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剑悬情记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是耶非耶雾重重
    哪敢怠慢,运集起全身功力,猛可一招“力争上游”向对方击来之力撞去。
    这一招乃是桓家秘传绝艺,讲究掌劲内力吞吐之际,克敌取胜,他掌势发出之际,掌心房,内力猛吐。但掌力一吐之后,立即收回待对主破去这一暗劲内力,击中他掌上之时,劲力再度吐出,运用得妙时,可以化弱为强,反败为胜,运足了全身功力,第一次掌劲吐出之后,突然感到全身发软,气力都接不上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刹那之间,好几个念头闪过胸中,先是想到莫非是突然毒发?跟着便是想到难道对方掌力太强?抑是对方忽然施展出摄魂迷心大法等等念头。
    最后陡地记起自己已是“毒中之圣”,全身毒血真气完全逆转运行,这一招乃是家传秘学,又用足了全力,不知不觉间用上平是运气之法,顾着经脉运行全身一周,登时脱力瘫软,这种奇怪的现象虽是想通了,可是对方手掌已经击到自己掌上,幸而来势甚缓,桓宇急急忙忙逆运真气,顿时恢复大半气力。
    崔灵铁掌一送,“蓬”地一响,但觉桓字轻如无物,飘飘飞退,不禁冷冷一笑,心想自己这神雷五掌威力就在于掌势一发之后,敌人便被罩在掌力范围之内,纵然轻如柳絮飘绵,但因掌力透骨而过之后,在后面形成一道反卷回来的强劲潜力,轻功再高,也退不出半丈之内。当下掌势不停,继续向前送去。
    桓宇飘退数尺,已吃背后强劲绝伦的潜力逼压上身,无法再退。但他得到这一丝缓冲之机,已经逆去真气,提聚起全身毒功,轻飘飘举掌拍去,两掌相交,刚刚发出“蓬”的一响,崔灵面色已变,疾然退开七八尺远。
    原来这一次对掌,桓宇掌上那阵炽热如炭之感透过手套传到他手心,显然毒功举世无匹,这一下已经被剧毒侵入,连忙掌撤急退。低头看时,只见手上那只不畏兵刃水火的玄蛇皮手套,掌心处已现出一道半寸左右的裂痕。
    他抬头一望、只见对方服中微露迷惘之色,心中立刻涌起计较,故意举手打个讯号,哈哈一笑,道:“好在我有这副手套尽可以抵御你掌上毒力,来,来,再接我几掌看看!”
    他本是虚张声势,一方面发出命令,教手下人从暗门出来带走丢在一角的刘振。
    桓宇虽然感到奇怪,怀疑之际,只见对方目光闪到自己后侧,同时也听到轻微的声息。
    便不寻思,飚然飘退,眼角间果然瞥见一个劲装大汉下在搬移刘振,当下随手一掌,击中劲装大汉肩膀,那大汉惨叫一声,扑开丈许,立即僵毙。
    桓宇冷笑一声,正要发话,忽见崔灵身影闪处,已经出了厅门,接着“嘭”的一声,一块铁板上掉下来封住门口。
    他怔得一怔,低头望望刘振,心想此人乃是副总司地位,难道也不管他死活了?
    同时之间,也自悟出崔灵是故意虚张声势和闪目斜看之故,分明是故意泄机,诱他纵退出手制止,以便逃出厅去!
    这崔灵机变百出,心狠手辣,果然不愧是出色当行的领袖人物。桓宇这时也不由得不暗暗服气。
    突然一阵异声传入耳中,举头四望,只见大厅厅顶四面喷出泉水,这四股泉水甚是猛急,顷刻之间,淹盖全厅。
    桓字情知堵塞洞口之计全无用处,心中只是转念要不要先行杀死这副总司刘振。
    石面墙上微微一响,接着一阵语声传入厅中,道:“你若是杀死刘振,我就下令杀死伍放和陈氏夫妇!”
    说话之人正是崔灵,桓宇但觉处处被他制住,毫无办法,心中记起“有勇无谋”四字,几乎气得发病。
    厅中水顷刻间已侵到膝部,刘振浸在水中,口鼻均在水底,他怕此人淹死,只好抓住他领口提了起来。但心中又大大不愿,道:“待会水势再高,我可没有工夫再管这厮啦!”
    崔灵的声音透壁传来。道:“那个要你管,只要你不下手,他淹死与你无干。”
    桓字一赌气把刘振摔在水中,盘算道:“我虽然通晓了水性,但如若水淹全厅,我在水中立势也支持不了多久,嘿,嘿,难道我桓宇当真要命丧此地不成?”
    水势已淹到他胸口,他全身淹在水中,反而觉得十分舒服自在,却也不知是何缘故。他设想了许多法子,却没有一样有效。水势一晃就淹过了头顶,他浮在水面,冷静逾恒地调匀呼吸,准备水淹到厅顶时可以多支持一会。
    他也晓得目下如此做法,只是徒劳挣扎,但一个人在未曾到那一刻工夫,总是不甘放弃求生之念。
    不久工夫,整座宽广的大厅完全是水,他索性任得身子在水中浮沉,四肢不动。
    但觉身躯缓缓沉到底下,仍然自然而然保持直立姿态,生似站在地上,也不觉其中有何区别。
    他在水中淹了一阵,越发觉得舒服,头脑特别机灵,忽然想起那刘振一直沉在水中,定然早就浸死,但对方肯真个让他淹死?
    当下疑心大起,睁眼张望了一会,只见四周黑沉沉一片,却仍然可以瞧见四五尺以内的事物。
    他不禁奇怪起来,付道:“此厅尽水淹,何来光线?即使有一点光线,在水中焉能有如在陆上视物?这倒是一宗大大的怪事……”
    他一面寻找,一面举步走去,却丝毫不觉有异,大步小步都象平时一般,这也是奇事一件。要知人在水中,总有浮力,纵然水性再高,若是要在水底行走,必须身负重物,抵消了浮力才行。
    他走了一遍,中下都看过,刘振尸体却毫无踪影,他也不消再找,想道:“是了,此厅机关巧妙异常,当水势增高之后,早就有人潜入把刘振救走。”
    过了考大一会工夫,他也不觉得气闷,当下盘膝跌坐地上,潜心运功,同时细察身体情状,不久就发觉全身毛孔竞能自动排泄废气,同时又吸入足够的气体,宛如平常鼻子呼吸一般,竞没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又过了一会,水中涌起一阵暗流,他正在大感奇怪,顷刻工夫,水势已降了不少,这才晓得原来是放水之故,所以生出一股暗流。
    满厅冷水不久便自退尽,桓宇仍然跌坐不动,看那崔灵下一步有何诡计。
    墙上透出崔灵的声音道:“你死了没有?”
    桓宇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死不了,总有一日要取你项上人头!”崔灵道:“那是后话,目下我要施展烈火阵了!我听说过毒门高手淹在水中有些十天八天还死不了,我也不妨慢慢试验。倒是这一把火乃是你毒门中人对头克星,管教弹指工夫,就烧个尸骨无存……”
    桓宇喝道:“要放火就放,罗唆什么!”
    崔灵道:“我给你一个最后机会,你如肯降服于我,为我出力,我待你以上宾之礼,只有碰上棘手之事才请你出马,总之只要你肯回心相助,一切享用都可随心所欲,你可以考虑考虑!”
    桓宇道:“我现在答应了你,出去时突然翻脸,你便如何?”
    崔灵道:“你既说出这话,显然不是如此之人,我便敢试上一试,你怎么说?”
    桓宇忖道:“如果我答应了他,今晚龙虎山庄便一共有两人被这厮,网罗过去,那真变成一宗大笑话了!”
    崔灵冷笑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你再想想!”
    桓宇道:“不行就是不行!”
    崔灵道:“好吧,这就教你尝一尝烈火阵的威力,但我实在爱惜你这一身武功,因此破例予你一线之机,待会火势比平常缓弱得多,在全厅未曾布满之际,你仍然来得及改变主意!”
    桓宇骂道:“混帐,那一个会改变主意……”骂声未绝,厅中突然“蓬蓬”连响数声,火光四现,转眼望去,但见大厅四角都喷出火光,宛如四道火龙。”
    上一次喷水乃是从上而下,这一次却是从地面喷出来,原来火势腾升,热力上冒,水势则自高流低,物性不同,布置便异。
    那四道火龙粗如手臂,初时只喷出两三尺,逐渐伸长,越喷越远。火光落地之后并不熄灭,反而展布开来,因此不久工夫,大厅四周地面上都是熊熊火光。
    在那四道火龙左右两侧,另有气孔喷出强风。厅顶则似开了几个出气洞口,是以火势越来越盛。
    桓宇被迫站在大厅当中,转瞬回看,但见四面一片火海,逐渐向中央收缩。只要那四道火龙不停止的话,这当中一片空地不久也都变成熊熊烈火一片,万难立足,纵然能够提纵起半空,终久仍得落在地上,那时等如飞蛾扑火,自焚本身。
    他已感到四周炎热袭人,极是难过,运呼吸也有点不通畅。倩急之下,腾身而起,凌空飞到墙上,伸手扣住墙壁及厅顶相交之处,果然有道浅浅的凹坑,可以着力吊挂住身躯。底下熊熊烈火势,只冒起两尺左右,离他伸直的双脚尚有丈余,当下微觉放心。
    但顷刻工夫之后,忽然感觉出墙壁变得十分炙热,腾出一手摸索,触手便知这墙壁竟是铁板造的,故此烧得久了,上面也自发烫。
    当下一震,付道:“这道铁板墙,迟早也得烧红,我贴身其上,不是要烤焦了?不行,不行……”
    五指一松,双脚在墙上一蹬,身形退飞数丈,轻飘圈落在大厅中。
    这时当中尚有两丈方圆一块空地未曾被烈火布满,虽是热得厉害,但他具有一身上乘内功,还支持得住。
    眼看这块地越缩越小,速度再慢,也终布满全厅,正在惶急之时,大厅四角喷出的火龙忽然中止,接着崔灵的声音透壁传入来道:“这烈火阵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怎么说?”
    桓宇激起一腔怒气,厉声骂道:“你狗娘养的混帐东西,只会以诡计暗害人家:”
    崔灵冷冷道:“闭嘴……”桓宇怒骂不休,满口脏话。要知他在军中甚久,通通报了出来,把崔灵简直骂得狗血淋头。
    崔灵狞声大笑,道:“好,好,我偏要教你受尽活罪,才让你死。”
    一阵“嘶嘶”之声从四面传来,只见四道灰白色的浓烟射出来,转眼工夫全厅烟气迷蒙弥漫,宛如大雾光景,伸手不见五指。
    这浓烟并不是什么气,可是具有一种辛辣气味,钻入鼻中,便难过得要打喷嚏,同时薰得眼睛刺痛,泪水直流。
    桓宇闭住呼吸,也不敢睁眼,象个木头人般站着不动。只听崔灵得意地连声狞笑道:“龟儿子,怎的不敢说话了,你若是狠入,那就睁眼瞧瞧,怎的闭住眼睛装起孙子来啦?”
    他连声辱骂,越骂越精采,连对方的祖宗八代,兄弟姐妹都骂上了。桓宇越听越气,忍不住开口回骂。他不开口自然能够闭住气,但一开腔。不一会是憋不住,连忙睁限瞧瞧,烟雾弥漫的情形,刚一睁眼,泪水就直进出来,难受已极,接着吸一口气,登时呛咳起来。
    他越是呛咳,就越发吸多点烟雾,肺中又辣又痛,苦不堪言,但觉这种肉体上的煎熬痛苦,加上对方连续不断的辱骂,真的比死还要难过千百倍,他已呛咳得弯下腰,当下举起右手,运功聚力,便要向天灵盖上击落。
    忽地心念一转,付道:“且慢,这种痛苦连我也恨不得快点死掉,岂不是一绝毒的毒刑?若是加诸那厮身上,哼,哼……”
    他一想起那个仇人,乃不知不觉停止呛咳,同时涌起强烈的求生之念,一心一意要将这种痛苦滋味带回去给仇人。
    他很快就把心神恢复贯注在目前的情形,耳中忽听崔灵道:“那厮不大济事,已经晕死过去啦!”话声不似早先清晰响亮,加以从话中之意推测,显然他是跟手下这人在说话。
    桓宇仍然弯着身躯,闭住呼吸,这时不但不觉难过,反而头脑清醒,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之感,使他觉得应该钻入地下。
    他自家也弄不明白这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而且地上毫无缝隙,都是平滑巨大的石板所铺,怎生钻得入去?
    这时除了钻入地下的奇想之外,还有就是觉得可以呼吸的念头强烈地涌上心头。这一点容易办到,于是微微吸一丝气,奇怪的是早先那种辛辣难过的滋味完全消失,便渐渐多吸点气,仍然不觉得有异。
    他一面呼吸,一面更加俯低头颅,直到鼻子碰到地面,但觉地底传透出一阵奇香奇美的气味,就是全仗这种气味使他可以呼吸烟雾,并且诱得他想钻入地下。
    石板不易传热,故此鼻子所触仍然有冰凉之感,他怀疑地伸手在石板上摸索,发现鼻子所沾之处,有一道极纫的缝源,正是两块石板交界的微隙,只因石板之间嵌得十分严密,所以不大摸得出来。
    他正在推想其中缘故,忽听崔灵酷冷的声音道:“放火!”接着“蓬蓬”连声起处,热度便陡然增加。
    桓宇深深吸一口香气,迅速起身,运足全身功力,聚在双脚,猛可用力蹬踏,连蹬七八脚之后,觉得有一块石板,似乎有点松动,赶紧俯身跪在旁边,伸掌贴在边缘上,暗运内力吸住那块石板,缓缓提掌。
    那方石板约有四尺见方,本身已经够重,何况嵌在当中,这时只稍稍松移一下,便不再动。
    桓宇念头一转,手掌移到石板正中之处,再度运力吸住提起。这一次石板缓缓上升,桓宇心知自己是生是死,就靠这一下,是以掌上内力比平时还要强劲得多。
    那方石板升起三尺左右,底下已露出一丝缝隙,原来这石板厚约两寸,这时已不再被四边石板嵌住,所以突然轻了许多。
    桓宇右手手指塞入缝隙之内,右手才敢放松,用力一掀,张眼一望。只见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洞,阵阵浓冽香气扑入鼻中,精神顿时大振。
    他更不迟疑,立刻纵入洞内,先伸手勾住洞口边缘,垂下脚去试探深度,试出约是五尺左右,底下已踏到实地,便松手将下面的石板托起,小心放回洞口之上嵌稳。
    这时候他宽心大放,上面的烈火已无法钻入这地下洞穴之内。
    他略略一调呼吸,定睛查看这地洞,只见四周甚宽,但只有五尺之高,必须弯低身子。
    若是别人落在这洞,准保要活活骇死,原来这地洞内尽是毒蛇毒蝎这两种毒物。
    他双足踏落地面之际,一只脚踏着十余条蛇身,三支脚踏在一堆蝎子之上。
    那些毒蛇毒蝎都纷纷向他足背上咬螯,四下更响起一片沙沙之声,不知还有多少蛇蝎爬游过来。
    桓宇却自然而然猛吸蛇蝎输入体内之毒,顿时感到精神大振,只见左边地面上有干百条黝黑幼细的毒蛇,右边却布满了体积特别巨大的毒蝎。
    当下坐在地上,左手抓蛇,右手抓蝎,不住地送入口内。
    上面的大厅中烟雾迷漫,烈火熊熊,过了半个时辰,火势渐弱,终于熄灭。
    前面阵阵劲风吹入厅中,另外有透气的孔道,排除烟雾及热气。
    这时火厅中一片暗黑,忽地大门开启,射入灯光,那恶鬼总司勾魂怪客崔灵当先入厅,后面四名装汉都提着一盏风灯跟着入去。
    厅中登时一片雪亮,崔灵目光到处,前左右三面都空无一物,回头一望,陡地大吃一惊,原来门边站着一个黑巾遮面,黑袍罩体之人,不是那假冒自己之人是谁?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简直手足无措。那四名手下不禁也转头望去,只见这个敌人在烈火阵施展之动,仍然没有半点损伤,饶是处身崔灵跟前,也禁不住惊叫出声。
    桓宇冷冷道:“总司大人这一回还有甚么手段?”
    崔灵努力冷静下来,付道:“我这七杀厅七样埋伏之中,以烈火、毒水、蛇蝎和迷姻阵最是厉害,这其中只有蛇蝎阵未曾施展,他既是毒门高手,自然不伯毒物,所以这一直都不作此想……”念头转到此处,忽地如有所悟。
    原来他已悟到对方可能就藏在蛇蝎阵的石洞之内,所以逃过了烈火、迷烟两大恶阵的威力。
    不过他目下已无暇查究对方怎能开启那关死的暗门?如若崔灵有时间查看的话,自然看得出桓宇硬以内力震松了石板,再揭开躲了下去。
    桓宇不待他答话,飚然纵到那四个壮汉身边,双掌左右开弓,“啪啪”两声,两支手掌分别击中两个壮汉身躯之上,那两个壮汉低哼一声,身躯直飞开去,跌落在两丈外的地上,便不再翻动爬起,分明已经僵死。余下的两人骇得心胆俱裂,双膝软麻,心中想述,两脚却又不听话。桓宇却是蛇蝎之毒吸得多了,涌起满腔杀机,所以忍不住出手击毙两人。
    这时掌力发过,毒念宣泄了大半,回复本来人性,便不再下毒手,只冷笑一声,伸手在那两人面上摸了一把。
    那两人面上被他手指碰着,如被烧红之铁所烙,一齐惨叫一声,手中风灯摔落地上,踉跄直退。
    厅中又是一暗,桓宇退到门边,冷冷道:“这一次崔总司要出此厅,除非赢得鄙人双掌!嘿,想不到世事变化无常,一至于此。,刚才我是网中之鱼,现下你却变成釜底游魂了。”
    崔灵一看这等情势,已明白万难全身而退。最难当的是此人一身毒功,举世无敌。
    当下狞声大笑道:“好,好,你且上前五步,接我一掌!”桓宇大步上前,连踏五步,傲然道:“五步啦!”
    崔灵厉声道:“旗开得胜!”声音远远传出外面,响亮异常。只听“砰”的一声厅门已被一块铁板封住。
    桓宇晒道:“只要你没有逃掉,我就放心得很!”
    崔灵掏出火摺打亮,点燃地上的风灯,原来这刻大门一旦封闭,他可就甚么都瞧不见。
    桓宇也不干涉他,任得他点起灯,一片黄光顿时照亮全厅。
    崔灵道:“阁下武功超世绝俗,大是出我意料之外,因想我这次南来,早已细细查过方今武林高人,却不闻毒门中竞有如此高手。目下咱们反正都活不成,何妨交个朋友,彼此见见面?”
    桓宇道:“刚才你有机会可以揭开我面上黑巾,偏偏不揭,现在想看我的真面目,我偏倡不给你看!”
    崔灵道:“那也由不得你,只要一声令下,便发动烈火阵,咱们携手往见阎王者于,也是人生一件奇事!”
    桓宇心中一凛,付道:“如果他本人在厅中,竟下令发动烈火阵,我想逃入底下地洞中,只怕极是不易。嘿,嘿,他这种人天性乖庚狠毒,说不定真图个同归于尽……”
    这时幸而面上有黑巾遮住,故此不会泄露心中震动之情。
    他镇定一下,淡淡道:“你想陷我一同死,那也可以。但只怕你烧得尸骨无存尽化灰之际,我仍然活在世上,其实你大可下令发动毒水阵,乘机逃走啊!”
    崔灵狞笑道:“不错,我本可仗毒水阵逃生,但我却信毒门高手竟不怕火,所以我要再试一次,非亲眼目睹,瞧你这次用何种逅法逃生,哼,如果我想得不错,则刚才你是逃入蛇蝎洞,是以逃得那一场火!我这一回下令将蛇蝎洞开放,你躲在其中也没有用处。”
    桓宇被他揭破,面色大变,不过对方却瞧不见。
    这时他也感到大不服气,心想难道这厮真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中?
    这倒可试他一试,当下晒道:“我不晓得你说甚么,不过,我不妨告诉你,在毒门中我校称为毒中之圣,是以与普通的毒门高手不同,已经达到水火不侵的地步,你不妨下令发动那烈火阵,瞧瞧我的话是真是假?”
    这时那两名壮汉忽然抢步上来,跪在崔灵面前,不住叩头。
    崔灵冷冷道:“没有用的东西,我即使不下令发动烈火阵你们就打算能从这位毒圣手下逃生不成?快站在一边,少给我丢人现世!”那两名壮汉仍然叩首不已,崔灵哼一声,一脚把他们扫开丈许。
    这一来他便没有发出号令,双眼中发出,炯炯光芒,凝瞧对方,缓缓道:“敢问毒圣驾临敝岭,有何贵干?”
    他本来已经听出声音极似是昨日那个俊少年桓宇,可是,以情理想来,桓宇断不能突然功力大增,居然挡得住他的“神雷五掌”,而且忽然变为毒中之圣。他是最大惑不解的便是对方既是毒门圣手,何以会帮起龙虎山庄这些正派之人?
    桓宇淡淡道:“总司怎的真信我是毒圣?”
    崔灵道:“尊驾毒功之强,宇内无双,看来纵然不是真的毒圣,但离这境界也不远了。
    对于尊驾惊世奇功,在下却是衷心佩服得很:”
    桓宇又淡淡道:“比起你们的老王爷如何?”
    崔灵微微微一震:“尊驾见过敝上么?”
    桓宇道:“三十年前曾经见过,那时我对他说,如果我们联手合力,别说区区一个司徒峰,就算是天下群雄连成一气,又何足惧哉!可惜他心高气傲,不纳我言,终被司徒峰所辱……”
    其实他这一番鬼话,自己从来也没想到过,只不过前些日子花玉眉曾经露过一些秘闻鞍事,并且怀疑那个败在司徒峰手下的竺公锡就是现在的混世魔王“铁血大帝”,于是这刻随口编造这番谎话。
    封住厅门那块板立刻升起,崔灵欠身道:“你老请。”桓宇道:“还得有劳崔总司指引道路!”崔灵道:“不错,此岭道路密如蛛网,果是不易辨认……”一边说一边走出厅外,桓宇不敢落后,也自紧紧跟随。
    不久走出了道外面,但见阳光满地,已中午时分,这恶鬼岭上曾是一片光秃的山丘,色作灰黑,毫无景致可言,但经过如许之久没有见过天光,加上一连串的生死危险,这时忽然置身于阳光之下,不禁泛起死里逃生,再世为人之感。
    他这刻大可乘机冲出恶鬼岭,在那蛛网似的地道之内,他纵有一身举世无匹的毒功,也有难以施展之感,现下在平地之上形势就完全不同。
    勾魂怪客崔灵在前头走,转入一处山幼之内,只见山坳内有十余座土丘,错落分布,土丘后面,露出一座茅屋的屋顶尖端。
    桓宇一眼望去,已看出这十余座土丘竟是按照五行方位摆设,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不久已走到那座茅屋之前,只见此屋虽然甚是高大宽敞,可是四面墙壁皆是泥砖砌成,便减却不少疑虑。
    入屋后却见此屋分作前后进,崔灵拱手道:“毒圣大驾,请在大厅暂坐片刻。”
    桓宇道:“用不着通报啦,我随你进去便是。”
    崔灵略一踌躇,道:“那还使得!”当先向后面走去,桓宇亦步亦趋,半点不敢放松。
    这茅舍后一进大概是两个房间相连,他们先走入一间房中,桓宇但觉眼前—亮,房间中出现了千百道人影,个个都是黑布遮面,黑抱罩体,装束诡异的人。
    桓宇初时也不免一惊,接着已看清楚敢情这间房中,由四面墙壁以及天花板,都嵌满了大小镜子,竞无一丝缝隙。但却不是排得齐齐整整,是以互映之处,四方八面都出现两人身影。
    崔灵道:“敝上日夕均在此地静修,此处称为琉璃洞天,共有两室,都以镜子为饰,全室皆是,此室称为“光明琉璃洞天”,后面一室称为“黑暗琉璃洞天”
    桓宇不作表示,心中却付道:“后面一室不知黑暗至何等程度?若是伸手不见五指,则镜子虽多,又有何用处?
    正在想时,崔灵又接道:“毒圣定是在心中寻思这琉璃洞天如是黑暗,有何意思!”
    桓宇晤了一声,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崔灵接着道:“这两座琉璃洞天皆可互易,即是说光明变为黑暗,那时奥妙便显,毒圣大驾如果有意参观,即可发动。”
    桓宇忖道:“只要你不离我身边,任凭你施展甚诡计,我也不惧:”
    当下问道:“敢问如何施展法?”
    崔灵道:“由光明变为黑暗,只须将枢纽一按,全室门帘皆闭,也就是了!”
    桓宇道:“那枢纽却在何处?”
    崔灵指一指左侧墙壁当中一面长形镜了,道:“只须将此镜向后推出,门帘自闭。”
    桓宇道:“那就试试!”他先发制入,举掌遥遥按去,一股掌力向那镜子涌去,那面镜子向墙内一缩,先是房门无声无息地闭住,房中顿时黑暗了许多。
    桓宇时时刻刻注意崔灵,见他动也不动,稍觉放心,接着左右两边窗户缓缓闭上,房中顿时一片黑暗。
    这时桓宇仍然看得清楚,只见崔灵似乎没有其他诡谋,屹立不动,方自要查看黑暗之后有何奥妙,蓦然间眼前一亮,转眼看时,但见整个房间之中出现了千百个耀眼欲花的光球,光线强烈异常,令人难以迫视。
    桓字这时也不免大为惊诧,流目四看,越来越快,有些似要向他一身撞来,桓宇大吃一惊,运动聚力,待要抵挡,耳中忽闻崔灵大喝道:“咄,天愁地惨,群光飞扬,这里是天外之天,人在何处,尔在何处?”
    这几句话内容诡奇,而他的口气又具有确切不移的信念,含蕴有无限魔力。
    桓字眼睛一花,但闻“天外之天”四字重覆耳边响起来,那千百点强光烈芒飞旋流转,宛如是干百太阳一般………
    且说外面光明世界之中,一个面目丑陋的驼背老妪,柱着一支拐杖,带着一个年华双十的大姑娘,缓缓走上恶鬼岭。
    那恶鬼岭上坑道处处,入口甚多。但这一老一少少走入坑洞之内,不久已深入岭中。
    这老婆婆步履虽迟缓,但举手投足之际,稳重异常。一望而知身怀绝艺,功力甚深。至于那个大姑娘却体态轻盈,看不出甚么迹象。
    她们一踏入岭上,早就有人监视,看看后面实在没有别的同伴,当下从坑道中纵出两名白衣劲装壮汉,拦住这一老一少的去路,接着坑洞传出一声长笑,声音震耳,随着笑声人影忽现,却是个长衫飘飘的中年人,相貌举止甚是斯文,身上那件长衫的白色,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驼背老妪望他一眼,这白人傲然一笑,道:“何方高人驾临荒岭,恕我娄一龙眼拙得很。”
    驼背老妪老人裂牙一笑,道:“哦,关东雪里人娄一龙也在此岭之上,看来此岭真是隐龙卧虎,江湖上的传说竞是不诬了!”
    娄一龙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付道:“我十年前在关东闯万之威,先是略有成就,但中原武林知者尚少,经过十年隐修,怎的还有人晓得我的来历?”
    这么一想,顿时对来人大加重视,欠身一揖,道:“好说,好说,鄙人不过是无名之辈,岂足当得藏龙卧虎之言!”
    驼背老妪插口道:“不错,凭你还是不配,倒底是谁呢?”
    娄一龙勃然大怒,但面上仍然淡淡一笑,道:“老婆子既然驾到荒岭,自该留下高姓尊称,想来自是一代高人,可是鄙人疏陋,怎样都想不起来。”
    那大姑娘跃前一步,冷晒道:“哼,你认得甚么?”
    灵一龙这时才向她注意地望一眼,这一望险险魂分魄散。
    原来这个年华双十的大姑娘虽是一身布裙荆钗,可是长脸莹红莲,眉匀翠柳,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那一对盈盈秋水之中,虽无情而有情,一颦一笑,莫不自具一种销魂蚀骨的味道。
    娄一龙平生就见不得美貌女子,一见就心痒骨酥,情难自扩,这时看完又看,整个呆了。
    心想自己这一生闻人不下千万,但不论是梦中抑是眼见,却从一个有她一半勾魂风姿。
    驼背老妪咳一声,振得灵一龙耳膜生疼,登时惊醒。
    眼光急转过来,只见老妪冲着他裂牙一笑,极是丑陋,尤其是在这么一个绝代佳人之前丑得简直令人作呕。
    他不由得抽一口冷气,那老呕已道:“等我们讲完正经话,你小老弟若爱看老身这个女儿,那时就让你看个够,看个饱……”
    娄一龙不禁泛起尴尬之色,支吾道:“两位既然驾临荒岭,自然有为而来,鄙人洗耳恭闻。”
    驼背老呕道:“老身刚才说你不配,那是说你小者弟还是不配主持此岭去与龙虎山庄作对之意,老身虽是不在江湖走动,但若是武林中数得出几位高人,却都是见识过,现下要请教何人主持此间大局,可否为老身通传引见,实有要事相商!”
    娄一龙道:“可否先示高姓大名?”
