒门高手,自是看得出桓宇心念中的惊人变化,此时见桓宇去远,却仍然流房出十分忧虑之色,默默想了一阵,又人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绢册,立燃火把,然后翻阅。
    这本薄薄绢册乃是百毒真经,她虽然另有两本毒门秘典,但这本百毒真经乃是毒门总纲要领,她的毒门秘典虽是另创许多新意,但绝大部份还是单释这本百毒真经的种种炼功炼毒的秘诀法门。
    是以常人如若得到那本百毒真经,未必就学得会。若是得这百毒魔娘吕瑶的毒门秘典,准保可以成为毒门高手。
    这本百毒真经她已记得烂熟于胸,可是这有关“毒中之圣”的一面却有许多处尚未完全悟通。其实她闭目寻思也是一样,但此时她心中万虑揣惧,不知不觉取出那本真经翻阅。
    火光之下,她揭到最后一页,纸上一个个红字跳入她的眼中,但她却完全不明其意,心中一片茫然,只是出神。
    过了片刻,她吃惊地站起身,收起真经。拐杖疾地一点,火把顿时熄减。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来向草坪中洒去,接着用两根拐杖支在胁下代步,如飞隐没。
    她这一去竟是要隐藏在此山一处奇险隐秘之地,以免桓宇回来找到。
    且说桓宇放步疾奔,只觉越奔越有精神,气力源源不绝,体内那股真气自行逆运于经脉之间。他一口气就奔了数十里路,遥见一岭横阻去路,正是那恶鬼岭,当下停住脚步,左右顾盼,只见左方远处似是闪射出微弱灯火,便转向奔去,不久工夫,已奔入一座村庄之内。
    他找到庄中最高大的一间屋宇,纵了进去,只见这间屋字分作两进,于是奔入后一进院落中,只见右边一间房间尚有灯光。他脚尖轻点,已落在宙边,从窗户缝隙中一窥,只见房内有个中年妇人,相貌慈祥,正在灯下桌子旁边持针缝衣,另外还有个中年男人伏在桌上,左手拨动算盘,右手持笔记帐。
    他呆了呆,胸中沸腾的毒念杀机忽冷却下来,正想走开,忽见那中年妇人身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匹黑布,不由得双眉一跳,纵到门口,推门而入。
    打下那对中年夫妇举目观看,蓦地发觉来人竟是个不相识的健壮少年,赤裸着上身,双限射出两道阴森可怖的光芒,都骇得楞住。
    桓宇但觉毒念升上心头,大有非杀人不快之感,肩头微幌,已经移到那中年人身边。举起手掌,待要向那人头顶拍落。灯光之下,只见这个中年人满面风尘之色,额上皱纹甚多,相貌甚是忠厚。桓宇心头一震,忖道:“我为何要杀死此人?”
    此念闪过心头,陡然涌起无数疑问,登时想得呆了,他的来势诡异,神情又是那等阴森可布,以致两个淳朴的中年夫妻骇得一直楞住。
    桓宇沉思了一阵,心头反而迷迷糊糊的,高举的右手正要拍落,眼光扫过这对中年夫妇的面孔,心头一震,掌势一侧,落在那张桌子上,“扑”地响了一声,坚实的木桌面已现出一个深达寸许的手掌印,看起来那张木桌似是铺一层豆腐似的。
    那中年妇人忽地想到这么一掌如果落在丈夫头上,岂不是脑浆进裂,只惊得全身抖,口中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中年人这时反倒冷静下来,颤声道:“大爷好汉饶命……饶命……”
    桓宇冷冷道:“住口……”两道冷电似的目光转到中年妇人面上,说道:“可有一身黑色长袍,快取出来!”
    那中年妇人本为骇得不得了,这时念头转到丈夫安危上去,不知何而来一股勇气,道:
    “现成的没有,但这儿有布!”
    桓字眉头一皱,道:“布有甚么用处,我等着要用。”
    中年妇人连忙接口道:“小妇人这就动手缝制,不须一会工夫就可以缝起……”那中年妇人兀自楞楞地木坐椅上瞧着桌上的掌印。
    桓宇点点头,那中年妇人也不须替他量度身高手长,拿起剪刀,嗤嗤向那匹黑布剪下去。桓宇见她剪法又快又稳,纵横如意,虽然从来不懂衣服剪裁之道,却也感觉这个中年妇人手法极佳,不由得喝声采,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等侯。
    那中年人楞了一会,缓缓道:“大爷手上功夫真是盖世无双,小人一向在外面经商,见过许多英雄好汉,但象大爷这样一掌就留下深印的,连听都未听过。”
    他说话时,那中年妇人几次抬头望他,面上泛现焦虑之容,但这中年人却装看不见,自管说了下去。
    桓宇哦了一声,心想这天下间尽多奇人高士,你不过是小小商贾,来往于江湖,岂能得见异人?
    本来自己也以为一身家传绝学,尽可称雄武林,那知一碰到花五眉,连她手下也都斗不过,还有那勾魂怪客崔灵,武功之高,更在伍放等人之上。
    耳中只听那中年人又道:“小人虽然只是凡庸商贾,但有一次却碰着一位英雄好汉,送给小人一瓶金创药,灵效非常。小人见大爷身上好象受了伤,若是敷上点,立刻就可痊愈。”
    桓宇心中想着别的事,因此又哦了一声。那中年人面色发青,起身开箱寻药。那中年妇人暗中连连摆手,面露忧色,但那中年人置之不理。
    一会儿便从箱中取出一个血红色的瓷瓶,走到桓宇身边,道:“大爷,药在此处,小人给你敷上一点吧!”
    桓宇这时才听明白,正要摇头,但那中年人已动手替他解下歪在一边的布带,只见肩上背上都有刀伤,伤口本来已经结疤,但他一阵急奔,又裂开少许,不过却没有鲜血流出。
    那中年人对准伤口裂痕,翻转瓶子,洒出药末,桓宇顿时感到了一阵畅快舒适,不禁连连赞好。
    他一转头,只见那听商人面上尽是讶骇之容,心中一动,付道:“莫非此人存心不良?”
    低头看时,只见肩上刀伤此时旧疤自动卷起跌落,原来那道裂口也自动粘合,转眼间已经完全合口,光光滑滑,只留下一淡淡的痕迹。
    他只道此人见到伤药如此灵验,所以惊讶至此,疑心尽去,微微一笑,道:“多谢你啦!这伤药如此灵验,不可糟塌,反正我余下几处伤势都不妨事……”目光一闪,只见那中年妇人拈针缝衣,手脚甚快,但手指微微发抖,显然心中震恐。
    那中年人连声称不要紧,又向他其余伤上洒药,转瞬之处,三四处伤口尽敷愈合,甚是光滑。
    桓宇道谢一声,道:“我得出去瞧瞧——”咫的一声,已失影踪。
    房中剽下这对夫妇呆了一阵,那中年妇人低声道:“你可是拿错药了?
    中年人摇摇头,她接着又道:“你不是说过此药如若见血,武功再高之人也得立刻昏迷,如果两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解救,有死无生的吗?”
    中年人道:“是叼,我再找别一种试试,你别说话,只怕他在外边偷听。”
    桓宇正是屏息站在窗下偷听,此时微微一笑,等到那中年人布置好了之后,才纵开远处,故意落步稍重,走入房中,那中年妇人只是低头缝衣,她手脚极快,那件黑袍已缝好大半。她的丈夫则冲了一杯香茗,放在桌上,道:“大爷请喝茶解渴!”
    桓宇已见到他双手颤抖,心知他怕露出破绽,所以将荼放在桌上,当下微微一笑,取起那杯热茶,一饮而尽。若是常人,单是这杯热荼也得烫个半死,但桓宇一口喝干,宛如在喝冷水一般。
    这杯热茶入口,桓宇只觉荼味绝佳,落肚之后更是使他感到浑身舒服。心想百毒魔娘的话果是无讹,这杯热荣之内分明下有毒药,但他喝来份外鲜美提神,当下道:“好茶,再来一杯如何?”
    那中年人迟疑一下,又去斟了一杯,他虽是用身躯挡住斟茶动作,但桓宇乃是武林高手,光是看他肩膊身躯的细微动作,已瞧出他一例茶之际,曾经腾出一手,在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然后又放回怀中。
    他托住茶杯之后,沉吟想了一下,道:“你贵姓大名?可是此地人氏?此村叫甚么名字?”
    那中年人缓缓道:“小人姓陈名贵,乃是本庄人氏,本庄就叫陈家庄。”
    桓宇呢一声,道:“答得好,一句废话都没说!”仰头一饮而干,热茶入腹,更觉精神健旺。
    他接着问道:“看来你是本庄富户,家中还有些甚么人?”
    陈贵道:“小人数年来一直在外面做买卖,只有些微资本,说不上是本庄富户。家中人口连同家兄一房,共是十一二口。”
    桓宇皱眉道:“十一口还是十二口?”
    陈贵面色大变,道:“本来是十二口,现在只有十一口,但因存亡未卜,所以不忍不算在内,又不敢肯定。”
    桓宇道:“怎的存亡未卜?可是出外去了?那是你的甚么人?”
    陈贵道:“小人共生三个女儿,这个存亡未卜的是大女儿,不久以前半夜失踪,至今不知是生是死?”
    桓字目光一闪,已瞥见那中年妇人双目垂泪,一针扎在指头上,沁出血珠,却宛如不觉,显因此事而起悲怀,连疼感也迟钝了。他心下琢磨了一阵,恍然明白了大概,当下道:
    “你三个女儿有多大年纪?”
    陈贵身躯一震,道:“大的今年二十,第二的今年十九,小的只有七岁。”
    桓宇微微一笑道:“听说你的女儿长得甚俊,是本庄中最出色的。这话可是真的?”
    陈贵面色又是大变,呐呐道:“这个……这个……”中年妇人忽然哎一声,道:“这管针好滑,竟穿不过去。”说时已经起身,走到桓宇面前,道:“大爷帮忙按住两边,小妇人好用力刺过去。”
    桓宇冷然一笑,伸出两指,按住黑布。
    那中年妇人的针从下面刺上来,本应从他两指缝隙中穿出,但想是心慌手颤,针尖从下面刺上时,却刺入桓宇手指。
    桓宇手指动一下,道:“别忙,刺中我的手指啦。”中年妇人连骂自己该死,又用力刺上来,这一回贴着他手指旁边透出,针尖忽地一歪,刺入桓宇手指之内。
    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桓宇移开手指,皱眉道:“你怎么啦?”那中年妇人退开一边,呆呆望住他。
    过了片刻,桓宇冷笑一声,道:“大嫂你还有这种淬过毒的针没有?”中年妇人面色如土,双手发颤,那件黑袍掉在地上。
    桓宇接着道:“我自负内功绝顶,任何毒药都不放在心上,但你的毒针却使我指头感到麻麻痒痒的,我不服气得很,非再试一下不可,如果我死不了,你们就得叫女儿出来让我瞧瞧。”
    他一提到“女儿”二字,那中年妇人顿时恢复了勇气,从衣袖中模出一管长约四寸,色作碧绿的细针,要知不论是人是兽,庇护子女乃是父母的天性。
    这中年妇人一直都不敢有所异动,但桓宇第一次提起他们的女儿时,立刻拨出毒针,付诸行动。
    这一回当面取出毒针,更是立下纵使让对方出手击毙也要一试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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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此身几时成毒圣
    桓宇道:“我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任你下手,决不运功闭住血气,我桓宇一诺干金,你放心上来施为!”
    那中年妇人满面坚决神情,走到桓字面前,道:“你可敢张嘴让我刺在你的舌头上么?”
