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剑悬情记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螳臂挡车意未甘
    正在思忖之际。雪净轻轻道:“贫僧等一向在山中隐居,罕见有出手之机,故此意欲出去应战,以增见闻。”
    桓宇吃了一惊,悄声答道:“咱们若是要迎裁竺公锡大弟子廉冲的话,现下最好不要现身……”
    雪净没有说话,雪疑道:“桓施主敢是认为我们敌不过他们?”
    桓字不好意思承认,支吾道:“在下深觉那独眼老者大有来历,只不知三位大师可曾瞧出是何等人物?”
    雪净道:“贫僧等出次踏入江湖,见闻寡陋,无法猜测得出此人来历。”
    雪喷接口道:“欲知此人来历,只须出去一间便知!”
    桓宇实是不便开口劝说,忽听雪疑说道:“怕只怕这一千人后面尚有接应,那时咱们势难再在此寺藏身……”桓宇忙道:“疑大师所虑极是!”雪疑又道:“但来者既是竺公锡座下次徒,机会难得,非出战不可!”
    雪净、雪嗔都点头称是,雪障更是当先举步奔去。桓字眼见鏖战难免,立时收拾起前瞻后顾之心,也跟着出去。
    萨哥王子正与其余四人查看血渍及刀痕,忽然一阵步声响处,三名次袍僧人鱼贯入殿,他举目一瞥,但见这三僧惧是四十岁左右年纪,个个太阳穴鼓起,显然内劲深厚,却从未见过,当下一挥手,唐天元、娄一龙二人把众人手中火炬—一接过,分别插在四壁。
    萨哥王子虽是瞧出这三僧武功不弱,但仍然不甚介意,冷冷道:“和尚们从何而来?”
    雪疑应声道:“从来处来!”萨哥王子瞧他身形枯瘦,气度实是及不上当中的雪净增,但竟是由他答话,不禁大是惊讶!
    雪疑僧接着又适:“贫俗等远远见到寺中火光,故此人寺瞧瞧。诸位确立形迹举止大异常人,不知何故驾临佛门清静之地?本寺僧侣都到何处去了?”
    萨哥王子尚未开口,娄一龙凑上去低低说了几句话,萨哥王子点点头,娄一龙便向三僧说道:“你们可是从正门人守的产雪疑一时之间,测不透他这话有何用意?疑他想骗自己说出不是二宇,当下点点头。
    娄一龙从容举手,排掸白衣上的尘土,又道:“既是如此,你们可曾见到我们在山门门槛上放置什么物事?”
    这一问爱时把雪疑问住,雪嗔喝道:“这有什么好罗咦的?洒家瞧你们都是武林中人,先请教几手再说!”娄一龙嘲道:“好个爱打架的出家人,但若是我们不肯动手,你们便又如何?”
    雪嗔迈开大步迫近娄一步,道:“洒家要打,岂容你们你们推托!”话声中,呼的一拳劈去,娄一龙背后突然冲出一股劲力道迎上来,两股力道一碰,蓬的一声,雪嗔连退两步。
    三惜这时都瞧见接住雪嗔拳力的,正是那虬髯大汉,他虽然也同样退了两步,但雪净、雪疑心中都吃了一惊,暗想此人炼得好高明的外功,竟然不在雪嗔之下!
    萨哥王子也觉一凛,心想:“这沙陀乃是万中选一的勇力之上,自经师父传以外家功夫,更是勇猛难当,此僧居然能够力敌,实是罕见罕闻之事。”
    雪嗔碰上放手,不惧反喜,大笑道:“好,好,咱们来挤一场。”沙防转眼见王子点头,便走上前去,娄一龙连忙让开。
    雪嗔大笑声中,连环劈出两拳,拳势直出,毫无招数变化,沙陀满腮虬髯朝竖,也是连发两拳,硬迎上去。
    砰砰两声,各各震开数步。只见他们乍分又合,砰砰砰连对三拳,又是不分胜负。
    他们的拳力碰击之下,殿中劲风激旋,雪嗔大喝一声,疾扑上去,右手斜斜探出,左手护胸。沙陀竟是与他一般动作,探手出去,两只粗大手臂立时搭成桥手,互斗劲力。
    两个人的马步都站的稳如山岳,不但如此,连姿式、手势都没有半点不同之处。
    雪净等心想胡人原来也学少林拳,萨哥王子也晓得这三僧敢情是少林门派,却万料不到他们的功力如此深厚,又出现得如此突兀,实是想不通他们从何而至?
    雪嗔、沙陀二人以桥手斗了片刻,各自明白对方功力强劲,原来这等护斗方式,丝毫不能取巧,除了双方劲力相等之时,才讲究到内功,那时内功深厚的一方气脉悠长,支持得久,自是能够取胜。
    萨哥王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在这寺庙之中,得退少林高手,就请天元兑趁机上去,向这位大师领教几手……”他以折扇指一指雪疑,原来他此时已培认雪疑是三俗之首,故此调出冷心孤客唐天元,试探他的深浅。
    唐天元应声跃出,雪疑见这番做作果然骗倒对方,心中甚是喜悦,举步上前,说道;“原来是名列四客之一的唐施主,贫僧久仰了……”唐天元素来不爱讲话,只冷喝一声请,出掌疾拍,只见对方使出一招“照中落脉”来破自己把数,迅即变化为“移山回洞”之式,左手环抱,右手横扫。忽然一怔,原来雪疑僧那一招“照中落脉”才使了一半。使横跃数步,因此这一招“移山回间”根本就沾不上对方。
    萨哥王子和那白发独眼老者都面色一变,暗想这少林僧人难道如此高明,早就瞧破后天元的招数,事先问开,教他出丑?
    这时后天元也加了十二分成心,旋身发掌迅攻,雪疑一招“青龙探爪”暗藏大摔碎手法,唐天元急急变招,掌势不发,雪疑又已不在面前,敢情又是早一步斜闪开去,唐天元但觉此僧实是难以应付,心中一阵骇然!
    雪里人龙娄一龙眼看唐天元局势不对,反手剪出长刀,迅快抢出,雪净僧焉肯让他得手,提气跃去,但见灰影一闪,已拦在娄一龙面前。
    萨哥王子、独跟老者见到雪净身法,又是微微一惊。雪净已合什道:“施主若是放下屠刀,便即立地成佛!”
    委一龙网的一刀斜砍敌肩,雪净挥出大油疾卷,娄一龙感出他抽中力过强劲无经,心中一凛,哪敢让他卷中,迅怒收刀变招。
    两人霎时间已换了七八招,娄一龙因见他功力极是深厚,小心应战,每~招都只求无过,刀法中的狠毒辛辣便减去许多。
    但雪净除了功力雄浑深厚之外,招数上似乎没有什么惊人之处,油掌拂拍,也只是堪培敌住对方而已。
    萨哥王子做感放心,却见那边勇士沙陀和雪嗔尚在硬拚,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只有冷心孤客唐天元甚是狼狈,老是被敌人早一步避开他的招数,弄得有力难确。
    他后头一皱,折扇遥指雪疑道:“师叔可有意拾夺此增么?”
    独眼老者怪笑一声,举步向雪疑走去。少林三增当中,雪净、雪疑都听得清楚,大吃一惊,心想:“这老者既是萨哥王子的师叔,那就是竺公锡的师弟了。”
    那老者一步步向雪疑走去,每走一步,独眼中的凶光就增添一点,到后来,眼珠简直穷了出来,光芒四射,头上白发,根根圆竖,神态极是凶狰可怖。
    雪疑见他如此狞恶,不禁怀疑这独眼老者炼有外门歹毒奇功,不由得分心查看。无意中与他独眼凶光一碰,但觉此人实是凶残无比,微一怔神,便被唐天元双掌招数困住。
    独眼老者怪笑一声,突然转向雪喷走去。才走了三步,一道人影带着劲急风声,落在他前面,却是个面貌俊美的青年,手中横持长刀,神态甚是猛驾。
    萨哥王子叫道:“师叔,这厮就是桓宇!”他停一停,又喝道:“桓宇,你手中之刀乃是我手下的随身兵器,他们都死在你手中么?”
    桓宇冷冷一笑,一面凝目瞪视老者的独眼,一面应道:“不错,你们没有发现尸体?都在外面……”
    老者见他不畏自己独目中的凶光,大是惊讶。当下从背上剪出兵器,却是一根两头尖利,长约三尺,细如小指的钢枝。他手执一端指住桓字,不住额摇。一望而知他这根钢枝含有柔韧之性。
    桓宇卓立如山,大声问道:“老人家,你手中是什么玩意儿?”
    独眼老者应遵:“请教有请教的规矩,满口玩意儿的算是哪一门礼数?”他声音狞恶嘶哑,甚是刺耳。
    桓宇心想这话也有道理,当下道:“请教老丈那是什么兵器?”
    独跟老者点头道:“这才象活,此物名为双尖软剑,这名字好不好?”
    桓宇道:“很好,在下总算开了眼界!”
    老者狞笑一声道:“老实告诉你吧!这是老子专门拿来烤肉的钢条,待老子割你一块肉下来烤吃——”
    桓宇一怔神,道:“原来不是当真叫做双尖软剑!”独眼老者道:“其实也叫双尖软剑,信不信由你!”桓字被他弄得迷惑了,瞪大双眼。但目光凝而不散,独眼老者面上肌肉歪曲一下,似是十分不满,又似是惊讶。
    雪喷的喝声突然更加威猛,桓字心中一动,立即蓄势聚力,果然萨哥王子突然跃去,桓字长刀一挥,口中同时吼啸,声威极是雄壮。
    他刀势才出,已有一股凌厉无匹的森森杀气涌去,萨哥王子刷地急退,大喝道:“果然功力大有精进,但你们今日休想活着走出此地!”
    独限老者也怪笑道:“不错,通通杀死烤了吃……”钢技一挥,发出嗤的一声,尖端分袭桓宇胸口三处要穴。
    桓宇见他出手竟是极上乘的剑法,心中甚是讶疑,暗念:“他的双尖软创,实在极是不顺手,但居然使得出上乘剑法,此老一身武功实是难以测度!”当即迅决退让,心中凝想战场上种种情况,胸中顿时充塞一股惨厉壮烈之气。这时独眼老者再度挺剑进击,桓字吼啸一声,挥刀猛所。
    这一刀,比之刚才拦阻萨哥王子的一刀,还要凶猛劲厉,大有横扫三军之概!
    独跟老者刷地跃起老高,桓宇刀势一顿,刀尖仰指住独眼老者,气势毫不衰竭。
    那独眼老者若是落下,仍然掉在他长刀威力范围之内,萨哥王子低哼一声,揉身上前,手中折扇一送,霎时间,连攻桓宇胁腰间四处穴道。
    桓宇刀势微微一侧,萨哥王子但觉刀风锋锐无比,若是当真递出招数,只怕受不住这股刀风。
    他向来机变过人,候他侧绕开去,手中折扇向空中脱手挪去。
    折扇疾飞上去,啪一声击中独眼老者脚底,独跟老者本来已向下坠,得此一扇之力,呼一声升起数尺,飘飞开老远。
    萨哥王子绕过去时,恰好接住落下的折扇,刷地打开,连扇数下,几团劲急冷风直扑桓字面门胸口,桓字长刀略一旋舞,尽行封住。
    独眼老者落在两丈以外,大叫道:“好小子,那是什么刀法,这等强横霸道?”
    桓手刷的一刀,劈攻萨哥王子,不让他腾出时间援救沙阳。口中应遵:“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老文若是想要得知这一招刀法,口气不该这般无礼”
    独眼老者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道:“好,好,这叫做自作自受。”
    他们说话之时,萨哥王子手中折扇,施展开迅攻快打手法,化出七八把折扇,都是向他必死之穴鼓点,原来此时沙陀大见不支,脚下连连倒退。但沙陀一向自负勇力,往常碰上硬拼的打法,从未落败。这一回遇更强敌手,震得他步步后退,却仍然不改硬挤的打法,双方拳头有如打铁一般对碰,发出震耳的声音。
    萨哥王子正是想设法抽身去救沙陀。他的武功非同小可,这一轮快攻只打得桓宇话声为之中断,全力应付。
    独跟老者叫道:“好,老夫请问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堂广桓字不能分神说话,听知是听见了.萨哥王子,一则要营救沙陀,二则心中又筹措计策。故此他们的对话一句也没有听人耳中。
    独眼老者怒道:“好小子,你敢不答……”冲上来挺剑疾刺,剑尖乱颤.来势难以捉摸。
    桓字面对两大高手夹击,大感难以应付。他明知横扫三军的那一招使出来时,定可击退劲敌,但是这一招须得凝思战阵情况,心中涌起惨厉壮烈之气,才能从刀剑上发出无坚不摧的杀气,现下应付不暇,那有分心寻思的时间?正在危急之际,雪嗔奋起神威,一连三拳,把沙阳劈退数步,沙陀背部已贴到墙壁,此时他退无可退,要硬挤一两拳的话,非死不可。
    萨哥王子忽然跌去,折扇上一缕潜劲,疾袭雪唤背后大穴。雪唤庞大的身躯旋转一半,顺势撞出右肘。卜的一声,萨哥王子的折扇点中他时尖,被一股威猛绝伦的力道撞得身形直退。心中不禁大惊想道:“好强的外家力道,无怪沙陀败在他手底。”
    雪唤也是一惊,但觉肘尖发麻,竟是从来来有之事!