    驼背老呕裂牙一笑,道:“使得,使得,老身姓名吕瑶,昔年有个外号是百毒魔娘,这是小女吕翠,也有个小小外号,称为“千毒芙蓉”,想来小弟一定没能听说过。
    娄一龙行年五旬有余,几曾试过被人叫做“小老弟”,尤其是目下身份,这“小老弟”
    三字实在刺耳。
    偏生这时丑陋老婆子一口一句叫着,看她女儿份上,只好置之不理。
    不过他一闻她们的绰号知是毒门中人,而“百毒魔娘”之名,多年前也曾闻过,果是毒门高手,不比凡俗。
    他想起这个“毒”字,不由得暗中皱眉,觉得事情不大好办。
    那个干娇百媚的大姑娘吕翠从怀中摸出一支娇艳的芙蓉花,在鼻子上轻嗅一下,态度柔媚娇羞,教人看了意飞心荡。
    她接着轻移莲步,走到一个白衣壮汉面前,缓缓伸手递出那朵笑蓉,含笑盈盈道:“我这花儿好香,你闻一闻……”
    那白衣壮汉被她容光所眩,不知不觉伸长颈子,深深吸一口气。
    千毒芙蓉吕翠不待他嗅足一口气,就在对方刚一吸气这时,便迅速收回那朵芙蓉。
    娄一龙面色一变,大喝道:“不要吸气!”但为时已晚,那白衣壮汉已嗅到一点淡淡香气,忽觉头脑间一阵昏胀,随即跌琶地上,不醒人事。
    千毒芙蓉吕翠格格娇笑一声,道:“娄先生也要闻一闻这朵芙蓉香气么?”
    百毒魔娘吕翠摇头道:“翠儿,不可胡闹,我们此来并非挑衅寻事,而是要谋求合作之道!”
    她说话时手中拐杖先在地上面一顿,接着向那倒地昏迷的大汉遥遥一指,那白衣大汉登时睁眼睛坐起身,以手加额,道:“哎,我的头好晕……”
    娄一龙看了他们各房一手,心想那千毒芙蓉的手法也还罢了,这驼背丑陋老妪却不愧称为“百毒魔娘”,只是拐杖这么一指,就能把人救醒。
    暗自付道:“看来她们此来果真没有恶意,我如不加通报,须得负起这个责任!唉,还是不通报的好……”
    心念一决,颔首道:“两位毒功教人佩服,鄙人这就命人入内通报。”
    原来娄一龙是色中饿鬼,因见那个干毒芙蓉吕翠长得姿色无双,本图染指。但目下一来对方正是当真要找本岭主持之人协商,二来这个美女不但有刺,而且是毒刺,最是难以防范,纵然设法留住了她,也得出误会。
    有这两点原因,故而明知这一通报,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就得归勾魂怪客崔灵或是副总司令刘振所有,也不敢不报上去。
    他向另一个下手吩咐了几句话,那白衣壮汉欠声恭应一声,迅速奔入坑道之内。
    百毒笑蓉吕翠嫣然一笑,道:“娄先生虽然口中夸奖我母女本领,但其实不十分瞧得起我,是也不是?”
    娄一龙堆笑道:“鄙人岂敢如此想法。”
    吕翠已接口道:“这也算不了侮辱,若是容先生瞧得起我刚才的出手,反而显得先生见识不广没有能为了!不过细纫讲究起来,我这一朵小小美蓉之内,含有百数十起毒性,发出之时,全凭指臂力道轻重快慢控制,故此当真讲究起来,莫看只是轻轻一晃,却已是平生苦炼之功,不能说难以随心所欲,发出种种不能的毒力了!一般来说,越是轻微之毒,手法就越艰难,如果只要毒死对方,那就最是容易,娄先生若是容我施展的话,我也不吝献丑!”
    这一番话只闻得娄一龙暗暗侣凛,心里想要试试也不忙在一会,当下一面运功防备被她无声无息下下了毒手,一面笑道:“姑娘稍待一会,再请施展如何?”
    干毒芙蓉吕翠纤手拈着那朵笑蓉,在鼻子底下轻轻摇动,含笑望住他。
    百毒魔娘吕瑶道:“翠儿不可妄自出手,记着我们的有求而来,你若是胡乱上手,不免有破坏大事之虞,徒然教亲者痛而仇者快……”
    话声甫落,坑洞以内发出一声阴森长笑,接着一道黑影闪现,而是个全身黑袍,头面上也罩住黑布之人。
    这黑衣人现身之后,娄一龙连忙退到他身后,态度甚是恭顺。
    百毒魔娘吕瑶眼睛骨碌碌转动,望住此人,接着裂牙一笑。
    那黑衣人:“久仰百毒魔娘乃是数十年以来第一高手,今日虽然驾临荒岭,敝人崔灵为本岭总司,荣幸之至!不敢请问大驾有何指教?”
    那丑婆子柱杖想了一下,才道:“原来是勾魂怪客崔灵,闻说阁下曾经自创迷魂宗,说起来也是一派宗主的身份,这恶鬼岭总司之位尽可担当得起了!”
    勾魂怪客崔灵道:“想不到这坛花一现的迷魂宗居然还在魔娘心上,足见见闻广博,非异俗流!”
    百毒魔娘吕瑶,者身虽是绝迹江湖,其实却时时留心天下之事,譬如目前天下武林形势,又与往昔大不相同,崔总司如欲速立殊功彪绩,还得礼贤下士,集思广益,方能避免武林诸大派连成一气,多费力气!”
    崔灵似是被她说中了心病,陡地目射奇光,拱手道:“大驾光临,敢是有以教我?”
    百毒魔娘吕瑶道:“不敢,不敢,老身其实也是有求而来。”
    崔灵暗自付道:“是了,她毒门中人的毒圣闯入本岭,她自然得知此事,想是曾经约好时间,如不见那毒圣现身,就是遭遇危险,她便明着上岭,久闻毒门中人一向与正派之士势如火水,因此如果毒门高手肯拔刀相助,自是一大臂助,可以与王爷魔下四大总司分庭抗礼,另设一门。不过这其中有个疑点,便是那毒圣何以暗助龙虎山庄之人?那毒圣确实厉害无匹,我掌上被毒力侵入,至今虽已无碍,但一身功力却减弱不少,须待三五日后始能复原,如果此人当真有意投效五爷帐下?何愁不称霸天下?”
    他在心上略一盘算,觉得对付这等一代奇人,必须用点手腕而不露城府才行。
    当下道:“大驾来意敞人也想得出一二,敢是向我探询贵派毒圣的下落么?他诚然是在本岭之内,并且安然无恙,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只是魔娘能坦诚释我心中之疑,前此一切就通通置之不论。请问贵门与龙虎山庄有何瓜葛渊源?”
    百毒魔娘吕瑶沉吟一下,面容变得更加丑陋,在她后侧那个妙龄美女却毫不关心他们对答,仰起粉面望着天空,若有所思,这两人一美一丑相去悬殊,衬托得更加突出。
    吕瑶沉吟片刻,才道:“崔总司人快快语,无怪领袖一方,身负重任,讲到敝门与龙虎山庄的渊源瓜葛,实不相瞒却是段怨仇……”
    崔灵冷冷插口道:“那也不见得吧?贵门毒圣竟图救出龙虎山庄的一名高手呢?”
    吕瑶沉吟一下,道:“这也无足为异,老身曾经受辱于司徒峰拳下,当时曾应允我毒门中人要救他龙虎山庄三条性命,是以其实怨毒甚深,却又不得不设法营救!”
    勾魂怪客崔灵颔首道:“原来如此——”口气之中显然十分满意这个解释。
    百毒魔娘吕瑶道:“不过此仇也不难报,这次就可以杀他们全庄死个清光,而敝门主要目标,却是对付少林派,因此想从这一次毁灭龙虎庄之举中,先作巧妙安排,藉以大大打击少林。”
    勾魂怪客崔灵啊了一声,从声音可以想象出他黑布后面的面上呈现讶异神色!
    百毒魔娘吕瑶接着道:“老身这一番话,不知崔总司还闻得入耳么!”
    崔灵立刻道:“好,好,两位请移步到里面奉茶,再作详谈如何?”当下众人由此洞中进去,大概走了五丈深,便转入一间石室之内,这座石室相当宽大,光线充足,若不是由坑洞走入,极难相信是在地面之下,以致对商谈合作之事有所影响。
    那西堂分司娄一龙匆匆走开,崔灵肃容就座,吕瑶在西首落座,但千毒芙蓉吕翠却东瞧西望,后来索性站在门口。
    勾魂怪客崔灵道:“敝人为表合作之诚,已嘱一龙兄即请出贵门毒圣。”
    百毒魔娘吕瑶裂牙一笑道:“崔总司气度心胸皆非常人可及,老峰极是佩服,既蒙推诚相许,老身也就请问总司一事!”
    崔灵道:“魔娘请说!”
    百毒魔娘吕瑶道:“敝门毒圣擅闯贵岭,得罪之处,幸获总司海涵有谅,只不知当时敝门毒圣如何出手?总司对他一身技艺,可否坦诚一评?”
    勾魂怪客崔灵道:“毒圣一身武功固然出神入化。所擅毒功更是宇内无双,确是不愧称作毒圣二字,他在敝蛤中因时凑巧,伤人不多,只有两人丧生他毒掌之下,死后不久全身黑紫,血肉尽枯,只剩一层皮包骨路之上,这等毒功实在教人心服!”
    百毒魔娘吕瑶道:“毒圣冒犯之处,异日徐容补报,老身还想请问总司怎生困得他住的?”
    崔灵暗暗冷笑一下忖道:“你以为恶鬼岭弹丸之地,就可以肆意横行的么?”口中却道:“敝岭经营多年深得地利,这次全仗一些机关埋伏方始阻隔住毒圣,说出来不免贻笑大方了!”
    百毒魔娘吕瑶口中谦逊几句,但神态之中却隐隐表示若非以机关埋伏的话,势难留住毒圣。
    过了片刻,脚步之声响处,进来三个人,崔灵站了起身,道:“怎么啦?”
    当先的一人神倩略现萎顿,欠身道:“后下闻娄兄说总司要请毒圣出来见客,因想此事非同小可,深恐两位不可深信,便亲自前往,那知密室内已失去毒圣踪迹,却是被他攻穿复壁,无声无息遁出本岭,届下特地前来向总司大人领罪!”
    崔灵哈哈一笑道:“你们何罪之有,这位毒圣有神鬼莫测这能,区区一间密室岂能困住他。只是目下却不能出来与魔娘相见,甚感遗憾!”
    百毒魔娘吕瑶道:“老身一两日自会与他碰头,今日之事就此揭过,这一位……”
    崔灵道:“他是敝岭副总司刘振兄,后面尚有一位是本岭北堂分司关拱兄!”
    他接着将百毒魔娘吕瑶及千毒芙蓉吕翠介绍过,那刘振一双服睛偷空就落在吕翠身上,显然深被她绝世姿容迷住。
    百毒娘吕瑶道:“老身闻悉龙虎山庄之人,有意大张旗鼓前来贵岭生事,因想贵岭既然使他们戒惧不安,必有高人主持,故此急急前来……”
    她停顿一下,接着又道:“老身意欲等龙虎山庄之人死光死纪之后,便从现下盘桓庄中的两名少林僧人身上,将少林寺方丈或是寺中那三个老不死的长老引出少林,这一路强敌就由老身一力担当,未知总司意下如何?”
    崔灵大喜道:“魔娘既肯独力对付少林,自是求之不得,但眼下龙虎山庄中尚有武当派峨嵋之人,还有个身世神秘的女子,这些人虽然不难一网打尽,但事后迫得这几派联合来犯,却不易打发!魔娘对此有甚么高见没有?”
    副总司眉头一皱,心想崔总司今日怎的话口气大变,竞似怕了峨嵋、武当两派联手?
    谁知崔灵话声赂赂一顿,便已接下去道;“敝人并非畏惧那蛾眉,武当两派,只是闻说那神秘女子花玉眉武功高强,身上甚是神秘,以龙虎山庄三老那等交游广阔之人,也猜不出她的门道,是以对她反而有点忌惮……”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崔灵对那花玉眉果然有点莫测高深,微觉忌惮,假的是他事实上后援人手充足,兵多将广,根本不把各派联手之事故在心上。
    只是这龙虎山庄如何能一鼓歼灭?实在棘手难题,再次要套住毒门诸人,教他们多负点责任,最好是这百毒魔娘吕瑶一口将花玉眉这一支人马包揽身上。
    百毒魔娘吕瑶也是老练江湖,微微一笑道:“老身此刻便有个不情之求!”
    崔灵为人何等精灵,不用询问便知他心中想求何事,赂一沉吟道:“好吧,魔娘尽管示知!”
    百毒魔娘吕瑶道:“敢问总司目下贵岭擒住龙虎庄多少人?”
    崔灵道:“只有一个性伍名放的人,这厮武功甚高,但机变不足。此外没有别的人了,不过若是魔娘要的话,敝人可立刻传命去抓几个回来!”
    百毒魔娘吕瑶竟似不信,道:“当真没有了?”
    崔灵摇摇头,忽然想起那陈贵夫妇,这两人正要逃到龙虎山庄,勉强也只以算得上是龙虎山庄之人,他们虽是与毒圣有点干连,但刻下已查明他们不过是替那毒圣缝了一套黑衣而已,实在没有其它关系。
    当下道:“还有一对陈氏夫妇,快将逃入龙虎山庄时被敝岭弟兄抓到。”他随即将他们与毒圣的一点渊缘说出,然后道:“敝岭自然不便追究,魔娘如果有意一并带去就是了!”
    百毒魔娘吕瑶凝想了一阵,道:“总司如此慷慨,足见合作之诚,门中人自后决无二心,老身只要前誓应过,救他龙虎庄三条生命,接着就可以施展敝门正法,三日之内,管教龙虎庄上上下下死个精光!”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转眼四扫,只见除了崔灵表情看不见外,其余刘振、关拱、娄一龙等都露出欣然之色。
    于是又道:“但那伍放既是龙虎庄高手,老身因想崔总司也有妙计,不怕纵虎归山!只不知老身猜得可对?”
    崔灵哈哈一笑,道:“久闻百毒魔娘神机钞算,高人一等,果是传言不虚,实不相瞒,这伍已放已被敝人赂施手脚,就算大驾不曾降临敝岭,也要纵他回去!”
    千毒芙蓉吕翠直到这时才开口道:“闻说崔总司的迷魂摄心大法天下无双,想来此人心灵已受总司大法禁制,已成敌人心腹之患?”
    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但道破崔灵秘密,众人都不禁望然注视,吕瑶微微一笑道:“翠儿不可胡乱说话!”
    崔灵眼中闪出奇光,在吕翠面上转来转去,缓缓道:“想不到敝人自为得意之作的却被吕姑娘一言道破,于此可预卜毒门行将昌大,扬威天下……”
    吕翠微笑道:“崔总司过奖了,我却一直测想不透一件事,但说出来,却伯总司不肯踢覆呢!”她姿色天然娇艳,这一笑,娇媚之极,众人都看得呆了!
    崔灵道:“吕姑娘的难题一定极是难猜,但如无妨碍的话,说出来大家来听听,也是好的!”
    吕翠道,“我一直在想,不知总司的真面是什么样子?本来是平凡而暗作神秘?抑是有所遮掩?”
    吕瑶怒斥道:“这种话可以乱说的么?”
    吕翠笑嘻嘻道:“阿娘好没道理,你看总司都不着恼,偏你就要骂我!”
    百毒魔娘吕瑶拿她没法,只好摇摇头,吕翠摇动手中芙蓉花,辗然笑道:“我猜崔总司是故作神秘?”
    那刘振虽是位居副总司之职,但也没有见过崔灵真面目,关拱、娄一龙等人更不用说。
    当下都转眼望着崔灵,尤其是刘振,更是极力避免再瞧看那媚丽天生的吕翠,原来他已看出崔灵对此女发生兴趣,所以赶紧避嫌。
    崔灵道:“姑娘如果要知道谜底,便请移驾到另一室内,敝人自当取下面幕。但话先讲明,姑娘看了之后,却不得向任何人宣泄。”
    干毒美蓉吕翠喜动颜色,叫了一声“娘”,双眼望住那丑婆子,等她表示。
    吕瑶面色阴沉,寻思了一下,颔首道:“你若是真想知道的话,那就去吧!”
    勾魂怪客崔灵领她出去,隔壁不远就有个房间两个人先进去,勾魂怪客崔灵把门关上,然后转身望住千毒芙蓉吕翠。
    他双限之中发出尖锐的奇光,炯炯凝视着这个美貌的姑娘,吕翠跟他对看了一下,似是敌不过他两道锋锐的目光,随即移了开去。
    勾魂怪客崔灵用那种特有慑人的声调道:“吕姑娘乃是当今之世第一美人。”
    第二句话还未说,干毒芜蓉吕翠格格娇笑一声,手中芙蓉花轻轻一拂,一阵香风直送崔灵鼻端。
    她的笑态忽然变得十分妖媚飞荡,与她那一身朴素布裙荆钗打扮大不调和。但落在男人眼中,却只觉她的媚态勾魂摄魄,根本就想不到调和与否的问题。
    勾魂怪客崔灵一面闭住呼吸,免得中了她手中的芙蓉之毒,一面目不转睛地欣赏她的妖娆飞荡之姿。
    吕翠娇声道:“崔总司日理万机,相信一向少有时间观赏歌舞,我却学过一种“销魂艳舞”,如若总司不弃,当即献丑……”
    她一面说,一面盈盈举手,解开上衣扣子,露出一半酥胸,但见肤如凝脂,丰满高隆的是人间一大奇观……”
    勾魂怪客崔灵实在控制不住,双限频频向她微微露出的酥胸注意,却见轻盈地旋转几下,阵阵香风扑入鼻中。
    这崔灵乃是“迷魂宗”的开派宗师,甚么阵仗没有见过,明知对方仗着迷人的躯体分散减弱他的精神力量,免得被他禁制心灵,所以不惜牺牲色相,要施展“销魂艳舞”,若在平时,他一定任得她施展那销魂蚀骨的艳舞,一面全力施展,只要有机可乘,立时就禁制住她的心神,一偿大欲。
    但目下另一位毒门高手百毒魔娘吕瑶还在等候,而这位于毒芙蓉吕翠看来也非易与之辈,她手中的芙蓉花大有极为难当的妙用,加上她天生艳质媚骨,这一场“销魂艳舞”实在不易抵受,若是一时大意,被她用芙蓉的毒力暗中伤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好个崔灵不愧是领袖之一方之才,拿得起,放得下,明明是想一尝这块天鹅由,但目下时机正对,便立刻克制住自己欲望,哈哈一笑,道:“吕姑娘的“销魂艳”定是宇内一绝,只此微露端儿,已经大是不凡,现在可惜是时间无多,请侯诸异日如何?”
    千毒芙蓉吕翠把上衣扣好,道:“崔总司吩咐如何便如何……”她怀疑地望望手中的美蓉花,那神情不啻告诉对方说她是奇怪这朵笑蓉花发出的毒力为何不能把人家弄例?
    崔灵蓦地拇起面幕,道:“姑娘看我是谁!”吕翠抬头一望,惊得退大半步。
    只见勾瑰怪客崔灵面目奇丑,满是横一道竖一道的刀迹刀疤,整块面上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其余眉毛鼻子嘴巴等无一能够全整无缺,生象是阴间地府钻出来的魔鬼一般,端的害怖之极。
    吕翠的目光也象别人一样,不知不觉避开了他面上其余的部分,停在他的双眼之上,那是惟一完好的地方。
    但如此正中崔灵下怀,当下施展出“摄心迷魂大法”双眼之中奇光四射。
    谁知那千毒芙蓉竟似深知摄心迷魂大法的厉害,就在心灵快要被制之时,突然娇笑一声,纤手上下一拉,衣袒裙解,露出整个哲白丰满的嗣体,上半身中有一个红缎抹胸,底下只一条短短的亵裤,晶莹肉体完全暴露。
    饶他勾魂怪客崔灵大是见过世面之人,这刻也不由得心旌一茵,那一股精神力量登时散去。
    千毒芙蓉吕翠透出一口大气,曼声讴唱一支小曲,音调柔糜,接着按住节拍朗朗起舞。
    崔灵神摇魄荡,定睛而视,只见她的腰肢如蛇,一身白肉,亲着那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庞,真有一种说不尽的风流体态。腻粉柔香,娇视媚行,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莫不血脉资张,欲火腾升。
    他瞪大眼睛欣赏了一阵,蓦地想起如禁制得住此女心灵,这等艳姿美态何愁没有得看,当下收摄心神再度施展摄心迷魂大法,原来他一生修炼这等勾魂夺魄的功夫,这吕翠的淫歌妖舞表面上与摄心迷魂大法不同,但其实同是勾人魂魄,荡人心志,从而进一步加以禁制。
    故此崔灵这个迷魂宗鼻祖宗师,对于他的歌舞随时可以视若无见,若是换了别人,这刻早就瘫软在地人任人摆布了。
    双方各以精神力量争持了一会,千毒芙蓉吕翠藉花之助,使得对方要分出一点精神对付这阵毒香,是以相持不下,崔灵森冷一笑,伸手入怀要掏出水晶球施术,干毒芙蓉吕翠已知不妙,高歌数声,退出门外。
    勾魂怪客崔灵戴回遮面黑巾,走出去时只见吕翠已穿好衣服,手中芙蓉花不住摇晃,阵阵微风不住扑到他面前,崔灵心知这阵阵微风都是毒气,不敢呼吸。
    崔灵踏开一步,道:“吕姑娘这一套销魂艳舞,的确是宇内无双,敝人甚感佩服!”
    吕翠婿然一笑,转身婀娜向外面那座石室走去。
    当下两人先后回到石室之内,崔灵吩咐关拱去把伍放及陈贵夫妇带出来。
    百毒魔娘吕瑶忙道:“关兄且慢!”接着向崔灵道:“总司这般赏脸,足见诚意。这三人放了回去,老身就从此不受约束,不过却不必让他们见到老身,以免对头戒备,老身有术难施。”
    崔灵道:“这话说得是,敝人这就命人将他们放回便是了!”
    百毒魔娘吕瑶满意地笑一笑,她不笑时已经丑极,这一笑面皮皱起,露出又黄又黑的牙齿牙肉,更是难看之极。
    众人无不暗中奇怪这么一个丑八怪老婆于,怎生养得出这么娇艳媚丽女儿来?
    她等关拱去后,徐徐道:“老身及小女也不便久留免得泄漏风声,同时又得去一处地方,取几样物事应用,期以十日,管教龙虎山庄中十室九空,纵然还有数人活着,也都软瘫无力,任凭处置。”
    崔灵喜道:“如此甚好,敝人正愁大驾下手过重,以致全庄没有一个活口,那也不行。
    不然的话,我们早也可以多召灵敏十高手,攻入庄内。”
    他的话原也不俗,不过如是强攻硬打的话,这一边必也得死伤多人,同时天下皆知此事,反而迫使武林各派联合一气,并且将各派长老高手都激出来,自是不大合算。
    那百毒魔娘吕瑶领着干毒笑蓉吕翠走了之后,勾魂怪客崔灵亲自部署一番,等到闲了下来,又得炼功,是以直到翌日才有机会到“玻璃世界”中去瞧看那个毒圣。
    这时桓宇已迷失心智,浑浑噩噩,崔灵揭开了他的面上黑巾,认出正是与他对过掌的少年,不禁大吃一惊。刘振随即将桓字大闹恶鬼岭之事说出,崔灵更加迷惑不解。
    只因桓宇那天下午碰上他之时,确实不会一点毒功夫,可是隔了一夜,却变成一毒圣,当真是普世之间千古罕闻之事。
    他纵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出其中奥妙,当下依照早已想定的计策行事,将桓宇移到恶鬼岭中枢之地的密室中,室内四周悬灯燃烛,照得一片光亮,四壁都用鹅黄色的厚幔遮住墙壁,当中有座神坛,四周按北斗七星方位插着形式古怪的旌幡,每一支旌幡下面摆着一个香炉,白烟袅袅飘散空中,异香氤氲,整间密室中弥慢着一种神秘的气氛。
    桓宇僵直地站在神坛中,勾魂怪客崔灵禹步作法,施展出他的新近才炼成的“大禁制法”,加上那七炉异香,暗蕴迷乱心神的力量,两下夹攻。
    如是三日之后,桓字已变成神智麻木,没有一点思想之人,但身体却渐渐恢复以往的灵活快捷,毫无心智迷失之后那种呆滞的现象。
    第四日上午,崔灵正在那宽大宏阔的“七杀厅”中召开会议,恶鬼岭中的副总司及五堂正副分司皆聚集厅中,崔灵仍是那一身黑衣打扮,但在他身后却有一个白巾蒙住头面和白袍罩体之人,默默坐在一边,此人正是心智已失的桓字,可怜这个毒中之圣目下已变成任凭崔灵操纵指挥的傀儡。
    正在商议岭中各事之际,忽然一名手下飞奔而来,在厅门口大声票道:“现在有龙虎山庄送来书信一封!”
    崔灵一挥手,那名手下请入厅中,将书信呈上,道:“此信系岭下放哨弟兄带回,据报龙虎山庄之人并无礼数亏欠之处!”
    崔灵拆信一看,冷笑道:“那三个老儿倒也消息灵通得很,竞查出我主持此岭,他们约我今午在岭下李家村右侧的那片广场见面……“他闪眼扫瞥座中众人一眼,道:“他们这一次的举措,我们居然事先不曾查出,哼,哼,那些人都是干甚么的?”
    在厅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答话,崔灵目光落在娄一龙头上,道:“伍放也没有消息么?”
    娄一龙欠身道;“伍放返回龙虎山庄至今已断去联络。我们派在庄中传递消息之人也杳无音讯,属下已派出三名精明能干的兄弟专责查探此事,相信再过片刻,就有初步回覆!”
    崔灵沉吟一下,道:“有消息之后即来报告,南堂分司林奇兄及卢声兄留岭防守,其余诸位立刻出动,分布李家庄广场四周,除了与龙虎山庄三老同来人以外,纵横两里这内,不得让武林人通行,格杀不论!”
    刘振道:“总司大人想是打算单刀赴会?”
    崔灵道:“有诸位在四面接应,我独自前往也就是了!”
    刘振道:“届下刚刚想起一个法子,尚析大人卓裁……”
    他随即将计划说出,崔灵付思了一下,点点道:“很好!”当下众人纷纷辞出,分头办事。
    到了正午时分,崔灵单枪匹马离开恶鬼岭,直赴岭下数里之遥的李家村。那片广场甚是辽阔,是可容纳千数百人厮斗挤杀。
    此刻广场中已站着三位老者,个个仪容出众,气度不凡,正是龙虎山庄的荆登龄,荆登韶及司徒登瑜,世称龙虎庄三老。
    勾魂怪客崔灵迢迢望见,抖丹田长啸一声,声如狼嗥枭啼,甚是刺耳。
    那边厢三老之中的荆登龄也仰天长啸,声音清如鸾凤,双方啸声未歇,勾魂怪客崔灵已施展身法奔到切近,身法之快,宛如奔雷掣电。
    龙虎庄三老互相对望一眼,都是暗暗警惕之意。
    勾魂怪客崔灵身形一定,怪声长笑道:“龙虎庄一向领袖天下武林同道:“今日三老同时出动,提名要会在下,实是荣幸之至,敢问三老有何见教?”
    荆登龄一援领下长髯,道:“崔总司好说了,老朽兄弟三人原也算不得什么人,那敢当得‘领袖武林’四字,须得象贵上那等人物才足以克当。”
    勾魂怪客崔灵心头微震,心想龙虎庄威名震武林,果然不能小觑,只不知他们还查出了多少秘密?”
    荆登龄接着又道:“老朽闻说与总司并排而列的尚有三位之多,此情若是传扬出去,势必轰动天下无疑,今日约晤总司,就是特意向总司请教还有那三位居然能与总司齐名并列的是些什么人?”
    他这么单刀直入地询问人家秘密,大出崔灵意料之外,不觉沉吟一下。
    荆登龄接口道:“崔总司如果碍难出口,不必赐告……”
    崔灵倒底是领袖之才,仰天一笑,道:“三位的身份非同小可,既是出口下问,敝人如若不答,岂非大大有失诸位的面子?那三位就是洞箫仙客胡培,冷心孤客唐天元,京华恶客南燕飞,这几位都不似敝人籍籍无名,三位想必闻过他们的名声,是以他们的平生行迹也用不着敝人多说了!”
    龙虎庄三老面色微见沉重,荆登龄道:“这三位都是当代一流高手,老朽等久闻盛名,多谢崔总司指教……”
    崔灵道:“敝人既已坦诚奉告,只有一个要求,”
    司徒登瑜笑道:“老朽兄弟等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勾魂怪客崔灵要说的正是这句话,一闻已被对方说中了,心中不大舒服,念头一转,道:“司徒庄主只猜对了一半,敝人只请三位将这件秘密保留十日,过了这个期限,任说不妨!”
    荆登龄含笑道:“崔总司口气之中,似是隐含别情,可许老朽猜上一猜?”
    崔灵怪笑一声,道:“三位今日此来,就是特意要问那句话以及猜敝人话中之意么?”
    荆登龄面上微笑依旧,道:“崔总司话只说对了一半,老朽等不错是专诚来请教另外三位高人姓名来历,同时也因崔总司智勇超人故此渴欲一晤,如今心愿已达,如果总司不作留难的话,就此告辞如何?”