    桓宇道:“啊,原来你是武林中人,识得人身上上下下的只有一条舌头最是嫩弱,没有一种功夫罩得住。好吧,我答应的话,不能不做!”当下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那妇人手中绿色细针疾地刺下,直把舌头刺透,针尖从另一端露出。桓宇出手如电,左掌轻轻按出,一股潜力涌出,将那妇人展开七八步远,右手已捏住那支细针,缓缓从舌头上拔出。那对中年夫妇面色如死,浑身抖索。
    桓宇将那管纫针插在左肌肉上,然后道:“我出手并无别意,却你胡乱扯拉,要伤我的舌头,那时节我为了保存舌头起见,只好出手将你击毙,你可懂得我的意思?”那对中年夫妇面色灰白如死,僵立不动。
    桓宇道:“大嫂,你应承过替我缝制黑袍,相烦快点动手!”
    他声音之中自有一种威严,那中年妇人果真捡起地上的黑袍,动手续制,桓宇笑道:
    “你们使的毒药毒针恐怕已经年久失效,要不然为何于我毫无影响?”
    陈贵面色变来变去,突然道:“小人这就去把丫头叫醒,来此侍候大爷!”
    桓宇听出他的声音有异,心知这种人宁死也不会让女儿受辱,如此说法,敢是去通知女儿趁黑夜逃生?正想答允,忽地心头一震,道:“不对,不对,他们明知我武功高强,他的女儿如何逃得掉?必是想早一步将女儿们毒死,免得遭受淫辱!可见得他的大女儿失踪,必是江湖淫恶之辈劫走,此地与恶鬼岭近在咫尺,必是那些恶贼所为了!”
    他想通想透之后,淡淡道:“用不着了,我不爱看女孩子,倒是你们的毒药为何失效?
    教我好生思疑!你们是怎生学到这等使毒功夫的?
    陈贵听他自称不爱看女孩子,心中疑信参半,他当真是存心毒死女儿免遭凌辱之意,这刻也因毒药无效之事大感疑惑,当下向外面叫了一声,片刻间一条黄犬摇头摆尾进来。陈贵将茶杯摆在地上,那头黄犬舌舐上一舐,登时倒下,四肢蜷曲,身子弯得象把弓一般。只是一眨眼功夫,便已僵死连声音皆无。
    桓宇双眉一皱,道:“好生厉害,这是甚么毒药?”
    陈贵露出难以置信之状。道:“桓爷功夫如此深湛,应是毒门高手,难道真的不识此药名称?”
    桓宇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是毒门中人,但我真的不识此药名称!”
    陈贵道:“此药称为“弹指穿肠”,内含烈性牵机毒性及千年鹤顶红,任是铜皮铁骨的武林高手,误服此药,只须弹指工夫就穿肠而死,除非是毒门高手配有解药,预先服下,不然的话,神仙也能挽救:”桓宇道:“如此说来,你们也是毒门高手了?”
    陈贵瞧了妻子一眼,那中年妇人点点头了他才答道:“小人夫妇都不是毒门高手,但说起来却有点渊源。这且不去管它,小人目下有一事最感不解,那就是桓爷怎的不怕那“碧灵针”的千般毒性?这碧灵针乃是毒门至宝,小人的妻子刚才手指拈过针身,待会就得以“洗毒大法”去除指上余毒,不然的话,三日后全身溃烂,化为一滩黄水,尸骨无存!”
    他话声微微一顿,桓宇侧顾臂上插着的绿针,兀自深没肉中,只剩半寸针尾在外。
    陈贵接着又道:“这‘碧灵针’的毒性与‘弹指穿肠’完全相反,因此桓爷纵然服有解药,但碰上碧灵针之毒,却反而增强毒性,除非以‘洗毒大法’,制肚涤肠,一连七七四十九日,受尽干刀万针之苦,才能救活一命!再者人身四肢面骸都有功夫封闭血气辟邪拒毒,独独那舌头没有一种功夫罩得住。桓爷除非是神仙之体,否则焉能抵受?桓爷即使是毒门中高手,今晚亦当场送命才对!”
    桓宇突然一晒,举手按住嘴唇,示意他们住口,例耳倾听,接着低声道:“有人来啦,共有三人之多,我料这三人必与你家大小姐失踪之事有关,那件黑袍缝好了没有?”
    陈家夫妇听到他提及失踪的女儿,顿时泛起又惊又怒之色。桓宇接着道:“若果黑袍缝好的话,我有法子教他们当面说出详情,这一来你家大小姐的生死存亡就知道啦!”
    陈氏妇人忙道:“只差几针,马上就好啦2”当下忍住手指上的麻痒,连忙引针缝制。
    桓宇自己取起那剽余的黑布,扯了一幅,包住头面,找根缝衣针别住,戳了两个小洞,露出眼睛。
    转眼之间,那件黑袍已经缝好,桓宇披在身上,便躲在门后,低低道:“你们只听我轻敲门板,就开声询问来的是甚么人,请入房来一谈,以后就没有你们的事!”
    陈贵身体一面发抖,一面用力挺直,道:“小人遵命就是!”
    隔了片刻,桓宇轻弹门板,陈贵转眼向外面黑暗中望去,大声道:“来的是甚么人?请入房中一谈!”
    黑暗中传来声冷笑,接着另一个嘶哑的声音道:“看不出这厮竟也听到我们的声息,副座意下如何?”一个雄壮的口音道:“就进去跟他谈一谈吧!”
    话声未歇,风声连响,灯火摇摇,只见房中已多出三个人,当中的一个身量雄壮,面目狰狞。在他左右两个中年汉于,满面凶悍之色。
    三人六道眼光,集中在陈贵面上,正待开口,忽听“咿呀”一声,房门无风自开。
    那三人霍地扭头瞧看,忽见房门边站着一个黑袍披身,头面俱以黑布蒙住之人,不觉齐齐变色,屈膝跪倒。当中那个雄壮大汉道:“属下南堂副分司庐声及堂下一级弟子黄正、侯兆叩见总司!”
    桓宇一看此计得售,心中甚是高兴。他记得那勾魂怪客崔灵的声音,当下提一口真气,哦了一声,这一下低哼只震得房中众人耳鼓隐隐作疼,陈氏夫妇不知不觉举手掩住耳朵。
    那三人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显然心中十分惊惧。桓宇冷笑道:“你们深夜来此,有何公干?”
    南堂副分司庐声道:“敬禀总司,属下奉命到此带走一个女孩子。”
    桓宇道:“你们以前来过没有?”
    庐声道:“来过一次,那就是本宅的大女儿,现下在岭上副总司府邱中服役!”
    桓宇道:“今晚可是要带走他家的第二个丫头?”
    庐声道:“是,敝堂林分司说,总司今晚不到,明日可到,但总司府邸人手未足,故此派属下将这陈家二丫头带回府去。”
    陈贵夫妇只听得一身冷汗,又恨又伯,此刻他们也不知桓宇到底是甚么身份。”
    本来如果他真是这几个恶汉的头子,刚才何须急急缝制黑袍?但这黑袍黑布人人都可以弄到,如果单是这件黑袍就有如许力量,那是小孩子都不能相信之事。
    这时又亲耳听到那三个恶汉的来意,真是心胆皆裂,不知如何是好!”
    桓宇原来想当场击毙这三人,忽地心念一转,道:“这陈家与我有点渊源,你们焉可无礼,回头返岭之后,你立即将他家大丫头送回来,再向我覆命!”
    南堂副分司庐声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应是。桓宇又道:“你们都出去门外等候!”
    那三人恭恭谨谨行过礼之后,退了出去。
    桓宇侧耳一听微微一笑,道:“他们奉命谨唯,已经远远退出大门外了。等一会你家大小姐自会送回来,但灾难未脱,你们必须在女儿回来之后,立刻举家迁离此处,以免日后再遭毒手。”
    他的话声一歇,只见陈氏夫妇面现茫然之色,便又道:“我此刻假冒他们的老头子,天明以前,不会被人识破,你们可明白了?”
    陈氏夫妇不信也得相信,齐齐跪倒地上。桓宇一摆手,发出一股内力,把他们遏了起身,道:“你们可有甚么去处没有?这些恶贼们耳目灵通,实在不易脱出他们的掌握。”
    陈氏夫妇愁眉苦脸,想了半晌,兀自无计可施。桓宇心念一动,道:“只不知此地离龙虎山庄多远?”
    陈氏夫妇登时面露喜容,陈贵道:“不远不远,只隔了一座恶鬼岭,若是绕道而行,也不过是七八十里。”
    桓宇点点头道:“很好,你们赶紧收拾细软衣物,等大小姐一回到家中,立刻起程赶往龙虎山庄,如果不生波折的话,明日中午时分便可到达。你们入庄之后,可迳找龙虎山庄三位老庄主,就说是桓宇着你们到庄中避难的,但我今晚情形却不用多说!”陈贵夫妇早就知道龙虎山庄行侠仗义,庄中之人个个武功高强,此时听桓宇竟是介绍他们到那儿避难,哪能不深深相信。便都跪下叩谢大恩。
    桓宇手掌微摆,又将他们托了起来,道:“两位不必多礼,事情还未办好呢。还有这支碧灵针暂时借我一用,日后自当交还。”
    他说完之后,立刻飘身飞出房外。那恶鬼岭的三人恭恭敬敬的守在大门外,桓宇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后,等了一阵,他们仍不曾发觉,当下沉声说道:“走吧!”
    他记得那个勾魂怪客崔灵一向不说废话,是以学足他的样子。
    那三人头也不敢回,放步向前飞奔,桓字在后面跟着,觉得毫不费力。但奔了一阵之后,真气反逆运转,渐渐感心中暴燥,不知不觉升起满腔毒念,几次三番都想上前击毙那三人。
    那三人放尽脚程,奔得甚快,但人人留心聆听总司的声息,却总是不闻一点声响。
    其中的两名一级弟子黄正和侯兆渐渐落后,那黄正又惊又伯,生恐总司嫌他们走得太慢,但又听不到一点响声,当下回头一瞧。这一瞧之,骇得心胆俱裂,原来桓字紧紧砧在他身后,全身黑黝黝的,只有那对眼睛发出炯炯的寒光,就象是个鬼魅一般,可怖异常!
    黄正虽是杀人不眨限的恶汉,但久处勾魂怪客崔灵积威之下,对他极是害怕,此时控制不住,大叫一声。
    前面的副分司庐声和侧边的侯兆都不禁回目来瞧,桓宇冷冷道:“怎么啦?”
    突然一掌拍去,击在黄正肩膊上,黄正惨叫一声,粗壮的身躯飞开南三丈远,撞在一株碗口粗的树身上,“拍”的一响,那棵树竞被他撞断,断树和身躯一齐掉在地上,动也不动。
    庐声和侯兆二人那敢停步,更加发力狂奔。桓宇却纵落黄正身边,低头看时,只见满面紫黑,双目圆睁,死状甚是可怖。
    他却感到一阵邪恶的畅快,不由得纵声大笑,笑声惨厉可怖,宛如狼嗥枭呜鸣,远远直传出去。前面折庐声和侯兆更加骇得亡魂皆冒,舍命飞奔,桓宇拔步追赶,两下相隔已达二十余丈,但幌眼工夫,他已到了侯兆身后。
    侯兆正以全速飞奔,忽听耳后传来低哼一声,仿佛贴着他耳朵哼出来,还隐约感到那阵热气,骇得双腿一软,滚跌地上。
    桓宇冷森森喝道:“庐声回来!”