    萨哥王子提聚功力,陡然又扑上去,折扇疾点,他手法诡奇迅决之极,雪嗔连劈五六拳.仍然招架不住他折扇攻势,不禁连连后退,目中怒吼连声。
    雪净僧陡然间一招“排云扫雾”,双掌连环扫出,两股沉雄无匹的力道涌处,登时把娄一龙撞退五六步之多。娄一龙直到此时才晓得对方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心中大骇,却不明白对方为何一直打得这等心平气和?
    委一龙一退开,雪净便跃过去接应雪喷,两人联手抵柜,一刚一卖,配合得甚是神妙。
    但萨哥王子气焰只是略略一挫,旋即增长。但见地扇子点我扫拍,其中夹杂奥奇的擒拿手法,转眼间,迫得雪净、雪嗔两人联手之势大见松弛。那边厢雪疑僧疾跃过来,与净、嗔二增会合,数招才过,便即稳住局势。
    萨哥王子心头一凛,暗忖今日之战不易获取全胜,须得从速擒下桓手,那时不虞对方不供出妹子,及其他手下的下落。
    他一晃身跃出囵外,冷心孤客唐天元、沙陀、类一龙三人便即补上,抵住三僧。
    萨哥王子向桓宇扑去,此时桓宇手中长刀,已堪培招架不住那独眼龙治者的诡毒划法,忽又多了一个高手夹击,更加不敌。要知他虽是功力增强,但招数方面却依然如故。桓家剑法虽是你绝一时,可是碰上竺公锡的传人,威力便大见减弱,何况论到功力深浅,他也只和萨哥王子不相上下,还比不上那独眼老者。
    正危急之际,忽闻娄一龙惨叫一声,仆跌丈许之外,紧接着沙防也大吼一声,退了七八步远,肩上衣服已破,现出五道指痕,原来是被雪疑抓中一下。
    那三增联手之势与众不同,竟是三种不同的功夫路数,合而为一,形成一股冲力,攻势凌厉无匹!别的联手合击之术,多半守御回异其趣。
    这时只剩下一个唐天元如何抵御得住?三增眼看又要得手,沙防才退又进,勇猛进搏,紧接着萨哥王子舍下了植字过来助战,这才遏阻住三增俊说。
    他们争战的局势忽安忽危,连局中之人也泛起瞬息万变之感。
    独眼老者得到萨哥王子助战了数招,占到上风,这刻一昧进迫。他手中的双尖软剑,屡施奇招,最难防的是突然从胁下刺出,或是转身之时反手急刺,因是两头尖刺,不必掉转到尖,比寻常之剑快了一线。这一线之徽在他们高手拚斗之际,重要无比。桓字就是被他这些奇奥手法压制得无法平反败局。
    萨哥王子大喝道:“师叔剑下不必留情……”独跟老者怪笑应道:“我等着吃烤肉,那个留情了!”
    雪净诵声佛号,道:“你们听见没有?”雪疑道:“他狠,我们更狠!杀啊!”
    萨哥王子听了两人之言,立刻全神应战,他一直认定雪疑是三僧之首.尤其是拆过这许多招,总是见雪疑在净、嗔两俗之间截长补短的拉拢弥缝,是以十成力量倒有七成放在雪疑身上。
    谁知雪净不但功力最强,而且路数走的是中正柔和一道,正是提撷调协雪疑的诡诈路数和雪嗔的急猛路数的领首,萨哥王子弄错对象,只觉得三僧攻势越来越见凌厉,总是有出人意表外的奇招,无法抵挡。不禁心头大震.当即运足全力,刷刷刷一连三扇,稍稍遏住三增,口中发出退却号令。沙陀、唐天元急急跃出圈子,奔出殿外。
    独眼老者不舍即退,略一迟疑,桓字好不容易才抓到机会,迅快如风,连攻两把,扳回了危局。
    萨哥王子紧跟着唐天元身后奔出殿外,一瞧师叔仍未撤走,心又急又气,当下纵回殿门口处,叫道:“请师叔速速退回!”独眼老者怒道:“为什么?”他一分神,险险受伤落败。
    萨哥王子只好又跃入殿内,折扇起处,疾取三增,免得他们冲过去助桓宇夹攻师叔。
    桓字突然改为游斗之法,满殿奔跃。偶然间攻拆数招,都极是凶险手法,独眼老者被他激起凶野好胜之心,缠攻逐斗不休。
    两人满殿奔闪,表面上看起来虽是凶险激烈得多,其实却远不及早先力拚时的危险。
    桓字一边应付,一边寻思破敌之计。原来他发觉对方不仅剑法古怪,每每用转身奇袭手法,使人防不胜防,还有一宗,就是他的身法别出一格,每逢招数用者或是失去机先,突然连踏数步,便脱身圈外,须得从头再来。
    他还须防备对方使出抗斗内力的招数,若是拼上内力,便须较出高下生死之后,才能罢手。他自知内力不及对方深厚,所以不敢一拚。
    这几个难题都无法解决,因此他只好一味游斗。忽然间外面传来喝叱搏斗之声,萨哥王子面色一变,大喝道:“师叔快走!敌方援兵已到……”他头脑极是灵活,一听到声响,便已判断出何事发生。
    独眼老者叫道:“你先走,我杀死这厮方能甘心……”
    萨哥王子直到此时,都因为全神应付敌人,所以仍然没有发觉三僧之首,不是雪疑而是雪净。这一来虽是用尽全身本事,依然无法取胜。
    他眼见局势不佳,若不当机立断,只恐今日全军复设此寺之中……
    殿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粗眉环眼的少年,左手托住一个铁箱,右手拿着狼牙棒。迅快扫视殿中一眼,便洪声大喝道:“桓大哥别慌,小弟帮你打死这老家伙……”喝声中疾奔入殿。
    萨哥王子退志已决,折扇招数更加凶厉阴狠,但三增联手之势极是坚韧,不但无法攻破,连退却也大成问题。
    雪疑僧忽又犯了老毛病,心想:“这个扬言帮助桓字之人,不知是不是敌人使诈?”这么一想,立刻分心向那边望去。萨哥王子那肯放过个机会,长啸一声,冲出圈子。
    殿门外忽又出现两条人影,萨哥王子匆匆一瞥之下,但见这两人头冠纯阳髻,身披道服,年纪约四十岁左右。相貌长得极是相肖,各持一把长剑,左边的一个剑在左手,右边的剑在右手。
    这两人面目普通,不见特出,可是眉目间透出一股沉凝之气,又使人觉得他们决不是普通的人。
    萨哥王子眼力极是高明,只看他们一眼,便打消夺门而出之心。提一口其气直向屋顶纵去,左手搭住横梁,右手折扇疾击上去,砰的一声,数块砖瓦碎裂飞开,露出一个洞口。
    他更不多想,钻了出去。下面那独眼老者见他逃走,狞声大笑,声震屋瓦。
    这老者一则天性凶野,二则自负功力高强,根本不把敌人放在心上。
    桓字见那少年扑入来,大喜道:“孟兄弟来得好。”孟若虎道。“这老家伙凶得紧!”
    桓宇接口道:“孟兄弟暂时别上,待我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独眼老者怒骂道:“放屁,你算什么东西!”骂声中反身一剑刺去,这一剑从胁下穿出,又快又毒。
    桓宇急急例问,一刀架住,但小臂已被敌人剑尖挑破,鲜血涌出,渗湿了衣袖。
    孟若虎惊道:“桓大哥小心……”只见桓宇刀向右方推去,但那独跟老者却反而向左边歪开两步,大是惊异,心想对方纵是敌不过他的内力,也只该向右边歪开,怎的反而向左移?
    这时桓宇左手迅快拍出,独眼老者既不能闪避,又不能招架,肩头一沉,硬受桓字这一掌!
    桓字一掌击老者肩头,但觉如中铁石。当即变化力造,其气逆运,掌心呢住对方,顺势一摔,独眼老者但觉天旋地转,一跌跌倒,摔得头昏眼花。原来桓字真力逆运之时,已把他体内抗力抵消,是以这一跤有平常人猛力摔倒一般,疼痛难当!
    独眼老者极是凶野倔强,咬牙跃起,厉声道:“你使什么邪法?”
    半天听不到对方回答,抬目一望,只见桓宇仰望屋顶,似是想起极重大心事一般全然沉迷其中。
    独眼老者大喝道:“喂,你听见我的话没有?”双实轨创一扬,劲气直射桓字面门。
    桓宇动也不动,独跟老者剑上劲气射中他面门,但觉有如泥石入海,无影无踪的消失。
    心下大惊,连退数步,暗想这厮若不是使邪法,难道已炼成罡气护体不成?
    殿门外的两名道人举步人来,齐齐向三增一稽首,便向独跟老者走去。三增讶疑相顾,心中都想这两道人不知是什么来历?
    孟若虎见他们过来,嘻嘻一笑,说道:“花姐姐说两位造长双到合壁之术可与少林寺五大神功之一三有为大法媲美,便清道长们施展这两仪神剑,好教晚辈开开眼界。”
    少林三憎听了这话,不觉一怔,心想:“我们只道此次出山,世间决计无人得识本守的三有为大法,尤其是我们三人合力同参,方始炼成,更难辨识。这孩子口中提及的花姐姐,定是最近以美丽智慧传名天下的花玉后姑娘无疑了!”
    那两名道人也是一怔,齐齐曾视孟若虎一眼。独跟老者喝道:“原来你们是武当派的杂毛道士,我倒要瞧瞧武当派几时创出中另一套假的两议神剑来吓人……。
    孟若虎讶道:“怎么是假的?”
    独同老者冷笑道:“小娃娃倒底出世不久,见识有限。你刚才说的少林三有为大法和武当两仪神剑,都是武林绝学,数百年来这两派尽有宗师名世,但却没有一人烧得成这等绝学少
    桓宇忽然恢复清醒,喜孜孜一笑,叫道:“还打不打?他这一插嘴,人人缘知他竟没有听见这一番对话,可见得刚才何等专注沉思。
    孟若虎说道:“桓大哥别急,我们正在谈论少林武当的绝学,家祖母和我带了这两位武当道长来此驰援,据花姐姐说,他们炼的是两仪神剑,少林寺三位大师炼的是三有为大法,都是武林约学。但这老丈却说都是假的……”
    桓字虽是对武林绝艺极感兴趣,但更惊讶的是他说花玉眉要他们驰援一事,急忙问道:
    “花姑娘晓得我在此地?她现下在什么地方?”
    孟若虎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两位道长也没有见过花姐姐,是花姐姐晓得他们破晓可到达一处地方,便要我们去等候,带来此地!”他作个鬼睑,又道:“花姐姐暗中已见到两位道长,只是不暇说话就走了,说不定她就在附近……”
    那两名道人齐声说道:“原来花玉眉姑娘是在贫道佩剑左右有别之上得知的,这等服力,实是天下无双!”
    独眼老者冷笑道:“两仪神剑并非双剑招数,而且是一个人即可施展,正如少林三有为大法也是一人拣具,非是三人同使,姓花的丫头只是顾名思义,胡乱臆测,可笑!可笑!”
    武当两道微微一晒,并不法驳,雪嗔却纵声大笑道:“这是谁规定必需如此的产独跟老者不觉一怔,前南自语道:“不错,不错,这原来不是金科玉律,只怕可以分开修炼,再合而为一也说不定……”桓宇心头一震,付道:“此者推研武功难题之时,头脑冷静精细,今日若不擒下此人,后患无穷……”
    正在付想之际,雪净问道:“老施主一身武功惊世骇俗,有神鬼莫测之能,只不知如何称呼?”他的声调甚是平柔和雷,竟没有一点敌意。
    独跟老者讶然望他一眼,忽然仰天冷笑道:“我那王子师任,平生自负眼力,但今日却看差一着啦,老子姓奕名不怪。”
    众人听了他的名字,肚中暗暗好笑。都想此老由兵器以至容貌性情等等,无一不是怪异,但他编生自取名字为不怪。
    桓宇间道:“萨哥王子果是智勇兼全之士,粟老丈何故说他看差一着?”
    案不怪冷笑:“尝闻师兄讲究,少林五大神功之一的有为大法,取佛家包法、心法及非色、非心祛奥义,融会武功之中,因此这门神功分作三种道路,一是凶猛刚暴,仍为色法。
    一是多疑善诈,义取心法。一是非刚非柔,不偏不欹,手脚柔缓,看似平谈几庸,其实感力相应而增,乃是三有为大法中主宰。我那师侄一直找错了对头,故此略一接战便危机百出……”
    少林三增都露出肃然起敬之色,桓宇及武当两道一见如此,便知道栾不怪句句说中,心下也大是佩服。
    来不怪话声未歇,突然挥剑疾攻武当两道,海狸响了两声,武当两道同时之间,被他震退三步。案不怪见他们出剑甚快,而且联手之势未散,心想这两个杂毛老道果是炼成两仪神剑,不然的话,决计抵挡不住一招突袭之感。
    当下换了对象,跃到三僧面前,手中软剑嗡嗡作响,弹指之间,连发三到,分取三僧。
    雪净袍袖一排,卷向右边雪嗔面前,他衣袖去势不见十分迅快,但不知如何油尖竟已拂中敌剑,同时之间,雪疑身形半旋,乘势出掌,封住雪净敞开的门户。
    来不怪的三剑,其一被雪疑自身闪开,余下的两剑,一被雪疑掌势封住,一被雪净袖尖拂开,全然无功。心头不禁一凛,暗想三有为大法果是名不虚传。心念转动之时,迅即收剑,忽觉一股强劲力道猛袭上身,原来是雪嗔一拳劈到。
    这一掌不但势凶力猛,并且攻得巧妙无比。恰好是来不怪剑势回收之际,乘虚而入。武当两道及桓宇、孟老虎等人,眼见来不怪定须吃亏落败,都禁不住喝一声来。
    菜不怪也大吃一惊,突然间改退为进,向左方跨出一步。呼的一声,雪唤拳力从他右边掠过。
    众人都惊怪得目瞪口呆,要知大凡武林之士观战之时,心中一定香双方设想,这一招该如何攻出,哪一招应如何防守。是敌众人替奕不怪设相几种应付之道,都不免要吃亏落败,却无一人想得到还有这么一下步法,居然得以全然无事的避开了。
    采不怪又连踏两步,所取方位部古怪无比,使人泛起倒行逆施之感。可是这两步极是有用,少林三僧连发数捐,俱落了空。
    桓宇瞧得如痴如醉,虎目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来不怪突然反身向他跃来,一剑刺出。
    见到他面上奇怪的神色,陡地收回剑招,转头向孟若虎扑去。
    武当两道双剑齐出,化作两道精虬,挟着风雷波涛之声,从侧面截攻。菜不怪本想从孟若虎这一边冲开缺口,但双剑横截而来,威势举世无匹,不敢被他们双剑缠住,一掉头凌空跃起。
    只见他直向屋顶破洞升去,孟若虎大叫道:“这厮逃走啦!”