    崔灵忖道:“我虽早已有了安排,但若然出手的话,天下皆知是我崔某人率同手下所为,倒不如让他仍多活数日,待那百毒魔娘施展手段来得高明,”
    于是怪笑一声,道:“诸位看得起兄弟,荣幸之至,既是没有别事,那就暂且别过,再图后会!”
    双方行过礼,各自转身,忽然闻到西南方一片厮杀之声,隐隐随风传来,当下都停住跨出之势,均皆向西南方望去。
    眨眼之间出几道人影迅疾奔来,接着又有六七道人影随后出现,不多一会,前面的几道人影已经奔到切近,龙虎山庄三老齐齐一证。
    只见那几道人影头一个却是个妇人,脚下轻快异常。约是三十岁年纪,风韵甚佳此刻面色铁青,娥眉倒竖,杀气腾腾。
    后面跟着的乃是少林风门和尚、雪浪掸师、武当铁衣柏秋、峨嵋郁健等一共五人。
    这后面的五人已经答应过龙虎三老留守在庄中,这时却倾巢而出,是以龙虎庄三老讶异己极!
    这时崔灵也看清楚后面跟来的七八个人竞是恶鬼岭堂分司莫震,副分司皇甫佳。西堂分司雪里人类一龙,副分司火师符泰以及另外四名岭中好手。不由得也是一怔,暗暗测想事态真相。
    那当先奔到的妇人奔到五丈以内,忽地从肩上褪下一张金光灿然的弹弓,比起普通所见的弹弓要小上一半,纤手拉开弓弦,“嘣嘣”的一声,三点金光电射向勾魂怪客崔灵胸腹要害。
    这妇人一发三弹,手法固是神妙之极,而那三粒金丸去势之快,尤其惊人。
    她停步撤弓,发射金丸等动作崔灵无一不看得清清楚楚,虽是觉出这个满面杀气的妇人手法高明迅速,但仍然不放在心上,等到金丸电射而至,这才狞笑一声,待要闪开。
    那知那三粒金尺来势神速之极,连他这等武林高手也走了眼,闪避时只迟了那么一线时间,那三粒金丸已经射到他身上。
    好个崔灵也不愧是时下一流高手,一发觉闪避不及,索性身形不动,内劲随念涌出,分布在胸腔间衣服之上。
    但听闷响一声,那三粒金丸深深嵌入黑衣中,接着滚跌在地上。
    崔灵但觉初金丸碰着的三处穴道微微酸麻,差一点就击破他的运布衣上的内劲真力,暗叫一声侥幸,倩知对方若是走近一丈才发出金丸,这一下非吃个大亏不可!”
    那妇人似是平生出手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形,呆了一呆。
    崔灵阴森森喝道:“来者敢是神弹三娘孟夫人?何以忽然出手,加害敝人?”
    荆登龄这时也接声道:“孟夫人几时驾到的?恕我兄弟赴约外出,不及迎接。”
    神弹三娘孟夫人厉声道:“荆大哥可是就此放过这恶贼么?辰雄死得好惨!”她提起丈夫孟辰雄的名字,声音已经嘶哑了。
    龙虎庄三老虽然与孟辰雄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被这个末亡人这么当面一说,个个心中不由得涌起悲愤之情。
    荆登龄转眼望着崔灵,厉声道:“孟夫人既是这么说,老朽今日只好请崔总司赐教几手!”
    原来荆登龄已得到情报,深知崔灵武功高强诡异,绝不在自己兄弟三人任何一人之下,如果不立即出头包搅在自己身上,任得孟夫人上前与崔放对,恐怕孟夫人要吃个大亏!
    崔灵冷笑道:“要打就打,何须如此假布局!”
    龙虎庄三老没有一个出声分辩,他们都是以义为重之人,情愿被崔灵冤枉,也不能被他拿话扣住,以致动手不得,而让孟夫人涉险。
    后面莫震、娄一龙等人已追上来,莫震大声喝道:“你们若想倚仗人多,可打错了算盘……”
    另外又有一人喝道:“那臭婆娘凶得紧,先收拾了她……”
    孟夫人霍地转身,弓弦响处,三点金九飞出,登时打跌两人,另一粒被娄一龙长刀一挥,击落尘矣。金丸与钢刀相碰之际,发出“铮”的一声,甚是响亮。
    娄一龙也觉得虎口一热,不禁暗惊这位孟夫人弹弓力道的强劲。
    神弹三娘孟夫人尖声叫道:“再接我几弹看看……”
    话声未歇,弓弦连响,这一回每次弦响,只有一粒金丸发出,但去势更是劲疾。
    双方相距虽尚有六七丈远,但那一粒接一粒金丸才发即到。手法甚快,嘣嘣连响声中,连发六丸,每丸快如流星急电,各袭取一人。
    娄一龙、莫震、皇甫佳、符泰等四人位居正副分司之职,皆是一时好手,此时刀挥剑磕,总算各自把射向自己的金丸击落。
    其中皇甫佳、符泰两人功力较弱,连兵器都几乎出手,谁也没有余力去帮忙那两名岭中好手,是以弦响一歇,那两个人相继跌倒在尘埃之中!
    这神弹三娘孟夫人满腔仇焰恨火,这刻才算发泄了一点。
    刚才如果不是她急要赶到龙虎庄三老与崔灵约会之处,免得元凶返回巢穴,再找便不容易,故此生恐被这一干人截住,以后错过时机的话,那时候正在两三丈以内,一轮弹雨,准保战果更丰。
    勾魂怪客崔灵怪笑一声,道:“好手法,原来你是替孟辰雄报仇来的。我也懒得与你多说,都算在本人帐上便是了!”
    孟夫人喝道:“难道还不是你下的毒手!”声音甚凄厉。
    勾魂怪客崔灵狞声大笑道:“本人昨日方始返回此地,自家也不知几时见尊夫,目下既已是孟夫人有心下问,我也就只据实直说,以我看来,尊夫乃是被何人杀害,实在不难查出!”
    神弹三娘孟夫人迟疑一下,厉声道:“依你说凶手是谁?”
    崔灵道:“尊夫几时被害,身上留有何种致命伤势,本人都不知悉,怎生得知凶手是谁?”
    荆登韶接口道:“崔总司你身份不低,若是日后查出孟辰雄兄被害之事与你有关,你须得被天下武林唾骂不齿,我劝你还是三思之后才好说话!”
    崔灵冷笑道:“二庄主这话大有情虚挑拨之意,我早就说过孟夫人如果不分皂白的话,这笔帐记在本人头上也没有甚么不可以的!”
    神弹三娘孟夫人心下茫然,惨叫一声,放步急奔,但见她身形随着尖锐叫声远去了。
    少林派的风门和尚提掸杖猛可扑到崔灵面前,厉声喝道:“好恶贼分明是用裁赃手法,你以为天下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峨嵋派郁健也随后纵到,双脚沾地之际,翻婉掣出长剑,冷冷道:“风门大师这话极是,象这等裁赃嫁祸的手法,当真下流卑鄙之极?”
    勾魂怪客崔灵双掌一摆,道:“少说废话,本人几曾在乎被人裁赃嫁祸,两位如果有意思动手,崔某人就以这一双肉掌领教少林、峨嵋两家绝学……”
    风门和尚和郁健被他反咬一口,气得两目喷火,要知那孟辰雄及黄山天蜈蚣李国星两人尸体被发现之后,运回龙虎山庄,却发现他们身上致命之伤,极似是峨嵋及少林的两样绝艺,而恰好这两派都有一个善善恶恶的前辈高手。
    那风门和尚及郁健以情理测度,各自认定本派的那位前辈高手绝对没有理由下这毒手,是以都认定有人裁赃嫁祸。
    这也是何以武当派铁衣柏秋一直没有出声,而他们两人急急指责之故。
    风门和尚大声蝎道:“好狂的家伙,洒家倒要瞧瞧你有甚么本领胆敢小觑天下之士!”
    提起碗口粗的禅杖,迎头砸落。
    郁健出手迟了一步,正待退开,那知勾魂怪客崔灵今日存心扬威显名,双掌一分右掌向禅杖猛劈上去,左掌“呼”的一声突袭郁健。郁健迫得长剑一划,封他迅猛劈的掌力。
    崔灵右掌掌力与禅杖甫一相触,突然化为斜引之势,“呼”的一响,风门和尚杖上千斤神力队他身侧掠过。
    众人看了他掌法如此精妙,内力极是深厚,都不禁微微动容。
    只见勾魂怪客崔灵双掌翻飞,竟自罩住风门和尚及郁健两人,数招过去,郁健惊怒交集,收拾起退开之心,奋剑力战。
    这三人惧是当今武林高手,杖风剑气凌厉眩目,吃崔灵掌力一迫,激荡起阵阵狂飚,直有雷动风啸之势。
    荆登龄忽然低哼一声,纵目四看似是有所发现!
    荆登韶、司徒登瑜,铁衣相秋和雪浪转眼四看,只见东面和南面都有人影出现,似是要起来增援。
    铁衣柏秋一抬臂,掣出一把松纹古剑,道:“敌人势大,我们须得先发制人,削弱他们实力。”
    司徒登瑜大声应道:“柏兄这话说得是,大哥二哥上啊2”
    雪浪禅师本有犹豫之心,这时闻龙虎庄三老之一的司徒登瑜也大声附和,心念便决,撤出精芒闪闪的戎刀,朗诵一声佛号,道:“兰因絮果,总在数中,贫憎今日迫得要开杀戒,亦是天意使然……”
    铁衣柏秋首先把剑直扑那恶鬼东西两堂四位正副分司。
    他身法甚快,一望而知乃是剑术超卓,功力深厚之士,两堂分司雪里人娄一龙长刀一挥,首先拦邀截住,双方招数一触,顿时响起了七八响金铁交鸣之声,接着各各收起硬挤的路数,施展出精微奇幻的手法,顿时剑气刀光漫空而起。
    雪浪禅师挺刀上前,却被东堂分司莫震一对判官笔拦住,双方一上手就各施杀手妙着,奇险百出。
    司徒登瑜见荆登龄、荆登韶仍存观望之意,不觉急得一跺脚,迳自冲过去,右手虎鞭竖空横扫,等起一阵劲急啸风之声,直取皇甫佳,左手龙剑疾划火师符泰。
    他含怒出手,非同小可,一连数招,把那两个居副分司之职的恶鬼岭好手迫得后退不迭。
    荆登龄眼看敌人援手来势甚快,若不当机立断,待会儿当真无计可施了!
    心中念头霎时间打了七八个转,终于沉声道:“二弟上去帮相兄的忙……”自己一纵身,宛如飞鸟腾空落在司徒登瑜身边,道:“三弟,分一个给我!”
    司徒登瑜见他果真出手,心中大喜,精神倍增,右手龙剑一带,火师符泰手中那支粗如鸭卵的铁掌,竞被对方短剑吸住,身形歪侧冲开数步。
    荆登龄乃是龙虎庄三老之首,武功眼力都高人一等,这时已看破火师符泰形式奇特的兵器必定另蕴妙用;定计不能让他施展。
    当下让他身形不稳之际,施展出威震天下的龙魂虎魂神功,口中大喝一声,宛如山君吼啸,风起云涌,震得在场之人个个耳骨作疼。接着双手齐出,五指张开,一手肖似龙爪,一手肖以虎爪,去势也是一刚一柔。
    他双爪离对方尚有尺许之远,两种刚柔不同的力道已经罩住对方,火师符泰心知不妙,一横心运足全身真力贯注在手中铁笔之上,直向对方砸去,荆登龄左爪一翻,已抓住那支铁笔,右爪潜劲疾出迅撞。
    火师符泰不会将全身真力都用在兵器之上,打算敌人抓铁笔之时,好歹也阻他一阻,然后乘除撤兵器逃开,却不知龙虎庄的龙魂虎魄的神功,乃是两种刚柔不同的功道,从双爪中发出,却可是瞬间由刚变柔,由柔变刚,达七八次之多,故此大凡被这龙虎双爪功力罩后,任是如何挣扎,再也逃不出这刚柔两种内功变化互用的威力。
    荆登龄抓住他铁笔之时,先是用阳刚力道,接着由刚变柔,抵消了他掌上凌厉真力。
    这时一只爪上的力道疾出迅撞,却由棉柔化为阳刚,但闻“蓬”的一声,火师符泰胸口如中千斤铁锤,登时五脏翻腾,血气上涌,身形退飞寻丈之远,方始跌坠地上,口中连连狂喷鲜血,再也爬不起身。
    荆登龄既下毒手,更不犹疑,摔掉铁笔,身形疾起又向雪浪掸师及莫震那一对扑去。
    勾魂怪客崔灵当下眼见那荆登龄一照面间就击倒火师符泰的形势完全被他看见。
    心下大凛,暗付龙虎庄威名震天下,果是有独到之处,这等举手击倒符泰的声势,自己也办不到。
    崔灵又见他们果真用全力先行消灭自己的实力,那荆登龄一击成功,便即扑向莫震,竞是要与雪浪禅师联手围攻莫震一人。
    另外荆登韶已出手助那铁衣柏秋合击雪里人娄一龙。形势忽然如此急转直落,饶他智勇过人,一时觉得也无一措手。
    远远奔来的敌人正是副总司刘振,刑堂分司李钦,副分司雷鸣。北堂分司关拱,副分司干弹指唐聪,与及七名岭上好手。
    只要这一群黑道高手赶到增援,恶鬼岭这边就实力大增。
    但这到两下相隔尚有六七十丈之远,勾魂怪客崔灵百忙中测度形势,立时看出已临复灭关头,错就错在他将龙虎庄三老的家传武功估计太低,今日这一战如果手下这些高手全军覆没的话。他纵使冲杀得出重围,也难与其余总司并立称雄。
    此念掠过脑际,更不迟疑,抖丹田深啸一声,同时连发两掌,迫得风门和尚回杖封架,趁机持囊摸出一粒弹丸,掷在地上。
    只闻蓬的一响,一道黑烟直冲云霄,虽有天风吹拂,仍然凝聚不散。
    紧接着司徒登瑜朗喝一声,有人应声倒地,原来是东堂副分司皇甫佳。司徒登瑜收拾了敌人之后,毫不犹疑,直扑勾魂怪客崔灵。
    那边厢武当派铁衣相秋和荆登韶两人双战雪里人娄一龙,各施奇招险着,也拼了十四五招之多。娄一龙虽是功力深厚,刀法精奇,但在这两个当代高手夹击之下,已经险象环生。
    铁衣柏秋大呼道:“今日若把这一干恶贼除去,恶鬼岭便冰消瓦解啦!”
    崔灵怪声叫道:“且看毕竟是谁冰消瓦解……”
    荆登龄这时向莫震连攻七八招,莫震独力对付雪浪禅师,也自不易招架,这时加多了荆登龄全力猛攻,更加手忙脚乱。
    看看又挨了数招,荆登龄又使出“龙魂虎魄”神功,双爪齐出,快如掣电般已抓住莫震手中钢刀,雪浪禅师戒刀划过,森冷如电,登时在他胸口开了一道口子,同时将他右臂削断。
    莫震惨叫之声传入雪里人龙娄一龙耳中,顿时心神微乱。
    蓦地发觉那荆登韶右手化为虎爪之势推出,一股劲猛无伦的力道已袭到胸前。
    娄一龙明知不沙,但也只好硬起头皮,左手运足内力,迎击上去。
    同时之间,右手长刀碰上铁衣柏秋的松纹古剑。
    但闻一声展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长刀脱手飞掉,接着左手掌力也硬接了对方一爪“虎魄功”,只震得内脏剧疼,血气翻腾,不由自主连退七八步,仰天跌倒,猛喷鲜血。
    战场上只剩下那恶鬼岭总司崔灵独自一人奋战三名高手,这时他已掣出盘在腰间的缅刀,但见刀光如雪,在那一杖一剑双掌之中盘旋往来,冗自有攻有守。
    众人见他如此了得,心中大为忧虑,荆登龄转眼一望,只见援兵已奔到十丈以内,当下只好打消独自挑战之心,率领众人向敌援兵方迎战上去。
    这一次对方人数更多,荆登龄挡住铁手飞鹰关拱,荆登韶对付副总司刘振,但荆登韶一上手就发觉对方内力有限,立刻再邀截住刑堂分司李钦,以一敌二。雪浪禅师一把戒刀找上千弹指詹聪。
    这位少林好手因闻龙虎庄之人提过干弹指詹聪夜袭之事,故此从他装束认出来历,一上手就全是急攻硬打的招数,免得被他缓出手使用暗器。
    武当铁衣柏秋一个人对付七名劲装大汉,初时未曾摸出这七人底细,是以小心应敌,但数招之后,已发觉他们武功虽是精熟,但造诣尚浅。
    当下放手施展武当剑法,只见他一把剑指东打东,指西打西,把那七名劲装大汉杀得团团直转,完全控制住主动之势。
    众人正自激斗得火热,忽闻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声音甚是尖锐刺耳,韧时还在老远之处,但顷刻功夫,声音未断,却已近了许多。
    龙虎三老、柏秋、郁健、风门和尚、雪浪禅师等七人闻了这阵啸声,不禁都暗暗惕凛。
    心想这个发出啸声之人功力奇高,脚程之快,极是惊人,料必是崔灵发出黑烟讯弹招来的强援,只不知此人是谁?莫非是神秘莫测“铁面大帝”亲自赶到?
    司徒登瑜朗声道:“擒贼先擒王……”话声中左手作出了虎瓜之势,右手却是龙爪之式,双手各自使出阴柔阳刚两种不同的力道,迅急攻击崔灵。风门和尚接声叫道:“司徒施主说得是,擒贼先擒王……”只两句话工夫,手中禅杖便七八招强攻硬打的杖法,激荡起阵阵风雷之声。
    郁健也以全力施为,使出峨嵋派阴阳剑法中最是辛辣的招数。
    只见他剑似游龙,人如飘风,一连使出“雁冲残雪”“冰江无波”“乍阴乍阳”,“白云出釉”等四式十二招。这四招在阴阳剑法中属“七煞剑”之列、端的是辛辣无比。
    勾魂怪客崔灵缅刀铁掌一齐发出,单是一柄缅刀,就把禅杖和长剑两股攻势接住。左掌催动一身精纯内力,硬是封住司徒登瑜的“龙魂虎魄”神功。
    但三招甫过,第四招形势大变,司徒登瑜龙爪阴力忽然粘住他的掌势,接着虎爪阳力迅快猛击。
    崔灵运力一挣一拍,蓬地震响一声,虽是夷然无损,可是右手缅刀却迟滞了一线,那风门和尚及郁健的禅杖长剑一齐攻到,先是禅杖击中缅刀,铮的一响,崔灵缅刀一沉,接着郁健长剑荡开刀光刺入,如闪电一掣,候来倏往,崔灵右肩之上黑袍已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涌流,他右手失利,却又大大影响左边。司徒登瑜双爪所发的阴阳两股力道已自涌施到身上。
    崔灵咬牙奋起平生功力,挥掌一击,蓬地一声,只见他迅捷如鸟般飞出圈外,落在三丈之外,脚一沾地,身形稳如山岳,晃都不晃。
    司徒登瑜、风门和尚及郁健骇然相顾,心里不约而同地泛起:“这恶贼已经如此了得,若是他背后之人出手,谁能当得?”这个念头。
    那阵入耳作啸声又传入耳中,这时已近在两里路之内,众人忍不住偷眼瞧看,但见一道白影风飞电掣般奔来,看他身法之快,早先啸声起时,少说也在十里以外。
    这时独有武当派高手铁衣柏秋得能分神瞧看强敌。他一心一意为师门扬威,这刻恰好对方七名手下武功较弱,动作数招之后,已摸得清清楚楚。
    当下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剑上突施威力,转眼之间已劈翻三人,余下四名劲装大汉见他剑术超群,人人震害。却怯于恶鬼岭严刑酷法,不敢逃生。
    铁衣柏秋长剑一振,迅疾刺中一人心窝。
    这时横刺里一刀劈到,他竞不闪避,立使古剑电掣回来,迅即吐出,又刺中一人。那口明晃晃的长刀刷地劈中他身子,只见他身上长衫微微涨起,卷住刀锋向一例滑去,竟是以上乘的“沾衣十八跌”内家功夫卸去敌人刀势。
    这时对方只剩下两人,铁衣柏秋长剑一困,粘住一名大汉手中鬼头刀,借势一曳,那大汉不由自主的向前倾跌,连冲数步,柏秋顺势以剑柄一撞,击中那大汉面门,登时开花,鲜血迸溅。
    同时之间,柏秋左掌蓦地一拍,一股内家真力印在第七个大汉身上,那大汉身子直飞开去。此人被柏秋掌力一印,内脏粉碎,已经是活不成了。
    柏秋在咄磋之间连杀七敌,不禁踌躇满志,忽见那最后吃他的掌力的大汉疾扑回来,势道极是凌厉威猛,不禁惊诧交集,忙忙发掌击敌!
    那个扑回来的劲装大汉竟是和身撞上去,不管柏秋迎攻掌势,似乎不把他的掌力放在心上。
    这等打法自是罕见罕闻之事,柏秋方自大惑不解,耳中闻得荆登龄的声音道:“柏兄速速闪开……”眼中同时已见到那劲装大汉后面寻丈之处,出现一个白色人影。
    铁衣柏秋阅历极丰,机智过人,这一瞬之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个被他掌力震开的大汉并非身怀绝艺,抵得住他的一掌。而是实实在在地已经震死,不过被白衣人赶到将他反震回来。
    这时他掌势已发,若是要撤掌闪避,虽是能够办到,却必须显得十分狼狈之状,铁衣柏秋心中冷笑一声,竞不听荆登龄的警告,反而催动掌力猛劈出去。
    “蓬”的一声,那大汉吃柏秋一掌击倒,这时众人已是全都停战,准备应付这个功力绝高的白衣怪人,因此皆有余暇转眼顾视铁衣柏秋,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便自站稳。
    这一来除荆登韶,司徒登瑜两人深知那位大哥平生持重稳健,决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急呼,是以必有道理之外,其余之人,包括对方刘振、关拱,李钦等人,都暗笑荆登龄小题大做,有失身份。
    崔灵在三丈以外忽然开口冷冷道:“姓柏你的死期已至,赶紧逃回武当,作埋骨的打算……”
    众人听了这话,大感惊疑,转眼向白衣人望去,只见那人身上罩住一袭宽大白袍,身形肥瘦看不出来。头面上用一个白布袋蒙住,只露出精光闪闪的一对眸子,竞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
    铁衣柏秋隐隐感到不妥,暗中一运气,蓦地神色一变。叫道:“我中毒啦……”叫声中急运功封闭胸腹要穴,以免毒气攻心。
    众人尽皆骇然相顾,荆登龄一挥手,当先纵到铁衣柏秋身前,荆登韶、司徒登瑜也跟着纵到身边,二位龙虎庄高手并肩而立,面对那白衣怪客。
    他们这等阵势,一望而知乃是联手合力同拒强敌之意,这一来双方的人又是一阵骇异,都暗想这龙虎庄三老名声何等威赫,目下竟然不顾身份,排出联手阵势。由此可以想象得出那个白衣怪客竞是多么受他们重视!
    荆登龄面向那白衣人道:“尊驾出手之际,老朽就看出似是“万方大流毒”功夫,果然能隔物传毒,定是这种宇内力无双干古罕见的至上毒功无疑了,尊驾既具如许身手,足可以纵横天下,流毒万方,敢情以姓名来历及真面目示知,一慰倾慕之倩!”
    那白衣怪客理也不理,似是根本没有闻见他的话,勾魂怪客崔灵晒道:“龙虎庄绝艺可敌得住我这位兄弟的毒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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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剑影刀光鬼神惊
    风门和尚提杖冲到那白衣怪客身前,厉声道:“洒家偏生不服气……”喝声中抡起禅杖,迎头击去。
    那白衣怪客身子动也不动,众人都道这厮以头颅硬受风门和尚一击,无不骇然讶疑。
    龙虎庄三老刚才是不好意思强行拦阻风门和尚出手,这刻却也和众人一般意思,都不信那人的功力能够炼到头上。
    那支禅杖砸上之势,少说也有干余斤之重,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铁石头颅,也得吃这一杖砸成粉碎。
    这时勾魂怪客崔灵也自心头大震,提气大喝道:“快点还手神杖”他一出声,立时暴露出他已经内脏伤势不轻的真相。
    不过这刻没有人来得及多想崔灵受伤之事,只见风门和尚神杖堪堪砸中那个白衣怪客的头颅。杖上力道威拼之极,罩定对方身形。
    那白衣怪客直到这一瞬间,方始迅疾如电地偏例开头颅,砰一声肩上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杖,底下双脚登时陷入地面之内,深达尺半,宛如打桩一般!
    这等景象真是千古罕有,众人都看得呆了。
    那白衣人双足陷入地面之时,招手搭住肩上禅杖,宽大的衣袖袒到手肘部位,但见他那双手由指尖以至手肘,分为黑白两种颜色,向阳的一面雪也似的皓白,掌心及阴面完全漆黑,交映之下,极是奇异可饰。
    场中人不论敌我诸人,除了一个荆登龄使得的那是“万方大流毒”功夫之外,再也无人识得,而这“万方大流毒”奇功名称,也只有四五个人曾经听过。
    少林寺风门和尚突然哼了一声,用力夺出杖,“蹬蹬蹬”连退六七步远,面色陡然变得有点黧黑。
    众人一看尽皆晓得这位少林人亦已中毒,不禁泛起害怕之心,暗暗自危。
    崔灵喝道:“白兄弟到我这边来!”声音显示内力更不如前,那白衣人提脚踏上地面,奔到崔灵身边,只见他行动之际,似乎已没有早先灵便,可能是风门和尚的那杖震得内部受伤。
    其实以风门和尚的一身功力与禅杖的重量,这一杖不会立刻将那白衣人砸碎,已经是万分骇人之事了。
    荆登龄一看倩势大是不利,敌方现下已有两人中毒,再挤下去,纵然能得那白衣人略略负伤之时占上风,但那风门和尚及铁衣柏秋拖延过久,只怕难以解救。
    于是朗声道:“诸位请回驾敝庄,过几日再与崔总司约期印证武功便是!”
    勾魂怪客崔灵自身负伤,岂敢再缠战下去,冷冷发话道:“旬日之后,再图后会便了!”
    当下各自离开,龙虎庄三老与众人回到庄中,先让风门和尚及铁衣柏秋在上房中一同休息。众人也齐集房中商议应付之策。
    荆登龄表示出万分忧虑,道:“这一绝世毒功昔年曾听我伯父提及,说是如若有人炼成此功,便是毒中之圣,再也不能力敌,原因是天下家各名门大派虽然各有一两种至高无上的神功,但极其量只能抵挡住他发出的毒力,仍然无法将他击毙。再者毒圣一出手就自然而然用上这种毒功,而各派炼成独门神功之士,却往往不能每一次出手招架突袭之时,都运出独门神功。此所以任何高手被这毒圣缠上,久而久之,总得道他毒手……”
    雪浪禅师诵声佛号,道:“如今事态危急,贫憎打算立刻返寺向掌门大师凛告一切,只不知敝师叔能支持多久?”
    荆登龄沉吟付想一会,道:“这一回中的侥幸是有物体在其中阴隔,以大师及柏兄深厚功力,一时还不致有丧命之虞,却要看两位能将心口六大要穴封闭多久而定!”
    他赂一停顿,接着又道:“雪浪掸师返山之事且容再议,现下若是减少一人就削弱一份实力。”雪浪禅师听了也连领首称是。
    三老向众人告个便,一同出去到别个房间计议,荆登龄道:“对方有毒圣为助,本庄已面临浩劫,为免全庄惨道覆灭之祸,现在就得遣散全庄人口2”
    他一向是全庄之首,智虑出众料事如神,是以这么一说,其余二者都不敢再作声。
    荆登龄又接着道:“愚兄知道一种可除那毒圣的秘诀,但必须无后顾之忧以后,才能施行。”
    荆登韶道:“敢问大哥那是甚么法子?”
    荆登龄郑重地道:“昔年尝闻蜂叔提及毒中之圣一事时,因闻峰叔说这毒圣只怕火攻一样,是以想出一个法子,峰叔也认为可行……”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便是需要一个武功极是高强之士,全身装满火药,与那厮碰上时,设法将他抱住,接着另由一人施放火弹,便可将那厮消灭……”
    余下二老听了此法,不禁面目变色,嘿然不语。
    原来三老都心意相通,一听这个与敌人同归于尽之计,便明白此事必须由他们三人合力去办,但他们皆是一时豪杰侠义之士,各自都想拖住敌人,自己要下辣手向兄弟身上发射火弹,那真是比死还要难过于百倍2是以都不禁休然色变,暗暗惊心。
    司徒登瑜苦笑一声,道:“事情挤到这儿,已没有别的法子,咱们暂时不必再提,倒是那位花玉眉姑娘自从桓字伍放两人暗探恶鬼岭的第二日上,便带着侍婢一去无踪,昨天伍放归来,不久又告失踪,不知他们诸人行踪如何?他们两个武功高强不在话下,而那花玉眉姑娘满胸智计更是堪足重视,说不定普天之下没有人对付得了那白衣怪毒圣,却单单只有她想得出妙计……”
    荆登龄顿首道:“为兄也渴望能够与花玉眉姑娘计议一番,可惜她倩影杏杏,我们还是先研究竞如何遣散全庄人口到安全之所,再者关于神弹三娘孟夫人这事,也须急速寻谋解决之法!”