    庐声哪敢违抗,极力煞住脚步,奔了回来,他见侯兆滚跌地上,以为已遭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总司毒手,哪敢多看一眼,一迳奔到桓字面前,欠身施礼,道:“总司大人有何吩咐?”
    桓字道:“去把那用的东西扶起来,这厮耽误我的时间,真是该死!”
    庐声一听敢倩只是命他扶起侯兆赶路,登时宽心大放,振起精神恭应一声,纵过去拉起侯兆,道:“总司大人恩准本座助你赶,快点振作:”侯兆心中一宽,气力都回到身上,急忙放步飞奔。
    不久工夫,已到恶鬼岭下面。桓宇冷冷道:“庐声,还记得我的命令么?”
    庐声停步道:“属下岂敢忘记,这就去副总司府邸中把那姓陈的大小姐送回陈家庄。”
    桓宇望住恶鬼岭,暗自发愁上岭之后,认不得路,连自己的住处也不晓得,落在对方眼中,岂不露出破绽?
    他一面暗暗筹思计策,一面沉声道:“速去速回,待会还有事办!”庐声欠身应了,正要动身,桓宇忽道:“你此去不得泄露我到此的消息,知道没有?”
    庐声毫不讶异,恭声应道:“总司大人的禁条属下时刻记在心中,从来不敢忘记!”
    桓宇暗中一怔,付道:“这倒不错,勾魂怪客崔灵不但暴虐凶残,还立有这等奇怪的禁条,对我倒是方便得多,只不知还有些甚么禁条没有?”
    心念一转,挥手道:“去吧。”庐声迅快去了,桓宇又道:“侯兆可去召刑堂司李钦来此。”
    这一回他用不着嘱咐他严守秘密,侯兆战战兢兢地朗应一声,赶快奔上岭去。
    不久工夫,两道人影先后奔到,前面的一人正是那刑堂分司李钦。
    桓宇极力拟模勾魂怪客崔灵的声高口气,先命侯兆到一边等候,接着向李钦道:“你身为刑堂总分司之职,且告诉我本岭一体凛尊的法令及我的禁条为何?”
    李钦面色大变,首先滔滔背出恶鬼岭的法令,共有三十二款之多,桓字留心聆听,发觉这些法令都不外要属下绝对服从以及守秘保密,并决定通敌者处何邢,泄秘者处何刑,犯上者处何刑,玩忽职守者处何刑条款,并无一误涉及戒淫戒杀,心想终是邪魔外道的组织,那会讲究仁义二字。
    李钦接着道:“总司大人的禁条一是凡幸而得见总司大人的属下,不得宣泄与第三人得知。违者处死。三是总司大人长年以黑布裹首,黑袍披身,易为敌人假冒,如有疑惑,任何属下均可出手相试。如有敌人假冒而无人得知,凡是过假冒之后下均处死。”
    他背诵到此处,桓字暗中大感佩服,心想这勾魂怪客崔灵一方面是向下属炫示武功高强,任何人均可一试真假,另一方面此举的确能够严密防止敌人假冒,自己这一趟走入恶鬼岭上,只怕不易瞒得过全岭之人。李钦背诵了三宗禁条之后,便停住口。桓宇哼了一声,道:“你再将本岭各司职权报上来。”
    他说话时,已经暗暗运功聚力,准备李钦心中疑时出手相试,务须一掌把他劈开老远,教他惊服
    那知李钦毫不迟疑,迳自将恶鬼岭所有身居要职之人姓名职权都详详细细说出。
    桓宇才知道恶鬼岭下共分东西南北刑五司,平时出副总司总司刘振指挥。
    这五司按照五行方位驻守岭上,每一司均以五行颜色分类,岭中这人一看而知是隶属何司,刑堂分司属中央土,俱穿黄衣,执掌岭内行刑及内部事务,其余各司有的负责刺探敌情,有的负责攻击,有的负责防守。但职务随时由副总司分配变更。
    桓宇心念一转,又有计划,尽力模拟勾魂怪客,崔灵的声音道:“现下有个任务,你立即回去,绘制一副本蛤形势详图,最快何时可以交卷?”
    刑堂分司李钦露出诧讶之色,却不敢询问,道:“现下立刻动手绘制的话,最快也得后日早晨才能呈缴。”
    桓宇道:“你刚才似有疑惑不解之色,不妨提出询问。后日清晨始能绘制竣事,太慢了一点。”
    李钦道:“如果总司大人恩许属下调集人手帮忙的话,明晨便可竣工。至于属下感到迷惑的,便是本岭原有两份总图,极是详尽精密,只不知总司大人何故不用?却命属下另行绘制?”
    桓宇默默摇摇,其实他不晓得如何回答才不露破绽,所以只好摇摇头。
    谁知这一手反收奇效。李钦突然低声道:“属下斗胆请问总司大人这幅新绘之图可是急于要送回大城么?”
    桓字点点头,突然沉声喝道:“你最好少知这等事,即速回去,明早清晨在此缴令!”
    李钦唯唯领命去了,桓宇又命侯兆去将财堂分司莫震召来,不久工夫,莫震匆匆赶到。
    桓宇命侯兆留守原地,便召莫震前驱领导他暗中巡视全岭要地。
    莫震忽蒙总司大人独加青眼,心中又惊又喜,当下领头登岭,首先抵达东堂分司防地。
    这恶鬼岭上只有在凹背之处建造一些房屋,都是在恶鬼岭中心区域。
    这东堂分司防地完全在山腹地下,坑道密如蛛网,有些甚是宽大,有些极是低矮狭窄。
    有的高达地面,有些斜斜深陷地底。
    桓宇初时还用心记住方向途径,但走了一会,已经无法记住,只好任由莫震引领。
    那些坑道之内虽然一路都点有灯火,可是一来灯光不亮,二来相隔甚疏。因此坑道之内一片黑沉沉的。
    他发现那些特别宽大的甬道中总有好多扇门户,因此猜想出必是此岭恶贼们的居室。
    一时好奇,便在一道门前停步,伸手推去。那道房门又矮又窄,里面却已日住,当下暗暗运功聚力,轻轻一震,“拍”地微响,里面的木闩已吃他以内力震断。
    他将那扇木门推开数寸,闪眼内窥,只见房间当中吊住一盏大灯,照耀得甚是明亮。这房间面积是不小,但一共摆着六张双层木床,都靠着条凳,这一来便显得甚是挤迫。
    长形木桌两边都坐满了人,定睛看时,共是八男四女。这刻天气虽然略有寒意,但房中却热气蒸腾,所有的男人都赤裸着上身。
    那四名女人也仅穿着贴身亵衣短裤,手臂和大腿都裸露出来,这些人正在闹哄哄的地赌钱喝酒,是以门闩震断的微响,竟没有一人发觉。
    桓宇瞧见那四个女人每一个都横扒在两个男人身上,看来竟有左右逢源之乐,嘻嘻哈哈打情骂俏,情景甚是猴亵不堪入目,便皱一皱眉头,运出内力用掌心吸住木门,轻轻拉上。
    他方要走开,忽见门上有个乌黑色的掌印,甚是清晰,不由得呆了一下,暗付留下这个掌印的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具有绝毒的外门功夫。猛的醒悟这个掌印正是自己发出内力震断门闩时留下的,不由得大吃一惊,竞自楞住。
    要知他的夜眼本来练得不错,而今晚更是特别灵敏,虽在黑暗之中,视物宛如白昼,故此那掌印不但看得清楚,而且连颜色也显呈眼底,要不然他怎知这掌印蕴含绝顶毒功?
    莫震在数丈开外停住脚步等侯,他目力不济,只知道总司大人停住脚步,却瞧不见人家在干什么。
    片刻工夫,一阵低沉阴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道:“走吧,孩儿们倒是高兴得很,个个自得其乐!”
    莫震一点也听不到总司大人奔来的声音,心中大感佩服,当下应道:“自从总司大人下令每室可容四妇,属下等更仰仗总司大人威名,颁布不准争风生事的新令,全岭无人敢不遵传,至今尚无丝毫事端。”
    桓宇哼一声,没有出声,他这种暖昧的态度大收奇效,莫震虽然身为南堂别司之职,但在勾魂怪客崔灵积威之下,每次诣见,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恐一句话讲错,立招杀身之祸。
    他继续带领桓宇巡到北堂分司辖地,大致与东堂辖区相似,接着巡到西堂分司区地,走了一程,莫展突然停步欠身问道:“总司大人可要到贵宾府中一巡么?”
    桓字哦了一声,暗自盘算道:“那贵宾府中所居之人,不知是何等身份?我既入虎穴,自然要冒险查出。但必须怎生想个法子先知道一点底药,免得万一与这恶鬼岭的贵宾碰上,应付态度上立时露出马脚。”
    想是这么想,但要办的到却谈何容易!他尽自沉吟寻思计策,莫震肃立一旁,渐渐变了颜色。
    桓宇眸子一转,已见到莫震面有异色,心中微凛,付道:“难道我沉吟之状落在他的眼中,竟露出马脚?”当下更加故意沉吟不决。暗暗留意莫震的神色。两人在黑暗的甭道中停立了一阵。
    莫震低低咳了一声,道:“属下有几句话想说,却又不敢冒昧出口。”
    桓宇冷冷道:“只要不犯我的禁条法令,何须畏惧?”
    莫震缓缓道:“总司大人如欲建不世之功,夷平龙虎山庄,号令中原武林,这贵宾府中的贵宾该请返大城,否则徒然使中原之士激起共御外侮之心,反而费事!”
    桓宇不着边际地哦了一声,歇了片刻,道:“你且照你所知,详加分析与我听听。”
    莫震面上露出兴奋之色,道:“现下居于贵宾府中之人除去二小姐之外,尚有十位之多,先前据说这一批贵宾中有八位高手十四,十位较次,本是十八位。但最近由前堂分司郝央率领四位高手夜探龙虎山庄,那一夜全军覆没,郝兄及那四位贵宾都丧命于龙虎庄中,虽说是龙虎庄中另有高手,但可见那四位贵宾并无卓异过人之处。”
    桓宇缓缓颔首,道:“不妨说得更详细些。”莫震应了一声是,接着道:“那四位贵宾既已泄露行踪,又丧命于虎龙山庄,势必被对看出他们非是中原武林人物,这一来有两种不良后果。”
    他刚说到此处,桓字已摆摆手,道:“后果用不着说,你刚说他们的武功并无待别卓异之处,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知道他们的武功渊源来历么?”
    莫震测不出他话中所含深意,面色一凛,道:“属下前此听总司大人亲口说过,这些贵宾们的武功虽然源出胡土,但近年来经老王爷加以修改,也算是武林中一大宗派。”
    桓宇从他口中又多知了有一个精通武功的老王爷,暗付这位老王爷必是这一场凶劫祸患的根源,今日挤着露出马脚,也得冒险盘问一下。
    于是立刻插口道:“你对老王爷知道多少,都详细说出来!”声音仍是阴森如故,尽量仿拟勾魂怪客崔灵的威严语调。
    莫震不假思索,道:“属下虽是蒙王爷指点功夫之恩,但对老王爷之事一无所知。知道的也是云中郡人所皆知的那一点传说而已!”