    屋顶破洞外忽然露出一张面孔,冷笑道:“他走不了!”面孔一闪即隐,接着一根尽是芒刺的拐杖从破洞戮下来,风声极是劲厉!
    菜不怪从拐杖风声中已听出敌人功力深厚,也算得是武林高手,不过若非在这等情势之下,决不须把这名敌人放在心上!
    不过目下奕不怪他身是半空,又是被动之势,实是无法施以反击。
    少林三僧、武当两道和桓字等六人,一齐抢占位置,只等这奕不怪飘落地上,便全力进攻。
    来不怪为人极是狠戾,虽是明知形势不利,仍然不肯就此罢休,怒喝一声,双尖软剑疾弹上去,停的一声,创拐相触。屋顶上哗啦啦暴响连声,原来上面之人踏碎了七八块屋瓦。
    孟若虎大惊叫道:“奶奶,你老没事吧?”
    屋顶上之八,敢情就是阴妪顾亥,当拐剑相触之时,忽感一股强劲无匹的内力,从拐上传来,不禁一阵骇然,连忙运全力相抗,脚下力造一发,登时踏碎了七八块屋瓦。
    她虽不曾受伤,但也禁不住骇疑交集,心想世上哪有如此功力深厚之八?口中应道:
    “没事,你却须得小心,这老头子厉害得紧……”
    菜不怪借她拐杖之力,飘向大殿内角落下,此时虽然仍被众人挡住出路,却没有落在对方布下的围圈内。
    武当两道朗声喝道:“武当门下戈步左、戈步右谨情栾不老施主赐教,未知粟老意下如何?”他们不但面貌相肖,说话之时也是一齐开口,字字相同,一瞧而知必是孪生兄弟。
    众人听了他们名字,都想原来是与并步虚同辈高手。但这戈氏兄弟之名,从未听武林中人提及,想必一向隐居山中炼剑。
    来不怪摇摇头,道:“老子不打啦!”
    这答话只听得众人无不怔住,戈步左、戈步右齐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来者若是不敌,贫道不伤你性命便是!”
    桓字大是敬眼,心想名门有道之土,倒底与众不同。当下接口道:“蔡老文畏惧两仪神剑的话,此处还有少林三位大师同在下,任凭考丈挑选!”
    菜不怪冷冷道:“笑话,区区两个杂毛岂能吓得倒我?但老子不打就是不打!”
    众人都大惑不解,孟若虎忽然大声道:“我知道啦!”桓宇道:“孟兄弟快告诉我!”
    孟若虎道:“他进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所以赌气不打啦!”
    桓于微微一笑,道:“可是这样么广奕不怪怒道:“胡说八道……”却见众人都露出相信孟若虎此言的神情,实在忍捺不住,接着又道:“这是最上乘武学中一个大秘密,老子不告诉你们。”
    雪疑道:“别听他鬼扯,他打不打与武学秘密有何关连?”雪嗔喝道:“戈道兄你们快动手,一打就知道他弄什么亥虚了。”
    戈氏兄弟一齐颔首,道:“道兄们这话极是!”双剑一左一有指住奕不怪,缓缓迫去。
    菜不怪面色变来变去,瞬息之间,已出现好几次想出手的神情,但最后仍然忍住,垂下软剑,冷哼一声,道:“老子说过不打,就是不打!”
    戈氏兄弟倒没有了主意,桓宇同地跃上前去,说道:“道长们请暂退,待在下出手迫他。”戈氏兄弟果然退开。
    桓字长刀一挺,厉声道:“老立若不招架,以后命丧当场的话,却怪不得在下……"察不怪仰天冷笑道:“老子没听见!”
    桓字微一迟疑,雪疑增喝道:“桓施主别信他的鬼话,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孟若虎接口道:“这可说不定,我瞧他是当真不肯动手!”
    桓宇失了主意,倡在当地。要知他也不是天性残酷嗜杀之八,因此这一刀须得深信不疑,才能推得出去。屋顶卜传来阴妪顾亥的声音道:“这厮岂肯甘心全不抵抗便死在敌刀之下?不须多疑,快些出手便知分晓。”
    雪疑也大喝道:“就算错杀了也不妨事,他是竺公锡的师弟,死了最好。”
    桓字长刀缓缓推出去,刀尖已堪培碰到对方咽喉。这处部位乃是人身要害,桓字只须轻轻推出一寸,就可以制他死命。
    但栾不怪仍然不理会,独眼中闪射出嘲笑的光芒,似是十分得意。
    桓宇狐疑不定,但双眼眨也不眨,凝视住对方动静,口中大声道:“雪净大师怎么说?”
    雪净道:“阿弥陀佛,贫俗也是没了主意,只是感到栾老檀樾性情凶暴固是不错,但却不是擅长阴谋之人。”
    桓宇道:“戈道长们可有此感?”武当两道齐声应道:“贫道等实有同感!”桓宇迅即下个决定,心想奕不怪若是不会使用心机之人,便须听益若虎之言。他目下天真未鉴,最适合用来观察来不怪心中隐情。
    于是说道:“孟兄弟你说说着!”
    孟若虎毫不迟疑,答道:“他真的不怕死!”桓字左手一棵,骄指迅点,点中奕不怪穴道,菜不怪身形向后便倒,桓宇猿臂一伸,当即抓住,让他坐在直。
    阴妪顾亥飘下殿内,拐杖一顿,发出嗡嗡之声,道:“这厮一身功力深厚无比,越早除去越好!你们若是面慈心软,不能下手,等老身一拐送他归西!”
    桓字皱眉道:“但老前辈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何情愿死在我们手底也不还手之故?他既是武功高强,该当奋力冲出要围才是!”
    顾亥征一下,接着摇头道:“难耐烦想这许多,一拐打死了便一干二净!”
    雪净道:“此中必有极要大的原因,否则他断断不会做出这等大悻人情常理之事!”
    雪疑道:“莫非是借此查出他们失踪之人的下落?桓施主再瞧瞧他穴道是不是当真禁制住?”
    桓宇上去细细查看,说道:“他除非有别的秘法提聚真气自解穴道,否则决计不能行动!”
    戈氏兄弟说道;“尝闻竺老施主博通天下各家武功,说不定真有解穴税法?贫道等有两条丝带,乃是玄门至宝,刀剑难伤,或者派得上用场!”说时各各取出一截五色丝带,宽约两指,长才三尺,看上去甚是轻柔易断。
    桓宇接过,上前把奕不怪双手双定紧缚住,来不怪这时还能睁眼说话,可是不瞅不睬,闭起双眼,面上不时流露出得意的笑容。桓宇缚完之后,叹口气道:“若是花玉眉姑娘在此,定必测得透这个秘密!”
    栾不怪突然盯眼喝道:“笑话,你去把她找来,她若是测得透,我跟她磕头也行!”
    顾亥喝道:“你们知她不在才敢嘴硬,哼,老身跟你赌什么都行,她若是在此,一定测得出你的古怪!”
    栾不怪只是冷笑,把个火性急燥的阴妪顾亥气得直瞪眼睛。
    少林僧和武当二道虽是隐秘炼功多年,可是他们也晓得这阴妪顾亥乃是当今高手之一,见她背地如此钦佩花玉盾的智慧。不禁泛起好奇之心,都想见识这位名震天下的女孩子。
    孟若虎想一下,道:“我去找我看可好?”阴娘顾亥喝道:“快去,不然我老婆子要被这厮气死啦!”孟若虎领命疾奔出去。
    且说那萨哥王子从殿顶出了重围。一过径侧面,奔出十多丈,环顾四下,唐天元等人杏元踪迹。他哪知后天元和沙陀二人,已被武当两道及阴妪顾亥祖孙拦截住,当下向前奔去,穿过一片树林,忽见前面一泓绿水,满眼垂杨,原来是个池塘,景色甚是清幽悦目,他喜地停住脚步,惊讶地望住池塘边垂杨下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面向池塘,因此,萨哥王子只能见到背影。但那纤美窃窕的背影,在他已是一见难忘,而且立时辨认是谁。
    他初时微微一怔,神智迷拥。但过了片刻,便恢复清醒冷静,暗自忖道:“她乃是当今世第一聪明多智之人,一举一动都必有用意。目下既是碰上她,决不可认作受缘邂逅……”
    这么一想,登时大大警惕,低咳一声,缓步向她走去。那个背面而立的人影动也不动,生似没有听到他的咳声。萨哥王子走到她后面,相里只有两三尺,已经嗅到她身上的独特香气。
    两人默默站着,过了好一会,萨哥王子低叹一声,说道:“你赢啦!”
    她头也不回,说道:“我知道了。”声音比平常女子口音略为低沉一点,却极是悦耳动人。
    萨哥王子道:“你竟不屑回头一盼么?”她道:“是,以后才告诉你!”萨哥王子叹息一声,缓缓道:“以你的容颜才华,果然足以傲视天下,就是最杰出的人物也只配作你的奴仆……”
    那女子道:“王子过奖啦,我也不过是庸脂俗粉,岂敢当得这等溢美之词!”
    萨哥王子道:“那决计不是溢美过甚之词,不过,你越是值得骄傲,就越应谦虚对人才是正理!”她静静的站着,萨哥王子心想她就像是隐藏在茂叶中的艳葩一般,教人心痒痒的忍不住要拨开枝叶瞧个分明。
    当下又道:“姑娘芳陈忽然出现此地敢是等候在下?”她没有回答,萨哥王子又道:
    “倘若是等候在下,访问有何见教?”
    他想出各种话逗引回答和转过头来,可是他一连问了十七八个问题,都不理不睬。
    萨哥王子纵是泥人也有立性,只是发作不出,憋得心中极是难过。要知他身份尊贵为王子,又是智勇双全的英伟男儿,平生莫说受尽众人奉承,便这次南来途中碰上不少美貌红妆,也无不对他暗送秋波。
    他呆呆想了一阵,跺跺脚转身便走。忽听阵微沉悦耳的话声送人耳中,道:“我现在才真的赢了!”萨哥王子身躯迅快旋回原处,道:“怎生赢了!”地道:“我故意激你,你终不敢动我!”
    萨哥王子心中也承认这话,口中故意道:“这也不见得,在下想来想去,深觉好男不与女斗的俗语,极是有理,才肯舍你而去!”
    她徐徐掉转身躯,面上似笑非笑,似唤非镇,美得无可形容。加上四周幽雅景致托衬之下,更是使人难以忘怀的景象。
    萨哥王子呆了半晌,仰天摇头道:“天啊!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人,只不知何人享得这得艳福……”这话发自衷心,他不假思索冲口说了出来。花玉眉心中大是受用,嫣然一笑,道:“谢谢你的赞美,老实告诉你,我算准你会由此路经过,特意在此相候!”
    她又掉转身躯望住一地绿水,道;“这地方景色很幽美,对不对?”
    萨哥王子一阵激动,冲口道:“姑娘请恕在下得罪了。”花玉眉娇声笑道:“就算你敢得罪我,向我出手,但你毫无可乘之机,你敢是忘记我也炼过武功的么?”萨哥王子道:
    “姑娘背面向着在下,前面便是池塘,形势大是不利,绝难不被在下擒住!”
    花玉眉道:“我站在此形势虽是不利,但仍然有防守之力,纵是不能久持,尚可跃落池中……”萨哥王子大笑道:“姑娘正是算了这一着,我的水底工夫曾经下苦功炼过,武林中只怕不易找到敌手,姑娘落水的话,无异自授罗网……”
    花玉眉轻笑一声,道:“你的话我不能不信,但只怕你不易逼我落水呢!”
    萨哥王子道:“在下若不是害怕唐突佳人,以致日后被你永远恨我,早就出手擒住你了!”
    花玉眉道:“不对,不对,你讲来讲去老是这么几句话,却不敢说出用什么手法逼得我落水……”
    萨哥王子轩眉一笑,道:“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左掌以少林浪冲云破雾招数,右手却以一招“三阳锁”擒拿手法……”花玉眉道:“我早就晓得啦,你瞧我站的脚步便知道了!
    只等一出手,我就侧移一步,反手一招“九曲探菱”,这一招正好制住你三阳锁的招数,至于体左拳早就被我闪过,不须再提!”