    他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荆登韶和司徒登瑜面上,霜眉一皱,道:“昔年螃叔他老人家离家从军之际,曾经对我慨叹着说,龙虎山庄声名更在天下各派之上,百余年来虽无变故,但其实危机深种重只因武林各宗派大都因本庄声名显赫而暗生妒意,这百余年来各派尚有深明大体的长老高人主持,还不怎样,但再过二三十年,万一各派后继之士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虚名,则一旦有事,各派势必存坐视之心。另一方面大凡妖邪掘兴,定以本庄为第一目标,盖本庄声名,于天下最盛,但其实根基浅薄,只不过是百余年间之事,本庄人口本就不多,后辈则如我等兄弟三人,已是资质最高的三个,可是本庄独门秘传众人一看尽皆晓得这位少林人亦已中毒,不禁泛起害怕之心,暗暗自危。
    崔灵喝道:“白兄弟到我这边来!”声音显示内力更不如前,那白衣人提脚踏上地面,奔到崔灵身边,只见他行动之际,似乎已没有早先灵便,可能是风门和尚的那杖震得内部受伤。
    其实以风门和尚的一身功力与禅杖的重量,这一杖不会立刻将那白衣人砸碎,已经是万分骇人之事了。
    荆登龄一看倩势大是不利,敌方现下已有两人中毒,再挤下去,纵然能得那白衣人略略负伤之时占上风,但那风门和尚及铁衣柏秋拖延过久,只怕难以解救。
    于是朗声道:“诸位请回驾敝庄,过几日再与崔总司约期印证武功便是!”
    勾魂怪客崔灵自身负伤,岂敢再缠战下去,冷冷发话道:“旬日之后,再图后会便了!”
    当下各自离开,龙虎庄三老与众人回到庄中,先让风门和尚及铁衣柏秋在上房中一同休息。众人也齐集房中商议应付之策。
    荆登龄表示出万分忧虑,道:“这一绝世毒功昔年曾听我伯父提及,说是如若有人炼成此功,便是毒中之圣,再也不能力敌,原因是天下家各名门大派虽然各有一两种至高无上的神功,但极其量只能抵挡住他发出的毒力,仍然无法将他击毙。再者毒圣一出手就自然而然用上这种毒功,而各派炼成独门神功之士,却往往不能每一次出手招架突袭之时,都运出独门神功。此所以任何高手被这毒圣缠上,久而久之,总得道他毒手……”
    雪浪禅师诵声佛号,道:“如今事态危急,贫憎打算立刻返寺向掌门大师凛告一切,只不知敝师叔能支持多久?”
    荆登龄沉吟付想一会,道:“这一回中的侥幸是有物体在其中阴隔,以大师及柏兄深厚功力,一时还不致有丧命之虞,却要看两位能将心口六大要穴封闭多久而定!”
    他赂一停顿,接着又道:“雪浪掸师返山之事且容再议,现下若是减少一人就削弱一份实力。”雪浪禅师听了也连领首称是。
    三老向众人告个便,一同出去到别个房间计议,荆登龄道:“对方有毒圣为助,本庄已面临浩劫,为免全庄惨道覆灭之祸,现在就得遣散全庄人口2”
    他一向是全庄之首,智虑出众料事如神,是以这么一说,其余二者都不敢再作声。
    荆登龄又接着道:“愚兄知道一种可除那毒圣的秘诀,但必须无后顾之忧以后,才能施行。”
    荆登韶道:“敢问大哥那是甚么法子?”
    荆登龄郑重地道:“昔年尝闻蜂叔提及毒中之圣一事时,因闻峰叔说这毒圣只怕火攻一样,是以想出一个法子,峰叔也认为可行……”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便是需要一个武功极是高强之士,全身装满火药,与那厮碰上时,设法将他抱住,接着另由一人施放火弹,便可将那厮消灭……”
    余下二老听了此法,不禁面目变色,嘿然不语。
    原来三老都心意相通,一听这个与敌人同归于尽之计,便明白此事必须由他们三人合力去办,但他们皆是一时豪杰侠义之士,各自都想拖住敌人,自己要下辣手向兄弟身上发射火弹,那真是比死还要难过于百倍!是以都不禁休然色变,暗暗惊心。
    司徒登瑜苦笑一声,道:“事情挤到这儿,已没有别的法子,咱们暂时不必再提,倒是那位花玉眉姑娘自从桓字伍放两人暗探恶鬼岭的第二日上,便带着侍婢一去无踪,昨天伍放归来,不久又告失踪,不知他们诸人行踪如何?他们两个武功高强不在话下,而那花玉眉姑娘满胸智计更是堪足重视,说不定普天之下没有人对付得了那白衣怪毒圣,却单单只有她想得出妙计……”
    荆登龄顿首道:“为兄也渴望能够与花玉眉姑娘计议一番,可惜她倩影杏杏,我们还是先研究竞如何遣散全庄人口到安全之所,再者关于神弹三娘孟夫人这事,也须急速寻谋解决之法!”
    他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荆登韶和司徒登瑜面上,霜眉一皱,道:“昔年螃叔他老人家离家从军之际,曾经对我慨叹着说,龙虎山庄声名更在天下各派之上,百余年来虽无变故,但其实危机深种重只因武林各宗派大都因本庄声名显赫而暗生妒意,这百余年来各派尚有深明大体的长老高人主持,还不怎样,但再过二三十年,万一各派后继之士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虚名,则一旦有事,各派势必存坐视之心。另一方面大凡妖邪掘兴,定以本庄为第一目标,盖本庄声名,于天下最盛,但其实根基浅薄,只不过是百余年间之事,本庄人口本就不多,后辈则如我等兄弟三人,已是资质最高的三个,可是本庄独门秘传的龙魂虎魄神功,纵是勤修苦炼一辈子,最多也只及得我六成功力造诣。一旦有事,恐怕力有未逮,应付维艰!但我目见国事啁螗,外患交侵,如果单为子孙后代图谋,岂是英雄豪杰的行径,只好决然成行……”荆登龄话声忽然停歇,黯然长笑一声。荆登韶道:“峰叔可还有别的话说吗?”
    荆登龄摇摇头,道:“只有这几句一向没有告诉你们,目下局势已达到摊牌之时,所以才想起他老人家当年忧虑之言,至于他说在军中必定抽出余暇,将平生武功心得著录成册,定名为“龙虎真经”这一节,我早就向你们提过司徒登瑜道:“照理说峰叔投军二十载之久,那本龙虎真经本该早就著录成功,为何不早点送达我们手中?这一点却令小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以峰叔的武功造诣还有甚么功夫不能参悟,所以迟迟未能完成?抑是另有人事纠缠,此无法运送真经?”
    荆登龄道:“三弟拟想的两个答案都有可能。我记得峰叔说过,他壮年时遍游天下,与宇内武林各家派高手印证武功,是以胸中积聚的武学见识广博之极,其中许多疑难,往往多半不解,但忽然触景生情,豁然明白。当他离家投军之时,尚有许多难题横直胸中,此所以他再三告诉我说,武学之道浩无涯岸,往往有平等武功家数,在一个天赋特异之人手上使出来,便大异其趣!”
    司徒登瑜道:“大哥能不能详细点讲究这毒圣之事?”
    荆登龄道:“我曾听峰叔说过,毒门高手若要造就这等罕世无匹的毒中之圣并不十分困难,只要机缘巧合,碰上一个有这等禀赋资质的人,加以好些环境条件配合,那就是了!不过大凡毒门高手愿意造就出毒中之圣,可是毒圣一出,毒门迟早都得死光死绝!”
    荆登龄停顿一下,接着道:“毒门中人为何会在毒圣出世之后,便死光死绝之故,峰叔也不大了了,想来这等邪门外道如果不是天然有种种克制禁制的话,这世上岂不是早就任得他们横行了?”
    司徒登瑜道:“大哥的揣测有理,现下我们只须找到一位毒门高手,就可以证实了!”
    荆登龄随即将侄儿荆修善召入房中,荆修善行过礼之后,便报告说:“神弹三娘孟夫人早先回庄之后,一直都在灵堂内,侄儿几次要跟她说话,都被她支出灵堂,看来她似是细验丈夫身上致命之伤。”
    荆登龄沉重地寻思了一会,道:“二弟你到后宅取出各种珍藏药材,以备风门大师及柏秋兄提神抗毒之用,为兄自去应付孟夫人,三弟筹划撤退全庄之计,并即着手进行,本庄派出去查访花玉眉桓宇等下落的人手都召回来,集中全部力量先行撤退!”
    荆登韶和司徒登瑜都答应了,荆登龄起身道:“孟夫人这段公案甚难措手,如果处理不当,可能引起武林另一番波澜,那么一来,各家派分散了力量,对头便大大有机可乘了。”
    当下各人分头办事,荆登龄自个儿走到特设的灵堂之内,只见孟夫人站在棺柩前面,动也不动,他走到她身边,只见灵枢的盖子已经盖住,当下低声道:“孟夫人请恕老朽惊扰之罪!”
    神弹三娘孟夫人不声不响,身躯仍然是纹丝不动。
    荆登龄接着道:“老朽此来有两件事竭诚奉告,第一件是只要孟夫人查出正凶的话,务必赐告一声……”
    孟夫人突然转回身躯,只见她玉容憔悴,只两个时辰不见,便显然苍老了不少,她面上毫无一点表情,道:“大庄主用这等上好棺木装殓亡夫,这番盛情,未亡人水铭记心中,至于复仇之事,却不敢有劳庄主!”
    荆登龄道:“夫人万勿会错者朽微衷,这等复仇之事,自然要由夫人亲自下手,区区之意只是想知道这一干卑鄙毒辣的凶手们是谁,并且出事这处与敝庄近在咫尺,无疑也是存心跟敝庄过不去。老朽届时但求有机会与那凶手放对比划一场,一来瞧瞧他凭甚么如此放肆,二来要试出他们例底是以何种卑鄙手段谋害孟李两位兄台?”
    孟夫人听他口口声声指责凶手是用卑鄙手段谋害孟李两人,心中大为宽慰,道:“大庄主请说第二件事!”
    荆登龄肃然道:“第二件事便是要趁无人在此之际,私下与孟夫人再研讨孟、李二兄致命,看看究是何家派的纪艺?”孟夫人不觉改容相向,敛衽道:“未亡人今午抵贵庄之时,惊闻先夫噩耗,只匆匆看过遗体,就赶去找那勾魂怪客崔灵,现下心中却颇有所疑……”
    荆登龄道:“孟夫人心中有何疑惑,不访说出,荆某决不将今日与孟夫人说的话向外泄漏片言只字!”
    孟夫人道:“照伤势掌印的颜色部位看来,似是少林或峨嵋独门绝艺,哼,我看八成是这两派其中之一下的毒手,少林的大孽尊者和峨嵋的人屠施独足这两个恶汉决脱不了干系……”
    荆登龄寻思道:“果然不出所料,她已认定是这两名门高手所为!我得设法将她稳住,免得横生波折,中了敌人奸计!”
    当下郑而重之地道:“这两位平生行事善善恶恶,不大明辩是非,孟夫人疑是他们所为,也不无卓见!只是这种大事不能草率便下断语,否则徒然费去无数力气,却坐令真凶逍遥法外岂不冤枉?”孟夫人领首道:“大庄主说得是,但不知如何能认出真凶?”
    荆登龄道:“老朽竭诚献策,如有错谬,还望孟夫人包涵才行!”
    神弹三娘孟夫人连忙道:“这话自是不消说的,便请大庄主赐教。”
    荆登龄举手揭开棺盖,道;“孟李二兄的遗体都经老朽以秘传药物特别处理,一年之内,遗体不坏,颜色不变,以便追查凶手……”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并排五具棺木的盖完全揭开,细细验看一遍,又道:“这五具遗尸与那天送抵此间时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内行人眼中,一望而知他们遗体刀剑刺伤踪迹,乃是中了掌力之后才加上去的。是以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猜得凶手后来用刀剑侵害尸首之故,是企图掩去掌力遗迹……”
    神弹三娘孟夫人失声而号,悲声道:“他们身上的掌印是灰白色,除了少林的天皇掌和峨嵋的七煞掌掌力外,再没有第三家啦!”
    荆登龄等她稍稍恢复冷静,才道:“不错,当日连少林及峨嵋两派在场高手也敢否认。
    现下老朽要请问孟夫人一句话,那就找甚么人帮忙复仇雪恨?”
    他略略一顿,不等对方回答,自己抢着又道:“老朽已猜想得出孟夫人一定去将令婶阴姬顾亥请出来……”
    神弹三娘孟夫人道:“正是如此,那两个老鬼我自知斗不过,只好讲我婶婶出头!”
    荆登龄道:“令婶的脾气天下皆知,相信那个施开掌力的凶手也会晓得。”
    孟夫人道:“对叼,所以他才设法消灭掌印,我婶婶这次一出山,那两个老鬼除非有如山铁证,得以洗脱嫌疑,不然谁也别想活着!”
    荆登龄摇摇头,道:“如果孟夫人这样做,真凶手便将得意洋洋,窃喜诡计得逞……”
    孟夫人瞪目道:“甚么?”
    荆登龄道:“夫人试想别说武功高如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独足这两位,就算是老朽这等浅薄之士,如果真想消减掌印,也尽有法子可想,何必使刀用剑,徒然显得欲盖弥彰?
    她仍然膛目道:“依你说便如何?”
    荆登龄道:“老朽的看法却正好与表面上证据显示出的迹象相反。这个凶手的掌力正似少林天皇掌力及峨嵋七煞掌力,但终是近似而已,绝难尽行瞒过内行之人。所以故意用刀剑使掌印模糊不清,教人误是少林峨嵋的独门掌力!”
    她泣然地哦了一声,荆登龄接着道:“还有就是这个近乎分明有意找到孟兄头上,以便桃起孟夫人悲愤,去将令婶激出来对付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独足孟夫人听了这话,可也不能不信了几分,付道:“是叼。如果消踪迹,办法多的是,何必用刀剑伤尸侵骸?再说放眼天下武林高手,也只有我婶婶一人眸性辛辣记恨,这事只要我一哭说,她老人家定然不分皂白,动身找那两个老人拼命,莫非当真是嫁祸之计?”
    荆登龄将棺盖一一盖上,沉声道:“孟夫人若要晓真凶是谁,用不着急急去找令婶,反正此事只宜慎重,不能轻率只要查得出真凶正犯,就让他多活几日,又有何妨?总不能中了仇人之计才是?”
    孟夫人完全没有了主意,低头道:“大庄主有何良策可以查出凶手?”
    荆登龄付思一下,道:“孟夫人且宽容三两日地间,待老朽好好想一想。但目前孟夫人第一步须得隐藏起行踪,好教仇人误以为你已经找寻令婶作主。这一来敌明我暗,定可查出妹丝马迹。”
    孟夫人道:“有劳大庄主费神筹思,先夫泉下有知,亦将感激不尽!”
    荆登龄道:“孟夫人请到附近村庄暂时歇歇,这几日灵柩也得运离此地。”
    孟夫人说道:“贵庄房舍甚多,何必再行迁移?”
    荆登龄叹口气,道:“实不相瞒,敝庄现在面临浩劫,孟夫人及几口灵枢留在此地,怕不大稳当!”
    孟夫人轻吁一声,道:“未亡人听大庄主口气,大有疑惑恶鬼岭之人暗施嫁祸之计的意思,何况想要查出杀害先夫真凶之事,还须仰仗大庄主主持,贵庄主目下有事,未亡人岂能一走了之,如果大庄不嫌未亡人本事浅薄,愿在后宅暂驻!”
    荆登龄心想那毒圣何等了得,孟夫人虽有神弹之称,但决奈何不得这个毒门中至高无上的人。
    当下微笑道:“老朽一半是加意提防,一半是诱敌深入之计,故此这就要撤退全庄,孟夫人隆情盛谊,老朽心领就是,但孟夫人最好还是隐身附近村庄之中,以便暗下打听,短期之内,切切不可露面。”
    神弹三娘孟夫人自是以夫愤为重,当下应承任他摆布。
    荆登龄限见司武林中,一场大祸被自己消弭于无形,心中暗暗欣慰,回到外面,忽见徒雄匆匆奔来,票道:“韶叔祖在第二密室恭候,有极要紧的事。”
    荆登龄怔了一下,忙忙奔入后宅,心想那第二密室乃是后来拔出供花玉眉等人居住之用,荆登韶在那儿等着相见,莫非与花玉眉有关?
    眨眼间已走入一座院落,踏进书房之内,伸手在书橱内按一下,橱边的墙壁忽然出现一道窄窄的门房。他闪身入内,却是一间陈设雅净的房间,房内除了二老庄主荆登韶之外,那花玉眉及红衣丑婢赫然在座。
    荆登龄喜动颜色,拱手道:“姑娘芳踪忽现,定必有所见教……”
    花玉眉娇媚一笑,只见她此时已作普通村女打扮,荆钗布裙,却无损丝毫天香国色。她道:“大庄主期望甚厚,使我颇感惶惊。”
    她轻轻笑一声,接着又道:“我此来的确有要事赶办,一是带了一点灵药,挽救少林武当那二人所中之毒。二是特意要在本庄的庄口水井中下毒药,不论人畜只要喝上一口,立时便得毒发身亡!”
    荆登龄颔首道:“这个使得,请姑娘先赐予解毒救命之药!”
    他念念不忘救人之事,足见他侠心义胆,先人后已,玉眉暗感佩服,向红衣丑婢点点头,那丑卑从包袱之中取出两个大瓶。一瓶贴上写明冲酒内服的红纸条,另一瓶则写明煮水沐浴四字,都证明用药份量。
    荆登龄大为放心,道:“花小姐真有神鬼莫测之机,看来那风门大师柏秋兄的性命保得住的了,只不知那毒中之圣是何来历,何以甘心受勾魂怪客崔灵支使?”
    花玉眉面色大见沉重,缓缓道:“那毒中之圣就是桓宇,眼下已被勾魂怪客崔灵用“摄心迷魂大法”制住心灵,行动思想受崔灵支配控制。”
    二老闻言相顾失色,花玉眉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的处境也甚狼狈,伍放前此中计被擒,后来又赌输了,必须将本庄的一切动静暗中通知敌人。我虽是从他身上发现了潜在本庄的奸细,将那厮杀死,但其时便迫得将伍放带走,免得让他泄漏机密。”
    二老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数日前本庄一个辈份比自己还高的堂叔忽然暴毙,竞是花玉眉下的毒手。
    他们都晓得那位堂叔年轻之时曾经在江湖上混过一段时期,名声甚差,后来大概是避祸,才回到龙虎庄。
    这个堂叔年纪比三老还年轻一点,想是昔年在江湖有甚么把柄落在敌人手中,故此迫他充当奸细内应。
    花玉眉又道:“伍放之事哲且不提,我此来除了布置疑阵诱敌入堑之外,还要与两位商量如何救出桓宇之事。”
    她的话声微顿,见二老没有开口,接着又道:“此人若是不能救出,便须从速除去,未知三老可曾有这对策?”
    荆登岭应声道:“有是有,但极是可怕,最好避免使用。”
    荆登龄为了精细老练,一听就知花玉眉其实是要先行探知他们有何克制桓宇之法,并非真心肯让桓宇送死,是以本不欲宣泄出来,免得她有防范之策。
    但目下二弟已经开了口,不能再隐,便接口道:“此一对策甚是残酷,先前因不知毒圣就是桓字老弟,所以作此打算……”
    当下将如何与桓宇同归于尽的计策说了出来。
    饶她花玉眉胆智过人,听了这种计策,也不由得微微失色。
    她可深知三老这等人物乃是说得出做得到之人,心中暗暗庆幸,付道:“如果我不是问出秘密,桓宇只怕难免焚身之危了……”
    她迅速想妥计划之后,道:“桓兄乃是当今少有的人材,如果这样丧生,固然可惜,而你们三老之中也得有一位陪他同死更是武林一大损失,我这就赶紧设法求得破解崔灵迷魂摄心大法的秘诀手段,便可将桓宇兄争取回来。那时以他一身毒功,尽可用这于对付那万恶魔王“铁血大帝”了,未知三老意下如何?”
    荆登龄道:“这自然是上上之策,有劳姑娘,费心费力,老朽日后不知何以为报!”
    花玉眉道:“报答的话不消提得,只是我此去最快也须得有半个月工夫,贵庄现下面临强敌,局势已经大变,不似从前尚在暖昧阶段,可以拖延时日。目前却是弩张剑拔,恐难拖延至半个月之后……”
    荆登龄道:“姑娘说得极是,老朽正要撤退全庄人口,散居各亲戚朋友家中避祸。因思本庄百余年来由先辈辛苦经营,如今在武林中略有声名,其势不能老朽兄弟手中毁去,是以老朽兄弟仍须留守本庄。若然那崔灵派人侵扰,决予颜色一。”
    他说到此处,话声一顿,突然换转话题,道:“花小姐早先曾经提及在本庄各口水井中下毒,不知锦囊中有何妙计?”
    花玉眉寻思片刻,道:“此事等一会再行奉覆,现下我先作一个大胆猪油,那就是恶鬼岭之人这刻已尽数派遣出来,把守全庄四周要道,庄主们如要遣散全庄人口,只怕立时就惹起一场惨烈厮杀,双方免不了惨死流血……”
    荆登龄沉吟道:“这就奇了,勾魂怪客崔灵也是当今罕见的人物,他怎会断定我们竟肯作出不惜贻讥江湖,遣散之举?”
    花玉眉微笑不语,心中付道:“我晓得兄是毒门高手要施展毒杀全村手段,总要依照规矩,先发警告,然后倾巢出动,把守各要道,并且故示形迹,好教龙虎庄三老断绝了遗散全庄之想,哼,哼,这内情我本待坦白告你,但现在为了救桓郎一命,只好暂时隐瞒。”
    荆登韶出去命人出庄探看,回到房中,只听花玉眉说道:“本庄之人待后天午时过后,方可打水饮食:”
    此事不比等闲,是以二老不敢怠慢,立刻出去。到了外面,荆登韶问道:“她已在全庄各处水井中下了毒么?是甚么毒?大哥准知她下的毒一定灵验?”
    荆登龄道:“是甚么毒药为兄不得而知,但只看她有本领保住风门和尚大师及柏秋兄性命,便可相信她下的毒定会生效无疑。”
    这时在密室中的花玉眉神色十分沉凝,显然心事重重:红衣丑婢道:“小姐放心,婢子记住了!”
    花玉眉又道:“我就以千毒芙蓉吕翠身份到恶鬼的走一越,设法迫弱崔灵实力,但愿百毒魔娘吕瑶的毒药有灵,如其不然,无法害死敌人还是小事,这龙虎山庄上下数百余口尽皆惨道横死,那才冤枉呢!”
    她没有等二老回来,径从秘道出了庄外,直奔恶鬼岭。刚踏入岭上,已有两名劲装大汉出现,一个径行奔小山,另一个则过来引路。
    不久,花玉眉已身处七杀厅中与崔灵见面,厅中只有崔灵独自在场。
    花玉眉手中拈着那朵娇艳的芙蓉,风情冶荡地摇来晃去,满厅都弥漫着时淡时浓香气。
    崔灵暗暗戒备这花香毒气,道:“姑娘匆匆驾临,敢问有何指示?令堂可曾来了?”
    花玉眉神色一冷,道:“家母听说敝门毒圣曾经现身,并且大展威风,击败强仇大敌,可有此事?”
    崔灵大为放心,道:“果有此事,那位毒中之圣行事难以测度,忽然出现,连伤对方风门和尚及武当铁衣柏秋之后,便淬然而去,不知所踪。”
    花玉眉媚然一笑,道:“既是如此,迟早我们总会碰头,那倒不急。家母有件要事请总司帮忙,并且决定提前下手。”
    花玉眉本来满面春意融融,媚丽无双,这时突然神色一冷,顿时布一层严霜似的,崔灵虽是老奸巨猾,洞悉人心情绪变化之奥妙,但此时见她表情竟然在刹那间变化如此悬殊,也不禁微感心寒。
    暗想如果特此女弄上手,须得日夜提防被她毒死,提心吊胆的生涯不要也罢,这一来登时死去占有她之心意,只听她冷若冰霜地道:“家母早先查见贵岭之人在龙虎庄外密密放关布卡,大有准备与庄中逃出来的人作一场规模庞大的厮杀之意,我在迢迢视察一遍之后,说总司系似是擅长行军布阵之道,这四方八面的关卡布得十分严谨周密,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其次另有主力部队隐密在有利之地,随时可以最迅速时间力量扑敌人结突围之处。深得动静奇正之妙……”
    崔灵听此处,背上暗暗出了一阵冷汁,暗付那百毒魔娘吕瑶只不过是一个毒门高手,竞有如此超好眼力,胸怀赂兵法。这等人才如果不是机缘凑巧,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话,这一趟与龙虎山庄相在,胜负之数便不可逆料了!”
    原来这布防调遣之举,完全由岭上另一个女子筹划,崔灵初时也明白其中奥妙,直到那主持此事的姑娘详细作解释,方始明白。
    因此崔灵才十分震惊于百毒魔娘吕瑶竟能看得个中奥妙。
    花玉眉接着道:“家母唯恐多延时日,不免让对方早一步想到可能全庄中毒这一点,因而预早防范或不惜全力突围,是以决定提前下手,等大功告成之后.毒力发作以前,才依规矩发出警告。”
    崔灵此时大增重视,暗想这百毒魔娘吕瑶乃是如此神机妙算之人,则她的女儿得自踏入本岭,必定预有安排,当下不敢存有一点占她便宜的想法。
    花玉眉又跟着道:“家母请总司于黄昏酉时之际,派遣贵岭八位高手,前赴龙虎庄求见三老,表面上随便找个甚么借口,但记得要饮用庄中的茶水,却不可食用瓜果酒饭,回来等后日酉时,管教龙虎山庄之人没一个活着的……”
    崔灵颇想询问她那八名高手饮用茶水之后,可会中毒?但又觉得这话不便出口,只好罢了。
    花玉眉轻磋一声,道:“家母说如果对方机警的话,龙虎庄中三老可能率众冲出,然后分散隐藏,那时节可就没法子将他全庄上下一鼓歼灭了。”
    崔灵缓缓道:“这就是令堂提前动手的原因了‘好得很,敝人预先祝贺令堂马到成功,扬成天下!”
    花玉眉谢了一句,道:“我得赶回去了。否则家母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对了,家母还记得请问总司,那三位与总司齐名并称的甚么仙孤恶客可有赶客来此地?”
    崔灵目光闪了一闪,道:“目下还用不到他们出手,但我听说有一位曾在附近现身!”
    花玉眉道:“是那一位?”
    崔灵道:“大概是恶客,但我们还未碰头!”
    花玉眉面上眼中不露一点意思,其实万分欢喜,心想此行收获极是丰硕,原来杀害武功山子母金梭孟辰雄及黄山天蜈蚣李国星等五人的凶手竟是那京华恶客南燕飞所为。
    当下匆匆辞出,再作布置。
    黄昏时分,八骑直闯龙虎山庄,为道的乃是恶鬼岭的副总司刘振,此外尚未有鹰铁手关拱,副分司干弹指詹聪,刑堂分司李钦,副分司雷鸣。南堂分司林奇,副分司庐声及另一位岭中高手。
    这八人已经是恶鬼岭仅余的精锐,驰入庄内,龙虎庄三老闻讯亲自出迎。
    这八名恶鬼岭高手被迎到大厅之内落坐,奉上香茗。副总司刘振装出口渴,首先举杯啜饮,其余七人也都学步,话犹未说,都将那杯热荼喝入肚中。
    龙虎山庄三老觉得十分奇怪,荆登龄道:“诸位远道而来,定必感到口渴,先喝两杯解解渴,再谈正事。”
    当下又命人奉上香茗。只见那八人又都喝下了肚,三老更感讶异,心想这八人难道故意此喝茶不成?
    刘振放下茶杯,道:“刘某奉命登门奉访,只有两句口讯。”说到这里,忽然皱起眉头,厉声道:“这茶水之中可是下了毒药?”
    荆登龄援髯笑道:“诸位尽管放心,老朽虽然不是甚么惊天动的人物,但这等下毒谋害的手段却仍不屑为……”
    却见那八名黑道高手个个面色大变,齐齐站起身,疾撤兵器,但才掣出手中,一个一个相继栽倒。
    龙虎山庄三老面色大变,互相怔视。
    过了一会,荆登龄顿足唉了一声,道:“这烹茶奉客的泉水乃是前几日业已仁起的食水,怎的也有毒药?”
    司徒登瑜摇摇头,面色极坏,道:“大哥虽是讲究江湖过节,决不肯取用现极的井水,但事至如今,急也无益,只求愧于心也就是了!”
    荆登龄面色铁青,此事定须查个水落石出,看那丫头竟几时瞒着我们下的毒药?”
    原来三老也曾为了此事讨论过,三人之中,只有荆登龄坚决主张不可汲取井水烹茶,以致日后贻羞江湖。他乃是三老之首,余下二人只好听他。当下特地去把前些日子汲贮缸中的水来应用。
    只听厅外传入一声冷笑,接着一个人飘然入来,道:“毒药是我放的,三老要如何便如何!”