    桓宇冷冷道:“叫你说你就说!”莫震忙道:“是!是!属下这就详细禀上。”黑暗中突传来极是轻微的步声,莫晨没有听见,但桓宇已经发觉,心中又恨又急,心想来者不知甚么人,恰恰在这紧要关头出现。
    他权衡轻重,立时决定姑且不理会来人,莫震能讲多少,就听多少。
    莫震道:“那边的人传说老王爷乃是汉人,武林深不可测,后来当了驸马,生了一子,就是现在的王爷。”刚说到这里,早先那脚步声已迫到切近,但却更加轻微无声。
    桓宇心中微凛,暗付这个突然出现之人,武功深不可测,此刻分明是听到莫震的说话,所以迫近之际已放轻了步声。
    莫震说到此处,就住口不说,大概那传说的就是这么几句。桓宇本来想追问那老王爷和现在的王爷的姓名,但一则生怕这话问出口,立被莫震看出破绽。二则潜踪而至的人不知是谁,更是一大阻碍。
    心念一转,便用传声之法向莫震说道:“你先运功聚力,留神听我弹砂之声指示,听到砂石相击之声,便出手扑攻过去。如若过险,我自会抢救。”他停一下,待那莫震运集功力,然后伸手在坑道壁上抓下七八粒粗砂,耳听那阵视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息已移到五丈左右,当下手指连弹,两粒粗砂连续飞出,到了三丈左右之处,后面的石砂突然加快,击中前面的石砂,发出一声微响。
    莫展一声不响循声急急扑去,一个起落,已到了传出声音之处,忽然又听到两丈前传来同样一响,不暇转念,再度循声扑去。
    黑暗中陡然发出拳掌迅急相交之声,转眼之间,已连续响了七八下。
    桓宇其实已用极快身法跟在莫震身后,他在黑暗中仍然看得相当清楚。
    只见莫震奋不顾身连环猛攻七八拳,对方也泼辣地硬封了七八掌之多,是以发出一片拳掌相触的响声。
    这个与莫震在黑暗中搏斗之人身量魁伟结实,鼻高口大,一望而知不是汉人。
    他以沉雄掌力硬封了七八掌之后,陡然出手枪攻,连发三招,莫震险险被他掌力击中胸口要害,一直退了七八步。才站得住脚。
    桓宇见他出手招数诡奇辛辣,竟是以前见所未见。登时明白这个大汉必是从云中郡而来那批贵宾高手。
    他一向投身军旅行伍,杀冠拒敌,保家卫国家。心中对异国之人极是憎根。
    忍不住低哼一声,飘落在两人之间,那魁伟大汉刚好一掌劈到,掌势飘忽,力道极为刚强凌厉。
    桓宇一声不响,竖掌胸前,等对方掌力已经压上身躯,呼吸也微感阻滞,这才出手急拍敌掌。
    那魁伟大汉武功虽高,但是黑暗中不能见物,全仗听风辨位之术,防身攻敌。
    这一掌劈去,本来摸不准敌人站在何处,必须等对方发掌封拆才能施展毒手,是以掌势尽管飘忽不定,可是拍到桓字面前之时,由于对方有一点反应,掌势不禁一滞。
    桓宇看准他的手掌疾拍出去,自是一击便中,两掌相交,“蓬、的一声,那大汉惨啤一声,整个震得退飞丈许,仰面摔倒。
    莫震惊道:“总司大人,你……你……”他本想说“你没有事么?”这句话,但突然想到如此间法岂不是使总司大人觉得自己信不过他的武功,连忙住口。
    桓宇已站在那个大汉身边细察他的情形,但见那魁伟大汉面色紫黑,七窍流血,死状甚是可怖,似是被一种极其阴毒惨恶的功夫所伤,不觉一怔。“随即便见那大汉饱满的面庞忽然消瘦凹陷,不久功夫,只剽下一层黑面皮蒙在面骨之上,最显著的是那只高耸的鼻子,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
    桓宇大吃一惊,暗想这厮不过和自己对了一掌,那得如此?莫非是对掌之时,有人在暗中加害,施放极厉害的毒药暗器?否则那会变成如此形销骨立的模样?
    他心中闪过“毒药”两字,忽记起自己目下已是“毒中之圣”,难道这样对上一掌,就足以致敌人死命?
    这一刹那间,他已醒悟自己已具有许多异处,第一是胸中常常涌起毒念,大有杀人始快之势。
    第二是自己的轻功及内力都突然精进极多,别的不说,单以这个胡人高手而论,他刚才劈出的一掌当真刚猛之极,以他平日硬封硬接,虽然不致接不住,但双方一齐震退一两步总是应有之象,然而如今他不但不曾幌动倒退,甚且这随手一击,就将那大汉展出丈许,当场丧命。
    第三是他的视听功夫最多勉强达到五丈以内飞花落叶之声都可以听到,以及在星月微辉下辨形视物的程度,但目下耳听之佳,大概十丈以内飞花落叶之声都可听到,视力方面,在黑漆漆的地方,远则可辨体形,近则可辨颜色。
    这种种超凡绝俗的造诣,已足可与干百年来任何一武学大师并驾齐驱,争一日之长短了。更何况掌上自蕴奇毒,触者立死,怪不得那位毒门高手百毒魔娘吕瑶称之为“毒中之圣”了!他刚刚发出过掌力击毙一人,是以此时心中毒念全消,神智清明。
    蓦地跌足深深一叹,付道:“那百毒魔娘吕瑶真是该死,她以每门秘传十三太保银针刺穴之法,使我易筋换骨,全身充满剧毒。陡然之间变成了“毒中之圣”,如果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最可怕却是以往的一身功力,经过真气逆运成功之后,目下已不能恢复旧观,只一提气用力,经过真气就自然而然逆运倒转,这一来功力虽是增加许多,可是杀人毒念却填盈胸中,大反常态……哎,我本是正派之人,爹爹在世之时,一立一行何等君子风范,我岂能违背庭训,当起邪派毒门的恶人?”那莫震久久听不到总司大人的声音命令,心中疑云大起,却又不敢开口询问,当探手入囊取出火扬,拍地打亮。
    火光一闪,桓宇登时惊醒,凝目向莫震瞧看,莫震匆促一敝之下,已见到毙命地上之人,从那尸体上的衣服一看而知是甚么人。抬起眼睛,恰好遇到总司大人犹如炯炯寒星的目光,心头大震,讷讷道:“大人恕罪……”
    桓宇冷冷道:“你可曾瞧见地上这人是谁?”
    莫震心头念连转,他本想诈作没有看出,但又生伯总司大人察破,因而怀疑他的瞒骗另有阴谋,必立下毒手。这么一想,那里还敢欺朦,连忙道:“属下瞧见好象是贵宾府中的黑巾武士伦亚。”
    桓宇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取他的性命?”莫震恍然地低响一声,道:“属下明白了。总司大人一则见他武功高强,胜过属下,心中不悦。二则悄悄掩来,似是存心窥伺大人举动,所以击毙灭口。属下大胆讨令立刻将尸体搬走。”
    桓宇付道:“原来这恶鬼岭中之人彼此之间存有许多矛盾,可惜我无法探知底细,不然的话,倒是大可以利用。”
    这念头一掠即过,口中应道:“很好,但胺移尸体之时,只可揪住他的衣服,切勿触到皮肉。”
    他说得十分简短,可是莫震连一个字也不敢大意放过,听完想过,才纵到尸体旁边。先幌亮了手中火摺,只见那黑巾武士伦亚一向鼻高口阔,脸部饱满多肉,此刻只剩下一片黑皮蒙在面骨之上,形状极是可怖。
    他以前也曾闯荡江湖多年,一见这等形状,已知道这位黑巾武士伦亚已经中了世罕其匹的剧毒,暗暗心惊。看准位置之后,才揣起火招,伸手抓住那尸体衣裤,横提疾走。他将尸体丢入一个洞穴之内。用泥土封好后回到坑道之内。眼前一片黯黑,竟不知总司大人站在何处。
    他走到早先立足的之处,只听那冷森森的声音就在他身边听起来。道:“你办得很好,现在又有人走来,你听得飞砂相击之声,便打亮火招,看我若是点头,可以立下毒手,如若我摇摇头,你便敷衍过去。”
    莫震应了一声“是”,心中却在纳闷怎生见得到他点头或摇头,过了好一阵,耳中果然听到极轻微的步声,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凭他的耳力一定难于发觉。
    片刻之间,飞砂之声又忽响,莫震早已取出火招候用,这时拍地打亮,火光一闪,只见一个窄衣短袖,脚蹬蛮靴的少女站在他前面五尺左右,面上尽是诧愕之色瞪视着他。
    她原本巳奔到莫震面前,火光一起时,立时飘退数尺,动作迅速如风,反应灵活异常。
    莫震但见这少女身后有个人宛如影子般站贴着她,不论她前进后退,都紧紧贴住。这人正是恶鬼岭总司勾魂怪客崔灵,黑巾遮面,黑袍罩体,可怖异常。
    那少女柳眉一皱,道:“你见到伦亚么?”说话甚是流利,但口音有点不正,一听而知不是汉人。
    莫震目光一闪,只见他背后的黑衣人摇摇头,这正是着他随便敷衍一下的不要下毒手的指示,当下堆起笑容,道:“没有,若是大小姐急于找他,属下这就传令各处关口注意!”
    那少女摇摇头,道:“不必了,他早先由刘副总司陪同到地牢中去瞧那个被我们擒住的人,试试他的武功家数。我闻报赶去时,他已去了。”
    莫震陪笑道:“属下若是遇见了他,一定叫他去揭见大小姐。”
    那少女点点头,疾奔而去。
    莫震熄灭了手中火摺,等了一阵,只听黑暗中传来冷森森的声音道:“我们也去瞧瞧那囚犯。”莫震恭应一声。连忙放步飞驰。桓宇施展出轻功,贴在他身后疾奔,却不闻一点风声或是步声。
    走了好一会,地势越来越低,桓宇估计已经深入地底最少也有二三十丈左右。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关口暗哨,不由得暗暗奇怪。同时又想起这莫震对于自己不曾令杀死那番邦女子之事,一点也没有讶异之感,也甚是值得寻味。
    莫震忽然停步,道:“总司大人可要属下前去先行将放哨的孩儿们遗开?”
    桓字道:“继续走吧!”他的声音就在莫震脑后发了出来,把莫震吓了一跳。
    两人驰出七八丈远,转往一道宽大的甬道中,这条甬道每隔两丈就有一盏风灯,是以甚为光亮。
    莫震踏入甬道之后,朗声道:“南堂分司陪同总司大人驾到……”声音从甬道中远远传去。
    桓宇照样贴在他身后向前疾奔,走了六七丈远,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心中不由大为生疑。暗念这莫震没有理由胆敢违背自己的命令遣开防守之人,但为何一个不见。
    又走了七八丈远,甬道向右拐弯,他们刚刚奔到拐弯之处,忽然有人沉声喝道:“口令!”
    莫震山哼了一声,道:“该死的东西,我是南堂莫分司陪着总司大人驾到,你听不见么?”
    转角处传来那个声音惊惧地道:“属下该死!”
    桓宇悄悄道:“命他出来见我!”
    莫震立即大声喝道:“总司大人有命,着你出见!”