    萨哥王子道:“姑娘这一招果然神妙,但在下已得悉姑娘家传克制手法,这一招三阳镇正是要引姑娘反击,以便变化为折花势的招数。”
    花玉眉笑道:“这一招也不行,我岂不知你诱我使出这一招之理?只不知你跨步进击?
    抑是俯身探攻?”
    萨哥王子一凛,说道:“这一招应当跨步进迫,但为了防犯姑娘底下金莲反踢之势,只好改为俯身操攻。”
    花玉眉道:“果然是天天聪颖特之土,这一来我只好向前移出半尺!”萨哥王子道:
    “在下百冒臂骨断折之危,也要使出双抢挑阵的威猛招数,务求一举迫得姑娘落水——”
    她沉默了一阵,说道:“这一招我除非顾意被你擒住,否则就得落水,我知道你这一招有意试试我会不会击折你左臂,我想了一阵,觉得很难决定!”
    萨哥王子苦笑道:“在下自恨不得早日幸晤芳容,以致迟了一步,芳心已被别人占领了去,这一招实是不敢妄想,只望以折臂之灾,使得姑娘不记恨在下迫你落水,也就心满意足了……”
    花玉眉缓缓退:“王子隆清盛谊,使人感动,不过未免太低估啦!要知我既在此相候,必已安排妥当,王子今日想逃出我掌心,只怕难比登天,我敢夸句海口,那就是王子一旦出手,落水的只怕是你而不是我呢!”
    萨哥王子微微一晒,说道:“此言若在别人口中说出,在下听也不要听,更不要说相信了!但姑娘智计绝世,绝不会虚言恫吓,在下倒要跟你赌上一赌!”
    花玉眉道:“怎么赂法?”
    萨哥王子微微一愣,道:“难道以姑娘的聪朗才智,这等事尚须细说!”
    花玉眉直到这刻,才第二次回转头,淡淡一笑,道:“话还是先讲明白的好,我若是被你迫跌水中,就算我输,你只须把我拉起,不烦落水动手。若是我不会落水,就算你输。时间以西柱香为限!”
    萨哥王子眼瞧着她绝世娇容,心中时时刻刻只怕她又掉转过去。因此她讲的话虽是听得明白,却没有余暇寻思。当下应道:“公平,公平,姑娘若是胜了,想得何种赌注?”
    花玉眉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萨哥王子道:“这赌注太轻了!”花玉眉道:“不妨事,你且说出你的。”萨哥王子沉吟一声,说道:“在下幸而取胜,要娶姑娘为妻!”
    花玉眉吃一惊,说道:“倘若我的心已属别人,你仍然要这样么?”
    萨哥王子道:“若是在下赌赢,姑娘也不过是在下名份上的妻子,除非有一日姑娘回心转意,当真愿意下嫁,那才算数,否则不管十年、五十年,都仍然是形式上的夫妻,这话发自衷心,绝无半字虚假……”
    花玉眉嫣然一笑,道:“其实不必多说,反正我一定赢你。”
    萨哥王子应声道:“那也不见得……”他以锐利的目光瞥视四下一眼,发觉毫无可疑之处。他观察之时,连附近四周的树木竹石等,都小心查究,只因他擅长各种阵法,能够借树木等物摆成阵势,困住敌人。
    花玉眉察破他的心思,微笑道:“若是我的布置较易便可查出,也算不得手段了!”
    萨哥王子想道:“我也钻研过阵法变化之学,纵是比不上她,但她的布置想瞒过我的双眼,却是不可能之事。这姑娘智计高人一等,说不定是疑兵之计,以虚为实,教我分心防范,不能全力对付她,我决不能上她这个当……”心念一转,立见从容徐徐道:“姑娘这话大有道理,在下这就出手追姑娘落水!”
    花玉眉突然间斜移数尺,萨哥王子早有防范,如影随形腾挪身躯,仍然占住里面的位置。花玉眉道:“唉,我这一次恐怕逃不掉啦!”
    萨哥王子应道:“但愿如此!”花玉眉掉转娇躯,背向着他,说道:“你尽管动手。”
    萨哥王子迟疑一下,咬牙横心,运集全身功力,迅猛出手。左手拳似奔雷,使出少林“冲云破雾”的招数,右手拇食、中三指直伸,使的是“三明锁”擒拿手法,招数才发,花玉眉已侧移一步,让过他左掌掌力。同时之间一招“九曲来菱”,反手扣拿他婉脉穴道。
    萨哥王子大喝一声,上身向前一倾,双手如拂如扫,疾取她双肩双胁要穴,这一招正是“折花势”,乃是竺公锡昔年与百花仙子沈素心见面谈笑之时,随意创出的取笑手法,说是这一招在她身后发出之时,便可把她擒下。因沈素心外号称为百花仙子,所以取名为拆花势。
    这一招奥妙无比,花玉眉也是深知熟话,早先回头论武之时就已提过,这刻双方正是按照口头论武的招数一招的使出来。
    花玉眉果然无法拆解,只好向前跨出半尺,双肘迅快向后撞出。她站在池塘边缘,这一跨半步,再也无法向前移动,除非是踏落水中。
    萨哥王子面上露出紧张的神情,一招“双抢挑阵”,双手齐出,势急力猛,劲风锐响,一望而知他这一招已用上全力。
    要知他们口头论武之时,也曾论及这一招,萨哥王子自已承认,不惜冒左臂骨断折危,务求迫她落水,而花玉眉也同意他这一招,当真无抵御,不是落水,就是被擒,此外还无法决定是不是要弄折他的臂骨。目下的局势正如他们谈论的一样,已迫到这一步。萨哥王子实在测不透地会不会辣手拗折地的臂骨,是以不禁露出紧张之色。
    这些话说时罗嗦,其实当时只是电光石火一瞬间。萨哥王子招数一发,猛觉左手腕时两处被她双手扣得牢牢,原来她已经倒转半身。不觉心中一沉,迅快转念想道:“她竟是对我毫无传俗之意……”
    这一瞬间,花玉眉劲道发出,萨哥王子臂骨立折,但她也须被萨哥王子另一只手点中穴道,当场被擒。
    她微微一笑,突然用力一拉,自己也向他中倒跃出去,萨哥王子被她拉得向池塘栽去,无法稳得住身形。百忙中抬眼望去,只见她凌空大许,直向他水坠跌。
    萨哥王子念头电转,想道:“她既不断我臂,又反向他中跃去,想必在水中装有埋伏,足以拦阻我落水擒她,须得跃到地落水之处跟踪而下,才能躲过埋伏……”这个念头协如闪电,一掠即逝。
    双臂一振,据气跃去。花玉眉往地中落下,单足一探水面,修地下坠反起,升高数尺,向他心尽去。
    萨哥王子大吃一惊,心想原来她在水面下隐藏有堪以借力之物,无怪她有恃无恐了。
    转念之除,也伸出一足跟着花玉眉落脚之处踏下,果然在水面下三寸深处,有一根竹竿竖立。萨哥王子借力换口气,腾身便起,疾向花玉眉扑去。
    他乃是时下一流高手,目力佳,极是骇人。眼光一扫,便已认准花玉眉第二次落脚之处,分毫不差的踏下去,果然又端着竹竿尖端。
    如此三个起落,两人都到了池塘中心。花玉眉与他相隔只有文许,忽然转身停住,大笑道;“你一定要迫我跟我便对一掌么?”
    她本来一沾水便腾身而起,这一次陡然停住,萨哥王子也不敢冒尖急扑,提气凝立竿上,远远望去,这两人似是站在水面上,极是好看。
    萨哥王子徐徐答道:“咱们硬对一掌的话,在下有益无害,若是这一掌能够迫得你落水,在下便已占胜!”
    花玉眉淡淡一笑,道:“你瞧,我在水中暗暗插下竹竿黛力,已出你意料之外。这刻印是胆敢跟你对掌,自然是有恃无恐,你何不认输?”
    萨哥王子道:“在下诚然已人姑娘毅中,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望姑娘莫怪在下执迷不悟!”他眼见花玉眉婷婷玉立水面之上,宛如仙子凌波,丰神艳艳,举世无双,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痛苦,不觉长叹一声。
    花玉眉道:“你且瞧瞧后面,便知胜败已定,用不着作无益挣扎!”
    萨哥王子回头一望,但见绿水嶙嶙,无涯无际,似是置身于万顷湖水之中,不禁一惊。
    回过头来,花玉眉已去失踪迹,烟波茫茫,一时记不起身在何处?
    他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迷惆,低头细看,竟是站在一块暗礁的尖端之上,当下伸出另一只脚小心探索,两尺外又有礁石,当下移步过去顺势换了一口其气。
    这时花玉眉已回到岸上,手中握着七八条细绳,这些细绳的另一端都通到他中不同之处,一望而知每一根细绳都挂着一根竹竿。
    她静静地瞧着他中的人,一直在两根竹竿后移动,他的面上流露出用力奔跃的神情。她自然晓得他神志已被阵法所制,以为自己一跃数丈,极力要从这一片茫茫烟水中脱身。当下不禁微感怜悯,心想以他这等人才武功以及身世地位,天下有哪个女子何求而不得?偏在碰上自己心有所属,桓宇之外,天下任何男子都不能再生爱情。
    她寂寞地苦笑一下,又想道:“桓宇对我忽冷忽热,似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心上,而另外一些男子如萨哥王子、方麟等人,却欲求我一盼而不可得,他们真是冤枉得很。桓宇啊!
    桓宇,你这般可恶,待得有一日你法自制之时,我一定要大大捉弄你一次,一方面算是替别的男人出气,一方面是我的报复
    她自个儿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砰一声,把她从沉思中惊醒,转眼望去,只见水花四溅,那萨哥王子已跌落水中。
    花玉眉玉腕一振,七八根细绳绷得毕直,转眼之间地中冒出七八根竹竿,随着花玉眉双手动作,向岸边疾快移动。
    花玉眉拣了其中之一,握在手中,片刻间萨哥王子浮出水面,正在摇头抖去面上他水。
    花玉眉知道他虽是气力衰竭,掉落水中,但以他一身精纯武功,不一会就能恢复,目下已渐渐清醒,赶紧扬手掷出竹竿。
    那竹竿一端戮中他的穴道,另一端落在他身侧边,细绳恰好从底下绕过他的脖子.花玉眉得意地低叫一声好手法,双手交替收绳一会,儿就把萨哥王子拉到岸边。她把萨哥王子拉上岸,说道:“你一身湿透,可觉得难受?”萨哥王子虽不能动弹,却能说话,沉声答道:
    “比起心中痛苦,这一点点肉体上的难过,算的什么?”
    花玉后微微一晒,转过话题,道:“五大门派,一些高手和方麟、傅源等都被你们擒住,是也不是?”
    萨哥王子道:“不惜!”花玉眉问道:“你师父对他们有何打算?”萨哥王子迟疑了一下,才道:“这本是武林一大秘密,传出去足以震惊天下,若不是我赌输了,姑娘纵是智慧绝世,也难以测度得出!”
    花玉眉道:“你且说来听听,或者我不觉得惊奇也说不定!”萨哥王子道:“在下岂是虚言耸听之辈,姑娘如不信,不说也罢!”
    花玉眉忙道:“说吧!”
    萨哥王子先查着四周,态度极是神秘郑重,查听了一阵,才轻轻道:“家师擒住这许多人,打算收为己用!”
    花玉眉讶道:“真的?你师父这个念头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萨哥王子道:“家师岂是胡思妄想之流,自有这等把握,才作种种布置!”
    花王眉不敢不信,皱起秀眉想了半晌,道:“他用什么手段,能使得这一批漠视生死的武林人物为他出力!”
    萨哥王子说道:“这一点在下也不甚明白,只知与上乘武功有关,也和司徒峰遗著有一点牵扯啦!”
    花玉眉点头道:“这就够啦……哎……”她忽然举手捧住胸口,露出迷们之色。这情景恰似传说的西子捧心一般。萨哥王子瞧得呆了,心想若把她比作西施,只怕比那位古代美人还要美丽。
    她歇了一下,才道:“奇怪得很,近两三日我老是觉得心头怔件,有时候觉得这颗心一阵急跳,似是心血来潮的光景。唉,但愿我能够晓得其中缘故!”
    萨哥王子惊道:“真的么?啊!当真是不可思议之事!”花玉盾又恢复平素的机智冷静,微笑道:“别告诉我这是有人在背后施法念咒来镇压我!”
    他摇摇头道:“不是,但在下却晓得其中之故!”
    花玉眉道:“我也晓得,这是因我的心情和身体有点不妥。不过老实告诉你,好象不关我自家的心情和身体的事,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萨哥王子道:“对,一点也不关你的心情或身体的事,这缘故你也是永远猜想不出,除非在下育告诉你!”
    她讶然遭:“你不肯告诉我?”他摇摇头,答道:“除非我决定破斧沉舟,孤注一掷……这意思是说除非我立定心肠作得到你或失去你的冒险,才能把这原因告诉你!”
    花玉眉表面上装出淡然的笑容,缓缓走开,转到一处树荫之下,站住脚步,这才细细寻思。
    她觉得萨哥王子这番话虽是奇特荒诞,令人难以置信,但口气之中,又似乎隐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正在沉思之际,忽听萨哥王子的声音传送耳中,道:“姑娘可想知道芳心征忡不安之故?”
    花玉眉转出树荫,走到池塘边,笑道:“你已决定冒险了,是不?”
    萨哥王子道:“不错,姑娘若是愿意知道,须得答应在下一个条件,那便是我讲出来你认为实在不错,就须把在下释放!”