    三老转目视之,原来这人影竟是随侍花玉眉的那个花衣丑婢。她接着道:“我家小姐临行之际,暗地嘱咐我说,龙虎三老都是侠义磊落的人物,定然不肯借此时良机,将敌人羽翼爪牙除去。可是我家小姐入龙潭,闯虎穴,好不容易才布下奇计,教敌人精锐自动送上门来,若是失去良机,日后胜负之数便难说得很,因此严令婢子带了毒药,相机行事。果然不出小姐算中,三老当真不肯吸用有毒的井水,是以婢子只好遵命行事。小姐说如果三老赫然震怒的话
    荆登龄听到此处,长叹一声,道:“我等震怒又何补于事,老朽为了本庄声誉,只即陪他们饮尽这杯毒荼。”
    话声中已取起未曾动过的那杯香茗,送到唇边,荆登韶司徒登瑜大声叫道:“大哥不好!”
    荆登龄双目一瞪,虎虎生威,道:“为兄若是唱下这杯毒茶,死在当场的话,本庄声誉便可保存,你们胆敢拦阻我么?”
    那二老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花衣丑婢道:“大庄主这等英雄气概,实在令人佩服,这杯毒茶喝了下去,不错可以换回龙虎庄声誉,自是非喝不可!”
    那二老瞪她’一眼,荆登龄却伯他们开口要代替自己,立时举杯喝下。
    红衣丑婢道;“大庄主虽不怕死,以门户声誉为重,但可曾想到天下苍生?这门户声誉与武林干数百人性命孰轻孰重?这句话就是我家小姐命我对三位庄主说的!”
    荆登龄付道:“不错,如果武林安危之责落在我双肩之上,这门户声誉和个人荣辱算得甚么?唉!我未免流于气度过小,急于求义了!”
    司徒登瑜怒声道:“这话你为何不早说?”
    红衣丑婢淡淡道:“现在说还来得及,大庄主喝的那杯荼没有放毒,决死不了。”
    荆登龄黯然叹一口气,道:“花小姐真是旷世才女,这种种经过竟然全在她算中……”
    红衣丑婢道:“我家小姐说,如果大庄主说出这句话,你便回答他这是因为老庄主一向光明磊落,最是忍受不住这种阴谋诡诈之事,是以一怒之下,便失去平日深沉机智!”
    三老简直是无话可说,红衣丑婢道:“我家小姐说,目下将八人尸体裁在石窑之内,那八匹坐骑也须全部处死藏起,等明日崔灵来理论,三老庄主务须矢口否认。等到崔灵查不出头绪,断定被本庄下毒手时,已经过了二日下毒之期,全庄即可举火炊饭,全庄水井中再也找不到有毒的证据。那时崔灵如果来搜庄,三位庄主开放全庄,任得他按。只求延拖到小姐回来,自有救回桓相公的法子……”
    龙虎庄三老纵想不允,也没有其他法子,当下只好赶快收拾。那八匹马以毒水尽行死命,连人带马通通送入石窑内藏好。
    到了晚上,荆修善来报告,恶鬼岭把守在四面八方的人马从黄昏时间开始撤退,刻下已经撤个干净。荆登龄即将身软如泥的风门和尚和铁衣柏秋两人,着荆修善司徒修羽二人连夜分头送回少林武当。此外又命司徒雄将五口灵柩及孟夫人送到附近一个村庄中暂时存身,第二日上午时分,勾魂怪客崔灵独自踏入龙虎庄中,其时龙虎庄戒备甚严,周围都由二十八宿率人把守。崔灵才踏庄门,当即有人入内飞报三老。同时由二十八宿其中之二上前搭话。
    崔灵冷冷道:“你们庄中的三老头子呢?”
    那两人同声答道:“已经着人通传……”崔灵突然掌拍脚踢,将他们打倒在地上,扬长而入。
    那二十八宿皆是由龙虎庄三老亲传武功,个个身手不弱,无奈一则崔灵功夫太强,二则又是偷袭。是以连招架也不及就作该地葫芦。那勾魂怪客崔灵右边胸肩之处伤势未痊,故此用左掌和飞脚伤人,出手极重,那两人登时毙命。
    树丛墙根等地方霎时钻出七八个人,个个手持兵器,一拥而上。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勾魂怪客崔灵把这等壮丁放在心上,作出不屑一顾之状。洒步向庄内走去,对于迎面侧袭的兵刃理都不理。
    眨眼间六七把刀剑都劈砍在他身上,却如中棉絮,接着一阵潜力反震出来,那七八名庄丁都立足不牢,滚跌地上。
    不过他们却没能受伤,个个一跃而起。崔灵脚下不停。口中道:“谁敢再向本人无礼,管教他立即魂归地府。”
    他那副装束再加上酷冷的声音,组成一种慑人的力量。那七八名壮丁本来不是怕死之辈,这刻却都怔住。直到崔灵走出三四丈远,这才如梦初醒,发了声喊,一齐拔脚追去。
    崔灵仍然不快不但地向前走,已经离大门不远,身后袍群庄丁恰恰追上。阳光之下,但见刀光剑影辉映眼目,一齐向崔灵身上劈去。
    勾魂怪客崔灵暗暗运集功力,身上那件黑袍上市一重内家真力,只要有兵刃劈中,内劲立时反震回去,以这一群庄丁的功力身手,自是非死不可。
    就在刀剑快要沾上他身上外黑袍之时,忽闻“铮”的一声,破空飞到,金光微闪,治好比众人刀剑快了一线,击中崔灵身躯。
    崔灵听到暗器破空之声,身形微侧,只避开要穴部位,好让众庄丁们的刀剑劈中他身体。谁知那枝暗器手劲奇大,护身真力竞然阻挡不住,黑袍一凹,结结实实击中他助骨,只疼得崔灵嘴巴一裂,布满全身的内家真力登时散去一半。
    众壮丁刀剑着处,都震起名高,但没有一人跌倒或是丧送性命。
    一个苍劲的口音喝道:“都退下去,如此成何体统?”
    崔灵眼睛一转,只见荆登龄站在四丈之外,领下长髯飘洒,自有一种威仪,不禁微微失惊,忖道:“他在四丈远处发出的金钱镖这种小型暗器,劲道尚且如此难当,我前两天见过他施展“龙魂虎魄神功”已经重予评价。但现下亲自试过他的功力,才知道此人功力之深厚,仍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荆登龄这时已接着道:“昨日贵岭有八位高手驾临,今日却又得总司亲莅,敝庄甚感荣幸,只不知总司此来有何见教?”
    崔灵冷冷道:“第一来问问你用什么手段暗害我昨日派来的手下们。第二特意来杀几个人出口气!”
    荆登龄面色一沉,例边一名庄丁将崔灵杀死两人之事说了,他一援颔下长须,走到他跟前,道:“崔总司登门欺人,此可忍孰不可忍!不过一件事归一件事,现先说昨日贵岭八位高手这一宗,他们回去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崔灵微微一怔,忖道:“荆登龄乃是龙虎庄三老之首,纵是设计加害了刘振他们八人,也断无不敢承认之理,唉,罢了罢了,想不到我辛苦罗致了多年的得力手下,竟然一朝瓦解,连仇人是谁也不晓得!我只把这一笔账部算在龙虎庄就是了!”
    心意一决,明知改口已来不及,索性抖个明白,厉声道:“你撇得好干净,他们八人自昨日傍晚入庄之后,就不曾返岭覆命,他们在什么地方?”
    荆登龄实在不惯撤赖,这时当真答不上话。
    谁知崔灵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故意不答,待他多说几句,然后加以讥嘲耻笑,立时兜转口风,道:“自然他们不曾返岭覆命之故,不一定就是陷在此间,我只要亲自听到你答说不知此事,也就够了!刚才你已表示不知,这一宗揭过不提。我自会查出真相。现在说第二宗,我已杀死了两人你待如何?”
    荆登龄怒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总不成还要我恭送你出庄么?”
    崔灵似有恃无恐,仰天长笑道:“不错,正有此意,我此时乃属使者身份,如你不依江湖规矩,我也大可胡来一气,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荆登龄自是晓得他话中之意,乃是暗示若他硬要出手留他的话,他也发出令召集党羽,冲入庄中厮拼一场。只怕讨不了好去。
    他只好哼哼了一声,道:“冲着你是使节身份,这笔血债暂记着,迟早得算个清楚!”
    崔灵扬长走了之后,过了一天,庄中没有别的事发生。那雪浪掸师和峨嵋郁健都要回山搬人。二老因想花玉眉如能将桓宇救出来的话,只剩下崔灵便不必多虑。是以苦苦将他们留住。
    这天午时过后,龙虎庄庄中之人得到命令,可以汲水烹茶煮饭,果然没有异状,三老这才放心。
    到了黄昏之际,三老和雪浪掸师郁健及红衣丑婢等人正在厅中商讨大计,忽然噩耗频传,只片刻工夫,庄中大小数百人已死了大半,个个都是面呈青黑之色,全身冰冷而柔软,分明是中毒倒毙的现象。
    龙虎庄三老闻讯大惊,都想到大概是花玉眉的遗祸,但暂时却不发作,只命令那尚未倒毙的二十八好手和荆修善赶紧服了本庄灵丹,都聚集在房内运功抗毒。
    同时又请厅中之人运功查看是否已中了毒,毒性是否无法抗拒?
    厅中的六人无一不是当世名手,功力湛深,略一运功,俱都发觉果真已中了毒,不过毒性甚微,只须静坐个把时辰,就能将毒性排出体外。
    龙虎庄三老仍不发作,争取时间,赶紧运功排毒。只见红衣导婢敢跟大家一样运起内功,而且过了一个时辰,头上白气蒸腾,提起左手,咬破食指指尖处,挤出四五滴黑血,这是内家高手运迫毒排出体外的法门之一,有些人是呕出来,有些人则从大小二便排泄毒素,也有些借汁水排毒,不一而定。那红衣丑婢的动作都落在三老眼中、不禁大感诧异。
    等到大家都调息完事之后,红衣丑婢首先道:“三老做事持重,婢子十分钦佩,贵庄上下数百人忽然中毒,与我家小姐无干,不知三老信不信?”
    荆登龄沉吟一下,道;“但愿如此,老朽宁可相信!”
    红衣丑婢应声道:“幸得老庄主明察秋毫,使得敌人这一手连环毒计全然徒劳无功……”她略一停顿,接着又道:“在座诸位虽然都是当代名家,但这等使毒暗算的功夫却都不屑去学,恐怕不大明白我们所中的毒药特性……”
    众人都没有答话,侧耳等她说下去,红衣丑婢却突然奔出厅去,刹时去得无影无踪。
    司徒登瑜忍耐不住,叫道:“大哥……”荆登龄道:“三弟少安毋躁,她若是要趁机走开,那还须等到现在?”
    过了片刻,红衣丑婢奔入厅来,道:“不妨事,敌人的连环毒计没有一样行得通,贵庄上下大小数百人没有一个死得了,诸位大可放心!”
    三老长长吁一口气,荆登龄道:“此事完全仰仗姑娘,幸为筹划!”
    红衣丑婢道:“都包在婢于身上,刚才婢子已觉察出这种毒药乃是七日断魂草,但还不敢十分确定,所以去验看中毒较深的人,果然不假,因此在七日之内,决无一人丧命,婢子解药大约须时五日,便可配妥!”
    雪浪禅师道:“善哉,善哉,天幸姑娘博学多闻,识得这种毒药之性,若是姑娘不在此间,全庄上下数百性命都难保存,姑娘真是功德无量!”
    郁健也道:“这次教训使我惊心动魄,看来还是不能小看了用毒之学,日后如有机会,郁某定必潜心参究这一门学问。
    红衣丑婢谦逊几句,便将须用之物列一张清单,内中除了各种药材之外,只有一口大缸稍稍令人感到讶异。
    她列好了之后,道:“这些药材是寻常之物,咄磋立办,取来后都放在大缸之内,用上好高粱泡浸,五日之后,便可应用。”
    荆登韶看看厅中已没有可供差遣的人手,便亲自去办置药材之事。
    余下之人都动身到全庄内外巡看,遇有毒发时恰在屋外,以致僵卧地上之人都抱至屋中安置。
    这天晚上,龙虎庄中除了大厅中点着灯火之外,别处再也没有一点灯光。
    红衣丑婢忽然化装为小厮,紧紧跟定三老,寸步不离,三老都暗暗觉得奇怪,但想不出是什么道理,便诈作不知。
    到了三更时分,一声厉啸划空而至,落在厅外,接着一个冷酷的声音道:“威震天下的龙虎庄今晚为何这等萧条?”
    这口音一听而知是那勾魂怪客崔灵发出,荆登龄冷冷接口道:“老朽先请问崔总司作何想法?”
    人影一闪,崔灵已经独自踏入大厅之内。此人果是胆气过人,明知厅中的三老及雪浪禅师郁健五人无一好惹,依然毫不在意,独自闯入庭中。
    他环视众人一眼,却没能注意三老身后的乔装小厮,凶睛一转,狞笑道;“好极了,果然通通中毒而死!”
    司徒登瑜厉声道:“你怎知有毒?”
    崔灵瞪他一眼,道:“我若是不知,来干什么?但你们无须向我瞪眼吹须,我崔某人虽然有个毒圣兄弟,可是他却不会下毒,我也不擅这一门工夫,倒底是谁下手,恕难奉告,嘿,嘿……”
    他狞笑之声未歇,峨嵋派高手郁健已经掣出长剑,大喝道:“这事岂容他狡辩得掉,我们先拿下这厮,再作道理……”
    说到“道理”两字,身形已纵了出去,剑化长虹,直射崔灵前胸,他出手凌厉辛辣,崔灵不敢大意,左手一拍一带,内力涌处,已将剑尖带歪。接着右手起处,一道精虹注射出去,发出锐利破空之声。
    这一招迅快狠毒,功力深厚绝伦。三老和雪浪禅师都大吃一惊,一齐纵上去,打算抢救,谁知郁健久走江湖,历经无数战阵。早知晓对方功力较强,实在不能力敌,是以那一剑急袭时只施展出七成内力,到了剑势受挫,剑尖一歪之时,他真气迅沉丹田,打个千斤坠,身形硬生生落在地面,同时挽剑一封,恰好封住对方弹射而至的那道精虹。
    “呛”的大响一声,两件兵器相触,崔灵使的原来是柄可以围在腰间的缅刀。刀锋砍在敌剑之上时,发觉削不断,立时涌出内力猛可迫撞,部健承受不住,蹬蹬蹬一连退开三步!
    这个当儿,雪浪掸师的戒刀,荆登龄的刚柔掌力,同时袭到,崔灵刀光收回来旋绕一匝,将这两名强敌攻势尽行消解,口中厉声道:“原来是一些以多为胜的鼠辈而已。”
    接着长啸一声,屋瓦簌簌震动,声音直传出七八里之遥。
    荆登龄退开两步,摆手阻止雪浪掸师和其他的人再向他动手,霜眉一皱,道:“你可是召唤那毒中之圣?”
    众人听了这话,都心头一凛,崔灵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荆登龄凛然道:“如若是他的话,老朽兄弟只好取出数十年罕得动用的兵刃了!”
    郁健闻听此言,微微一怔,低声向雪浪掸师问道:“请问禅师可知道龙虎庄三老使用何种兵器?”
    雪浪掸师注视看崔灵身上,摇头答道:“老袖我从未闻知三老竞各尚有趁手兵刃!”
    要知龙虎庄三老自行道江湖之日,始终以一双肉掌应敌,龙虎掌力所及,虽不能无坚不摧,挡之立毙。但是确未使用过任何兵刃,包括龙剑虎鞭在内。是以此话一出,峨嵋高手郁健和少林雪浪禅师大感愕然,但是以他们二人的身份,也不愿轻易猜测,只好一旁静待。
    只见崔灵环视众人一眼,哈哈一声长笑,傲气凌人,藐然道:“名门正派,自命侠义,果然不凡,一则以多取胜,二则兵刃对空手,不知是否还有第三宗?”
    荆登龄面色微变,心想崔灵这话实有道理,以他们这等身份地位,在武林中已隐隐居于各大门派掌门之上,单是三老联手对付一人,传出江湖,已经足以赔人话柄。何况合三人之力不说还要取用兵刃?
    荆登韶、司徒登瑜二老面色铁青,齐声喝道:“崔总司若是口中不干不净,莫怪老朽兄弟得罪……”
    荆登龄一摆手,道:“我们若是一点闲话也受不得,平日的修养胸襟功夫都白费啦……”话犹未毕,崔灵已冷冷道;“如此说来,三位已决定要取用兵刃合力对付我那个兄弟了?”
    荆登龄心想:“我三人若要不使名声受损,就是粉身碎骨,亦何惧之有?只是那毒圣桓宇毒功太强,我兄弟三人虽是联手与抗,最多也不过能自保其事,决难取胜歼敌。若然崔灵趁我等相持之际,发动攻势,郁兄和雪浪禅师功力最多抵住崔灵彼时全庄必毁在敌人手下。
    再说这崔灵一身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万一赢了郁兄和雪浪弹师,加以戳杀,我龙虎庄纵是得以保存,却如何向天下同道交待?”
    他一想起别人安危,便忘了自身荣辱。凛然扫瞥荆登韶、司徒登瑜一眼。他们三人数十年寸步不离,几达心意相通地步,这一眼对望之后。各自了然于胸。
    荆登龄这时才应道:“不错,老朽兄弟要教你见识本庄真正绝艺,你怎么说?”
    崔灵被他这话挑起好奇之心,傲然挥手,龙虎庄三老也不多言,一经转身奔入后面。
    他们穿过两重院落,忽然一道人影如奔雷制电般追掣上来,道:“三老请留步。”
    三老停步回头一看,却是那扮作小斯的红衣丑婢。她呲牙一笑,道:“三老可还记得与我小姐约定的话?”
    荆登龄道:“姑娘是指不得伤害桓宇兄之事么?”
    红衣丑婢点点头,荆登韶接口道:“难道老朽等兄弟三人就束手被桓宇兄弟杀害不成?
    自然要设法将他阻拦住。但如若手中没有兵刃、实在抵挡不住他的毒功!”
    她道:“三位当真去取兵刃?抑是另有他图?”
    司徒登瑜道:“我等自然当真去取兵刃!”荆登龄叹口气道:“我们不必隐瞒姑娘,实是去作与桓宇兄同归于尽的准备!”
    红衣丑婢紧紧钉问道:“那就是说三老要在身上盛装火药。以便抱住桓字相公时,由另外一人发出火弹,便同归于尽是不是?”
    荆登龄坦然道:“正是此意,因此我们除了盛装火药之外,还得动用兵器,始能欺近桓字身边,”他长叹一声,又接着道:“姑娘须知我等兄弟心中实在十分难过,桓兄不但人品武功皆是上上之选,人间龙风。而且大义凛然,为国家流血出力,出生入死。凡此种种,我等兄弟极是钦佩仰慕,无奈他目下受制于妖邪之辈,以他一身武功。加上无敌毒力,不但本庄将蒙受其害,只伯日后尚将流毒天下,为敌人张目……”
    红衣丑婢摇头道:“不行。我家小姐嘱我必须尽力阻止诸位下手!”
    荆登肃然道:“我等兄弟三人向来极是友爱,于今眼看雁行折翼,还须由我们亲自下手,这等痛苦定然不在花小姐之下!”
    红衣丑婢明知讲不过道理,当下面色一沉,道:“三老如果紧执已意,休怪婢子无礼!”
    荆登龄忍辱负重,徐徐道:“只要老朽今日不死,姑娘爱如何处置,老朽无不从命!”
    红衣丑婢道:“若是今日三考伤桓相公,婢子立刻顿足一走,任教贵庄上下数百人中毒身亡。那时节只剩下三者活在世上,谅也没什趣味!”
    这话一出,龙虎庄三老纵是当世豪侠之士,也不由得面色更变,要知这红衣丑婢乃是花玉眉的心腹手下,花玉眉倩于桓宇之事,三老如何不知,是以若然桓宇被害。花玉眉使用毒手段报复,乃是人之常倩。红衣丑婢这话非信不可!
    他们一想起全庄上下数百条性命,不禁砰然心惊,颜色更变,司徒登瑜首先道:“大哥,咱们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荆登韶也道:“桓兄目下虽被崔灵禁制心灵,但暂时尚无作恶之机。只要暂时设法缓上一缓,待得花玉眉赶返,设法将桓兄救回,岂不两全其美?”
    荆登龄见他们如是说法,心中不禁活动,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伟来一声长啸,接着喝骂声和兵刃相触之声相继随风隐隐传入耳中。
    荆登韶皱眉道:“想是郁兄和雪浪禅师已经跟崔灵动手!”荆登龄心悬此二人安危,转眼望住红衣丑婢,道:“姑娘且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关于桓兄之事,老朽兄弟尚须略作计议,始能奉覆!”
    丑婢摇摇头,道:“婢子不能出手……”原来此婢灵警异常,心想一来未得他们允诺,须得牢牢钉住。二来如若出手的话,那崔灵可能认出自己,三来生伯出手之后,被崔灵绊住,待会三老出辣手对付桓字的话,根本无法援助,有这三个原因,故而拒绝得十分干脆。
    荆登龄心中大急,一时委决不下,他晓得只要自己答应不伤桓宇,丑婢自会改变态度。
    可是这等诺言又不能轻许,饶他修养功深,这时心中天人交战,一是全庄上下数百条性命,一是武林良朋以及日后的隐忧,这两个念头在他心中互相争战,额上不觉冒出汗珠。
    忽地一阵步声从后面传出来,接着一条人影奔出,三老放眼看时,原来是荆修文。他本是与司徒修羽一同被派护送风门大师和铁衣柏秋到附近村庄安顿,是以不知庄中发生如许变故,也不会中毒受害,只见他满身大汗,一见三者,就扑翻地上拜见,道:“文儿留下羽弟照顾风门大师和柏前辈,有两件事赶回来禀告,一是得镖客路过传言,本庄与恶鬼岭之事已传出江湖,现也已有不少同道武林高手纷纷从各处赶来。二是本庄西南二十里的大路上,又发现武林同道被害尸体,皆是全身发黑,显是被毒功所伤,而尸体颈上动脉皆有齿痕,判定是频死之际被吸了血!”
    龙虎庄三老一怔,荆登龄道:“果有这等事么?”荆修文尚未回答,他自家已接着道:
    “江湖上虽曾听过故老传说有吸血之事,中近一二十年以来,已没有这种吸血恶魔出现,莫非吸血之人,就是下毒手杀害他们的凶手?”这个推测大有道理,荆登韶、司徒登瑜想起此事乃桓宇所办,势必尽快将他歼灭,这一来本庄大小数百条性命万难保存。想到此处,心下愕然,都浮现出黯然沉重之色。
    荆修文那知内中有如许曲折,只道三老乃是为被害的武林同道而悲痛。当下用话宽解道:“各方武林前辈都将在日内赶到,本庄声势大盛,这接待之事,也得早点准备。”
    他再次提起马上要赶来增援的武林高手,更使三老想到情势急迫,须得及早将桓宇除掉、免得他肆毒扬威,多伤害武林朋友性命。
    三老这时已用不着多说,彼此沉重地对望一眼,互相默契于心,这个决定,宛如千斤巨石般压在三老心头。但觉一生历经无数风险和生死关头,都远远比不上这一次的决定令人生出万劫沉沦的感觉!”
    丑婢厉声道:“三老最好再考虑一下!”荆修文见她态度粗野。心中大怒,暗想这小厮不知是谁,竟敢如此无礼。不禁狠狠瞪着眼睛。谁知三老居然不冒火,荆登龄还抱拳道:“我等兄弟之意已决,有烦归报花小姐,大丈夫自当舍已为人,武林同道一条性命,即可抵本庄数百!”
    他容色间大义凛然,说得斩钉截铁,一听而知毫无转圆余地。
    丑婢又是谅骇又是感动,突然掩面失声一叫,转身就走,荆修文正待询问,荆登龄已道:“文儿即速回去负起保护柏兄及风门大师之责,此地不得再留!”荆修文那敢违拗,连肚中关于本庄一片寂静的疑问也不敢吐出,恭声应了,匆匆出庄而去。
    三老迅速进入一个房间之内,取出一口木籍,打开盖子,先是每人分了三粒红色的弹丸,用特制的盒子装着,可以挂在腰际,到时只要掀起盒盖,随时可以取用,着物即燃。但不取用的话,虽是纵高窜矮,也不会跌出。
    他们都把弹丸系好,然后在箱子中取出许多包火药,塞满全身,最后从箱底取出三副龙剑虎鞭,各人都取了插挂好。
    荆登龄道:“两位贤弟只要见到为兄取出兵器,便是拼命的暗号,须得都取用兵刃,拼着受他一记借物传毒的掌力,也得贴近他身体,紧紧抱住了他。这时最要紧的还是其余发射火弹的两人,万万不可悲痛迟疑,以致误了时机!至于倒底是我们三人之中那一个与他同归于尽,这就看天意而定,不能放过丝毫近身的机会,但须有十分把握,也不能轻易就拼,两位贤弟记住了没有?”
    两者齐齐颔首,房间中空气既惨淡又悲壮,他们都是数十年手足骨肉,情深义重,目下面临非分惨死的命运,还加上全庄数百人口全丧亡之恨,真是人生惨痛再也无逾于此的了。
    三人对望顷刻,虎目中都泛现泪光,荆登龄心悬外面局势,首先长啸一声,举步踏出房间,其余二老也长啸以和,啸声或是低沉或是高亢,极惨壮沉郁。
    转眼间三老已经奔出大厅。只见那勾魂怪客崔灵一抹刀光,在郁健的长剑和雪浪禅师的戒刀两件兵器之中深沉出入,攻势极盛,招招不离这两武林名手的要害,方自看了两眼,数十丈外传来一声嘶哑怪异的吼啸声,入耳甚感难受。这怪啸声倏忽飞来,方一入耳,已经移动了大半截路程,堪堪到达厅外,真是速神如电,快得不可思议!
    龙虎庄三老精神一振,六只眼睛舍下大厅中的拼斗,向厅门外凝神注视。
    怪啸声划空而至,眨眼已落在厅门,啸声随即停止。但见全身白衣,头上也蒙白布的人屹立不动,双眸精光四射,向厅中冷冷投视。
    荆登龄抖丹田大喝道:“来者可是毒圣桓宇?”大厅上屋瓦尽皆簌簌震动,声势骇人。
    原来荆登龄这一喝已用足数十年精修苦炼之功,希望能将桓宇迷失神智震醒。
    那白衣怪客身体一震,目光闪动。这时崔灵已狞声大笑道:“荆老儿果是有点眼力诡计,可惜心思都白用了。”那个全身着白衣的毒圣桓宇听到崔灵的声音,登时恢复平静,目光不再闪动。
    荆登龄哼了一声,道:“崔灵你使用旁门左道之术,禁制住桓兄心神,这等卑鄙手段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崔灵刀光陡然如浪涛翻腾,接着改进为退,刷地纵出困外,冷冷道:“嘿,我还不屑对你们施展我的摄心迷魂大法哩……”话犹未毕,司徒登瑜洪声道:“姓崔的别以为此举就可残害武林同道,我们兄弟三人今日显点手段,教你知道龙虎山庄盛名不虚!”
    他这么一说,雪浪禅师和郁健都不再动手,瞧那三老如何应付这个毒圣桓宇。
    崔灵低啸一声,挥挥手。毒圣桓字便举步向三老走去,荆登龄轩眉一笑,道:“我们且以徒手对抗,先试一试桓宇兄毒功!”
    三人立刻诽成一列,荆登龄居中微微突出,其余二老虽是微微坠后,但却有一种护翼之势。
    桓宇脚步不停,毕直走到荆登龄面前,举掌便拍。荆登龄两掌分别化为龙爪虎爪,一急一缓齐齐击去。他出手之际,虽然显出缓急快慢,可是刚柔两种潜劲内力却同时向桓宇袭到。桓宇不闪不避,硬挨一记,那只半黑半白的手掌依旧袭去,谁知对方两种力道一碰到他身上,忽然刚柔巨变,而且柔力内吸,刚力外推。饶他毒圣桓宇功力盖世,也站不稳脚步,呼一声打个旋,毒掌便从荆登龄面门前掠过。
    荆登龄、司徒登瑜齐齐出手,四支刚柔不同的力道到处,登时把桓宇震开六七步远。
    桓字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怪啸,极是刺耳难听,身形一晃,已到了三人面前,伸掌便拍,只是他毒掌急运如风,瞬息间已经拍出七八掌之多。
    那三老个个面色凝重,双手均作龙爪及虎爪形,发出龙魂虎魄神功,只见桓宇每一掌都从三人身边擦过,每每间不容发,但终究无法碰到三老身躯或者与他们对掌。
    初合手时龙虎山三老似乎落在下风,但十招之后三人口中都发出龙吟虎啸之声,将桓宇的怪啸声压了下去,同时神功激荡,满厅风翻飚转,声势渐振。
    崔灵看了那三老联手的威力,目光连闪,显然心中甚是惊骇,当下又低啸—声。
    桓宇露出来的两只眼睛中凶光大盛,一双毒掌陡然增加了不少威力,不但招数出神入化,而且隐隐发出阵阵腥臭气味。要知他本身武功极高,但崔灵打算不露形迹,所以苦心孤诣传了他一套掌法。现下既然桓宇底蕴已泄,便用不着禁制住他原来的一身武功。是以发出命令,桓宇顿时声势大振,毒功顿时加强凶威。
    不过三老仍然抵挡得住,只是这等形势万万难以支持得久。只因他们这种龙魂虎魄神功本来威力奇大,任何外家的硬功及高深内功都罩不住,决不敢以身相试。偏生这毒圣之躯的桓宇却不怕精功威力。而他们可万万不敢被他碰上一下,这种打法,焉能持久?