    只听“呀”地微响一声,接着一个黄衣大汉从拐弯后面转出来,跪倒地上。桓宇主要就是想知道这些人究竟躲在哪里,当下冷冷道:“很好!回去吧!”那黄衣大汉如逢大赦,连忙转身纵回转角后面。
    桓宇一缕轻烟打莫震背后探射而去。落在转角处,只见那黄衣大汉从壁上拉开一扇窄门,闪身入去,复又关住。
    那扇窄门外面装饰得象甫道墙壁一样,关上之后,眼力再高之人也看出来。这时总算打破一个疑团,当下回顾莫震一眼,只见他面上掠过惊讶之色,虽是一闪即逝,但已被他看在眼中。
    心中暗自付道:“这厮好生精明,已经动了疑念,我别露了马脚才好,否则这些人虽然不足阻挡我去路,可是这刻深入地底数十丈,路径迂回曲折,只怕不易找到出口。”
    但他随即又安心地微微一笑,忖道:“纵然这厮窥破我的行藏,但我只要及时出手将他擒住,也就有人为我带路了。”
    当下暗中盘算如何下手将伍放救出恶鬼岭之法。两人向前又走了十余丈,地势更加向下斜倾。
    再走片刻,莫震在一个岔道口停步踌躇一下,前面有两条道路,他向右边那条阔大甬道走入,桓宇只好紧紧跟住。
    这条甬道中风灯较疏,看来远不及上一条丙道那么戒备森严。
    桓宇顿时生出警戒之心,跟他走了七八丈远之后,忽见前面已无通路,也没有门户。
    桓宇低哼一声,付道:“好大胆的家伙,你若是打算诱我走入绝路,然后由岭中高手封堵出门,形成瓦中捉鳖之势,你这小于就有得苦头吃啊!
    转念之际,已经功行双臂,准备出手,这行功运气,陡然之间涌起满腔毒念杀机。
    莫震突停步道:“总司大人可知最近岭上发生之事?”
    桓字阴森森地晤地一声,道:“除了擒住一个,走了两个之外,尚有何事?”他说完之后,严密注视对方神情动静,只要有一点异动,立刻就下手将他活捉或是击毙。
    莫震淡淡一笑,道:“原来总司大人已经晓得,后下将便不饶舌啦,现下还得请示总司大人是亲自纵落地牢抑由属下将犯人提上来?”
    桓宇心中起一阵劲松之感,想道:“原来此处已经是地牢入口,大概那入口开在地上,是以远看不能发觉……”但他仍恐对方骗他自陷绝地,冷冷道:“你去吧!”
    莫震欠身恭应一声:“放步向尽头处奔去,接着果然跳入一个地洞之内。桓宇缓缓走过去,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一块五尺方圆的铁板,将入口处密密封住,他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却没有人影。
    这时他不晓得自己应该立即转身出去好?抑是继续留在此地等侯?沉吟了一会,这才决定先出去再说,纵然错疑对方此举,事后谅他也不敢询问,于是拨转头向来路迅疾奔去。才奔出三四丈过,忽听一声怪笑荡漾在甬道之中,他立刻查听笑声来源,可是甬道中回声响亮,实在难以查听出来。
    怪笑之声一歇,接着有人厉声道:“好大胆的狂徒,居然敢假冒本岭总司大人,还不与我除下黑巾。”
    这话声一听而知乃莫震口音.桓宇呆呆地站在当地,心想敌人如果不现身的话,纵然毒功盖世,也是有力难施。不禁暗暗后悔早先让那厮脱身!
    只听莫震接着道:“目下我看得见你一举一动,你却对我毫无办法,我劝你还是自动解下黑巾的好,不然的话,我发动烈火阵或是毒水阵,你就悔之晚矣!”
    桓宇这时已经用不着再假冒下去,冷冷道:“我既敢独闯此岭,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你有甚么烈火毒水,不妨发动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莫晨道:“好豪壮的口气,我这烈火阵一发动,只消弹指工夫,你便化为飞灰。
    若是发动那毒水阵,任你武功再高,只须一时三刻功夫,你便失去全身武功,全身痒痒万分,比立刻烧死还要难熬千万倍。我并非虚言恫吓,你估量一下,再回答我的话,若是甘心受缚,总司大人求贤若渴,念你一身本领,也许将你留下,戴罪立功也未可料!”
    桓字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暗中查听话声来源,付道:“现在已经是毒中之圣,他们若用毒水阵对付我的话,我便可假装中毒,待他们派人进来查看之时,趁机冲出。但那烈火阵却万万抵挡不住。现在怎生想个计策,使得他们非使毒水阵对付我不可,我才有机会逃生!”
    他想了一想,冷笑一声,道:“姓莫的你有本事就发动烈火阵,只要我死不了,你总有落在我手中的一天,如果想看我的真面目,只要你胆敢出头现身,我就将黑巾解下!”
    说话时冷笑连声,同时举步向甬道来路走去。他的动作看起来一步一步,其实每一迈步,就跨出丈许,走了四五步,已经远远望见七八丈外的入口,就到达那条宽大光亮的甫道中。
    这时他陡然醒悟一事,那便是这入口原是一处岔道,当初莫震曾经迟疑了一下才向这左边的甬道走入,现下回想起来,可见得通往地牢之路,应是右边的一条。
    那莫震已猜出自己假冒总司崔灵,但为了要摆脱自己和作进一步证实,故意走左边一条,如果他不是假冒的人,自然知道他走错了路!
    他现在才想通这些事情,对大局毫无补益。正要向前跨步,蓦地一阵冷风袭到脑后,他头也不回,反掌一扫,掌力宛如狂飙惊涛般激涌出去,登时将七八支箭击飞。
    接着听到前面及左右数响弹簧震动之声,数十缕冷风一齐袭到,他的目力现下非同小可,扬目一瞥,已瞥见数十口长约三寸的利针电射而至,来势极是强劲迅快,知是因为对方以特制的弹簧射出,所以才会如此强劲。
    这一瞥之下,同时见到这些飞针每一口的针尖都闪动荡着蓝汪汪的光华。
    他心中一动,已想到一条诱敌之计。当下大喝一声,双掌分飞,左右扫拍。
    一时之内,掌风激响。那数十口飞针通通被他掌力击飞,就在他发掌猛扫之时,左边又传来一响弹簧之声,接着十多支淬毒飞针飞射而至,他措手不及地出掌扫去,忽然低哼一声,举掌观看,只见掌心上插着一支毒针,深达一寸。
    桓宇又哼一声,道:“这等下流暗器,焉能伤得了我……”说话时左臂上微微颌动,一似运气封闭臂上穴道。
    四下弹簧之声几乎一齐响起来,头顶上以及前后左右都有十余支毒针劲疾射到。
    桓宇挥掌急拍,但他左手已无法施展,单靠一只右手,虽是掌力如山,飞旋扫拍,但左边身仍然中了五六支之多,支支插入肉内两寸之深。
    他踉跄冲出数步,厉声大笑,忽地一交跌在地上,但随即爬起来盘膝跌坐,闭目运功。
    莫震的声音从左边墙壁内透出来,道:“朋友你已中本岭七恶针如果得不到本岭秘传解药,纵然你以深厚内功逼住毒力,但一个时辰之后,便抑遏不住,死状极惨。你如果不想如此惨死,无端端葬送了一身本事的话,最好听我的话,将黑巾取下来。并且等我派人进来!”
    桓宇理也不理,迳自闭目运功,甬道内寂静如死,只有两丈外洞顶上吊着一盏风订,黄色的灯光照到桓宇身上,把他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约摸过了一顿饭工夫,桓宇突然跳起身,向外急奔走了三四丈远,突然脚下一软,“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以桓宇这一身功夫,这等陷阱机关岂能使他失足?但他正要装出毒力发作,武功已失之状。是以特意掉了下去。
    陷阱之内甚是黑暗,他只觉眼前一黑,但随即又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浑身筋骨血液完全变为至毒之质,换了别人,纵是武功极高,眼力特强,但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是瞧不见事物。
    大约下坠了六七丈,下落之势越加快速,正待提气轻身,免得掉落百数十丈的深洞底,摔成肉酱。
    方转念时,双足忽然触着一样软物,接着全身陷落下去,原来是一片大网。恰恰将那陷阱布满。
    那巨网再有伸缩弹性,深深下沉之后,接着反弹上来。但没有将桓字身躯弹起,原来网上尽是倒须勾刺,已把它全身后背及四肢都紧紧勾住。
    他在黑暗中微微冷笑,闪目四看,只见这个直径广达丈半的陷阱壁俱是坚土黑石,缝隙甚多,如果不是网上装有倒须勾刺,只要武功稍高之人,仍可沿壁而上。
    当下暗付道:“这个陷阱装得太不够高明,若是武功高强之士,最多拼着一身衣服通通勾破,仍然可以挣脱,那时节岂不是可以爬了上去?”
    正转念间,鼻子中忽然嗅到一股奇异香味,登时感到馋涎欲滴.生似是饿了许久的老虎陡然嗅到精美食物的香气一般。
    他测不透这阵香气从何而来,游目四看,忽见四围墙壁隙穴中微有光芒闪动。
    定睛看时,原来是一只特别巨大的蝎子,身上闪出黄褐的光芒,每一只至少也有茶杯那么大。
    片刻工夫,四壁数以百计的巨大蝎子纷纷向网中爬来,那张巨网网眼比这些蝎子略略大一点,只见十只蝎子之中,倒有三四只从网眼中掉下去。
    桓字大感讶异,心中却极希望这些蝎子赶快爬到他面上嘴边,好让他张口吃它几只过过馋瘾。
    他一心一意在蝎子之上,寻思为何这网眼并不巨大,那蝎子居然还掉了不少下去的缘故,一时倒没有想起自己忽然变得象个怪物一般,竟以毒蝎为美食。
    不一刻已经有七八只毒蝎爬到他头颅旁边,还有好些爬到他身上,桓宇运劲一吹,黑巾掀起一半,扭侧面孔看准一只毒蝎张口咬去。
    他连脑后的黑巾也被倒勾钩住,钩直透巾内,扯紧头发,因此他扭侧面孔已经十分勉强,张口咬去时,更是只能用嘴颔伸缩。
    但他这一咬却是奇快奇准,由下两排牙齿咬住毒蝎腰部,毒蝎尾巴上的利钩弯回来正好扎在他的嘴唇上,毒液立刻注入他的嘴唇中。
    桓宇但觉一阵畅快舒适,浑身甜美直有飘飘欲仙之感,当下自然而然地微一甩头,那只蝎子齐腰断开,他口中却还咬着一截尾巴毒钩,大嚼起来,但觉滋味之鲜美,平生所尝的珍奇美食,也无过于此。
    其余的毒蝎一只只在他身上猛螯,但毒液一注入桓宇身体之后,不久就纷纷僵硬掉跌,从网眼中掉了落去。
    毒蝎越是螯得多,他就越觉精力弥漫,不知不觉运功得气,但觉血液在体内急速流动,那股真气逆冲经脉,畅滑非常,这一刹那间宛如功力大见精进。
    这时他也觉察全身下上的毛孔中微微泄出一点气味,那些未曾爬到他身边的毒蝎此时都纷纷往回爬,片刻之间,通通隐没在隙穴之内。
    桓宇初时大感惊讶,接着无端端恍然大悟,想道:“是了,我已感到足够,宛如吃饱了肚子,身体上就自然排出这种气味,那些毒蜗便不再过来!”他为何会想得出这种道理,自家也不知道。
    但在他却觉得此事甚是自然,用不着想寻甚故。
    这时上面火光一闪,桓宇眯起双眼,只露出一点点的缝隙,向上窥看。只见一团火光缓缓垂下来,一望而知乃是上面有人吊住这团火光,并非丢将下来。
    他陡然亿起那莫震说过的“烈火阵”,心想莫非此阵就在此处发动?看来倒是理想不过,只须丢下惹火之物,绵密连续,任是钢皮铁骨也得当场烧死。
    如果对方真的施展出“烈火阵”,他今日非归天下可,在这种绝境之下,他反倒心下泰然,眯着眼睛瞧看,那团火光垂到地上面寻丈之处,便自停住。
    桓宇运功查听,果然听到上面隐隐传来的说话之声,其中一人道;“看来这厮已被七恶针的毒力制住啦!”另一个极似莫震的口音道:“不错,可以把他抓起来了!”但他接着“啊”了一声,道:“那网上似乎有只毒蝎,关兄看看是也不是?”