    她笑一笑,道:“你猜我答应不答应?”
    萨哥王子深深注视她一眼,沉声道:“你非答应不可!”
    花玉眉吁一口大气,道:“你当真可作我的对手,好吧,我答应就是!”
    萨哥王子说道:“姑娘先解开在下穴道,才能奉告!否则姑娘在震惊之下,恐怕有失常的举动!”
    花玉眉越听越离奇,暗忖:“如果这话当真,不知是何等秘密?竟然有这等惊人的力量!”
    她深知萨哥王子宁愿失信于天下,也不肯失信于她,所以不怕他借机逃走,一伸手拍开他的穴道。
    萨哥王子活动一下筋骨,又去弄了一根粗如鸭卵,长达六尺的木棍,解释道:“在下的描金折扇失落在池塘之中,所以必须先备好兵器,免得伤在姑娘的生花笔之下!”
    花工眉不大服气,说道:“难道我一定会向你动手的么?”
    萨哥王子道:“当然会啊!好了,在下这就把秘密说出,姑娘静心聆听!”
    他深深吸一口气,又道:“姑娘的令尊翁智度大师,眼下在我师手中,正在熬受我师秘传千寻苦海万劫轮回的毒刑!”
    花玉后脑中表一声,不知不觉掣出生花笔在手,萨哥王子摇棍作势,拒她近身。接着又遭:“姑娘征件不安之故,想必是令尊痛苦难当之时,骨肉连心所致,令首在何处受刑,在下实无所知,话已说完,就此告辞。”
    一转身飞奔而去,花王眉深知那千寻苦海万劫轮回,乃是天下至大毒刑之首,任是宇内第一等硬汉,也熬受不住。这时心痛如绞,很不得一笔我死对方,稍泄心申恶气。
    但萨哥王子走得快,手中又有长根。她自知在心神震撼之际,武功招数决不如往常灵活机变,休想杀得死对方,更无法把他生擒,当下痛苦的长叹一声,目送那萨哥王子背影消逝。
    她独自呆立,越想心绪越乱,平日的智慧,机谋都消失无踪。
    过了许久,数丈外出现了两道入影,悄悄奔来。她宛如泥塑木雕的人像一般,丝毫不曾发觉。
    那两道人影转眼间已奔到她身后,其中一个绕到她面前,朗声叫道:“花姊姊,你想什么?”
    花玉眉娇躯一震,前南道:“我一俄没有想什么?”她背后的人接口道:“桓字拜见姑娘!”她又是一震,缓缓转过身子,目光到处,正是那个已攫取了她芳心的桓字。
    她好象见到了至亲至近的人一样,两行清泪沿颊流下,桓宇惊道:“你怎么啊少花玉眉悲呼一声,但觉天旋地转,向前跌倒,一下子跌在桓宇怀中。
    桓字几乎是疑心自己在做梦,瞧瞧怀中花玉眉,又望望孟若虎,孟若虎向他做个鬼脸,便奔开老远。
    花天眉昏眩了好久,才稍稍消醒,发觉自己被桓宇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当下在悲苦之中略感安慰,说道:“唉,我已经一败涂地,无力与那魔头抗争啦?”
    桓字讶道:“这话怎说?咱们已经抓起他手下不少人,其中之一是竺公锡的师弟!”
    她摇摇头,道:“不中用,竺公锡心肠冷酷,最是无情,即使把他手下之人全部杀光,也不能威胁住他!”
    桓字造:“你碰上什么事,变成这等模样?”他略略松开手。
    花玉眉叫道:“用力抱住我,别放开,我求求你?”桓宇连忙抱紧,两道剑眉却紧紧皱在一起,想不出其中之故。他抱住花玉眉,也觉得心绪十分紊乱。
    那味道比起拖住施娜郡主完全不同,花天眉身上散发出独特的香味,一直都使他难以忘记,这刻更是沉醉沉仍。
    花玉后缓缓道:“你可肯为我做一件事?”
    桓手冲口道:“别说一件,一百件一千件都行!”
    花玉眉道:一这一件事别的人一定不肯,我也不愿去求别人,但我怕你也不肯为我做!”桓宇讶道:“倒底是什么事?”花玉后轻轻道:“杀死我!”话声虽低,意思却万分坚决,桓字不禁怔住,半晌做声不得。
    桓宇怔完之后,喃喃道:“你不如教我杀死自己!”花玉眉幽幽一叹道:“你果然不肯为我达心愿!”桓字暗想她定必是碰上极为悲惨而无法解决之事,才会出此下策。然而以她的绝世才智尚且无计可施,别人更无从措手。
    这么一想,顿时心痛如绞,缓缓道:“其实这也使得,反正我一向运浅福薄,今日能够陪你一同死,已足慰生平了!”
    花玉眉感觉出他这番话中沉痛之意,登时恢复几分冷静,柔声道:“你何须陪我一同死,唉,你这么一说,倒教我感到求生不得求死也难,这便如何是好?”
    桓宇鼓起勇气,问道:“你……你倒因何求死?”花玉眉道:“我生身之父现下落在竺公锡手中……”
    植宇啊了一声,道;“我该早就猜出他老人家的去向才是,唉,你说得不错,我果然是有勇无谋之人!”
    花玉眉怔一下,说道:“原来你已见过家父,便被竺公锡擒去不打紧,但若是遭受那千寻苦海万劫轮回的毒刑的话,那就真是惨绝人复……”
    桓字前此立志学会天下五大毒刑以对付情仇,自然深知这种毒刑的厉害,听得他浑身忽冷忽热,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他见了花玉眉这等失措无助的样子,不知为何会比平日冷静,脑筋也特别灵活,略一寻思,便道:“你死了也不济事,俗语有道是“拚命无大害。咱们若是拚着一死,说不定数得出老伯父!”
    花玉眉紧紧依偎着他,生似一切都由得他去主持。植字越觉得责无旁贷,又道:“我们这就尽快下手营救,只须分作明暗两路双管齐下,想必可以成功!”
    她点点头说道:“要找什么人帮忙?”桓宇道:“竺公锡的武功超绝当世,那是不必说了。便他手下两个徒弟也是一代高手,我们约任何人都没用,反而要分心照顾,只好由我们两人往前,成功固然欢喜,失败也不过送了我们同死之愿,你说可好?”
    花玉眉道:“好吧,怪不得萨哥王子说这个消息是他得我或失我的关头,原来他已算定我有自杀的可能,不然就是赶去营救,那时节自然会被竺公锡擒住。在他想来,那样我便多半要属于他了!”
    桓宇也不多说,催她动身,花玉眉勉力使自己平静,把孟若虎叫来,吩咐他把一封束帖带回去。这封束帖之中,已策划好这一批人该怎生走法和到何处去。
    她和桓宇都隐起心事,孟若虎反而显得神情古怪,接过来帖,飞奔而去。
    两人携手向江陵城内走去,此时旭日高悬,朝阳满地,郊外一片花香鸟语,风光甚明媚。两人不时踏着自己的影子,偶尔悄声低语,神态亲蜜。落在人眼中,只道是一双情侣出来踏青郊游,郎才女貌,使人生羡。谁知他们正向死神挑战,后果如何殊难逆料。
    不多时已走近城门,桓字便坠在后面,遥遥跟着她,花玉眉才踏入城内,忽见一个面目枯瘦的长衫客迎上来,淡淡道:“姑娘若是有意求见家师,可随在下前往!”
    花玉眉讶然地细细打量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人门弟子,初时真瞧不出他有什么惊人之处,表面上瞧起来气度资质都不如萨哥王子,但迅即察觉他那种冷漠平淡的表情竟是出自天性,并不是矫揉做作。这种人天性冷酷无比,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物能够使他心动。因此,这种人最是专心勤奋。同时往往一招普通手法,在他手中使出来,却变成极是阴毒辛辣的招数。这都与他的气质天性有关,人力万难勉强。
    她瞧出对方成功的因素之后,便收敛起对他施展媚功之心,冷冷应道:“不错,我要见竺公锡,但我不愿跟你走!”
    他好象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挥挥青市长衫上的灰尘。花玉眉趁机偷偷后顾一眼,只见桓宇站在数丈外的屋角,同时又见到四五个彪形大汉本来在桓字前面不远的地方,似是敌方埋伏。此时这数名大汉一齐分散走开。
    她把这些情形瞧在限内,回过头来,那青衫客说道:“家师下令须把姑娘待如上宾,如若姑娘不愿跟我走,那也没有关系……”说罢,掉头便走。
    花玉眉困惑地瞧住他的背影,只见他走得很慢,突然间从这一点悟出许多道理,当下叫道:“等一等……”那青年人停住脚步,花玉眉抢先说道:“我晓得你要说早就猜到我一定会叫住你,就算你猜中好了。你换个人带我去行不行”
    青衫客摇头冷冷道:“在下姓廉名冲,请姑娘说话之时称呼一声廉兄,不要满口你你我我!”
    花玉眉被他训得一愣,廉冲接着又遭:“至于姑娘的要求碍难接受。在下再说一次,若是想晤家师,便随在下走!”
    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暗想此人注重小节,喜欢打入官腔,性情奇特罕见。当下应遵:
    “走就走,少罗嗦!”廉冲不悦地盯她一眼,大概是怪她言语无礼。但这回却不打她官腔,只道:“请姑娘仔细听着,在下前面领路之时,速度快慢不同,姑娘必须紧紧跟着,若然走失,忽我不再回转领路!”
    他的态度一直阴阴沉沉,言语也十分奇怪,换了别人。一定无法测想得出半点道理,花天眉却胸有成竹,微笑道:“那不行,你已得竺公锡真传,武功比我高得多,我哪能赶得上你?”她故意不称他廉兄,又故意找麻烦,其中大有深意。
    廉冲漠然造:“在下尽量凑和姑娘的脚程便是,走吧……”转身行去,速度只如常人行路一般。
    花玉眉一面跟着一面动脑筋。她从种种迹象之中,已推测出一个难以置信的道理,目下须得设法测验一下对是不对?
    他们一前一后走他走过一条街道,廉冲突然纵火一条横巷之内,花玉眉迅快跟人。廉冲又跃入一道围墙之内,花玉眉跃上墙头叫道:“嗜,前面树丛内有人……”
    廉冲脚步一倍,环顾四周一眼,冷冷道:“姑娘骗得在下停步,是何用意?”
    花玉眉笑一声,飘落墙内的花园中,说道:“我老实告诉你,躲在前面的人就是桓宇!”
    廉冲一身武功造诣极是高强,视听二觉自是高人一等,故此刚才一瞥之下便敢确定四下无人。可是花玉眉一说那人便是桓宇,虽是不信,却也不得不小心再查看一次。只因桓字也是高手之流,若是躲在树后,实在不易察看。
    花玉眉又笑道:“这就奇了,你明知他在后面跟着,为何还不要查看?”
    廉冲心中一凛,忖道:“闻说她才智机变举世无双,果然不错,瞧来她已大略推测出师父三年之内不能伤害桓字的隐情,正在设法试验……”
    当下淡淡道:“姑娘聪明绝世,但目下只有两条路可供你选,一是随我去见家师。一是留下等桓宇追上来聚会,姑娘选哪一条路?”
    花玉后心酸肠断,泪光泛涌,幽幽道:“我跟你走便是。”
    她真情流露之际,极是哀怨动人。廉冲征了征,但觉是平生未曾软过的心此时禁不住软了一下。
    他赶快放步急奔,花玉眉随后追去,一忽儿就从另一面院墙跃出。之后,弯弯曲曲穿过几条巷子,又经过几条大街,其间还穿越好些府宅后园,最后奔入一间屋子之内,花天后这刻也感到一阵颤栗,咬牙跟进。
    穿过一座院落,便是大厅。厅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清矍的老者,目光比鹰隼还要锐利。
    花玉眉在厅外迟延一下,才袅袅走入厅内,廉冲已经不知去向。那清矍老者目光凝注着花玉眉,不肯放过她任何最细微动作。
    她觉得受不住他锐利可怕的目光,喘一口气,逗自在他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下。
    那清瘦老者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说道;“天啊,你简直就是你母亲的化身!”他声音中隐藏不住内心的激动,花玉眉觉察出来,马上就镇静不少。
    清瘦老者又道;“我就是竺公锡,你想必也知道了,当然,你的面貌只是跟素心相肖,并不是一模一样,不过你的神情举止却与她全无区别,这才是令我惊异之极的地方!”
    花玉眉只勉强微笑一下,竺公锡又适:“啊,这个笑容也象极了,我还记得每一次见到她时,她都略略显出紧张不安。总是要喘口气,然后坐在我对面,然后又勉强的微笑一下……”
    他这时一点也不象性情冷酷,武功冠绝天下的一代魔头,花玉屑一方面为了他对母亲的痴情而感动。一方面想到母亲昔年见到他时总会紧张不安,无疑是深知他为入残忍毒辣,想是怕他伤害到父亲,才不得不敷衍地,正和自己现在的心情相仿佛。
    她也相信以竺公锡的武功成就及清秀的相貌,也许母亲对他不无情意。因此母亲的处境比自己苦得多。因为她须得提防对他的感情增厚,而自己则只须担心父亲的命运和本身的生死……”
    仅仅是一刹那间,她已想了许多,竺公锡动也不动,眼中的光芒温柔得多。
    花玉后轻轻道:“我爹爹呢?”竺公锡身躯一震,眼中的温柔立时消失,说道:“他么?很好,你不用挂念!”花玉眉长眉轻颦,露出哀求的表情,说道:“让我见一见他可好?唉,我此生从未见过爹爹的面!”