    勾魂怪客崔灵狞笑连声,流露出满腔得意之情,少林雪浪掸师及蛾眉好手郁健看看这等难以久持的局势,心中都暗暗焦急。
    荆登龄忽然长啸一声,飘洒攻击数掌,朗声吟道:“若问平生志……”
    荆登韶接声吟道:“常忘一已身……”雪浪禅师和郁健也听了这两句,不禁肃然起敬。
    只听司徒登瑜吟道:“人间维节义……”
    荆登龄铿铿铮铮地吟道:“衣剑满征尘……”
    雪浪禅师和郁健两人见他们兄弟三人长吟已志,联手拒敌,另具一种大勇大义的风度,情不自禁都喝了一声采。
    崔灵心中暗自覆诵三老念咏的绝句道:“若问平志,常忘一已身,人间维节义,衣剑满征尘。哼,这口气果是侠义之人的口吻。”
    只见三老掌势加强,翻翻滚滚,迫住桓宇如虹攻势。
    当下道:“汝待要维护人间节义,故而衣剑之上尽染征尘,依我看来,只恐衣剑之上尽染自家鲜血才是真的。”
    荆登龄也不与他作口舌之争,“呛”的一响,龙剑虎鞭已掣在手中。一连数招,将桓宇的攻势尽行接过。他左手龙剑虽短,但力道阴柔棉长,右手虎鞭则长大刚猛。
    余下二老也各自取出兵器,满面皆是悲壮之激烈的神情。忽地一条人影冲入大厅,叫道:“三老不可无情绝义.猛下杀手!”
    声音十分尖厉,流露出心中的焦急。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这条人影穿着小厮服装,面上却戴了一个孩童玩耍用的面具,勾魂怪客崔灵一看可想不出这个小厮是何来历。但郁健和雪浪禅师却晓得这就是花玉眉的丑婢。
    丑婢急得连连跺脚,道:“我知三老用心昭如日月,义薄云天。但以三老身份,全庄性命,却与这个神智不清之人同归于尽,又何苦呢?”
    荆登龄厉声道:“吾意已决,多言无益!”
    他们三老联手指敌,威力极强,荆登龄虽是伤心答话;局势依然衰颓。
    勾魂怪客崔灵一生精研人类心理,此时一看三老悲壮神情,与及那后来突现小厮的口气,当即判断出此事丝毫不假。心想:“桓宇身为毒中之圣,万劫不侵。龙虎庄三老武功虽是不弱,但如若久战之下,仍然要败在桓宇手下,按理说同归于尽的打法武林中是时常得见,可是桓宇与常人大不相同,龙虎庄三老纵挤命之心,却用何法?”
    一霎时间他心中已转了十五六种计策。但仍然觉得不对,当下低喝一声,毒圣桓宇忽地纵退四丈之远,快逾闪电.龙虎庄三老见他身法如此神速,不禁尽皆骇然,明知追赶不及,只好凝身罢手。
    崔灵冷冷道:“本人刻下尚有要事在身,无暇奉陪,今宵之行,只是教你们见识见识……”说话之际,人已向大厅奔出。
    龙虎庄三老极是忌惮毒圣桓字的毒功,心想如若上前拦阻,以崔灵及桓字联手之咸,只怕徒劳无功,再音郁健和雪浪禅师都没有抗御桓宇毒功之法,上前动手,自是凶多吉少。荆登龄当下举手示意,不教众人出手拦阻,也只见那两人身影一晃即隐,没入冥冥夜色之中。
    丑婢首先长长吁口气,转身入内,大厅中只剩下龙虎庄三老及郁健雪浪禅师五人。雪浪禅师收起戒刀,诵声佛号,道:“贫僧适见仇人,嗔患之念难以遏抑,无奈功浅力弱,徒损师门声誉,倒教诸位见笑了!”
    荆登龄轻喟一声,道:“掸师如此说法,老朽兄弟心下好生不安,今晚将桓宇纵走;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同道朋友将要丧生在他掌下!”
    雪浪禅师踌躇一下,道:“荆老施主仁侠为心;念念不忘武林同道,贫僧好生佩服,只是……只是……”他沉吟一下,终于没有说下去。
    郁健忽然大声道:“我代禅师说吧!只是这些武林同道们是否因念江湖义气,不辞千里而来,抑是别有用心?这一点三位庄主还须斟酌!”
    荆登龄翟然道:“两位怀疑颇含深意,莫非外间有甚传闻么?”
    雪浪禅师合什道:“事到如今,贫僧不得不从实奉告,贫僧与郁健、柏秋两位施主数月来一直在贵庄附近百里之内,故此曾经碰过几次,前几日接到消息说,峰老侠的使者最近曾经在江湖露面,按照日子行程,可能已抵贵庄,是以一直未到贵庄来,路上又碰上柏郁二位施主,一说开来,皆是同样心思,便结伴趋抵贵庄。”
    郁健接口道:“雪浪禅师句句皆是实话,这几日贵庄风波迭起,看来司徒峰前辈的使者似乎还未抵达。因此三位庄主刚才说起已有不少武林同道赶来,也许是另获消息,紧紧迫蹑着那位使者的行踪之故,因此……”他声音拉得很长,面上流露出激动的神情又接着大声道:“因此三位庄主暂时不用将外人生死放在心上,还须保存干金之躯,以免峰大侠的使者再陷入心怀叵测之人的手中。”
    他这等老练之人居然亲口说出这种话,可见得他确实是衷心佩服三老的云天高义。
    雪浪禅师接着道:“敝寺方丈大师当日曾面谕贫僧说,峰大侠英雄盖世,侠胆义肝,天下无不敬仰。本来早应派人到贵庄与三位檀樾商议。但一则恐此举使敌人多生棕锡之心,手段更加毒辣。二则这倒底是龙虎庄私事,唯恐三位不愿外人参预。是以暗下布置,以期一报昔年情谊!”
    龙虎庄三老都现出微讶之色,郁健已接口道:“敝振掌门人也有这个意思!”
    雪浪禅师道:“荆檀樾言重了!但这些话不必多说了,倒是有一宗秘密非得向三位檀樾一提不可!”
    郁健插口道:“可是铸剑楼?”
    雪浪禅师道:“正是!”
    荆登龄霜眉一皱,道:“铸剑楼?可是百剑主人叶重山的铸剑楼?”
    雪浪禅师道:“不错,这位年逾九旬的百剑主人自从数十年前被峰老侠所挫之后,立誓有生之年不再重履江湖,除非是峰大侠去世身故,此誓方解。是以三位庄主不曾留意到铸剑楼,乃是情理中的事!”
    龙虎三老听到这里,尚无头绪,不觉露出茫然之色。
    雪浪禅师又道:“最近铸剑楼中有一位客人,贫僧一提,三位便会明白,这位客人就是天马行空霍陵老施主……”龙虎庄三老都流露出迷惑之色,凝眸寻思。这时部健接口道:“武林中皆知霍陵前辈乃是司徒峰前辈至交好友,因此他老人家忽然离开颖州故居,到铸剑楼中作客,便引起种种猜测。”
    荆登龄领首道:“原来如此,多谢两位赐告这个消息……”他庄而重之地起身向郁健及雪浪禅师行礼,那两人连忙答礼,双方表现出心照不宣的样子。
    此时天色将明,荆登龄将两人送回屋中安歇之后,三老随即聚义厅中。
    全庄一片死寂,往时当这天明之际,已经犬吠鸡啼,人人起床作活。三老自是感觉出气氛与往日不同,心中部泛涌起黯然之感。
    荆登龄苦笑一下,道:“本庄百余年来威镇江湖,隐隐成为各大门派之首,想不到这一回敌人尚未用尽全力,本庄已经土崩瓦解,我们兄弟若是死了,也无面目见泉下祖先?”
    司徒登瑜道:“二哥这话虽是实情,但目下我们无暇想到愧对先人之事,还是赶紧商筹应敌之计才是正理!”
    荆登龄想了一会,道:“现在我们已临进退两难的局面,所‘谓’进就是邀约各派高手,以攻为守,查出那铁血大帝下落,集中全力将他歼除。同时将那厮手下四客通通除去,武林从此就可安定,所谓‘退’就是苦守本庄,待峰叔使者来临,但‘进’的一策如实行,必须邀得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四大门派的掌门出马,才有杀敌制胜之望,然而无疑水中捞月,镜里折花,决不可能!若是株守家中等候峰叔使者,不但敌方布置严密,高手尽出多要截住这位使者,即使是四大门派也多方设法,想抢先将峰叔遗书截获,这重重荆棘的局面,我们势难打开……”
    司徒登瑜道:“大哥以前提起四大门派都要争先劫获峰叔遗骨之故,但语焉不详,可否再说一遍?”
    荆登龄道:“昔年峰叔行道江湖,与各家派长老掌门者甚有交情,但他却深知各家派高手对他深怀嫉念,只不过都是晓得他老人家武功深不可测,所以无人胆敢自取其辱。然而峰叔却深为警惕,并且察觉这种互相嫉妒倾轧的情形也普遍存在各家派之间,有一日,峰叔和那位天马行空霍陵世叔经过华山山麓,忽然听到掌力相交之声,循声找到一座幽谷中一看,原来是五位当代高手正在暗中比武,霍陵世叔看了便拉峰叔走开,但峰叔对他说道:‘这五人功力相若,日后成就将要更高,而且其中四人在四大门派中极具声名地位,都有膺当掌门的可能,若是这五人比此结下不解之怨,将来武林中是非恩怨更纠缠无穷!’当下现身出去,劝他们不必争持,但那五位高手执意不从,定要分出高下。峰叔装出大怒之状,强行出头,先与他们说好,若是五人联手还败在自己掌下,那就不准他们这五人或者五派弟子再行比武稳胜,其次他们五人不得再行踏入江湖一步,除非峰叔去世之后,将有遗书致送他们,书中将指出他们武功中最弱之处,双方约好之后,开始动手,这五人皆是当代名家,并且是四大门派中最杰出的高手,武功非同小可。这一战相持了三日三夜之久,那五人终于败在峰叔的龙魂虎魄神功之下,从此之后,这五位武林名家就不曾再踏入江湖,而这件也只有他们在场的七个人晓得。霍陵世叔目击峰叔这次苦斗之后,也就极少再到江湖走动。至于那五侠败在峰叔手下的高手除了其中一位就是铸剑主人叶重山,因曾经向人自认受挫天峰,故此闭门不出而为世人所知这外,其余四位分居四大门派的高手深自隐晦,天下无人得知此事,而他们四位果然后来都如螃叔所料,成为今日四大门派的掌门人。
    荆登韶哦了一声,道:“四大门派争先截劫峰叔遗书之故,一则是消解昔年不入江湖的誓诺,二则是急于先睹峰叔指出他们武功不精之处,毋怪各出全力,互斗心机了,我看峰叔的使者纵然智勇过人,也难以安然抵达本庄
    荆登龄道:“峰叔所派的使者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危难重重,是以另外派人口传讯息,但他本身已经失踪许久,看敌方及四大门派的种种举措,可以证明这位使者尚未落网。
    我们一线之望尚未断绝,总得取到峰叔遗书,便可邀约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出山,共歼强敌?”
    司徒登瑜霜眉半举,慨然道:“若是能够达成峰叔的遗谕,本庄虽然从此覆灭,亦有何憾?”
    荆登韶道:“但昔年峰叔开罪过当今四派掌门,只不知他们能不能不念旧怨,同心诛除中原武林的公敌?”
    荆登龄捋髯苦笑道:“这一点等取到遗谕之后才扭忧吧!但愿这几日能够安然渡过,等花小姐回来,没法救醒桓宇,少去这个无法与争的强敌之后,我们才有防守之机……”
    他们商议到此,都无善法,当下到后面去探看荆修善和龙虎庄二十八宿,这二十宿现下只剩二十门入,加上荆修善一共是二十七人,挤在一个宽大的房间内,都靠壁坐定运功驱毒。
    三老借着窗间透入的晨光细看时,只见这二十七个后辈好手人人面色红润,神采焕发,显然已经尽行痊愈,心中大喜。
    荆修善首先睁眼,起身拜见三老,那二十六人听到响动,纷纷睁眼起身,上前行礼。
    荆修善道:“本来我俩好得没有这么快,但早晨花小姐的随身侍婢进来,分别赐我们一红色丹药,再行运功调息。不久体内毒性全消,复原如常。”
    荆登龄举手加额,道:“老天爷许是被峰叔忠心义胆感动,所以特予眷顾。如果我料得不差,本庄上下数百人不须多久,都将毒解复原,这一来我们没有内顾之忧,可以全力与敌周旋啦!”
    当下分派众人职司,并且预先挑出本庄两名年青好手,补入二十八遗缺。
    到了下午,全庄人口恢复如常,三者已命人将中毒受伤的风门和尚。铁衣柏秋和神弹三娘孟夫人以及五口灵柩接回庄中,免得连累收容他们的村庄。
    风门和尚及铁衣柏秋功力深厚,封闭住心灵四周要穴,毒力无法攻心,但也会全身瘫痪,不能动弹,神弹三娘孟夫人伉俪情深,短短时间之内,便已形销骨立,一直守住丈夫孟辰雄的灵柩,无复人形。
    过了两日,凶耗频传,龙虎庄固然死伤了不少人,此外尚有二十余名武林人物在龙虎庄附近被害,都是死在毒圣桓字的“万方大流毒”的无敌毒功之下。这二十余人之中,不但有镖行好手,各地武林名家,还有四大门派摄出的好手在其中。人人都是全身发黑,颈上动脉呈现齿痕,—望而知曾被吸血。
    三老接悉这些凶耗,心中说不出多么难受,极悔那日没有把握时机,分出一人与桓宇同归于尽。
    这天中午时分,阵阵嘶哑刺耳的啸声又如往日一般在龙虎庄周围飘忽往来,随风传来,生似庄外有数十恶鬼出没无常形成一种恐饰的气氛,一众高手都听出毒圣桓宇的功力似乎日有精进,身法之快,已不是血肉之躯的人可以办得到,人人心中部暗生凛骇之意。
    这阵阵啸声也如往日一般不久就飘然远去,然后要等到午夜时分再起,每当啸声,传来之际,龙虎庄三老总要联抉出去搜索,每次都碰见全身雪白的桓宇,可是桓宇脚程奋快,又似是知道三老惹不得,总是飚然而逝,三老追之不上,又不敢远离本庄,只好罢了。
    且说花玉眉当日离开龙虎庄之后,迳投西北而去,走了十余里路,便停住脚步,躲在树后换回平常衣服,恢复了半裸装束。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外衣,内里寸缕全无,粉乳玉股隐约可见,实在已近于全棵地步。
    之后她在外面再罩一件浅红外衣,长裙曳地,登时又换了一种摇曳飘渺的美态。
    有一会工夫,一阵蹄声滚滚而来,速度快极,眨眼间一骑迅急驰到,在她前面猛然勒住,马上之人飘身下马,躬身道;“幸不辱命……”只说了四个字,便口气喘得连连咳嗽,接着喷出数口鲜血。
    花玉眉道:“你受伤了?”取出一粒丸药。递了过去,那人接过吞下腹中,不久便停止气喘,抬起头来,正是粗饶勇的伍放。
    花玉眉目光移到那匹骏马身上,只见那马长得高大雄伟,正身毛色青得发亮,如一片美玉,她看了一阵,道:“青玉骢脚程下第一,怎的犹能始些雄健,不见丝毫苍老衰迈之态?”
    伍放道:“这一匹是原来伪那匹青玉骢的孩子了。”
    她点点头,道:“你受的伤许是那玉马银剑方长恒的老家伙亲自出手的。这老家伙的银剑和桓宇父亲昔年并称:“剑中双绝”,但当今武林却罕有知道这两位大剑家的声名……”
    伍放道:“小人是被玉马银恒方长恒的儿子银剑郎君方麟所伤!”
    花玉眉面上泛出惊讶之色,道:“哦,想不到剑中双绝俱有继承之人,那厮既是以银剑二字作外号,定能尽传方银恒银剑十一变的绝艺,我几时总要见识见识此人……”
    伍放道:“那厮比桓相公骄傲得多,人也虚浮奸诈,小姐可要当心……”
    花玉眉道:“你用不着替我担心,现在你可到我第二座珠仙精舍中休憩,调养伤势,这儿是入舍详图,你可依照图上所示路径穿行过精舍外面的花树山石。在我回来之前,不论外面有何事故,都不得出阵,敌人也决不能入舍得伤你?”
    伍放道;“小姐精通奇门遁甲及八卦九宫等阵法,小人早巳深知,敌人来势再凶,小人也不惧怕:”
    花玉眉飘身上马,又道:“第一座珠仙精舍中住着的是百毒魔娘吕瑶,你们相距只有半里,不论听到她如何哀呼求救之声,也不可理会……”话声未歇,纤手已取下马边丝鞭,轻轻一挥,那匹青玉骢骄嘶一声,放开四蹄,转眼间已驰出十余丈,花玉眉坐在鞍上,但觉两胁风生,却极是平稳。
    翌日凌晨,已经驰出五六百里路,看青玉骢奔驰了一夜,虽是遗体皆汗,白气腾蒸,但似乎越见精神,四筛更为轻健骏发。
    这时天亮不久,大道上已有不少赶早的行人,花玉眉人比花娇,马骏如龙,自是路上最惹人注目的对象。
    大道对面尘头起处,三骑联辔疾驰而来,路上行人听到蹄声急骤,都赶紧避开。
    花玉眉遥望来骑,随即发觉马上骑士个个风尘满面,跨下骏马也显得十分力乏,分明是奔驰过长途,是以人倦马乏。低头再看看青玉骢,只见此驹昂首阔步,绰厉骏发,虽是经过伍放弃驰了六百余里,再加上自己的五六百里,未曾休息,却雄健如故,心中更添爱惜。
    那三骑不久便自驰近,忽然缓了下来,六双眼睛都凝注在花玉眉身上。
    花玉眉心想道:“你这三个瞎了眼的东西,若是胆敢对本姑娘无礼,教你们后悔莫及……”她也不看那三人长相怎样,催马掠过,缓缓而行。
    耳中但听蹄声响处,那三骑竞自转头跟了上来。
    走了一程,已踏入曹州地面,路上行人更多,后面那三骑忽然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其中一骑追上她之后,紧紧傍贴着花玉眉,其余两骑则跟在后面,宛如保护。
    花玉眉眼皮抬也不抬,从始到终都没能望过那三名骑士一眼。但凭敏锐的嗅觉,已嗅到傍贴着她的那名骑士身下并没有老人的特有气味,是以猜得出这个骑士必定甚是年青,从剑鞘碰到马鞍的节奉声音推断出他相貌多半很潇洒,又从此人呼吸细微均匀这一点测度出他内功深厚,剑法高强。
    那名骑士果然长得甚是俊挺,头戴英雄帽,身披大氅,露出内里一身劲装疾服。腰间那口剑却显得十分古朴,和他的相貌衣着不大配衬。
    此时剑眉微蹙,似是花玉眉一直不看他而感到失望,同时又因她这种奇特的态度而大感迷惑。
    又走了一程,遥遥已可望见曹州城池,花玉眉已经推想出许多事情,嘴角微现一丝神秘的笑容,却更增添她抚媚绰约的风姿。
    忽见前面尘土大起,十余骑疾驰而至,远远望见这边的四骑,登时缓住疾驰之势。花玉眉本来也懒得瞧看,可是她忽然发觉身边这位年青俊挺的剑客呼吸略呈急促,此是他心中紊乱或是心情紧张的象微,不禁大为奇讶,抬目向前面来骑望去,只见为首的乃是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黑马之上坐着的是全身黑色劲装中年大汉,鞍边斜挂着一柄大刀,白马上坐的是个全身白衣的中年美妇。
    她一看这两骑服饰形相,便知来历。却见又有三骑催快数步,与那黑白两马并驰。这三匹坐骑虽是骏健,却无甚特点。马上之人是一是个老头子,须发皆白,但腰肢挺得毕直,手中提着一支紫铜棍,看来份量甚重。第二个身材中等,面貌普通,身上罩住一件长衫,背后雪交叉插着一对护手钩。第三个满面虬髯,身材魁伟,却似乎没有带着兵器。
    双方虽然都不是疾驰,但迎面而来,不一会就到了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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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深情酬君走千程
    花玉眉眼皮一垂,再也不看别人。
    她身畔那位年青剑客见她如此情状。更是迷惑,当下低声道:“姑娘的尊姓芳名能够赐告么?”
    花玉眉淡淡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年青剑客道:“那一干人来势不善,,恐伯要打一架!待会搭话时,他们势必要问你姓名,在下如若不知,岂不笑话?”
    花玉眉不置评语,简短地道:“我姓花!”
    那年青剑客嗫嚅一下,道:“姑娘不想知道在下姓名来历么?”
    花玉眉淡然道:“我早已晓得了!”
    那青剑客面上迷惑之色变得更浓。正要说话。对面那十余骑已迫近两丈之内,只听一个洪亮声音喝道:“通通给我站住!”
    双方马匹完全停住,对方后面七八骑中纵出两骑,其一掠过花玉眉他们向来路弛去,边走边喝,把路上行人都赶了回去。另一骑则向他们来路那边驰去,也是禁止行人过来。
    那年青剑客似乎不把来人放在心上,继续低声道:“然则姑娘可否让告在下姓签名谁?”
    花玉眉伸出玉手,轻柔地抚摸在青玉骢鬃毛上,反问他道:“你此生中恐怕这一回最是低首下气的一刻吧?”她仍然不曾望过他一眼。
    那年青剑客勉强笑了两声,道:“不错,请问姑娘我倒底是谁?”
    花玉眉拍拍青玉骢,道:“你就是此驹之主,姓方名麟,外号银剑郎君.你父亲就是玉马银剑方长恒,世居蒙山之麓,与二十年前名震江南的桓公并称剑中双绝。又称南桓北方,我说得可对?”
    那年青剑客膛目结舌,看他那种震动惊愕的样子,教人担心他可能随时栽跌马下。
    对方那位黑衣骑士又洪声喝道:“吠,好大胆的狂徒,还不下马送死尚复何待?”
    他声音响亮之极,震得双方之人耳鼓都嗡嗡而鸥。但这银剑郎君方麟却宛如不闻,呆呆望住花玉眉娇艳绝世的侧面,胸中波起漾伏,心绪紊乱之极。
    那白衣中年美妇发出银铃似的笑声,道:“那小伙子已经着了迷啦,这可教我记起卢郎你当日见到我的情景,也是这样呆头呆脑……”
    这几句话别人听了不好意思笑出声,但那被称为“卢郎”的黑衣大汉自家反而纵声大笑,白衣中年美妇接着道:“喂,小饮子,要不要我们暂且退下,等你们交代清楚之后才动手?”
    银剑郎君方麟仍然似是没有听见,花玉眉却婿然一笑,抬起眼皮向那中年美妇望去。她的笑容虽是娇艳媚丽之极,但那对明眸中却射出慑人寒光。白衣美妇微微一怔,道:“哎!
    我白衣罗刹今日碰上对手啦……”
    旁边的人都不明事故,那个显得毕挺的老人道:“钟姑娘你说什么了?”
    花玉眉嗤地一笑,垂下眼皮,道:“还是钟姑娘么?”声音虽细,但全场之人无不听见。
    白衣美妇面色一冷,道:“我就是高兴用白衣罗刹钟秀之名,不准别人称我做卢夫人,喂,卢郎他都不管,别人管得着么?”她的话声甚是娇脆悦耳,因此虽是说得急快,大有骂战之意,却仍然十分好听。
    银剑郎君方麟直到这时才冷冷瞥视对方众人一眼,接着淡然挥手道;“许长胜余不败何在?”
    后面两骑应声催马上前,—齐朗声答道:“小人在!”
    银剑郎君方麟道:“过去把他们打发了!”
    那两人在马上拱手以应,随即飘下身马,动作迅快异常。两人迳往大路中心一站,连背上长剑也不撤出,举手向对方众人招一招,话都不说一句,态度之骄横狂傲,可说是古今罕有。
    对方一排的数骑中进出怒骂人声,但前面的五骑却不做声,凝视打量路上二人,只见他们俱是四旬上下的年纪,衣着朴素,面目黧黑,若不是背插长剑,稍为装作一下,准也以为他们只是平常庄稼人而已。
    黑衣大汉哼一声,道:“在七虎将中挑出两人上去打发他们便是!”
    白衣美妇螓首轻摇,道:“不行,须得挑出四人,两人一组,用联手招数黑衣大汉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洪声道:“大虎二虎一组,三虎四虎一组,过去试试这两个小于有什么出奇的剑法……”
    这边厢的银剑郎君方麟对于人家的调兵遣将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花玉眉自然更加不管这闲事。她低声道:“我刚才道破你的来历家世,你心绪大乱,竟是何故?”
    银剑郎君支吾道:“我……我心乱么?”
    花玉眉谈淡道:“可是你父亲跟你说过什么话?你从实招来……”
    她的口气倒象是官府审犯人一般,但银剑郎君方麟却似乎无暇注意到此,嗫嚅道:“姑娘可否告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请告诉我吧!”花五眉道:“这话不啻承认你父亲嘱咐过你了、但他却没有告诉你内情,对不对?”
    银剑郎君方麟尚未开口,花玉眉已接着道:“他怎生嘱咐你?让我猜猜看,大概是告诉你说,当今武林中,纵有战过‘剑中双绝,南桓北方’之人,但亦已寥寥无几,而这些人现下也不会再现身江湖,只有一个人,和他有一段解不开的过节,这人是用不着告诉你,只要记住凡是有人道破你的身世来历,你就万万不可招惹……”
    这番话只说得那位年青剑客频频点头,花玉眉笑尔一笑,又道:“当时你虽不便多问,但心中却很不服气,暗想有一天如果碰上这么一个人,哼,哼,总要教他见识见识‘银剑十一变’的滋味,我没有猜错吧!那就行了,你现在如何对付我呢?”
    银剑郎君方麟被她说得既不能急,又不能怒。一身傲骨骄气都被她挫压下去,心中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下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谈到此处,大路上鏖战飞起,那个身量高瘦的许长胜迎战对方七虎将中的大虎二虎两柄大刀,又矮又肥的余不败则接住三虎四虎两人,也是两把大刀。这许余两人都是在大刀刀锋几乎触体之时才突然撤剑封闭,出手之快,已是时下不可多见的剑家气象。
    眨眼间两把银光四闪的长剑,敌住四柄精芒耀目的大刀,翻翻滚滚,抢占先手。那四柄大刀招数威猛刚勇,激起一片劈风之声,而且每组两人的出手招数,必是一攻一守,法度精严谨密,正好弥补住刀法上过于刚猛的弱点。
    许长胜和余不败两人面上毫无表情,似是一点也不把对方放在心上,这等神态比喝骂侮辱还要令人难受。与他们争持的四虎将全神贯注在生死搏斗之中,还不怎样,反而那黑衣大汉和白衣罗刹钟秀都禁不住泛起怒色。其余三人则讶异地查看许余二人的剑法来历。
    银剑郎君方麟发觉花玉眉只淡淡望了战场一眼,便不再看,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激发傲气,稍稍从美色迷惑中清醒一些,道:“寒家剑法难道竟不值姑娘一顾?”
    花玉眉道:“你这话未免外行,我用耳朵听听就是了,何用观看?”
    银剑郎君方麟心中大惊,忖道:“听风辨招位不难,但要达到听风辨,这等上乘境界,宇内恐伯没能几个人办得到,她真的已达到这等境界造诣么?”于是试探道:“姑娘胸罗万机,这两人的剑法还请姑娘批评指正!”
    花玉眉道:“你既然这么谦虚诚意、我不妨稍予指正。这两人内功深厚,大约勤修苦炼了三十年左右,可是资质平庸,万难达到‘长胜不败’的地步!”
    这“长胜不败”四字原是许余二人的名字,花玉眉聪慧绝世,一听便知这两人的原来名字决非如此,必是这个狂傲的年青剑客所改动,是以故意说出来。
    方麟剑眉一皱,没有说话。花玉眉又道;“他们功力虽深,但方家的“银剑十一变”贵在轻灵翔动,变化万方,他们却是沉实有余,机变不足,是以难期上乘,再炼二十年,也终是这种样子而已!”
    此时许余两人的烂银长剑盘旋飞舞,如奔雷掣电,已经占尽上风,着着进逼。
    那黑衣大汉含怒大喝道:“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开!”
    方麟低声道:“黑衫卢大刀要亲自出手了!”花玉眉哦了一声,此人威镇冀鲁两省,手中大刀颇有惊人造诣,他的妻子白衣罗刹钟秀擅长十二种暗器,也不好对付。其余三人一是皓首神棍徐尚武,一是日月钩罗举,一是铁掌天罗万胡子,无一不是威镇一方的当代武林名手,我有急事在身。歉难奉陪,你最好设法别让他们阻止我,待我过去……”
    银剑郎君方麟微微一怔,心想:“你不提青玉骢还不说,还要吩咐我做这做那,算是哪一门子的规矩?”然而他在花玉眉艳丽容光之下,又不敢出言顶撞,心中万般委屈,当下叹一口气,道:“姑娘怎么说就怎么办……”
    花玉眉道:“我独自策马过去,谅他们不会拦阻!”