    桓宇本来就觉得那个和莫震对答之人的口音甚熟,听到关兄的称呼,顿时记起那天晚上夜袭龙虎山庄的三恶之一飞鹰铁手关拱。只不知这关拱在恶岭中任居何职?
    关拱,沉吟一下,道:“不错,是毒蝎,但这龙须网上用极强力的药材煮过,毒竭无不辟易,怎会爬到网上?”
    桓宇心中恍然大悟,想道:“那些体积奇大的毒竭无疑性子极长,即使一刀斩为两截,也得半天才真个死去。我正奇怪为何它们爬到网上之后,其中许多都从网限掉下去?原来这面网上有一种辟蝎之药。但话说回来,网既是专克蝎之药,但它们仍然奋不顾身爬到我身边来,供我享受,看来任何毒物都得听我支配!”
    陷阱入口处又传来他们对话之声,莫震道:“此地是关兄辖区,目下是否将这厮就此抓住捆起送与副总司大人,抑是先行向他禀报,尚请关兄裁决。”飞鹰铁手关拱道:“这是莫兄天大功劳,虽是在兄弟辖区之内,仍然由莫兄作主为是!”
    两人客气了一阵,最后决定先将龙须网收起来,一面泥人去通知副总司刘振。
    转眼间桓宇但觉得身躯向上升起,那团火光始终悬挂在上面一丈左右,因此他不敢睁限。
    只因敌人身在火光后面,他纵然睁大双限也瞧不见,没的反倒泄露自己诈死之计。眨眼间那面巨网已经升到离陷阱入口两丈左右,倏地轻响致声,那面大网四方八面都自行松开,向当中点拢,登时将桓宇全身裹住。
    这刻他即使能从无数利钩中挣脱,也得撕毁这面巨网才行。
    他被裹成一团之后,一支长竹杆伸下来,杆头有钩,勾住网缘向上提起,不久已丢在平地之上。
    这刻桓宇才微微睁限瞧看,从重重网隙中望出去,只见甫道中灯火高悬,照得四下十分光亮。站在他身边共有四人,两个认不得的汉子手中各持一支尖细而长的钢锥,一支指住他胸口要穴,另一支则指住他小胶上要穴。钢锥尖透过许多层网,抵住上下两要穴,桓宇隐隐感到衣服已被锥尖刺破,可能连皮肤也破了一点。
    他的武功再高,这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他在收网上来之时,已经暗暗用指力在绳上捏了一下,发觉不知是何质料,竟然捏之不断。也许双手用力撕扯得破,但却毫无把握,何况此刻两支钢锥分别指胸腹两处大穴,更是动弹不得。
    只听关拱沉声道:“总司来啦,啊!这回真的总司大人也驾到了!”
    桓宇听到“真的总司大人也来了”这句话,几乎要睁开双眼瞧瞧。眨眼间勾魂怪客崔灵那阵威严独断的声音在网边响起来,道:“走开!”桓宇但觉那两支钢锭登时移开,想是这两人已退到一旁。
    崔灵怪笑一声,明森可怖,接着道:“诸位看来这厮是真的昏迷不醒,抑是假装?”
    桓字心中大吃一惊,立刻收功敛力,脉搏马上变得十分迟缓,同时全身四肢都冰冷一片。
    关拱和莫震两人想是极为畏惧这个总司大人,都不敢哼声,刘副总司道:“据报这厮身中七绝针达五只之多,除非此人事先眼下解药。一时之间,却是不易查出真相!”
    他说话之时,蹲了下来,伸手隔网搭住桓宇脉门,接着翻转他的左掌,只见掌心一片乌黑,插着一支利针,深达一寸。
    刘副总司讶异地哼一声,道:“照这情形看来,这厮应是中毒昏迷,但……但……”
    此人久走江湖,机警过人,心中的疑惑竟不说出来,桓宇用心猜想之下,也是不明其故!
    勾魂怪客崔灵怪笑一声,说道:“将这厮带到七杀厅中,还有那个姓伍的囚徒。”话声未绝,人已出了甫道。
    刘副总司没有跟去,道:“就请关兄及莫兄押送这厮,路上如有生变,尽管下毒手!”
    桓宇僵卧不动,但觉身躯悠悠离地前行。他自知无法记得住这岭上的通路,故此獭得瞧看。
    不久但觉被人摔在地上,微张一目看时,只见竟是一座极高大宽敞的厅堂,墙壁都是黑黝黝的,不知是何等质料。
    过了一会,一阵步声纷杏而至,转眼己到切近。
    忽听一个粗暴的口音道:“妈巴子的,谁敢和老伍公公平平决个生死!”
    桓字听出是伍放的声音,心中无端端升起一丝喜悦,真想开口跟他说几句话。
    两三丈外一个森冷的声音应道:“公平决战并无不可,倘若你输了便又如何?”
    伍放厉声道:“我老伍输了,任杀任剐便了!”
    那森冷声音怪笑一声,道:“你现下还不是任杀任剐,这话竞如三岁小孩说的一般,真真可笑!”
    伍放楞一下,无言可答,那森冷笑声音正是恶鬼岭总司勾魂怪客崔灵,他冷笑一声,道:“你要公平决战,自然是自负武功高强,勇猛过人。我这就下令将你身上束缚完全解除,你要多久时间才能准备停当,我就等到那时才动手,你的刀不够锋快,我换一口可以斩金断玉的宝刀给你使用,而我只用一只空手跟你过招。”
    伍放大喝道:“住口,我老伍焉用你如此相让?”
    勾魂怪客崔灵道:“你听我说完再搭腔还不迟、如此动手法谅你输了也不得不服气。先假定你赢了,不论是赢个一招半式,抑或是将我一刀劈死,这恶鬼岭绝对不许一人拦阻,还派人恭送你回到龙虎山庄!”
    伍放大笑道:“哈,哈,好极了,快来动手!”
    崔灵声调一冷,道:“倘若是你输了,我也派人恭送你回龙虎山庄,只是有个条件,第一是不得泄露本岭秘密,第二是举凡龙虎山庄任何事情,只要你知道的话,本吟派人问到了你,不得隐瞒片言只字,这条件你敢不敢答应?”
    伍放怒道:“我老伍放岂是做奸细之人,你索性把我杀死便了!”
    勾魂怪客崔灵怪笑一声,道:“这样说来,你明知自己一定输在我手底的了?”
    桓字听到此处,心中寻思道:“勾魂怪客崔灵功力诚然深厚绝伦,神雷五掌更是威猛难当。可是若说到以一只空手对伍兄宝刀在握的威势,却极难取胜,他乃是恶鬼岭总司身份,为人刚愎自用,答应的话,决不更改。难道他深知伍兄武功底细,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如此托大不成?”
    伍放暴声大笑道:“好叼,我老伍如果打赢你,连这条性命输掉也是甘心,何况其他?”
    勾魂怪客崔灵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瞪视着他,一言不发,伍放那肯示弱,也睁大双眼瞪视对方。
    地上躺着不动的桓宇因不敢睁眼瞧看,是以看不见崔灵的动作。但大厅中忽然寂如死,未免可异。
    他脑筋一动,记起那勾魂怪客崔灵迷魂摄心大法的厉害,心中大大凛惕。
    当下提一口气,逼聚丹田,施展出传声之法,将声音送到伍故耳边,道:“伍兄,伍兄,小弟是桓宇跟你说话,你千万不要左张右望,泄露了小弟的秘密!”
    伍放本来眼中已现出迷悯之色,斗然身体一震,鼻子中发出晤的一声。
    桓宇接着道:“在你面前之人乃是恶鬼岭的头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擅长迷魂妖法,你干万不要堕在他妖术毅中,不然待会儿非败在他手下不可!”
    他一口气说了不少话,伍放是个直性子的人,一方面为了他话中的内容而警惕,一方面惊讶于他的功力之高强深厚。双眼之中不禁微露讶异之色。
    原来这种十里传声之法,乃是内家上乘功夫,以本身功力将声浪收束为一道细细声线,直送受话人的耳中。
    要知凡是声音发出时,音波便向四面八方传送。这种传送。这种传声功夫便是将音波逼聚成一道细线,输送到远处某一个人的耳中。是以功力不足的人,不但一口气说不了两句话,同时音波遏聚得不够坚实,若是有内家高手站在旁边,便有法子查听得出来。
    象桓宇这等一口说了许多话,还若无其事,必须功力深厚绝世,故此大感惊讶。
    桓宇换一口真气,接着又道:“伍兄一会动手时,若是听到兄弟出言提醒,不必惊讶迟疑,现在可出言激他动手,他在这许多手下面前,决不能有示弱之举2”
    伍放立刻大喝道:“喂,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勾魂怪客崔灵平生极少失手,但自昨夜至今,却一连两次失利,心中又惊又怒,暗暗寻思其中缘故。
    伍放暴声大笑道:“我老伍放只道天下间真有这等便宜之事,原来老兄你是闹着玩骗我高兴的,你叫甚么名字?日后我在江湖上提起这宗事,也可说得明白些!”
    勾魂怪客崔灵冷冷道:“住口,大丈夫话出如风,焉有不算数之理,来人,替他卸掉身上禁制!”
    副总司刘振亲自上前动手,那伍放身上也没甚么刑具,只是双手手腕和脚跟间各有一个金光灿然的圈环,箍得甚紧,此外在双足间的金环上各有一条细细的绳子连系住,这两条细绳的长度可以任意调节长度。
    这刻伍放双手间的绳子只有一尺四寸,若是双掌齐出,倒也不会碍事,但若是单掌击出,就恰恰短了两三寸,必须牵动另一只手,脚下的细绳长度则恰是比他一步跨出的宽度短了五寸左右。
    伍放起初也不明白这四枚金环和纫绳是干什么的,心想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别说这两条细绳一绷就断,即使绷不断,双手双脚的活动范围已经够大,足可以和任何强敌一拼。
    但后来才晓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是以副总司刘振来为他解开,他一点也不倔强自大。
    勾魂怪客崔灵等他解开之后,随手指一指网中的桓宇道:“派个人钻入网中将这副销仙环加在那厮身上。”
    桓宇心中电光石火般转念道:“我要不要趁此机会抓住来人为质,脱身出网,然后和伍兄并肩杀出此地?”
    副总司刘振吩咐一声,一个劲装大汉领命钻入网内,这个劲装大汉头面全身都先用一件特制宽大的白袍罩住。钻入网中之后,那么多的锋利尖锐倒松勾刺竟钩不住那件白抱,只见他如鱼入水,甚是滑沼,钻到桓宇身边,便将四枚“销仙环”加诸桓宇四肢后又滑出网外。
    桓宇那时还打不定主意,等到人如鱼入水般钻入网中,这才死心塌地放弃趁机冲出网外之念。
    原来那大汉入网的动作一看而知武功有限,因此将他劫持为人质的话,定然无法用以挟制勾魂客崔灵。
    兼且这面巨网也是一大妨碍,若是无法在瞬息间脱身出网,对方任何一个人扑到抓着此网,便再也无法脱身。当下僵卧如故,任得大汉将四枚“销仙环”分别箍在双腕双踝上。
    那勾魂怪客崔灵冷森森的声音道:“伍放你要调息多久,不妨说出来,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伍放虽是性情暴躁之人,但这刻也不敢轻举妄动,想了一想正要回答,桓宇的声音已经在耳边道:“伍兄不必答话,管自盘膝跌坐,但记得闭起双眼调运气息,待会儿出手搏斗时,也不要望他的眼!”