    竺公锡道:“你不想害他,最好别去见他!”
    花玉眉讶道:“为什么?”竺公锡说道:“一个人最难得就是无牵无挂,那时节生死之念使十分淡薄,反过来就十分痛苦了,你可懂得我的意思?”花玉眉摇头道:“懂得懂得,但我觉得其中有点蹊跷!”
    竺公锡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你还是打消见他之念为佳,此外,你不用走了,嫁给我的徒弟吧!”他口气中自有股摄人的威严,花玉眉竟不敢说不,呆了半晌,才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大厅中只有她低泣之声,过了一阵,竺公锡缓缓道:“别哭啦,你不想嫁给萨哥也行,喜欢哪一个?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她仍然低泣不止,竺公锡道:“你不说出心中的人,我就教萨哥娶你为妻,可别要后悔!”
    花玉眉吃一惊,心想若是救不出父亲,又自杀不成,最后还被迫嫁给萨哥王子,那真是恨比山重了。连忙拭泪道:“我只喜欢桓宇!”
    竺公锡道:“好,我一定教桓宇娶你为妻!你决不可象你母亲一般嫁给不是真心爱慕你之人……”
    花玉眉不敢驳他,道:“听说我爹正在敌受毒刑,你……你能不能放了他?”
    竺公锡忽然皱眉道:“奇怪,我查得前明白白,你本是赴龙虎山庄找司徒峰印证武功,这一举动何等自负,我也不过与司徒峰差不多,怎的你如此柔顺,不敢反抗?这道理须得说一说!”
    花玉后知道非讲实话不可,便道:“当时主要是我不晓得龙虎山庄绝艺的深浅,现在却知道我还差得远。不过,倘使司徒峰大快在世的话,我也敢跟他动手,却不敢和你动手。因为他决计不会杀我,而你可就说不定了!”
    她讲出真话之后,几乎昏眩倒地。过了一阵,才恢复常态。
    竺公锡锐利的目光不曾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傅,这时缓缓道:“你怎么啦?敢是身体不好?抑是象你母亲一样思想过度,心中藏的事情太多,以致身体虚弱?”
    花玉后答道;“都不是,我只是怕得罪了你,以致不能搭救我爹爹,又须尝尽各种不如意的苦头!”
    竺公锡拂髯一晒,道:“你未免把老夫形容得太怕了!老夫也有句真话告诉你,那就是你这种现象与素心首年一样。她只道是当时情绪变化才引起昏眩现象,其实却是心力亏耗过多,加上先天体质虚弱。此所以她活不长久。她把胸中所学悉数传授了你,那等阵法计算之道最是呕耗心血,只怕你寿命比她更短!”
    花天眉微笑道:“我也不愿意活得太久,但难道我修习的内家功夫竟没一点用处广竺公锡道:“这话问得好,内家功夫诚然可使人延年长寿,肋骨强健,至老不衰。但各派有各派的长处与弊病,而且原则上须得清心寡欲,减少思虑。你不但思虑营营,劳神摇精,同时你的内功路子注重表面功夫,所以毫无稗益于长寿方面……”
    这番话在花玉盾而言,乃是闻所未闻之论,大是惊讶道:“如何便是表面功夫?”
    竺公锡道:“素心年逾四十之时,望之仍然有如十八九岁的妙龄女郎,这就是表面功夫!”
    花玉眉啊一声道:“那样也好,我死了之后在别人记忆之中,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岂不胜却留下鸡皮鹤发的影响?”
    竺公锡道:“这就是古人说了,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道理了!”
    门外突然传来云板一响,竺公锡双眉一皱,击掌发声。一个大汉应声进来,躬身候令。
    竺公锡道:“传廉冲、萨哥来此!”
    大汉返身出厅,不多时,两个人先后进来。一个是青衫枯瘦的廉冲,一个便是英俊济洒的萨哥。
    他们进来行过礼之后,便分别侍立竺公锡两侧。萨哥眉目之间露出消沉推怀之害,双目避开花玉眉,极力不瞧她。
    廉冲面上毫无表情,不时瞪视花玉眉,好象要仔细把她瞧清楚了,免得日后认错了人。
    竺公锡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桓字又逃出监视之外,谁的责任?”
    萨哥王子应道:“乃是弟子之罪!”
    竺公锡道:“你向来自诩智谋不在你师兄之下,但最近事事失败……”
    萨哥王子更加显得消沉,低声道:“弟子知罪!”
    竺公锡道:“你可知是何缘故?”萨哥道:“弟子愚昧,至今未明其故!”竺公锡道:
    “第一,你的心思都被花玉后迷住。第二,对方实力日渐增强,而你却没有出奇制胜的手法!”
    萨哥垂头道:“师父指责得是,还望从宽发落!”
    他这句话却引起花玉眉好奇之心,暗想久闻竺公锡性格严酷无情,只不知怎生发落萨哥?
    竺公锡缓缓道:“姑念师徒之情,限你在日落以前把思字活擒回来,如若不能办到,那就不必回来见我!”
    萨哥转身拜伏地上,道:“蒙师尊赔赎罪之机,弟子感激难言。还望俯允准予向花玉眉姑娘探询数言!”
    竺公锡挥手道:“使得,带她到静室去问!”
    萨哥起身带了花玉眉,走到一座院落内的上房中,自有待女送上香茗细点。
    花五盾问道:“这一日工夫你就擒得住桓字么?”
    萨哥摇头道:“就算是擒得住,我也不干!”
    花玉眉讶道:“若是不能办到,你就活不成啦!”
    萨哥道:“不错,那时我只好自尽,免得遭受毒刑!”他说得十分平淡,仿佛生命一无可贵。
    花玉后甚是不解,道:“你居然如此袒护桓宇,倒是奇事一件!”
    萨哥眼睛一直避开她,这时低头叹口气,说道:“我师父让我把植字擒回来,以便与你成亲,这等事教我怎能办好?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与桓宇同归于尽?”
    花玉盾一吃惊,道:“万万不了……”萨哥面色微变,道:“为什么?”花玉眉说不出道理,只好默然不语,她实在也不忍当面伤他的心,而这宗事多说一句就多伤他一下。
    萨哥慢慢回复消沉的神情,道:“但你放心好了,我虽然不肯亲手促成你们的亲事,但也不忍破坏你终身幸福!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和求你一件事!”
    花玉后这时深深了解他何以如此消沉,敢请他已眼见一切落空,生命不尝尽各种不如意的苦头!”
    竺公锡拂髯一晒,道:“你未免把老夫形容得太怕了!老夫也有句真话告诉你,那就是你这种现象与素心首年一样。她只道是当时情绪变化才引起昏眩现象,其实却是心力亏耗过多,加上先天体质虚弱。此所以她活不长久。她把胸中所学悉数传授了你,那等阵法计算之道最是呕耗心血,只怕你寿命比她更短!”
    花天眉微笑道:“我也不愿意活得太久,但难道我修习的内家功夫竟没一点用处广竺公锡道:“这话问得好,内家功夫诚然可使人延年长寿,肋骨强健,至老不衰。但各派有各派的长处与弊病,而且原则上须得清心寡欲,减少思虑。你不但思虑营营,劳神摇精,同时你的内功路子注重表面功夫,所以毫无稗益于长寿方面……”
    这番话在花玉盾而言,乃是闻所未闻之论,大是惊讶道:“如何便是表面功夫?”
    竺公锡道:“素心年逾四十之时,望之仍然有如十八九岁的妙龄女郎,这就是表面功夫!”
    花玉眉啊一声道:“那样也好,我死了之后在别人记忆之中,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岂不胜却留下鸡皮鹤发的影响?”
    竺公锡道:“这就是古人说了,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道理了!”
    门外突然传来云板一响,竺公锡双眉一皱,击掌发声。一个大汉应声进来,躬身候令。
    竺公锡道:“传廉冲、萨哥来此!”
    大汉返身出厅,不多时,两个人先后进来。一个是青衫枯瘦的廉冲,一个便是英俊济洒的萨哥。
    他们进来行过礼之后,便分别侍立竺公锡两侧。萨哥眉目之间露出消沉推怀之害,双目避开花玉眉,极力不瞧她。
    廉冲面上毫无表情,不时瞪视花玉眉,好象要仔细把她瞧清楚了,免得日后认错了人。
    竺公锡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桓字又逃出监视之外,谁的责任?”
    萨哥王子应道:“乃是弟子之罪!”
    竺公锡道:“你向来自诩智谋不在你师兄之下,但最近事事失败……”
    萨哥王子更加显得消沉,低声道:“弟子知罪!”
    竺公锡道:“你可知是何缘故?”萨哥道:“弟子愚昧,至今未明其故!”竺公锡道:
    “第一,你的心思都被花玉后迷住。第二,对方实力日渐增强,而你却没有出奇制胜的手法!”
    萨哥垂头道:“师父指责得是,还望从宽发落!”
    他这句话却引起花玉眉好奇之心,暗想久闻竺公锡性格严酷无情,只不知怎生发落萨哥?
    竺公锡缓缓道:“姑念师徒之情,限你在日落以前把思字活擒回来,如若不能办到,那就不必回来见我!”
    萨哥转身拜伏地上,道:“蒙师尊赔赎罪之机,弟子感激难言。还望俯允准予向花玉眉姑娘探询数言!”
    竺公锡挥手道:“使得,带她到静室去问!”
    萨哥起身带了花玉眉,走到一座院落内的上房中,自有待女送上香茗细点。
    花五盾问道:“这一日工夫你就擒得住桓字么?”
    萨哥摇头道:“就算是擒得住,我也不干!”
    花玉眉讶道:“若是不能办到,你就活不成啦!”
    萨哥道:“不错,那时我只好自尽,免得遭受毒刑!”他说得十分平淡,仿佛生命一无可贵。
    花玉后甚是不解,道:“你居然如此袒护桓宇,倒是奇事一件!”
    萨哥眼睛一直避开她,这时低头叹口气,说道:“我师父让我把植字擒回来,以便与你成亲,这等事教我怎能办好?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与桓宇同归于尽?”
    花玉盾一吃惊,道:“万万不了……”萨哥面色微变,道:“为什么?”花玉眉说不出道理,只好默然不语,她实在也不忍当面伤他的心,而这宗事多说一句就多伤他一下。
    萨哥慢慢回复消沉的神情,道:“但你放心好了,我虽然不肯亲手促成你们的亲事,但也不忍破坏你终身幸福!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和求你一件事!”
    花玉后这时深深了解他何以如此消沉,敢请他已眼见一切落空,生命不象。一阵怜悯和黯然惜别的情绪充满心头,久久不散。
    过了片刻,她突然惊道:“我一向十分矜持,看不上一个男子。但如今才知道那是没有碰见当意之久而已,事实上我竟是这般多情,怪不得寿元不永一饭来身体似乎有点不对劲,只不知还能活多久?”
    她正自怜之时,一个人象鬼魅地出现在房门口。她过了好一阵才瞧见,不觉讶然忖道:
    “廉冲来此何事?敢是竺公锡出去了?”当下向他微笑一下,笑容中仍然含有苦涩的味道。
    廉冲那张枯瘦冷漠的面孔素来毫无情,但这时却微微变色,移开目光,说道:“姑娘可否因告敝师叔的下落?有何条件,亦请提出!”
    花玉后极力冷静下来,集中思想,略为思忖之后,道:“一切都须等家父无恙露面之后才能说!”
    廉冲道:“这话甚是,可惜家师认为分尊是绝佳试验对象,一则测验得出出家之人对这宗毒刑的忍受力,一则尚可泄去心中多年之根。是故欲以令尊作为条件,无法可谈……”他口气冷漠,似是师叔的下落能不能知道毫无所谓。
    廉冲停了一下,又遭:“姑娘才智之名与实质不符,教在下甚感失望!”
    花玉后点头道:“我对自己也很失望……”
    廉冲道:“原来姑娘也自知智力并非高绝当世,那倒是在下把姑娘看抵了。从来知人者易,知己者难,姑娘得其难者,便不是在下想象中那么尽笨!”
    花天后笑一笑,道:“我此生自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愚笨两字形容!”
    廉冲淡淡道:“姑娘虽是话中带刺,便无奈此是事实。若说当日在下及师弟中了姑娘之计,把五大门派之人尽数擒下,又跟着抢夺司徒峰遗著等等,本来都是明知故犯,以便障人耳目。姑娘大可不必沾沾自喜!”
    花玉盾突然凝目望着室顶,陷入沉思之中,廉冲也不说话,默默地望住她。
    两人表面上虽然静默无事,其实已经开始斗智,双方都竭尽智慧猜测对方的心想。有如下棋一般,预测对方的下一着。
    过了一盏热茶之久,花玉眉面色变得十分苍白,但嘴角却泛起笑容。
    廉冲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姑娘心力耗报过甚,在下懂得脉理,可要让在下诊察?”
    花玉眉徐徐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白天似的纤手,道:“俗语有道是:无故献殷动,非好即盗,这话想必不错!”
    廉冲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只听花玉眉又道:“不过廉兄乃是当世异入,自然是例外!”
    地伸出手,表示让他按脉。廉冲摇摇头,道:“算了,当世之中,恐怕只有在下能从脉理中推断出寿元期限,姑娘这番话自招损失,与人无尤……”
    他们彼此间挖空心思暗斗心机,反反复复,变化无穷,若是有人在一边眼见耳闻,亦难了解。
    花玉眉放下衣袖,表示不让他按脉:“廉兄难道就没有损失?访问你最初一念只是单替我查看能活多久?”