    方麟道:“姑娘虽然学究天地,文武双全,但他们不知底细,万一出手拦阻,岂不……”
    花玉眉道:“岂不什么,谅他们这些蠢才一时也想不起出手拦阻…”
    这时那黑衫卢大刀已经纵落马下,掣出明晃晃的大刀,疾扑许长胜,大刀一起,就把许长胜如潮剑光完全接任,身形一转,旋近余不败那边,左手蓦地向余不败长剑抓去。余不败不知虚实,那肯教他抓住锋刃,抬臂撤剑,三虎四虎趁机窜出圈子,这四虎接战了三十余招,都出了一身大汗。
    余不败见敌人逃开,既不追赶,也不出于夹攻黑衫卢大刀,弹剑冷笑一声,走开一旁。
    黑衫卢大刀果是名不虚传,手中那柄大刀施展开来,凶狠迅快,幻起一片刀光,竟是泼水难透,许长胜剑法绵绵封拆,气势上已先输给对方。忽地剑法一变,但见他左冲右突,东刺一剑,西劈一剑,大是散漫凌乱,毫无章法。
    那知这一来为形势大变,卢大刀本是气势如虹长驱直入。此时却大见顿挫迟滞。
    众人正在惊讶观看之际,蹄声忽起,花玉眉就在此时策马向前走去。
    只见那匹宛如青玉琢成的骏马驮住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缓缓掠过战圈,接着从对方排列路上的阵势中穿出,从容行去。对方众人都心下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名驹美人已经出去两三丈远,白衣罗刹钟秀蓦然醒悟,娇叱一声,素手迅扬,立时三丝金光作品字形向花玉眉后背电射而去。
    花玉眉忽然回转头向她一笑,樱口中运玄功吹一口气,那三丝金光刚好射到她面前尺许时完全自行掉落地上,却是三枚金针,有如常见的绣花针般大小。
    白衣罗刹钟秀一时看不出对方用什么法子击落那三支金针,呆得一呆,蹄声得得起处,晃眼又行了两三丈远。她阴森森地哼一声,素袖一扬,右手却在袖影中运载发出两枚银弹。
    两点银光破空飞出,到了半路上忽然互相一碰,“叮”的一响,本是笔直飞射的去势立是变作两道弧形路线,一左一右分向花玉眉射去。
    这两粒银弹份量沉重,故此可以远袭五六丈的敌人。若是再远一些,腕指之力就不够强劲,必须借重弹簧之类。
    花玉眉又回转头来,目光第一次扫到方麟面上,纤手招扬,娇声叫道:“公子珍重,后会有期……”衣油随着扬手之势飘飘飞起,将两粒银弹一齐接任。姿势美妙自然,一似根本没有卷接暗器这一回事,纯粹是回头向方麟扬手道别光景。
    银剑郎君方麟本来甚是耽心,此时又是欢喜,又是惊佩。欢喜是玉人终于望了自己一眼,并且含情道别。惊佩的是她一身武功,果然深不可测,要知白衣罗刹钟秀向来以地下十二种兵器在武林中争占了一席地,这两粒银弹手法奇特,极不好挡。可是花玉眉不但接住,而且姿态美妙自然,如若无事,这等功力造诣实是罕见罕闻。
    但见青玉骑渐渐去远,白衣罗刹完全楞住,其余诸人也目不转睛地望住花玉眉背影。银剑郎君方麟忽然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催马,冲过对方阵势,直向花玉眉背影疾驰追去。
    他此举骤出不意,对方诸人发觉之时,已被他从当中冲过,竟没有一人来得及拦阻。
    银剑郎君方麟才冲了过去,蹄声又响,白衣罗刹钟秀不声不响,双手在鞍上一拍,已捏住两种暗器,准备出手。
    忽然间地上冒出一阵白烟,又浓又密,蓬勃升起,转眼间已将这一干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蹄声哗啦啦从白烟中划过,却是那许长胜余不败两人,他们借浓厚烟雾掩蔽,一迳掠过众人,穿出烟外,便即催马向方麟追去。
    被那一片浓密烟雾笼罩着的皆是久走江湖,阅历丰富的人物,此刻却吃了经验过丰,心思太够之亏,个个都屏住呼吸,不敢妄动,第一是因人他们生怕敌人施放这种威力奇大的烟弹之后,只是将马匹赶走。人还留在烟雾中,伺机加以暗算,所以决不能移动或发出声息。
    其次又怕同伙之间发生误会,闹出自相残杀的惨剧。
    因此人人屏息不动,而所有的马匹都是受过特殊训练,居然也会静立不动,毫不惊扰。
    这一干人如若经验不足,诡计较少,必定会跟随蹄声冲出烟幕,那时许长胜余不败二人,势难如此从容遁走。
    且说花玉眉正走之间,耳中听到蹄声,秀眉一皱,轻轻催动青玉骑,也就加快了速度。
    银剑郎君方麟策马狂驰,瞬息间已驰出二十余里,只见那匹王青聪一直在前面轻松弛驱,总是相距十来丈,方麟自然知道青玉骢脚程之快天下无双,根本没有希望可以追得上。
    然而相距十余丈,冷风迎面急扑,纵然疾呼大叫,也不易听到,这时只急得他一身大汗,一想如果那位姓花的姑娘稍稍催快一点,转眼就要失去踪迹,纵是天涯海角一路追去.害伯也难再见一面,他越想心越乱。不住暗骂自己该死,不该迷恋对方美色,以致把夺回青玉骢这么一件大事都耽误了。
    又驰出数里,花玉眉勒住青玉骢,蹄声响处,银剑郎君方麟已经赶到,只见他跨下骏马口吐白沫,全身汗如雨下。一望而知这匹千中桃一的良驹已经累极。
    花玉眉媚笑道:“方公于骑术精妙,教人佩服,若不功夫差之人,决不能累坏这种良驹。再说若是是骑术高明,这马早就跑不动了……”
    方麟抱拳道:“花姑娘博学多才,连骑术之道也具独到之见。此驹本来也是罕见佳种,如此毁了实在可惜!”
    花五眉直直望住他的眼睛,并不说话,方麟好不容易迫上了她,本是要索回青玉骢,此时却感到难以开口,然而又不能让气氛沉默凝结,呐呐道:“这……这匹名驹本是黑衫卢大刀夫妇最心爱的‘五骏骑’,在下为追查青玉骢下落,率同许余二人硬夺了‘五骏骑’之三,一路追来,历时两昼夜,竟将这几匹名驹活活累坏……”
    他发觉她虽是静静地听着,但明如秋水的眸子中隐隐闪动着嘲笑戏弄的光芒。他真想粗暴地向她怒喝,但却做不出来,只好在心中暗骂自己没用,不但不敢得罪她,甚至连平日的倜傥潇洒风度都不知往那里去了。
    花五眉等了一阵,淡淡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要走了,我有急事在身,不能再做耽搁……”
    方麟两次三番把索回宝马的话咽回腹中,呐呐道:“姑娘有什么急事,可否赐告?”
    花玉眉道:“我要赶去见一个人,他住在距此两百里路的连环诸……”
    银剑郎君方麟面色大变,惊道:“连环诸,可是住在白玉窑中的人?”
    花玉眉似乎早就晓得他一听会大惊失色,得意含笑地欣赏他的表情。
    方麟双眉紧锁,道:“姑娘一定晓得此人来历和他的种种怪规矩禁条花玉眉道:“当然晓得!不过都是得自传闻,是真是假,到时便知……”
    方麟冷忖想,一阵蹄声遥遥传入耳中,不一会已自驰近。花玉眉眼皮抬也不抬,道:
    “许余两人来了,他们用是什么手法居然不受阻拦?”方麟吭了一声,讶异付道:“她看也不看,怎生就确定是许余二人,又怎生知道他们使用手法突围?”回头看时,果是许长胜余不败两人。
    耳中只听花玉眉道:“你不信我的猜测么?其实简单得很,第一从蹄声可听出是两骑,其次来骑显然甚是乏力。第二他们来势不急,分明是见到我们并无动手之意,所以放缓速度!”
    方麟大感佩服,想道:“这本是简单不过的道理,但别人偏偏想不出来。”
    花玉眉又道:“你能冲过一干人,必是骤出不意,怕以他们措手不及。年许余二人想安然通过,却大是不易,纵然冲得过,对方势必紧紧追赶,是以我会问你他们是用什么出奇手段突围跟来?”
    方威听了这番推理,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当下应道:“他们用一种障眼法,先暗暗施放雾弹,起着烟雾迷漫之际,迅急冲出!”
    花玉眉不必细想,随口道:“妙极了,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那些老江湖心眼甚多,应用此法突围,最是佳妙。”
    方麟心中长叹一声,付道:“我费了无穷心血才想出这种简便有效的障眼法,她一听就明白其中玄妙,一口道出我利用老江湖多疑善诈的心里来脱身。如此聪慧之人,不但比我高明百倍,只怕举世也找不出第三个……”
    花玉眉道:“我要走啦!你真的没有话要说么?”
    方麟自觉处处被她制住,已无力挣扎,于是轻叹—声,道:“我也不必说了,你看着办就是了!”
    花玉眉心中大感得意,原来她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骨子里却一直施展出驯服男人的媚功,从初次碰头一直不看他一眼起,便暗中飞动媚功,以被神功巧妙手法增加她姿容的魅力,直到这刻她以智慧作杀手锏,果然把对方完全驯服,已可以任意驾驭。
    她仍然不露一点痕迹,神情口气变得十分婉软,道:“这样好不好?我要赶时间,所以借用宝马一次,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跟随着我,待我见到那人办好事情,便将宝马交还!”
    方麟登时眉飞色舞起来,第一是她居然有意邀自己同行,这一路上自可接晤玉人,饱餐秀色。第二是这匹宝马她强行骑走,也没有法子可施、但她当面声明借用,不会从此失去。
    这两点自是今他欢欣若狂,喜不自胜,连忙应允。
    花玉眉跟珠一转。计上心头,道:“你和我同行必须另换坐骑,我们就等那一干人追来,好抢们他的马匹,你看怎样?”
    方麟倒底等到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当下拍拍腰间古剑,道:“好极了,到时姑娘为我押阵,看我把那一干武林高手一一击退。”
    花玉眉摇摇头道:“不,待会你们只许败不许胜,这一干人我有用处,不能挫折他们锋锐。”
    方麟满面飞扬的神情立刻消失,茫然道:“许败不许胜?”花玉眉甜甜笑一下,道:
    “你们如此这般对付他们就行了……”方麟恍然地点点头,微笑的又拍拍腰间古剑。
    他们在大路上等侯了良久,这才听到蹄声隐隐随风传来。许余二人早已奉命到前路放哨,此时许长胜疾奔而来,道:“果然是那一千人迫来了!”
    方麟点点头,捏住刚才用火烧成一节焦炭,铺一块白汗巾在地上,写上好多字,然后交给花玉眉,道:“这样可使得么?”
    花玉眉接过看了看。点头道:“使得,你们把马匹都交给我!”
    转眼间余不败也奔回来,道:“敌人很快到啦!”方麟道:“就怕他们不来。”这时他们三人并排站立,拦在路中心,只有花玉眉稳坐马上,一手拉住另外三驹缰绳,一手捏住那条汗巾。
    片刻功夫,大道那边尘土高扬、众骑疾驰而来,为前的乃是那黑衫卢大刀及白衣罗刹钟秀夫妇。不久也驰到附近。卢大刀宏声喝道:“小子们果是有种,今日都把头颅留在此地……”
    银剑郎君方麟冷笑道:“只怕未必……”抬臂掣出长剑,但见一道银光脱匣而出。他举剑指住卢大刀,又道:“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方某人就以这柄银剑。试一试你的大刀。”
    黑衫卢大刀豪壮长笑一声。跃下黑马,脚尖才站地时,已从鞍边抽出大刀,身手果不凡。
    两人往当中一合,银剑郎君先采攻势。刷!刷!一连数剑,手法奇幻迅快,卢大刀虽然不十分重视对手.心中丝毫不敢大意,一上来就全力应讨,可是几乎阻挡不住对方的这迎面数剑.险象环生。
    白衣罗刹钟秀双手都暗暗扣住暗器,只要卢大刀败局已定,无法招架之时。就发暗器替他解围。
    眨眼间七八招过去,黑衫卢大刀已平反败局,力争先手,—柄大刀如风劈所,处处生威。
    白衣罗剥钟秀和皓首神根徐尚武、日月钩罗举、铁手天罗万胡子等人都暗暗透一日大气,心想原来这厮剑法虽是高妙诡变,但功力未深,以致被卢大刀刀口的强劲力道扳住,银剑上许多变化都使不出来。
    看看又战了二十余招,银剑郎君方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要知这黑衫卢大刀威镇冀鲁两省,为当今有数风云人物,大刀威力非同小可。银剑郎君方麟虽然剑术精奇,超凡绝俗,可是一旦暗暗让了先手,又不用全力反扳局势,这刻却是真真正正落在下风中。不过以他的家传剑术及功力造诣,却绝元落败送命之忧。
    那边皓首神棍徐尚武,日月钩罗举,铁手天罗万胡子三人,忽然—齐跃下地上,凝神备战。原来他们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相形度势.都想到对方既是失利,则那许长胜余不败两人定要出手枪救,这许余二人虽是家人身份,但武功奇高,若不预早戒备,只怕黑衫卢大刀也抵挡不住他们合力奋攻。
    青玉骢的花玉眉低嗽一声,发出动手暗号,许余两人一齐掣出长剑,那边厢徐、罗、万三人都先后叱喝,跃将上来。
    同势顿呈混乱,许余二人乘机发射雾弹,跟着出手迅攻徐罗万三人,方—接战,只见白雾浓烟蓬蓬勃勃从地上迅速上升,转眼间已经遮没有三丈方圆的地面。
    双方都厉声叱喝、许余二人早就看准地形,忽然闪开、那徐罗万三人忽然失去敌手,记起上一次的情形,生恐对方又趁机逃遁,当下出声联络,—央在姻雾迷漫中盘走搜索。
    在他们来路那一边白烟接续升起,晃眼间十来丈的大道上尽是浓烟迷雾,伸手不见五指。
    蹄声响处,直向他们来路那边驰去,绍雾中传出卢大刀这方之人喝叱拦截之声,都都纷纷向蹄声追击。
    这时人人视线不清,根本只能听声辨位,纷乱中只听两声修叫起处,有人跌倒地上。
    黑衫卢大刀的声音响盖全场,喝道:“是我的手下受到暗算,诸位小心此言一出,登时各人声息寂然,这些老江湖们顿时明白对方的诡计竟是一反上一次急急逃走的做法,而是利用烟雾施计暗算。
    当下部屏住声息,悄悄向驰走的蹄声追去,追出了四五丈,目下仍是一片迷蒙,无法辨物。
    忽又听到另一阵蹄声向相反的方向驰去。这一为卢大刀等一干阅历丰富的老江湖都无法断定敌人倒底真的要向那一方逃走?抑是尚在烟雾中伺机暗算?
    皓首神棍徐尚武道:“大家最好还是等一等!”
    黑衫卢大刀怒声道;“迟早总要抓住他们剥皮拆骨,方消我心中之恨:”
    过了良久,烟雾渐稀,黑衫卢大刀首先发现最心爱的黑驹无影无踪,只气得浓眉倒竖,怒火填膺,接着又发现七虎将中两个受伤的伤势虽是甚重,还不致送命。可是他们的健骏坐骑也同时失去。
    白衣罗刹钟秀只是冷笑,杀气森森,其余众人无不羞愤交集,都觉得敌人诡诈狡猾,手段下流。日月钩罗举道:“哼,他们明枪明刀打不过我们,只会用这种下五门的障限法逃生!早晚再碰上了,决不能再中他们诡计。”
    白衣罗刹钟秀忽然道:“看,那是什么?”众人随她手指之处望去,只见路边一株树上,持着一幅白汗巾,迎风招展,甚是夺目。
    众人一齐走到树,皓首神棍徐尚武举起紫铜棍往那树枝上一辗,“啪”地折断,那白汗巾飘下来,被白衣罗刹钟秀在马上接住。她展巾一看,道:“这上面写着不少字……”才说了这一句,黑衫卢大刀突然吼道:“怎的这么臭?”众人皆是武林名家,这时无不嗅到一股臭气,赶紧闭住呼吸,运气将早先吸入的臭气从鼻孔逼出来。
    “噗通”声,钟秀所骑的白马忽然摔倒地上,钟秀飘落地上,柳眉倒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他们都不敢久留,齐齐向上风处退过去,退出三丈许才敢站定,白衣罗刹钟秀怒骂道:“那些小子们真不是人:唉,我早该防备到他们这一手才对,这种毒气弹与那雾弹乃是同一系统的暗气……”
    黑衫卢大刀却喝今七虎将中无恙的五人过去将白马抬到这边来,之后众人视看那方白汗巾,只见上面写着:“字渝卢钟徐罗万五人知悉,汝等有勇无谋,合该挫败受辱,今日略示薄惩。现因急事在身,备用庐家尊足代步,如若识进退之道,明祸福之机,所假脚力自当奉还。倘若不识时务,定欲找回场面,可赴开州西北之连环诸白玉窑,随时候教!但该处寸寸凶险,步步危机,勿谓言之不先!”底下画一柄剑,一只麒麟,还有一个“方”字。
    黑衫卢大刀看罢,恨恨摔掉这方白汗巾,愤然道:“真真可恼,咱们非踏平那连环诸白玉窑不可!”
    白衣罗刹钟秀却捡起白汗巾,揣在怀中,道:“姓方的率了许余两人闯庄夺马,此举分明已知我大凉庄来历,否则焉知庄中畜有上佳名驹,再看他们所采路线,由北而来,又转折向西北,兜个千里之遥的大圈子,其用心耐人寻味!诸位有何高见?”
    万胡子道:“管他什么用心,纵使有意诱咱们入伏也得闯上一闯!”
    黑衫卢大刀洪声道:“对,到时自会水落石出。只是连累诸位嘉宾,教卢某夫妇心下好生不安……”
    那徐尚武、罗举、万胡于三人一齐还礼道:“卢兄何出此言,对方说不定是冲着我们来的。”白衣罗刹钟秀默吟道:“我们这些人多少年来一直在江湖上走动,却想不出那银剑郎君方麟的家数,传出江湖未免赔笑同道,还有就是那个女子,除了武功极高之外,还隐隐带点邪气,这真是咄咄怪事!”
    众人都点头默认,但包括卢大刀在内,心中部不认为花玉眉带着邪气。在这些男人眼中,只觉得花玉眉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诱惑。但他们都是有名望身份的人,自是不便说出,何况还有白衣罗刹钟秀在场。这时他们都认为只因钟秀生出妒心,所以便说花玉眉有邪气。
    事实上是白衣罗刹钟秀身为女人,所以不会被花玉眉擅长的媚功所迷,甚且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一频一笑都觉得甚不舒服,是以说她“邪气”。
    她接着又道:“连环诸白玉窑这地名我连听也未听过。诸位也没有谈及,大概都不晓得。我想那地方可能就是姓方的和那妖女巢穴,是不是他们背后还有什么人?说不定这年轻的一对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所以找些成名人物作为登龙之梯!”
    皓首神棍徐尚武搔搔白发,道:“这真是罕见的怪事,钟姑娘的推测大是有理,不过这对年青男女可能原本不在一起.或者只是以前认识,姓方的兜千里之遥的一个大圈子,可能是迫踩她的踪迹,若是单单要扬名立万的话,实在犯不着来这么一手长途奔飞,究竟如何,待到了连环诸白玉窑便知分晓。反正我们也不是初入江湖之辈,那地方若是他们的巢穴,好说便罢,否则的话,我们还有力量足以踏平该地,断断不会中了他们嫁祸东吴之计……”
    他果是老练已极的武林高手,这一番推测,已经猜对了许多分。
    庐大刀当下命五虎带了两个受伤的同伴回曹州休息,要了他们一匹坐骑,便与其余四人,一同飞向西北。
    次日上午辰时光景,他们一行五人已飞到一个湖边。这湖乃是由卫河一条支流注满,占地甚广,湖中心突起两块陆地,尖端互相连接,宛如连环衔结。
    白衣罗刹钟秀遥指水中洲诸,道:“看,那就是连环诸了,诸上风景幽美,看起来倒象是高人隐居之地,”
    皓首神棍徐尚武道:“我已打听过这连乃洛乃是私产,所以附近乡人都不得踏上此地。
    如果此乃是隐居高人所买,这位高人大概还有些富贵朋友,不然怎生买得下偌大片地方?”
    钟秀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人决非高人隐士,所以才会积聚财富买下此地是不是?何不直说?”
    徐尚武微微一笑,也不搭她这个碴,道:“但此湖却非私产,时时有乡下人驾舟捕鱼,我们沿岸向东面走去,定可找到一两支渔舟木船。”
    五人将马匹寄放在附近村舍之后,便徒步走到湖边,找到一处有好几条船只。徐尚武上前向那船上村民说明要泼湖到连环诸上,那些村民们一听都目面变色,连连摇头摆手。
    卢大刀眼睛一瞪,正要发凶暴脾气,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湖边专来话声,道:“爷们可是要渡湖的么?”卢大刀当先寻声奔去,十余丈外的湖边,停住条新的木船,船上有一个村人望住他又问一声,卢大刀哼一声,道:“是又怎样?”
    其余四人都随后赶到,那村人道:“公于今日清早就命潍在些等候爷们卢大刀含怒纵上船去,白衣罗刹钟秀叫道:“卢郎不可动手.你看不出此人不懂武功的么?”
    卢大刀五指已堪堪抓到那村人手臂,闻声疾然煞住抓去之势,愕然回头道;“什么?他不懂武功?”
    钟秀道:“此人话声虽然响亮,但毫无内劲,再者眼神迟缓,定然不是懂武功无疑!”
    说话之际,四人一齐上船,那村人持篙推船,到了水深之处,便摇橹前驶。
    徐尚武向那村人打听诸上情形以及主人姓名来历,那村人一问三不知,只告诉他们说公子和姑娘都在诸上的白玉窑等候他们。
    约摸过了一顿饭功夫,船已靠岸,众人弃舟登岸,白衣罗刹钟秀道:“要不要扣住此船?说不定这厮偷偷溜跑,可就找不到渡湖的船啦!”
    皓首神棍徐尚武上岸后一直左瞧右望,这时开口道:“用不着了,就算这厮开溜我们仍然有法子渡湖!”
    万胡子道:“徐兄足智多谋,但也把一头黑发弄白了,请问咱们有何法渡湖?”
    徐尚武指一指诸上森秀林木,道:“这些木材本来就是造船的材料,必要时我等只须所伐足够的木头。编扎成木筏,岂不是就可渡湖了?”
    众人都附掌大笑,当下安心定神,找到一条路径,穿入森茂树林中,眨眼间已穿过这片树林,放眼一看,只见前面皆是水田、阡陌纵横,田中绿禾泊油,pf陌上更有无数垂杨丝柳。仿佛是处身于江湖水乡之中,众人怔了一下,都喝起采来。
    对正入林路口,有一条较宽的田陌,似是道路,卢大刀当先走上去,众人鱼贯跟随。
    卢大刀望住数里外一处高地,那儿花树杂生,在树丛中露出一座白色的圆顶,颇似窑盖。
    他拍一拍大刀,壮喝一声,迅快奔去,众人跟在后面,身入田畴之中,鼻端都嗅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不知从何处飘送来,香得有点古怪。
    卢大刀奔了一程,沿着阡陌左曲右转,忽然发觉。前面的田陌甚是狭窄,而且长着荆棘,不能再走。
    众人只好退回,这时便由押后的万胡子带头,转到另一区的陌上,走了一阵,前路忽然又不通,众人不愿被荆棘扯破衣服,更不愿弄得一脚泥巴,只好退回,于是又变成由卢大刀带头。
    如此进进退退,始终是离那当中的高地约摸两三里之远,时候一久,众人都压不住火气,卢大刀大首先骂了出声,接着便是另一端领头的万胡子换位.白衣罗刹钟秀代替卢大刀。
    又走了许久,依然在那一‘片水田之中绕来转去,既不能到达那高地上的白玉窑,也退不回树林边。
    五人停住脚步,钟秀大声道:“徐兄可看得出这是什么迷阵?”
    徐尚武道:“惭愧得很,我早先细查之下,觉得并不复杂,只须参照五行生克之理就可走过这一片水田。但现在看看又不对劲,似是按照日月五星纬度摆下的阵法,如果所料不差,则在下也无能为力,只有踏田涉水直扑那玉窑了。”
    卢大刀洪声道:“踏田涉水就踏田涉水,难道咱们就被这几块水田难住不成?”此人性子急躁,说出就做,砰一声先踏入田中,万胡子大声道:“兄弟也陪卢兄你先走……”砰地一脚也踏入田中,钟秀正在踌躇,忽见卢大刀万胡子走了几步之后,直陷入泥中,田中之水已淹到腰部,不禁大惊。
    皓首神棍徐尚武赶紧递出紫铜棍,道:“这田中烂泥太深,不宜行走,两位先上来再作计较:”
    卢大刀和万胡子空自一身功力,但陷在烂泥中,却毫无办法,又没有敌人可以拼命。两人口中不停咒骂,先后借紫铜棍之力回到田梗上。
    只见他们下半身尽被泥污,形状甚是狼狈。众人面面相觑,但觉这几块不起眼的水田.似乎十分难办,唯一之法,便是不管荆棘阻道,挤着脚上鞋裤毁损,皮肉勾破也得硬闯过去。
    徐尚武将此意说出,更无一人反对,当下仍是由他带头,钟秀押尾,田梗上是荆棘说密不密,但树干弹性极强,而且不会折断,踏弯了还会弹起来,因此五人无不撕勾破了衣襟裤脚。刮损了皮肉。最难过的还是白衣罗刹钟秀,她那一身寻白曳地长裙已裂开好多,皓白的小腿露了出来。
    如此硬闯过十余块田,渐渐迫近中央突起的那处高地,白色的圆形窑顶更加看得清楚。
    一向沉默寡言相貌平凡的日月钩罗举忽然道:“对头们高坐窑中,视看我们狼狈穿越这一片水田的景象,一定得意万分。待会轮到咱们收拾他们时,可别给他们一个痛快……”
    卢大刀洪声道:“罗兄说得对,这些狗娘养的后生小于不从武功正途着手,却专门玩这等阴谋狡计,占人便宜,好生恼人……”
    万胡子怒声大叫道:“躲在窑里的王八乌龟都给大爷滚出来……”他声音响亮非常,远传数里,窑中之人无听不见之理。
    皓首神棍徐尚武颔首道:“这样也好,若是激出对头,便可设法迫他们真刀真枪的动手!”
    于是卢大刀也高声叫骂,万胡子响亮喝和,骂了好一阵,窑中仍是一片静寂,似乎无人在内。
    他们继续披荆斩棘向前硬闯,又越过十来块水田,看看离那片高地只有数区水田之隔,人人心中都更加兴奋,不管脚下荆棘,加快脚步,反正脚上衣裤完全勾破撕烂,皮肉上伤痕累累,再厉害些也不过如此,这一来他们便不曾发觉田膝上布满的荆棘丛有些种类不同,并且划破皮肤之后,现出紫青色的痕迹。
    皓首神棍徐尚武在前面赶紧停上。听田膝上一阵“隆隆”响声过处,突然从地底升起一面木牌。这面木牌约是两尺见方,漆黑底写上白字。
    众人定睛看时,只见牌写着:“注意:请速验看脚上伤痕有否紫青之色,如有此色,乃被苗疆移植此间的毒藜所伤,毒发时惨状如中恶蛊。治法须即于中毒半时辰内服用金汁玉液,庶几可免杀身之祸,慎之,慎之。”下面署名是“乱世闲人”四字。
    旁边另有一行小字,写着的是:“附注:金汁玉液子即活人烘便三两。调以童便半碗,若仓卒间童便难求,成人者也可代替,但须限于他人者!”
    这五位武林高手看完这面木牌上的字,都膛目结舌。要知他们都是阅历极丰的老江湖,对于苗疆三毒之一的“毒藜庐”早有耳闻,同时更深知中蛊后毒发时惨状。
    钟秀首先弯腰验看,发出一声惊叫道:“难道是真的么?难道是真的么?”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看双脚,没有一个不发现紫青色的伤痕。他们这一惊非由小可,鼻端已隐隐嗅到屎尿调合的臭味,但这时五人都没有一点声音,原来他们都暗暗运功查看是否已经中毒。他们运功查看还不到半盏热荼时分,忽然个个睁眼皱眉咧嘴,似是十分难受,接着先后抱着肚子大呕特呕,几乎连黄胆水都呕了出来。
    闹了好一会,人人都呕得头昏眼花可是却没有一个忘记了半个时辰之后、白衣罗利钟秀叫道:“卢郎,你得留在世上与这复仇……”这话自有一种凄厉之声,众人都知道她的意思是说她决不能服食供溺,宁可一死。
    卢大刀吼道:“什么?要活就得一同活着,要死就一齐死!”
    万胡子怒叫道:“我老万也是宁死也不肯吃屎喝尿,丈夫死则死矣,何惧之有!”
    徐尚武擂搔白头,道:“诸位都可—死,这仇教谁报,我们那一个都不愿忍辱偷生,对不对?”他目光扫过日月钩罗举,见他点头,便又道:“但这等死法是误中诡计,非是在堂堂正正的刀枪前身亡,教人好生不甘……”
    钟秀道:“我有什么法子,谁叫我们中计了!”
    徐尚武道:“这等事只好求助于天,若是天意要我们死,我们就死……”
    万胡子道:“你快点把话说出来,不然的话。只恐时间将逾半个时辰。”徐尚武道:
    “我向钟姑娘借两支金针,其一的末端弄弯,你们四位之中推派一人出来,若是拔到弯曲一支,那就是天意要我们委屈求全,苟活世上以报此仇。若是拔到直的一支,我们一齐自杀!”