    伍放依言跌坐地上,闭起双眼,来个不闻不问。
    勾魂怪客崔灵大感疑惑,心想这厮看来是个鲁直浮燥之辈,何以处处棋先一着,严密防范着自己的摄心迷魂大法。寻思了一阵,举步走出大厅,低声吩咐莫震几句话,莫震如飞去了。
    不久便自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袱,放在崔灵脚下,解了开来,旁边自有手下持灯照明。灯火之下,只见那大包袱中盛的是一具尸体,头面手足露风之处,都呈青黑色,面部只有一皮蒙在骷髅头骨上,形状极是可怖。
    崔灵瞧了一阵,冷笑点头,望住莫震。莫震面色微变,低声道:“那厮混入本岭,与伦亚兄对了一掌,就是这般模样!”
    崔灵挥一挥手,转身走回大厅之内。刘振赶紧走过来,他用切口吩咐了几句话,刘振连连点头,挥手传令,立时大厅中之人通通撤走,只剩下勾魂怪客崔灵、刘振、关拱三人。
    不久莫震也走进来,手中携着一柄长刀。
    伍放气行百脉,数转之后,自觉已内力充沛,身上虽然有数处硬伤,但一来不大碍事,二来这等硬伤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痊愈的。当下睁眼跃起,洪声道:“刀呢?”
    勾魂怪客崔灵冷笑一声,道:“你倒没有忘记使刀,但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伍放暴声大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终身不改,拿刀过来!”心中却付想道:“我如果敌不过此人,立时反手一刀自杀身亡,且看你又有什么法子!”
    莫震上前将长刀交给他,伍放乃是使刀名家,伸手接过,立刻就晓得此刀乃是神兵利器,先瞧瞧刀销,那鞘乃是用一种不知名的红色皮革所制,触手生寒,单是这个刀鞘已是世上罕见。接着掣刀出鞘,顿时寒光耀目,冷气侵肌。
    当下拔了一根头发,搁在锋刃之上,轻轻一口气吹去,那条头发分为两截飘飘坠地上。
    他伸指一弹刀身,发出一阵龙吟唬啸之声,不由得喜爱之极,连声赞道:“好刀,好刀,想是战国时神物七侯刀了?”
    崔灵应道:“你的眼力高明,此刀无坚不摧,当者披靡,又号无敌的是刀中重器,举世无匹。我昔年为了此刀,身上连伤二十四处,前后杀死一百零三人,才夺到手中,可惜我不擅使刀,以致此刀有未遇明主之憾2”他谈论此刀之时,口气温和得多,心中痛爱此刀之情?
    ?髀段抟拧?
    伍放大声笑道:“如此宇内无二的神物,别说伤了二十四处,杀死一百零三人,就算加上一倍,也是值得,好刀,好刀!”两人赞来赞去,不觉相视一笑。
    伍放蓦地一怔神,随即移开眼睛,但心已蒙上一层阴影一般,抹之不去,也不知是原故?
    勾魂怪客崔灵畅笑数声,道:“你如若喜爱此刀,赠与你又何妨?”
    伍放楞然抬目道:“你说甚么?”崔灵道:“只要你肯为我出力,此刀就赠与你!”两人四目对视,一时寂然无声。
    桓宇心中大疑,付道:“我已嘱咐伍兄不可望他眼睛,想来不致着他道儿,但此刻却又寂寂无声,莫非伍兄心下踌躇,当真起以区区一把宝刀出卖主人和朋友?”
    这时伍放虽然仍未当真心神迷失,但勾魂怪客崔灵认为已经足够,若是立即动手,而实际上心灵上仍受禁制,必要时崔灵便可加以利用。大厅中响起崔灵怪笑之声,接着道:“来吧,我就以单掌迎战你手中宝刀!”
    伍放哼一声,挺刀斜指。崔灵左手弯在背后,踏步上前,扬起右掌直劈过去。伍放宝刀疾划,闪出一道森森寒光。
    崔灵桀桀怪笑道:“你可要小心了……”笑声中右掌劈按拍戳,以四种手法连发四招,凌厉异常。
    伍放神智未曾全失,一看对手手法诡奇毒辣,掌上带出劲厉风声,显然功力深厚之极。
    生伯吃他抢贴身边。那时不但宝刀威力大减,而且更有被对方擒拿手法夺去宝刀之虞。
    当下更不思索,脚下斜跺七星,迅快闪退。
    勾魂怪客崔灵已从铁手飞鹰关拱口中听出这伍放武功高强,刘振也曾经特鞑子勇士伦亚与伍放试招的情形禀报过,是以心中有数。
    然而这刻伍放轻轻易易就将连环四招让开,也不禁心下微惊。
    伍放一腾出空隙,便大喝一声,挥刀疾所。他的刀法凶猛辛辣之极,用的又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一时虹飞电掣,刀光如山,
    崔灵一连退了六步,猛可劈出一掌,迫得伍放用力自保,才算是隐住阵脚。
    刘振等人只看得面目变色,心中惊揣,他们虽然都深知总司大人武功深不可测,但眼下只用单掌来对抗伍放的宝刀,若有一招半式失闪,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躺在网中的桓字眯缝着眼睛偷看,见那伍放威风凛凛,心中甚喜,那两人又拆了七八招,伍放突然中一滞,被崔灵抢入刀圈之内,掌劈脚踢,顿时落在下风,桓宇心中好生不解,吸一口真气,传声道:“伍兄小心,他表面上佯作抢刀,其实等候机会,攻你下盘……”
    伍放刷地一刀划去,接着纵开数步,转眼向地上的桓宇望去道:“是么?”
    桓宇赶紧闭上眼睛,但崔灵已经猛然醒悟,厉声喝道:“不要听他指点,我们各凭技艺分个高下,不论是胜是败均属大丈夫行径!”伍放道:“是啊,来吧!”宝刀一挥,迎面劈去。
    崔灵大喝一声,掌势横拍,将他刀招封住,底下候忽间连续踢出五六脚,他这一路脚法原本是准备一举制胜,但此人足智多谋,一旦发觉伍放得人指点,立刻改变计划。
    他一只有掌紧紧封住伍放手中宝刀,底下用脚连续踢出,绵绵不断。
    但见他双脚忽高忽低。忽前忽后,怪异奇诡,世所罕见。伍放竭力想从对方腿中脱出,挥刀反攻。桓宇窥见这等形势,忙不住又传声道:“伍兄即速挥刀以攻代守,你中他一脚最多受点伤,他吃上一刀,非死不可!”
    伍放一边纵跃闪避,一边应道:“我不能听你的话,不然就不是大丈夫行径啦!”
    崔灵桀桀怪笑道:“对,对,不要听他的话!”
    蓦地煞住踢出一半的腿势,右掌闪电般一伸一抓,已扣住伍放手腕脉门!”
    伍放运气护住脉门,奋力一挣,崔灵两脚牢牢钉在地上,五指犹如钢抓,动也不动。伍放只觉半边身子一麻,五指松处,手中宝刀当琅琅跌在地上。
    勾魂怪客崔灵哈哈大笑道:“我可没有别人指点,全凭真实功夫取胜,你服不服?”
    伍放性子鲁直,点头道:“是你赢啦!”其实他如果不是心灵中暗暗受制,不但不会出声回答桓宇,以致凡露行藏。就算没有桓宇指点,他也晓得在受窘于对方三十六路腿法时设法子应变。
    勾魂怪客崔灵傲声一笑,道:“那么你自然要履行许诺之言,返回龙虎山庄之后,暗中为我出力!”
    伍放征一下,心想这等暗中通敌的行为,比反复无信还要卑鄙千百倍,焉能依从于他,但不知怎的,内心中有一种力量迫得他无法反对这个黑巾黑袍的怪人,当下微微苦笑,道:
    “大丈夫一诺千金,决不更改,除非我忽然身死,那就无法可想啦。”
    他这句话已泄露心中隐秘,原来这个主意他早在心神末受禁制之时已经想好,是以这刻仍然记得住。
    桓宇心中骂道:“想不到这伍放竟是如此没出息之人,换作是我,为了武林正义和故主之情,纵然做一次背信小人,又有何妨?唉,早知他是这么一个人,我何须冒险救他,以致身陷罗网?”他那里知道伍放已准备挥刀自尽,心中大恨不已。
    勾魂怪崔灵厉声道:“看着!”之后声息寂然,过了半盏热茶时候,崔灵用一种深沉的自信声音道:“把刀收起来!”但听“呛”地微响,刀已归鞘。
    崔灵又道:“你可跟莫震到外面休息一会……”脚步声起处,两个人一先一后离开大厅。
    桓宇好生讶异,忖道:“听起来这厮好象是向伍放施术呢……”但他心鄙伍放为人,懒得多想,立刻就将心思转到自己身上,想道:“现在那厮要来对付我啦,我应该怎么办?仍然假装昏迷吗?”
    正在转念之际,崔灵威严有力的声音道:“关兄可上去替那厮摘去罗网关拱欠身应一声是,走到桓宇身边,忽然回头道:“请问总司大人,这厮身中七恶针达四枚之多,目下死了没有?”
    崔灵道:“还没有死,此人武功高强,那七恶针一时仍要不了他的性命:”关拱戴上一副手套,揭开网子,手法甚是迅快地整张掀开,一手挟起桓宇,一手替他摘开背上扣住的无数利钩。桓宇僵卧不动,宛如死人。蓦地身躯一沉,掉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
    崔灵冷冷道:“刘振兄你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可知道对付毒门中人,以何法为上?”
    桓宇听一这话,心中一震,对道:“莫非百毒魔娘进犯恶鬼岭,所以他们商议应付之计?”
    耳中但听刘振沉吟道:“如果对方当真是毒门高手,我们武功再强,也难抵挡,只好用火攻那是不在话下,身上更必是怀有种种恶毒的药物,这些毒物及他们练的毒功,最伯烈火,往往沾火便即自行炸成粉碎,此所以毒门中人,总是爱在阴暗潮湿之处藏身行事!”
    崔灵道:“刘兄说得不错,这火攻二字下在是对付毒门高手唯一妙计。关兄且说一说我们的布置。”
    关拱朗声道:“属下已传总司大人之令,命底下弟兄即速赶制火筒应用,此刻,在这七杀厅外三条甫道中部埋伏停当,只须一声令下,左右两边甬道二十丈以内全被烈焰封蔽,中间的一条因地势所限。只能封销十丈以内。这七杀厅之内,更是随时可以发挥烈火阵的威力!”
    崔灵阴森森一笑,道:“很好,我们且穿上这几件特制石绵罩袍,便可在烈火阵中出入自如。”
    他们这一番话只听得桓字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目下也是毒门中人,从他们对话中听来,自己唯一的克星就是“火”了。而且说不定毒功越高,越是怕火。
    他们既已布下火阵,封锁各处通道,岂不是陷在绝地?喜的是他们无意中将自己不知之事透露出来,以后便可多加小心。
    崔灵卞令道:“提犯人来此受审!”关拱应了一声,疾奔出去。
    刘振道:“这个假冒总司之人如何发落?属下这就去揭开他面上黑巾如何?”
    崔灵道:“用不着了。他中了七恶针后虽是昏死过去,但他功力深厚,终须回醒,那时再作比较!”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大约有五六个人,却都不闻镣铐之声。
    转眼进了厅中,桓宇因听那脚步声停歇之处,睁眼可见,便微微睁开眼睛伤窥。进厅来的一共五人,除一关拱之外。便是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壮汉。桓宇认得那对中年夫妇正是陈家庄陈贵和他的妻子,不禁大吃一惊,心想他们怎没有携带女儿连夜投奔龙虎山庄?