    廉冲面色激变,道:“姑娘这一回合虽是占胜,但在下仍有说辞!”要知他平生喜怒不形于色,但而今短短时间之内,两次变色,可见得当真分出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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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舌灿兰花巧周旋
    花玉眉接口道:“我今日被因此间,理由与廉兄的一般无二,这话你未必相信,因为你天性严冷,连骨肉之情也没有,是以不把我因父难而心乱此一因素计算在内,认为只是我智慧有限,束手被困,现在,你也因情绪波荡而落败,水难平反败局。”
    他们是以才智自许的人,擅长臆测后事。虽是一念之微,但其间因果已可推断出来。
    花玉眉转个题目,问道:“家父现下怎样啦月她一提起父亲,登时满面焦灼之情,显然胸中已失主宰。
    廉冲摇头道:“怨在下不能透露,除非姑娘的樱唇准许在下……”
    花玉眉听了这等率直大胆的话,不觉吃一惊,暗暗后海早先说破他对自己的心思,所以他才敢如此坦率。不然的话,他总得假惺惺的保持风度。
    她幸好吃了一惊,反而驱走心中焦急烦闷之情,这才能注意集中分析他这句话后面的种种情况。她很快便假设出几个情况,并且已想出应付之法。
    当下点头道:“可以,但你先把消息透露,让我决定值不值得作此牺牲……”她说话之时,美目流盼,风情万种,极是动人,原来是已经施展迷功。
    廉冲目不转睛地瞧住她,眼中吐出欲焰,比之他往常的冷漠大不相同。他满怀信心的道:“使得,这消息是,令尊目下暂时停止受刑。”花玉眉高兴得跳起身来,道:“真的?”廉冲道:“当然是真的,唉,在下为了樱唇一吻,竟不惜纵虎归山,放走大敌!”他意思说花玉眉没有焦虑以后,智慧恢复常态,便等如放虎归山,纵释大敌一般。花玉眉喜孜孜的走到他面前,面庞微仰,做出等候被吻的姿态。
    廉冲见了她的媚态,心迷神醉,一伸手环抱住她的纤腰,低头向那两片樱唇吻了下来。
    花玉眉施出迷功,制住廉冲心神,此刻双手分别按在他双胁下的左右期门穴上,只等他嘴快要碰触到自己嘴唇上之际,便出指发力,点住他的穴道。
    就在两人嘴唇快要碰上。花玉眉指力也堪堪发出的一刹时间,廉冲忽然中止了吻下的动作,花玉眉暗吃一惊,顺手把他推开。她深知廉冲武功更在萨哥王子之上,说不定禁受得他点穴的指力,是以非得等到他心神迷醉摇荡,已至不能自持之际,才可出手。
    现在他在千钧一发之间,陡地悬崖勒马,龙玉眉那敢鲁莽以致败事,于是只推开了他。
    廉冲直勾勾的望住她,啼啼道:“你讨厌我?”
    花玉眉道:“那也不是,你虽说不上是美男子,但自有一种男子气概,我倒要问你为何忽然停止了?”
    廉冲缓缓道:“在下明知低头一吻,多年功力便毁于一旦,因此不禁迟疑!”
    花玉眉骏然遭:“此人定力之强,当世罕见……但我不信就迷不住他。”
    当下微笑道:“这话也许是真,但等一会也讨论,现在你先告诉我,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掌,送到他面前,廉冲以三指搭在她腕脉寸关尺土,凝神细查脉息,过了片刻,才道:“从脉理上看,你活不过五十岁。”
    花玉眉笑道:“太多啦,我根本没有打算能活这么久。”
    廉冲接着说道:“但你一则用心过度,二则炼的几种功夫都不都增益真元,这等只有损耗而无补益情形之下,虽是红颜娇艳,武功超人,但正如石上燃灯,有名而无实。风前点烛,名强而中干,我瞧你能够再活一年半载,也就很不容易了。”
    花玉眉讶道:“你的话前后相差未免太多了!以你瞧来,当真只有一年半载的寿命?”
    廉冲沉声道:“你为人要强好胜,凡事无论巨细都焦思苦虑,加以奔波劳碌。无法休息,能再支持一年半载已不容易,若果你肯立时放弃一切思虑,避居深静之处,也别再炼功夫,刚还可以活个一二十年之久,可是你焉能办得到?这话也不过白说而已……”
    花玉眉怔了半晌,廉冲捏住他的皓腕一直不放,眼中不时闪过痴迷的神色。
    她想了一想,颦眉叹道:“不错,我万万不能丢开一切避世隐居,为的只是多活一二十年。”
    幽怨的声音传人廉冲耳,却犹如惊雷忽起,身躯猛可一震,接口道:“多W活一二十年也是值得的啊!”
    花玉眉道。“那有什么意思?象空谷的幽兰般孤芳自赏么?那样我情愿不活!”
    廉冲沉吟道:“你若不想一年半载之内便香消玉殒,须得抛弃一切思虑,或丢开功夫两者之内,选择其一,便可多活一些时候。”
    花玉眉点点头道:“这话还有点道理。”廉冲接着又遭:“你除去家传内功别辟溪径,不惜透支生命精力以驻颜为主之外,还有三种功夫也都是透支生命的,因此人越是勤炼,真元就越是亏损,在下虽是博识天下各家武功,却想不出推姑娘除去家传之学以外,还炼些什么功夫?”
    她心想我炼的是迷功摄心大法,此外还研习玄奥无比的奇门阵法之学,果然没有一宗不是大耗真无,殚竭心智的功夫,但这内情却不必告诉他。
    于是迷离凄然的微笑一下,道:“我既是活不长久,该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你说得对不对?”
    廉冲瞧得呆了,枯瘦的面上阴暗不定,显然心中泛起好些不同的主意,一时难以决定。
    花玉眉趁他心神恍惚之际,同时施展出迷功和摄心大法,忽而柔媚微笑,忽而幽怒颦眉,忽而双目射出锐利光芒……
    廉冲的眼光渐见膝俄,当松开了手。花玉后因脉门不再被制,越发放心大胆的施为,她这次施展出全身本事,虽然用出种种不同手法,但其中却以凄怨幽怜打动他怜爱之心为主。
    是以她时时轻颦浅怨,口中说些芳华不永,红颜命薄的话,廉冲起初还出言宽慰她,后来渐渐不声不响,一派如痴如醉的表情。
    花玉眉慢慢的挨过去,同时以极强的精神力量控制他,不让他恢复清醒。她只要挨到他身边,便可出手制住此人。
    顷刻间已移到两尺以内,只须再挨近一尺,便可捉下这个竺公锡唯一传人。她四中哺哺说道:“我早就知我不会活得长久,果然没有猪错……唉,命薄如花,朝开暮落,我的命运何其悲惨!”
    话声中又已移前半尺,廉冲忽然握拳咬牙,怒哼一声。花玉眉大吃一惊,然后退寻丈。
    这一来精神控制之力便减去大半,廉冲本是修为极深之人,自然而然的恢复清醒,大声道:
    “在下虽是竭尽心智,仍然想不出能够券姑娘延寿之法。口气之中对自己的无能自表愤慨。
    花玉眉这时才恍然大悟,心想他握拳咬牙怒哼一声,敢情是气地自己。但若不是我口口声声提及寿命将尽之事,迫得他忍受不住而怒呼出声,这刻早就把他制住。
    她轻轻笑道:“世上之事,有许多都出人意料之外,俗语说:人算不如天算,这话大是有理。”
    这话表面上是宽慰对方因想不出法子为她延寿的话,其实她却是自嘲之Do廉冲那里省得活中深意,插言道:“在下向无虚言j姑娘如若不放弃功夫和一切思虑,欲要延寿,除非有奇迹出现。”
    他扼腕叹息一声,道:“在下这就去请出家师,瞧瞧他老人家是不是准依恢复自由,安享有限余生?”
    花玉眉待他出去之后,独自坐在椅上,这时她才真心细想自己只有一年半载的寿命的问题。
    不一会竺公锡走入房内,只见她峨眉深锁,含愁独坐,神态楚楚可怜。眼中不禁流露出慈爱的光辉,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摩拳她头上秀发,柔声道:“孩子,不要胡思乱想了。”
    花玉眉面上泛起梦幻的神值,道:“我妈妈一定会有种种方法使我忘记此事,我若是能挨在她身边,还有我爹也在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提起母亲之时,竺公锡面色更见慈爱柔和。但后来说到她的父亲,竺公锡登时面色一变,烦恼地皱起眉头,大声道:“你爹爹有什么用,他早晚得向老夫屈服求饶!”
    花玉眉惊道:“我爹可怜得很,你老人家何必对他施以毒刑。”
    竺公锡道:“老夫这宗毒刑,开始须得对方自愿方能施展,你爹又不是不晓得。”
    花玉眉睁大双眼,道:“我明白了,原来他是为了桓宇的命才自愿受刑,是也不是?”
    竺公锡颔首道:“好聪明孩子,现在最好不要提起他否则老夫连你也不喜欢啦。"’花玉眉默然有顷,哀声道:“求求你老,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竺公锡道:“这个不难,但这一来桓字却活不成了!”
    花玉眉立刻明白自己跌在左右为难的深渊之中,一个是她未见过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她倾心相爱之八,倒底能够割舍那一个呢?
    她平生少有陷入这等束手无策而又焦虑哀痛的境地,此时便觉脑中一阵景眩,几乎跌倒地上。
    竺公锡掌心贴住她颈发,使用出内力,登时一股热流顺着她脊骨流下,片刻间走遍全身经脉。花天眉精神一振,轻轻道:“原来我当真活不长久了!”
    老人冷峻的面上现同情的神色,缓缓道:“这样吧,老夫把桓字拿来,与你成亲,要他寸步不离的伴着你,你们都也别管世间事,尽管享受余生。只要你们听老夫之言,不与老夫作对,便释放小花,你瞧如此可好?”
    花玉詹道:“好是好,但桓宇决不肯为了儿女私情而放弃了别人,恐怕说不眼他。”
    竺公锡怒道:“他敢,哼,要不是你父亲挺身为他受刑,他早就死在老夫掌下了!”
    两人说到此处,竺公锡便走了。到很晚上。竺公锡召见花玉眉,廉冲侍立在他身后,已恢复昔时的冷漠,见了花玉后进来,毫无表情。
    花玉后坐下之后,便道:“竺伯可是找不到桓字,所以找我一问产竺公锡道:“你还是这么爱卖智慧,焉能多活一些日子!不错,桓宇在什么地方?”
    花玉眉暗暗欢喜,讨道:“他一口找不到桓宇,就一日不能迫他摊牌,决定他的生死,好在我爹爹暂时不会受刑,假以时日,我便有法子救爹爹出去……”
    这一番算计,刹那间,已自掠过心头,便试诚恳恳的答道:“他的行踪我当真不晓得。”
    竺公锡道:“萨哥跟你说过什么话?”花玉眉道:“我老实告诉你说,桓宇等到下午申牌时分还不见我出去,就闯入此地查探。”
    她本来对他们师徒,早就编好许多说词。但事到临头却又改变主意,反而代萨哥掩饰,好让他有时间达得远些。
    竺公锡沉吟一下,说道:“廉冲你率些人出去摸索桓字下落,顺便到处瞧瞧有没有萨哥的尸体。”他口气十分严峻,不知内情之人,准会误以为萨哥是他的仇人。
    廉冲领命去了,竺公锡闭目端坐,花玉眉沉住气等候消息。到了一更时分,一个壮汉进来向竺公锡报告,说是各处关卡埋伏与及廉冲所率的搜查都没有消息。
    这一来连花玉盾也大感奇怪,心想桓字原是没有什么心计之人,这一回却不知怎的忽然能脱了竺公锡手下人们的监视,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竺公锡想了一想,起身道:“玉眉,跟我来!”花玉眉顺从地跟他出去,走到城北街的一座高大宅院之内,由大门外以至屋内的隐秘处,都有人把守。竺公锡一路走一路击掌发出暗号,防守之人想是知道来人身份,都现身出来敬礼。
    其中也有些人说几个活,花玉眉从他们口音,以及身形衣眼上,认出不少人的身分来历,皆是曾经雄踞一方,或者名震一时的黑道高手。但她更为注意那些不做声而又设法遮藏之人,推想这些人恐怕本来是正派人物所以见到有陌生人在一侧,都尽力隐藏面貌。
    她又注意竺公锡面寒如水,眼露杀机。忽然记起母亲曾经说过,他这种样子正要大加屠杀来发泄的征象,心中暗暗震惊。
    竺公锡在一个院门外停住脚步,连击三掌,两道人影从暗处纵出,跪倒行礼,然后垂手持立一侧,竺公锡冷冷道:“此处囚禁的是什么?”
    那两人都露出喜色,左边那个面色青白的中年汉子躬身答道:“是少林大孽尊者和金笔书生。
    花玉眉讶想道:“他们为何面露喜色,难道在竺公锡手下日久,也染上酷嗜杀人的癖好?”