    众人都不表示反对,钟秀便取出两支金针给他,徐尚武双手放在背后.一会儿就伸到前面,两支金针藏在掌中,只有针尖在指缝中露出来。
    那四人互相推委,终于推出白衣罗刹钟秀。她神手指注一支针尖,想拔又不敢拔。要知目下处境大是难作委决,“死”固然是他们所厌恶的,但活着而要饮尿吃屎,也是不易接受的耻辱。因此所有的人都面色灰白,瞪目而视。
    钟秀一咬牙,拔起金针一看,末端弯了一节,当下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徐尚武用另外的手捏住指缝中的针尖,慢慢拉出来。末端毕直,他道:“唉,天意要我们苟活,那就只好忍辱偷生.那一位拉得出大便,还有就是我们须找到碗瓢之类的盛物器皿。
    钟秀心念一转,付道:“等卢郎服了下金汁丑液之后,我才死不迟……”于是迅快取出一个银碗,又捡起一截竹片,以作拌搅之用。交给徐尚武。
    但是却没有人肯拉大便,到底他们都是极有身分地位之人,别说要吃屎喝尿,就算是当众蹲下大便,也是万做不出之事。
    万胡子忽叫道:“咱们死就死吧!大约已过了半个时辰,别吃了尿还活不成,那才冤呢?”
    罗举哼一声,道:“这乱世闲人王八羔子的话是真是假还不晓得!”他一向不说话,一说就颇有见地,众人都连连点头。
    徐尚武把银院还给钟秀,举手一棍扫去,砰击地翻那面木牌。恨恨道:“看你的……”
    忽然膛目道:“看,后面写着什么字?”
    那面木牌跌在水田中,刚巧翻转过来,上面只写着:“苗疆特产岂能移植北国?”一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一面愤恨这人心机谲诡,一面又暗暗庆幸自己幸而没有当真中计吃屎喝尿,否则这等耻辱一辈子也难脱。
    当下又向前闯去,不一会就闯上那片高起的草地上,但觉阵阵草香扑鼻,个个精神一爽,直向隐在树丛后面的白玉窑奔去。
    那白玉窑在树丛中露出雪白色的穹圆形顶盖,一时真看不出门户开向那一方。
    他们一行五人走近那片围绕住白玉窑错杂植生的树丛,只见有条道路曲折通入去。
    皓首神棍徐尚武停步道;“这一片花草树木占地颇广,须防暗藏阵法变化,又被围住……”
    众人都同意这个推测,当下仔细打量忽然间“咕冬”连声响处,五个人之中跌倒了四个。只剩下那个面目平凡,沉默寡言的日月钩罗举,还屹立不倒。
    他这时也觉得面目失色,但觉胸中昏昏沉沉,仿佛多少日未曾困觉,此时倦得眼皮直下沉,无法再支持下去。
    他晓得心志一旦松懈,便将如其余四人般倒地昏睡。是以奋起全身意志力量,强自支撑。一面寻思应以何种办法救醒那四人。
    只听树影中透出一个苍老沉劲的声音道:“老夫数到五下,你如能不倒,就放你归去!”话声一歇,也不等罗举答话,一迳念出数目。
    罗举抬目望去,只见到树影中有条人影,还未看清那人长相,又是一阵极强烈的睡意涌上来,登时支撑不住,咕冬一声跌倒,耳中还仿佛听到那股声音正数出“四”字。
    不久,这五人先后醒转,发觉躺在草地上,四周都是树林,烈日当空,已是近午时分。
    卢大刀首先跃起,忽地摔一交,又有两人同时啊地大叫,一个是白衣罗刹钟秀,一个是万胡子。原来在他们脚上都套着一个钢箍,五个人连环锁住,每个人之间都有精钢租链系住。只有一尺长短,卢大刀左边是他的妻于钟秀,右边就是万胡子,因此他一摔倒,连带使这两人足踝上痛不可当,齐齐地叫出了尸。
    众人一看现下已陷入极窘困耻辱境地,五个人变成一个圆圈。除了设法弄断钢链之处,决无逃生之途。是以面面相觑,都流露出十分难堪沮丧的神情。
    且喜各人兵刃都在身边,一件不缺。卢大刀拔刀出鞘。猛可砍在钢链之上,发出一声大响,火花进射。他的大刀乃是百炼钢加上一种稀罕贵重的金属制成,不但锋利无匹,而且锋刃特别坚硬,绝难缺损,这一刀所下去,只是钢链纹丝不动,大刀也不曾缺损,但这样已够他灰心。
    徐尚武道:“各位用不着试啦!如果我们所带的兵器能所动钢链,焉会留在我们身边?”
    众人虽知道他说得有理,可是仍然忍不住用各种方试行挣脱或用兵器斩砸,结果果然无效。
    等到他们都静下来,颓然磋叹之时,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树丛后面透过来,道:“你们到此扰闹,是何存心,姑且不论,老夫现下告诉你们两条路,一是把你们五位安然送回,但老夫自会安排附近百里内的武林人物全部聚集在某地,迎接你们,由他们替你们设法解除束缚。”
    卢大刀等五人一听,背上都沁出冷汗,要知以他们五人的名望身份,若是碰到强敌输了一招半式,也会很快就传遍天下武林,何况象此刻如此狼狈的情形,更将变成永不淹没的笑话
    万胡子大叫道:“这怎行,我们只是中伏被擒,如此羞辱大不公平!”
    那苍老的声音道:“如若要求公平,那就选取第二条路。老夫可以替你们除去脚上锁镣,你们可前赴西诸,为我送信,该处有一位武功与这相若之人,只要他们能活着回来,老夫自然准备船只恭送各位离开,但这话只指四位男性,钟夫人不在其列!”
    卢大刀道:“拙荆留在此处等待我们也好!”
    那苍劲声音应道:“不然,老夫所居的东诸之内,不许女性踏入一步,违者必须处死……”
    钟秀哼一声,道:“你敢不敢放开我作一场堂堂正正的挤斗?”
    那苍劲声音道:“这个自然,总得教卢夫人死而无怨!”他说得冷峻坚定,一听而知此事势在必行,决难转圜。众人方自一怔,只听这个躲在暗处之人又道:“只要卢夫人接得住老夫十招,便算赢了,老夫也恭送夫人安全离开!”
    众人一听此老口气好大,暗忖钟秀虽是个女流之辈,但武功造诣极是精深,已列武林高手群中,这十招之限未免太狂!
    他们都不必计议商量,立即答应走第二条路。树丛中走出一个老者,身上罩着一件紫酱色缎面狐皮大褂,身量较常人赂高,而貌清秀而赂见瘦削,神情十分冷峻高傲,眼中神光极足,有一种令人震慑的风度。
    他走到众人身边,从袖中抽出五支细如发丝的小锯,分别递给他们。卢大刀等五人接住这支小锯,心下都暗暗怀疑,可是,一动手便发觉这支小锯威力奇大,眨眼间各人都将足踝上的钢箍锯开,恢复自由。
    这老者道:“老夫公孙博,自称乱世闲人。你们的来意不必说了。钟夫人几时可以出手,可告诉老夫一声!”
    众人当中要以白衣罗刹对这个乱世闲人公孙博最感兴趣,只因此人一出现时,她以女性的眼光看去,便感到这人自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等到亲眼见到他说话时的神情动作,更加令她生出慕恋之心。
    自然她并非一见钟情,爱上了这个老者,而是觉得这人风度绝俗,教人看了难以忘怀,恨不得常常能见到他……”
    她休息了一会,便走过去邀那乱世闲人公孙博动手。
    卢大刀等人都十分紧张,因此这公孙博神情气度都自具一种威严,尤其是他竟敢将五个人的束缚一起解除,若非有恃无恐的话,除非他是个疯子。因此推论,公孙博占胜居多,如果这人只是个单纯的武林人物,那还罢了。那样钟秀纵然输了,未必当真就被他杀死。然而这个人满面都是冷冰冰的神态,一望而知与世俗之人完全不同,此所以这一干武林高手几乎都是断定公孙博十招之内取胜的话,定然势不容情。必杀钟秀无疑。
    他们虽是经历过无数风浪,见过形形式式的场面,可是象公孙博这种冰冷神秘的人物,却是平生未曾见过,人人都在心中盘算,这两人动起手来,应采取何种步骤以保存钟秀性命。
    钟秀从腰间解下一条八尺长的绸带,轻轻一扬,绸带迎风招展,绕身旋舞,娇声道:
    “公孙先生,须得小心我的暗器……”
    这话一出,众人都暗皱眉,心想你的看家本领就是暗器,何苦先招呼点明?但公孙博却似乎都不放在心上,淡淡道:“钟夫人随意施展,每用一次,也算作一招。
    卢大刀等人都禁不住膛目色变,原来公孙博话中之意不啻表示他有用对方暗器反击的本事。
    钟秀绕步急走,白衣飘飘,加以绸带娇天飞舞,甚是悦目好看,要知钟秀虽然已逾四旬,但她长得相貌甚美。风韶犹存,望之只象三十上下的美妇人。
    乱世闲人公孙博陡然间目射凶光,冷冷喝道:“小心了……”忽地欺身扑入结带影中,一手夺带,一掌攻人。他身法奇快,那一掌更是威势谅人,掌势才发,自己发出一片潮卷涛拍之声。
    这乱世闲人公孙博虽然身手迅速,功力深厚,但说要取胜白衣罗刹钟秀虽是绰有余裕,却不见得在十招之内,韶赢的惊人造诣。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透一口大气,只见钟秀白衣飘举,忽地错开七八尺远,口中清叱一声,纤掌扬处,一丝金光,一点乌芒以及一道暗赤色的光华一齐向乱世闲人公孙博身上三处部位射去。
    这一手三暗器的功夫在武林中罕见罕闻,尤其是翻身发出,取准不易,再者三股暗器体积不同,重量悬殊,要在一只手掌中同时用上三种力道:三种准头,确实是难上加难的绝技。
    乱世闲人公孙博冷唱一声“好手法”,袍袖一扬,卷起一阵强劲绝伦的罡气,但见那丝金光及那道暗赤色的光华立时震飞老远,却是一支金针和一支红色的钢梭,但那点乌芒,却透穿这阵罡气,没入袖影之内。
    卢大刀深悉爱妻的乌芒珠,专破各种气功,任是最厉害的内力也不能隔空击落。但因这乌芒珠,质料特别,费尽心力才制成三枚,是以她等闲不肯动用,生怕遗失。这时一见乌芒珠投入袖影之内,不觉喝得一声采,叫道:“赢了,赢了,他一定伤啦!”
    乱世闲人公孙博冷冷一晒,右手从袖管中击出。食中二指夹着那枚乌芒珠,道:“区区一枚乌芒珠就伤得了老夫,未免笑话!”当即摔在尘埃,腾身飞起,直向白衣罗刹种秀扑去。
    这一回他身法特快,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左袖右掌一齐佛拍出去,相隔尚有七八尺远,阵阵重如山岳的力道已罩住钟秀身形。
    钟秀这才晓得乱世闲人功力深厚,远出意料之外,柔软的绸带已施展不开,原来这条绸带全凭内力贯注运用,但对方内力太强,反而失去作用。
    她丢掉绸带,纤手一缩一张,掌中便多了一把长约尺半的金色短剑,迎着对方袖影掌势,候忽间出七八剑之多。
    她迅剁七八剑却只算一招,一记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乱世闲人公孙博果然如她所料般微微错开少许,她更不怠慢,左臂一抬,压在肘下的神箭立时发出,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之内,这一箭的确凶险万分,任是武功比她高上十倍之人,也无法闪避。
    局外之人自是看不清她的动作,只有卢大刀深知爱妻各种煞手毒着,此时一看钟秀金剑疾剁,已知端的,不禁开睁双眼看那乱世闲人公孙博如何受伤倒下。
    钟秀神箭方自离筒射出,忽然被一支钢钳钳住手腕,连同那支神箭一起箍住,疼得她眼泪也几乎夺眶而出。原来公孙博刚才微错开之势竟是虚招,是以赶得及抢入来擒拿住她的手腕,连同那支刚刚离筒射出的神箭一齐抓住。
    她发觉敌人那清秀严峻的面孔离她只有尺许距离,不但看得十分清楚,特别是他那对光芒闪闪的眸子,宛如两颗闪闪寒星般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耳中但听公孙先生十分深沉有力的声音道:“你服输了,对不对?也愿意依例让老夫处死,对不对?”
    白衣罗刹钟秀忽然觉得这人的话简直无法抗拒,似乎具有某种神秘力量,左右了她的意志,当下惘然点点头。
    乱世闲人公孙博放手退开,冷峻地道:“你亲口向他们说一遍,你说我认输了。愿意被公孙先生处死!”
    白衣罗刹钟秀茫然道:“我认输了,愿意被公孙先生处死!”
    众人都为之怔住,卢大刀大叫道:“你说什么?”
    白衣罗杀钟秀对于丈夫的大叫理都不理,好象根本没有听见,又似故意不理睬他。
    卢大刀忽然感到一阵伯惧,觉得白衣罗刹钟秀似乎已经离弃了他,远远的去了。一阵激动之下,刷地制出明晃晃的大刀,旋风般向那“乱世闲人”公孙博扑去,刀挟寒风,迎头猛砍,口中大喝道:“我与你这恶贼拼了!”
    乱世闲人公孙博身形一晃,闪到钟秀身边,卢大刀何等迅快,刀势一变,横削追劈。公孙博伸手抓住钟秀手臂一拉,把她的身体拉过来封住自己身前,恰好迎向他的刀势来路。
    卢大刀连忙使出“悬崖勒马”功夫,硬生生煞大刀去势,刀锋只差厘米便碰到钟秀咽喉,只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却又因钟秀毫不反抗,任得人家拖来拖夫而大感迷悯惊讶,当时不禁楞住。
    皓首神棍徐尚武旁观者清,细看钟秀两眼发出茫然之光,心中一动,叫道:“公孙先生你若用此法害死钟姑娘,我们几个人说不得只好一拥而上跟你挤命。你纵是武功盖世,能把我们一一杀死,但你的事我们也不去办啦!”
    乱世闲人公孙博果然抓住钟秀退开几步,转眼望望他们,又看看钟秀,忽然松手走开几步,冷冷一笑,道:“你们一齐上来拼命也不管用,,但老夫真想你们为我办点事……”
    说到这里,忽然随风飘送来一声悠扬清朗的钟声,乱世闲人公孙博面色突然一变,瞪他们一眼,道:“你们还有援手赶来?是什么人?”
    万胡子怒道:“你又想安我们的罪名?”
    公孙博冷冷一晒,道:“老夫一看便知,你们且等在此地,可别乱走,否则落个不生不死,终生残废可就别怪老夫……”
    他当即穿枝拂叶去了,众人等他去后,都冲到钟秀面前看她,她膛目道:“你们干什么?”
    徐尚武咦一声,道:“奇哉怪也,刚才你明明神智受制,行动失去主宰,你现下觉得怎样了?”
    她道:“我没有什么?”卢大刀过去顿足道:“刚才差点误伤了你。倒底你为何不加反抗,任他拖来拖去?为什么?”钟秀道:“那时我心中十分混乱,好象想起了许多事,一时忘了身在何处,以及正在发生些什么事,唉,我也不知道为何忘了反抗?”
    万胡子叫道:“现下咱们正好趁机闯出此地,这个老家伙邪门得很,咱们还是走为上计。”
    一直不开口的日月钩罗举忽然道:“那公孙博说过此地不可乱走,兄弟推想他不全是恐吓之言!”
    众人尽皆见识过那奇异隐者的厉害,当真不敢抢先前闯,再说此刻连东西南北都分不出来,也是无法闯起。
    大家商议了一阵,还无头绪,又过了一会,乱世闲人公孙博忽然出现,面上带着一点点怒容,徐尚武鉴貌察色,道:“敢问公孙先生这一干擅闯禁地之人是谁?”
    公孙博哼一声,没有回答,徐尚武又道:“看来公孙先生虽有神鬼莫测之机,但来人似乎神通更大,公孙先生还是先用心对付他们为是!”
    公孙博冷冷道:“老夫这连环诸上,除去西诸不说,到处都有天罗地网,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逃被擒之辱,凡俗之士何足道哉!”
    徐尚武用旁敲则击之法,道:“尝闻奇材异能之士,世不一见,如逢盛世,则风起云涌,人材辈出,在下猜测与公孙先生同时精研这等‘罗网’之学的人,未必没有,只是公孙先生隐居世外,是以不知而已……”
    乱世闲人公孙博脱口道:“自然还有高明之士,却是两个女的,说出来你们也不会晓得这些高人异士,哼,老夫不信来人竞能潜脱这东诸上十一种罗网阵法。等着瞧吧!”
    双方都不再言语,公孙博似是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老大一会,忽又匆匆走了。
    徐尚武摇首叹一口气道:“据他说这东诸上还有二十一种罗网阵法,但咱们只见到了两处,便糊里糊涂倒下,看来想逃出此地,其势比登天还难!”
    卢大刀一手搂住爱妻香肩,一手提住大刀,道:“愚夫妇连累诸位,心中实在不安。我想这就由愚夫妇当先开路,诸位随后跟来,说不定还有一线之机!”
    徐罗万三人一齐出声反对他的意思,万胡子一拍胸膛,道:“想我们在武林中薄有声名,那一个不是从刀枪缝中挣出来的万儿?这等生死场面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那里还会放在心上!”
    徐尚武也道:“以兄弟看法,那公孙博有意要我们出力办事,所以目前决不会危及钟姑娘,咱们还是稍安毋操,静待事态发展为是:”
    卢大刀仰头望望碧朗长空耀眼阳光,虽然陷身在囹囫之中,但似这等不敢举步以及无力保护娇妻,却使他泛起英雄落难的凄凉之感。
    等了一阵,乱世闲人公孙博忽又出现,只见他那冷峻瘦削的面上.怒意更盛。
    徐尚武正要开口,日月钩罗举忽然碰他,低声道:“徐兄且慢开口,兄弟已经想出一点头绪,咱们再商量商量,说不定大有妙用。”徐尚武心想这罗举难得肯开金口,不知有何念头,便郑重地聆听着。
    罗举低低道:“那对年青男女至今不见踪迹,看这公孙博这等阴沉古怪,这里面定有文章……”
    徐尚武搔搔白发,道:“不错兄弟虽然早就想到,但这公孙博如此可恶,所以偏不告诉他!”
    罗举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可以如此这般,也许能反客为主,打击姓方的那个小子!”
    徐尚武沉吟道:“这法大是可行,但兄弟反复细想之下,仍然推测不出这对青年男女何故要诱我们数人到此?只要查出动机,局势不会混看迷乱了!”
    罗举道:“也许这连环诸白玉窑中有什么宝贝,他们想借重我们的力量,分散公孙博的注意力……”
    徐尚武一拍大腿,道:“这就是了,徐兄弟上前探探口气,再作道理!”
    众人都不知他们两人喃咕些什么,连公孙博也疑惑地望住他们。徐尚武走上前去,道:
    “敢问公孙先生,你这连环诸白玉窑中可有什么宝贝,足以惹起武林高手垂涎的没有?”
    乱世闲人公孙博惊异的瞧着他,道:“没有,只有几幅名家字画以及十来件古玩玉器,是老夫多年珍藏之物,那也不值得武林高手垂涎,你这一问是何意思?”
    徐尚武却皱起眉头,迷惑地道:“这就奇了,然则难道说公孙先生你以前结有仇家……”一言未毕,公孙博已经朗声道:“仇家自然会有,不过据老夫自己的推想,应该没有胆敢寻仇之人……”
    万胡子大声道:“这话怎么说?既是仇家,岂有不敢寻仇之理?”
    乱世闲人公孙博道:“不是不敢寻仇,而是另有方式,绝不会擅自潜入此地,陷入老夫二十一种罗网阵法之中,这是因为凡是老夫的仇家都晓得老夫一个规矩,只须用老夫指定的法子传出约定时地,老夫必往赴约,试想有谁愿意自陷绝地而不在别的地方公平拼斗?”
    徐尚武道:“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不过我也觉得他们不是你的仇家。”
    “他们?你几时见过他们?”公孙博讶异诘问,只要你们举得出侵扰此地之人来历或提供线索,而又不是同路之人,老夫一向恩怨分明,自然不再究责汝等擅闯之罪……”
    徐尚武道:“公孙先生请先见示此地除了你老之外,可否还有别人同住?”
    公孙博摇摇头,道;“连环诸分为东西二诸,老夫的东诸白玉窑中,数十年来只有老夫一人居住,向无第二人足迹……”徐尚武道:“西洛泥?也可能从那边来的呀!”
    公孙博面色一沉道:“不会,西洛的翡翠巢也只住着一人,数十年来没有朋友过访,甚至不曾离西洛一步,总之这东西连环诸上,绝对没有第三个人!”
    众人面上都露出恍然之色,徐尚武道:“这就是了!”当下将卢大刀如何失马,如何碰上银剑郎君方麟和花玉眉等人,如何被诱赴此地的经过详情和盘托出。
    乱世闲人公孙博极为小心倾听着,又将方麟花玉眉许长胜余不败四人的容貌样子细细问了一遍,颔首道:“这线索已足够了,虽然目下还测不透他们设法扰闹老夫的动机何在,根据你们所述,姓许和姓余的大概是方麟的家人,至于这方麟和那个女孩子定然是老夫旧时相识的有限几个人的儿女,姓方的必是玉马银剑方长垣的儿子,那方长垣昔年被武林高手公推为“剑中双绝,南桓北方”之中的北方,以他的家传剑学,方麟只要得到他父亲真传六七成功夫,你们就无法匹敌。这一个倒还罢了,只有那个女孩子面貌神情颇似昔年艳色压天下,武功服群雄的一个巾帼奇人,尤其是叱气落弹的功夫,正是她独门气功特征。若要是她的女儿或者传人的话,那就怪不得能够潜入此地,通行无阻了众人虽是当代名重一方的高手,可是关于这些前辈奇人高士,却都从未听过。若不是早先公孙博露了一手的话,他们也许不能相信和服气。
    卢大刀道:“这位巾幅奇人是谁?”
    公孙博道:“她姓沈名素心,外号百花仙子,早先仗独门武功,以掌中生花笔,纵横天下,未逢对手,后来碰上两位天下武功无敌之人,那时才重研武学,其后任何兵刃都能得心应手,毋须拘限于生花笔,同时更精通奇门遁甲以及一切机关埋伏之道,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亦无有不通,真是一代奇才,古今罕见……”
    他越说越兴奋,眼中闪出炽热光芒,白衣罗刹钟秀忽然觉得心中不大舒服,道:“公孙先生不仅是敬服这位百花仙子沈素心,只怕心中尚有爱慕之情公孙博怔了一下,面色陡然泛白,颓然叹口气,道:“直至如今,老夫也不知是否有爱慕之念,除非一个人有两颗心,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
    万胡子打个哈哈,道:“这有什么希奇,常言道是‘有两颗心没有两个肚子’,就是指一个人可以同时爱慕想念许多东西,但肚子吃饱了以后,决不能再吃一遍……”
    众人都觉得轻松起来,公孙博也芜尔一笑,道:“老夫活了这一把年纪,至今才被你一言惊醒。一个人同时爱上两个人,并非不可能之事,这些情感也不一定不真,只是不另碰上就是,这且不提,你道百花仙子沈素心碰上那两个人才晓是武学之道无涯无际,并非她天下独尊。”众人都不说话,事实上也无从说起,公孙博自家接着往下说道;“其一你们必定知道,那就是武林至尊当世大侠龙虎山庄司徒峰!”众人都发出惊叹之声,表示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公孙博又道:“司徒峰家传龙魂虎魂神功,天下无匹,这不说,更教人惊奇的是天生资质过人,举凡武林各家派武功,都几乎无所不识,一识便精,真是一代人杰,当世名家。”
    万胡子插口道:“另一个堪以与司徒峰抗衡的是少林俗家高手竺公锡,他的一身武功,据说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重于水而寒于水!此人后来又投身苗疆野人山神魔门下,不消多久,又是青胜冰寒,神魔满门俱毁在竺公锡手下。自此竺公锡便横行天下,被称为‘绿林中的强梁,黑道上的恶霸’,可见得此人何等狠辣横霸。”
    徐尚武道:“关于这位竺公锡的事迹,在下等亦略有耳闻,据说此人举止神秘,武功高极,只不知后来此人为何忽然失去踪迹?”
    乱世闲人公孙博道:“竺公锡横行多年之后,激起武林公愤,高手群出,退路他踪迹,卒于有一日找到了他,展开鏖战,那竺公锡骁勇之极,连伤天下十三名高手,老夫也是其中之一,正在危急时,尚幸老夫预先布下奇门遁甲,此时大家都退入阵内裹伤喘息,竺公锡几次逞强闯阵,都被老夫击退,这竺公锡心狠手辣,竞不退走,自去弄来饮食之物,便在阵外守伺,一面困住我们,一面研算破阵之法。老夫知他天聪超绝,这个匆促问摆下的阵法,早晚拦不住他。这时,久从江湖隐退的“剑中双绝”南桓桓公玄,北方方长垣忽然一齐赶到。
    这两位剑学大家彼此心存芥蒂,当时肯联手攻敌的话,定必取胜无疑。但他们宁死也不肯联手合力,先后败走。竺公锡想是一心一意要杀死我们十多人,故此不去追赶南桓北方。如此过了两日,竺公锡长笑一声,说是已经窥破我布下阵法的奥妙。随即详细说了出来,果然不错,老夫百般无奈之下,正要施展一宗秘艺神功与他一挤。恰在这时,司徒峰闻讯赶到,在天下十余高手之前与竺公锡动手,激斗了五百余招,终于胜了一掌……”
    众人都听得心醉神驰,钟秀道:“你们没有把竺公锡杀死么?”
    公孙博摇摇头,道:“司徒峰曾经亲口向百花仙子沈素心应承三次不杀竺公锡,虽然百花仙子沈素心不曾拿这诺言当一回事,但司徒峰平生言出必践,这一次恰是第三趟,不然他那掌就足以取竺公锡性命,竺公锡自此便逃到北方,不知所终!”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现下既知潜入本诸之人的身份,就不难擒获,料想此刻他们业已入伏,汝等要看的话,可随老夫前往……”
    他当前向树丛中走入,众人连忙跟着,穿出这一片树木丛生之地,前面便是一片沼泽,怪不得异草纵横遍布,荆棘起处,还有许多飞虫毒蚊。
    公孙博顺着原有的一条道路,毕直走去,闯入沼泽地带之后,便左旋右绕,忽进忽退,因此这一片范围颇大的沼泽地带走了许久才行穿过。
    出得沼泽,只见前面一片平坦沙滩,展延到湖边,左方却是通往西诸的窄路,在通路侧旁的水滨,系着一艘破旧的木船,看那朽烂的外表已经不堪乘坐使用。
    公孙博走入沙滩,却也是曲曲折折的走,好不容易走到那艘破烂木船旁边,首先跃上。
    众人硬住头皮跟上去,不待吩咐,各各动手解缆开船,公孙博自己掌舵,向右边湖面驶去。
    驶出二十余丈,只听他冷笑一声,取起身边一支带着铁钩的竹竿,伸入水中。钩起一方木头,木头下面连接着一条粗如姆指的绳索,他放下竹篙,双手交替收绳,不一会水波晃荡,一件物事浮上水面,却是一张大网,裹住两个人在网内!
    众人定睛看时,网中裹着一对年青男女,可不是那银剑郎君方麟和花玉眉!
    万胡子道:“他们别是淹死了吧?”
    公孙博冷笑晒道:“能够从连环诸逃到湖上之人,一身武功必非等闲,自然会闭住呼吸,浸上一两日决死不了!”
    银剑郎君方麟在网中挣动;下,大声道:“算你没有猜错……”他竟不询问是否无恙,原来他们在网中牵着手,所以不必开口,就晓得她没事。
    白衣罗刹钟秀口中啧啧两声,道:“看,他们手拉手好生亲热,大有携手同赴龙宫之意!”
    公孙博却喃喃道:“花姑娘,花姑娘……原来她姓花的……”他接着被钟秀之言提醒,见到两人携手情状,突然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们既知老夫居此,此地的规矩谅你们也都晓得……”
    花玉眉柔声道:“公孙先生你先把我们拉上船行不行?”
    公孙博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怔,接着运劲提起他们,放在船中。
    花玉眉又道:“你何不取出著名的连锁来!把这面大网取开?”
    公孙博探手入囊,忽然晒道:“老夫差点中计,这连环锁可锁不住炼成柔功之人,小姑娘你操之过急,所以反而生事!”
    花玉眉道:“你不过是得到他们述说才猜出我的来历,岂关我心急之故!”
    公孙博心中一凛,叹道:“此女聪明智慧不下于昔年的百花仙子沈素心,我可不能有丝毫大意,免得反而中计受辱。”他惕凛之心一起,便收敛起狂傲之态,也不再说,转舵驶行岸上。
    当下由徐尚武用金棍拿过大网,加上万胡子,扛起网中两人,跟住公孙博向绪中走去。
    最后走到白玉窑门之前,只见那座白玉窑窑是半圆球形,通体白色,宛如一个白色的大碗扣覆地上。
    公孙博打开窑门,众人鱼贯进去,眼前一片黯黑,如若不是窑门打开,透入光线,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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