    勾魂怪客崔灵冷森森的声音道:“宣读犯人罪状!”
    关拱应声道:“袁克标身为东堂分司辖下大头目,却毫无威严,与手下弟兄诘驳斗嘴,恭请总司大人量刑发落!”
    桓宇心想道:“崔灵秉性严酷,这厮最少也是个革职处死,也许免不了一顿板子。”转念时只听崔灵冷冷道:“即行处死!”
    桓宇不觉一怔,心想这厮只不过与属下辩驳几句,那里就罪至于死?关拱已经手掌落,拍在那轰克标后心,一声低低惨呼过处,尸横就地。
    关拱接着道:“此女是西堂分司娄一龙府中侍发柳儿,前日檀出娄府后门,当场被捕,请示总司大人如何处刑……”那少女长得甚是秀气,此时惊得面无人色,索索发抖。她虽是极为惊骇,但又不知自己的生死关头,当下颤声道:“婢子……只不过……出去拾回毽子,只……在后三步之处!”
    崔灵冰冷无情的声音道:“处死”柳儿惊得尖叫一声,扑通跌在地上,昏死过去。关拱一脚踢在她腰间的“章门穴”上,柳儿滚开数尺,僵卧不动。
    桓宇心中愤怒之极,心想这一干恶人们个个心狠手辣,看来竟是以杀人为乐。这少女柳儿分明是在近后门处和同伴踢毽子戏耍,不料踢出后门外面三步之处,她出去拾回去,如此纵是有违禁条,却也万万罪不致死!
    这时只听关拱道:“陈家庄陈贵夫妇勾结那个假冒总司大人的贼子,事后连夜遁走,被捕后坚不吐实请总司大人判刑。”桓宇胸中热血沸腾,心想这陈氏夫妇是极有血性之人,被捕之后紧不吐实,冲着这一点非出手不可!
    此念在胸中一转,登时运集功力人,蓄势待发。
    崔灵冷冷道:“哼,他们胆敢不说出内情,我偏偏要他们马上自行吐露,然后处死,你过来!”
    陈贵夫妇入厅之后,一方面已瞧见僵卧一边的桓字,一方面从崔灵口音中,已认出这个全身头面藏在黑巾黑袍之下的人绝对不是那个英俊少年。
    陈贵见那黑衣人指住自己,便踏步上前,面上虽然掩不住惊怖之色,但心中决定一句话不说。反正这些人的狠毒手段已亲眼目见,今日绝无生理。
    他目光碰到对方炯若寒星的双眼,突然心中泛起一阵迷惘之感。
    他自然不知对方正在施展宇内无双的“摄心迷魂大法”这一阵迷悯,已是堕入术中的先兆。
    突然间一阵清越笑声震荡全厅,陈贵顿时回复清醒。
    崔灵和刘振关拱等都向发出笑声处望去,只见原本僵卧不动假冒总司之人缓缓坐起身子,面上黑巾被笑声震得拂拂飘动。他从容不迫地站了起身,笑声忽止,举目扫瞥厅中诸入一眼。”
    崔灵神色如何,谁也瞧不见,其余副总司刘振,东堂分司莫震,北堂分司关供诸人却无不面露讶骇之色,没有一个想得到这个假冒总司敌人,如何能在中了四枚“七恶针”之后,还能够恢复神智,站起身子。
    桓宇缓步向崔灵走去,崔灵冷笑一声道:“阁下不但武功高强,胆勇更是惊人,可有勇无谋!”
    桓宇也仿效他的声音,冷冷道:“兄弟倒要请教请教,何谓有勇无谋?”他声调姿态都学得甚是相似,以致刘振关拱莫震等人都觉得难以分别。
    崔灵道:“好,我告诉你,教你心服口服。第一,我这一身打扮最易被敌人假冒,就是三尺小童也想得到。因此我必有种种巧妙安排,教底下人时时可以鉴别得出来!你未探明隐秘之前,贸贸然就假冒作我,无异是自投罗网,这是有勇无谋之一。其次你明明练有毒功,所以不畏我的七恶针,若是你装死到底,我或者会一时大意,把你尸体丢掉,这也罢了。你却暗中以传声之法指点伍放与我动手,试问焉能跑得出我眼底?这是有勇无谋之二。还有就是我早就作各种布置,譬如一早就命手下撤退,只留下两三个好手,又透露出以烈火对付毒功的安排,最后用这几个犯人迫你自行起身。这种种迹象,早就显出我已察觉你是装死,而你却不能一直装死下去,这是有勇无谋之三!”
    桓宇被他一连许多句“有勇无谋”讽刺得脑羞成怒,心头发火。
    原来他想起花玉眉也是如此批评他,故此这本是值不得如此大怒之事,他发觉得忍受不住。不过他也不开口答腔,肩头忽地一例,左边的莫震见他似是要扑过来,大吃一惊,连忙纵退。桓宇却快如电掣般扑向右侧,伸手疾抓关拱。
    关拱号是铁手飞鹰,手下功夫甚是了得,“呼”的一掌迎击上来。双方掌一触,关拱猛觉对方手掌炙热难当,大凛之下,急急撤回掌力。桓宇却已借他之一击之力,旋身斜飞直扑刘振。
    因此关拱这一掌并没有接到对方掌力。只是一沾即分。否则以桓字目下的一身毒功,若是发出掌力,关拱掌势撤得再快,也难免尸横就地,惨死当场。
    桓字心中就打定主意,要劫持刘振为人质,关拱莫震二人则身份不够份量,崔灵则武功高强,他所深知。这时借力迅扑,务求这一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刘振身为恶鬼岭副总司,武功自是不同凡响。桓宇来势虽快,却仍然来得及出手发招。
    只见左手急扣敌人手脉脉门.右掌疾发,斜劈敌胁要害,桓宇随机应变,气聚丹田,身形顿时下坠,双脚沾地面,登时牢牢钉住。
    这一来他伸出的手等如突然退了四五寸,刘振左手刚好扣住他的掌锋,吞掌到处,拍地击在桓字护住胁下的手肘上,桓宇只觉手肘被击中之处一阵麻木,身形却幌都不幌。
    刘振五指搭中对方掌锋,却宛如碰在烧红的铁块上,烫得他全身一震。桓字手掌一翻,已经把他抓住,拖到身边。他一出手就擒住刘振,连崔灵也禁不住大大一征。
    桓宇冷笑一声,道:“只要崔总司答应一个条件,我就不伤你的手下!”
    崔灵立时恢复冷静,道:“好,我先放他们出去!”他一挥手,莫震便过来把陈贵夫妇领出厅去。
    崔灵接着道:“阁下用不着耽心,我担保你出得此岭之后,在外面与他们见面,活生生半点损伤都没有。不然的话,便算我没有依约行事。”
    桓宇果然放心,铁手飞鹰关拱道:“属下掌上已经中毒啦!”
    崔灵摆手道:“先出去休息,等会我自会替你解毒!”
    关拱苦笑捧手出厅。崔灵不容桓宇发言,已接着道:“我有个条件,那就是你先放开刘振,我们正正式式比划一场,分个高下!”
    桓宇发出冷晒之声,道:“我一放手,就真的变成有勇无谋之辈啦,大家别想活着走出此岭!”
    崔灵道:“你也太小看我姓崔的啦!”
    桓字道:“说甚么我也不放开人质!”
    崔灵道:“阁下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说你小看我之意,乃是指你以为挟着刘振,我就会低头了事而言,老实告诉你,就算你擒住我的亲生儿子,我也得跟你比划一场!”
    桓宇见他态度坚决,心下暗暗估量,口中却道:“那你就试试看!”
    崔灵道:“说完再出手还不迟!你道我为何要与你比划?哼,实不相瞒,就是因为你武功高强,举手之间就能制住我手下大将,今晚若不与你见个真章,我这一生别想睡得着觉!”
    他的声音中除了无法移动的坚决意味之外,还有一种“说服”的力量。
    桓宇心中已有七八分信了,忽地和他炯炯目光相接,心头微震。不加多想就相信到十分。当下扬手把刘振摔到墙角,傲然道:“也好,擒住你做人质更是万元一失!”
    崔灵应道:“那也未必,我若赢不了你,那时你就准备与我同归于尽好了!”
    桓宇大惑不解,哦了一声,崔灵道:“武学中俗有同归于尽的手法,我虽不是用武学手法教你同归于尽,却是下令使用烈火阵,使得我们一齐烧死,但是此举其实与我本身施展同归于尽的手法并无区别,对不对?”桓字一想也是道理,不觉点一点头。
    崔灵立起门户,招手道:“过来动手!”
    桓宇缓缓踏步上前,他每走一步,功力就多提聚一分,走了五步,后面的石地上留下一列五个浅浅脚印。崔灵见他功力如此深厚,心中也禁不住大为凛骇。
    桓字功力越是运足,胸中杀人毒念便是炽烈难忍,别说他听了对方一番话之后,已存下一击毙敌,教他来不及发令放火之心,单是全身毒素急剧运行时自然生出的感应,已经足以使他满胸尽是杀死眼前之人的恶念了。
    两人屹然峙立,宛如石头塑雕的人像,但只是顷刻之间,双方一齐出手。霎时间两双肉掌幻化出数十双之多,只是刹那工夫,各各都以最精微奥妙的手法拆了十二三招之多。
    桓宇攻势绵绵不断,崔灵却已感到对方手法奇快绝伦,拆了十二三招之后,自家的招数已施展不出,全仗平生争战次数极多,经验丰富,以及武功精纯,眼力特佳这才接下去再拆了六七招。
    这样再打下去,势必要被对方完全控制局势,无由反攻,心念一转,双掌施展全力猛然击去,底下同时踢出一脚。他的腿法甚是神妙,桓宇除了纵退之外,便须双手分开,一上一下硬封硬架。
    桓宇此时自然不肯退开让他缓手,当下身形半转,左脚大步跨出,双手同时分开,上下掩护。只听“砰”地一响,桓宇大腿上中了一脚,跌开寻丈。
    原来桓宇双手双足套着销仙环,这四个金环有两条细绳,手上两枚有一条互相连着,脚下两枚也是一条连住,长度约是尺半。
    因此若然双手双足均在这尺半范围之内移动,毫无阻滞。但崔灵这一招上下夹攻时,桓宇一时忘了这“销仙环”脚下大跨一步,只跨出尺半就把细绳绷紧,跨不出去。
    同时之间,双手上下一分,也是不够长度,顾得上面封架对方掌力,就架不住下面踢到一脚。而且这时由于脚下忽然一绊,武功再高也来不及退开,硬是被崔灵深吸一口气,提紧全身真力,疾扑上来,口中咤叱连声,宛如霹雳迅发,右手大起大落,一掌接一掌劈去。满厅风力激荡旋卷,声势之威猛,当真世罕其匹。
    这一路猛恶掌势正是崔灵平生绝艺“神雷五掌”,桓宇举掌硬接,“蓬蓬蓬”连响三声,一下比一下响亮,可想而知力道也一一掌比一掌沉雄刚猛。
    桓宇这一交硬接对方的“神雷五掌”,仍然觉得相当吃力,但比起上一次接掌就吐一口血的情形,却有霄壤之别。
    他手掌与对方手掌相触时,隐隐感觉有异。到第四掌劈来时,因掌势缓慢得多,看得清楚,敢情对方掌上戴着一只黑黝黝的手套,也不知是何物所制,居然能抵御自己掌上剧毒。
    “蓬”的大响一声,桓宇身躯摆了一下,终于退了半步。接着第五掌缓缓击到,一阵劲风潜力,压得他呼吸闭塞,单是这阵威势,已足以教任何强敌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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