    竺公锡颔首道:“先带那和尚来。”两人齐齐应了,奔入院内,不一会,挟着一个身躯瘦小而面目凶横的和尚出来,他眼光四射,见到花玉眉,不觉泛起笑容,叫道:“呵,呵,原来是姑娘找到此地,当世之间,恐怕也只有姑娘一个人有此等本领。”
    花玉眉心中一连难过,默默不语。竺公锡道:“玉眉你在他们心目中倒也大有份量,可惜今晚却要教他们大失所望了。”
    大孽尊者听到此话声,身躯一震,沉声道:“洒家只顾跟花姑娘讲话,没想到竺老兄就在旁边,你们打算怎么样?快说——”
    他们原来旧时相识,不过当年竺公锡已经名震天下,而大孽尊者只不过是个少年和尚而已。竺公锡冷冷道:“老夫平生出手杀人之时,有个规矩,你知不知道?”大孽尊者听这口气,已知劫数临头,他本是天性凶横之人,当了几十年和尚,仍然难改本性。当下厉声道:
    “哪一个晓得你的臭规矩,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花玉眉接口道:“大师请听着,竺老前辈让对方十招、二十招或三十招不等,在他让的招数之内,绝不煞手还击。换个话说,在他让招数限之内,对方得以全力进击,不须防范地反攻……”
    地喘一口气,又道:“竺老前辈把对方分为三等,最不济的让十招,中等的让二十把,最厉害的让三十招!”大孽尊者道:“这真是莫名其妙,理应反转过来才是。”竺公锡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
    花玉眉接口道:“竺老前辈如此让法,意思是武功越不济的越不愿多花时间,越是功夫高强的,就越发多给他机会。”
    大孽尊者哦一声,眼睛连眨,道:“原来如此,倒也有点道理——”
    花玉盾心中暗叹一声,付道:“天下武林人物识得破竺公锡阴险用心的,只怕没有几个人,都道他是自负武功无敌,教人死得心眼口服才作此等安排,哼,其实他此举一则分等级之时没有标准,明是第一等可以变第三等。二则他说反击,便可诱使对方绝艺尽出,他即可以尽窥敌手秘传武学,又可以在危险之时忽然出手反击,对方势必措手不及,被他一招击毙,此人用心之阴险恶毒,天下无双。怪不得能够连续杀害两个师父!”
    这一刹那间,她对竺公锡极是鄙视。大孽尊者喝道:“老竺,你打算让洒家几招?”
    竺公锡皱眉道:“老夫数十年以来,还未见过胆敢如此放肆无礼之人,你若是图个痛快,最好口中检点些,不然的话,老夫教你慢慢的死!”
    大孽尊者平生天不怕他不怕,可是这刻却被他阴沉骛猛的气势所摄,道:“好吧,洒家小心就是。”
    竺公锡道:“这才象话,老夫让你二十把!”
    大孽尊者呆了一下,接着盆然作色,叫道:“洒家也是中等敌手,谁是被你让三十招之人卢
    竺公锡道:“人数不少,如五大门派掌门,龙虎在三兄弟,还有叶重山、霍陵等,勉强可列入三十招等级!”他望一望花玉眉,道:“你跟桓宇亦可以列入。
    大孽尊者没有再做声,这时一个汉子替他除去手铐脚镣,另个则去取来大孽尊者的兵器。大孽尊者接过那对钢钹,手脚已恢复自由,当下稍稍活动一下,一面问道:“你的大徒弟武功比你如何?”
    竺公锡双眉一耸,杀机毕露,冷冷道:“依你说呢?”大孽尊老道:“只怕已在伯仲之中,对不对?”
    他问者无心,听者有意,竺公锡不由得记起自己当年艺成武师之事,沉吟了一下,才道:“闲话少说,今晚就送你归西!”
    大孽尊者纵声狂笑道:“这世上胆敢夸说送洒家归西之人,大概只有竺老你够资格教人相信不疑!但洒家仍然放要手一拚,绝不肯放过任何机会。”
    他事到临头,反而豪气大发,全无惧色。竺公锡那张阴沉冷峻的面上,也不禁微露笑容,道:“数十年以前,你就是这么一个狂做不羁的小和尚,想不到如今仍然未改。”
    大孽尊者直道:“原来竺者还记得洒家!”竺公锡点头道:“昔年虽然只是数面之缘,但一则老夫听过你师兄大宗上人赞誉过你椎骨天赋。二则你形容枯瘦却掩不住猛勇之气,是以印象甚为深刻。”
    花玉眉一面听他们说话,一面观察四下动静,同时更分出一大半心思设想解救大孽尊者之计。
    她很早就瞧出那两名把守此间的人,何以一听竺公锡要出手之时,便露出喜容,敢情是因以乘此机会学几招绝世之学,倒不是因为世情嗜杀之故。
    直到他们对话告一段落,花玉眉不但想不出救人之计,甚至越想越是觉得绝望,除非是有奇迹出现,否则大孽尊者定然难逃劫数。
    她心中一阵难受,眼望住那个少林高手,暗想别说是他大孽尊者,即使是少林掌门方文大师大宗上人,处于此境,只怕仍然难以生还。
    那两人走到宽阔的通天院落之内,面对面站好。大孽尊者双钹一击,发出一阵震耳响声,接着喝道:“竺老纵是武功盖世,不用兵刃,但难道连长衫也不脱下?”
    竺公锡冷冷道:“老夫的长衫飘拂之际,也是兵器,你若是被老夫衫角碰着,休想活命!”
    大率尊者哦了一声,道:“好,洒家要出手啦!”竺公锡随意站立,谈谈道:“尽管出手好了!”大孽尊者双钱又是一击,响声中先后劈出,手法迅快无匹,钢铁锋利的边缘发出破空之声,显出力道极强。
    竺公锡身形微微一侧,左脚已发出去,但不是直跟,却是反勾回来,以脚尖疾勾对方膝弯的穴道。
    这一脚古怪无双,花玉眉失声道:“好脚法!”大孽尊者果然无法使定双钱招数,迫得一个大旋身,迅快翻开四五步,但觉对方脚尖竟是贴着裤子擦过,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勾中了膝后弯曲之处的委中穴,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想道:“这老小子好古怪的脚法,怎的就攻人洒家全身上下防守最弱之处?”
    竺公锡道:“等到第十九把时才害怕不迟!”
    大苹尊者恼声道:“谁害怕了?接招!”双软又以同样的招数发出。只见比从前双膝弯得深些,这一来不但可以事先避开对方倒勾委中穴的危险,还因身形塌矮之故,动作更是快速。
    竺公锡口中道:“果真颖悟过人……”话声中突然歪倒着身子向前疾倾,头面就在对方投锋边缘擦过,危险无比。竺公锡顺着前倾之势,肩膊一耸,恰好项到大孽尊者臂肘下方,虽是用不上气力,但借势使劲,也把大孽尊者须开四五步之远。
    大孽尊者呆得一呆,道:“这是什么招数?”竺公锡谈谈道:“武功到了化境之际,全身皆可运用,更不拘招数手法,这叫做随机应变,你来到这等地步,决计不能勉强学步!”
    那两个看守此院的人,全神贯注住这一场天下罕见的高手拚斗,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花玉眉又是忧愁又是怜悯,想道:“大孽尊者一生炼武,虽是死在临头,仍然不忘讲究武功之道,唉!”
    这时大孽尊者已再度出手,他瞧竺公锡果然不施杀手反击,只用种种巧妙手法抵御,是以放心大胆,全力进攻。双软飞旋削劈,隐隐有风雷之声。转眼之间已发出六七招之多,但觉杀得十分痛快,不觉连连狂啸。
    要知他平生出手次数虽多,但如果是碰上功力深厚之土,便须得着力留手,处处设防,免得被敌全招反击使送了性命。如若是碰上武功低弱之辈,三把两式就收拾了。因此不论碰上何种对手,总是不能畅快猛攻。只有这竺公锡,既能接住他全力发出的攻势,又讲明在先,不用提防竺公锡的反击,故此尝到平生得未曾有的畅快甜美之感。
    竺公锡在十拍过后,便突然施展十分奇怪的步法,每一步都踏到别人意想不到的方位上,不特使得大孽尊者招招落空,而且不时以脚尖勾穴之法,威胁大孽尊者。反正他不施展杀手便不违背诺言。
    大孽尊者没法子摸得准敌人去向,变成一把一招的慢慢发出,不能一气呵成,痛快追击,早先痛快淋漓之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他每一招发出都是用尽全力,双软推出之际,声威极是强猛,而由于他不能连续出手,是以每一招都使不快。
    花玉眉没有存心份学少林绝艺,但大孽尊者这等打法,她无意之中已记得许多招数。侧目院视竺公锡两名手下一眼,只见他们身手都微微动弹,一望而知,正在学得入神,是以不禁手舞足蹈。
    她心中一动,忖道:“我若是过去出手打倒这两人,并且冲入院内或其他地方,竺公锡伯我救走其他的人,势必舍下大孽尊者追我……”
    她立刻提聚功力,缓缓向那两人移过去,不一会就移到那两人身边,他们仍然目注战圈,丝毫不曾觉察。
    以花玉眉的功力,又是出手偷袭,自能一举功成,但她达到可以出手的地方,却迟迟不曾出手。最后颓然走开,放弃了此计。
    大孽尊者已经发满二十招,竺公锡长笑一声,袍袖一拂,一股劲道撞在他右钱之上,只震得他右腕微麻,几乎抓不住钢铁。
    花玉后一瞧便知,大孽尊者虽是少林成名高手,但在竺公锡手底,只怕走不上几招,心中一急,叫道:“等一等……”
    竺公锡突然身躯一震,跃开七八步,仰首望任天空,长长叹息一声。
    大孽尊者正感奇怪,花玉眉已奔到他身边,推他一把,低低造:“还不快进?”大孽尊者心中极是信服她,闻言毫不考虑,纵身跃上墙头。
    那两个看守之人齐齐喝叱连声,迅快追扑,花天眉飞身拦截,半空中碰着其一,左袖拂去,右手掣出生花笔,一招“满天花雨”,只见凭空幻化出数十管生花笔,缤纷耀目。
    那人极力抵御她的笔势,匈被她左油拂中穴道,登时掉落地上,发出叭啃一声大响。
    大孽尊者在墙头一甩手,钢铁电疾射出,去势之急劲,极是骇人!那人一瞧势色不对,连忙一沉其气,半途掉在地上。大孽尊者手腕一动,收回钢投,随即踏瓦越屋而走。
    花玉眉身法如落花飘浮空际,轻轻一旋,已落在那个被大孽尊尊者迫落之人身后,左油右笔一齐发出,顿时缠住这人,使他无法追赶大孽尊者。
    竺公锡把这些情形都除在限内,缓缓走过来,一脚把地上之人踢开六七步。那人一跃而起,欠身行礼道:“多谢老大人解救一”原来竺公锡这下脚把他身上穴道增开。
    竺公锡走到龙玉眉身后,下令那人退开,花玉眉转回身子,只见他面色阴沉沉地,不知有何打算。
    竺公锡道:“目下虽在黑夜之中,但老夫仍然有把握在片刻之内抓回那和尚,你信不信?”花玉后道:“我情,但你老拿回他也没用,我有法于教你愿意放走他。”
    竺公锡大感讶异,但接着便即叹口气,道:“你的聪明机智以及武功阻力都不在你母亲之下,见了你这种种举措,教老夫不禁回忆起首年情景……”
    花玉眉辗然一笑,道:“这么说来,你老已相信我有法子要您放人的了。”
    竺公锡秀朗长眉轻轻一耸,道:“老夫焉能不信,你且说出来听一听,是何法子?”
    花玉眉凝目望住这个眉目俊朗的老人,心想:他当年定必也是个风度翩翩之士……她随即发觉自己想到别的地方,不禁失笑。
    当下说道:“告诉你老也无妨,我想我若是答应嫁给你的大弟子廉冲,你一定肯把大孽尊者放走。”
    竺公锡道:“这话不差,比起廉冲和你,那和尚算得什么……”
    他接着发出命令,转眼之间,院内推出一人,正是那括苍高手金笔书生岑澎,押他出来之人,替他除去铐镣,便即退到一旁。
    金笔书生岑澎拱手道:“原来是花姑娘驾到,无怪对方竟肯释放鄙人,唉!敝派一点薄誉,都葬送在鄙人身上,言之实是汗颜无地……”
    花玉眉苦笑一下,道:“岑老师这话说得太早一点,我虽是略有智计,但碰上天下第一高手竺公锡伯伯,纵有智谋也没有什么用处。”
    金笔书生岑澎讶道:“姑娘这话怎说?”花玉眉指一指竺公锡,道:“他就在这儿!”
    岑澎睁大双眼,把竺公锡全身上下打量好几眼,这才道:“然则姑娘竟是被竺前辈擒拿至此的?”
    竺公锡仰天冷笑一声,道:“老夫何须出手,只要略施手段,她就乖乖的自投罗网!不过她与老夫渊源甚深,因此决不计较她的冒犯。”
    岑赵怀疑地道:“竺前辈教人放出在下,难道是有意纵放在下归去?”
    竺公锡道:“这也使得,但你得立下重叠,答应日后一则永不与老夫作对,二则老夫若有用得着你之处,不许借故推托,须得全力以赴!”
    金笔书生岑澎摇头道:“此举无异要在下叛出师门,与天下同道为敌,莫说花玉眉姑娘在此,即使只有我们两人,在下也决不答应!”
    竺公锡道:“很好,那就准备死在老夫手底便是……”他说到此处,突然间迅快瞥视花玉盾一眼,只见她面上神色淡然。似是毫不动心,暗想:“我不信此处就没有一个人的生死,能使她神色变动?”
    岑澎取出一支尺半长的金笔,抗声道:“在下自从落败被擒,早就不打算生出此地。竺前辈尽管施为,在下能得死在前辈手下,决不后悔!”
    他的口气甚是坚决,一听而知绝不是信口胡言。花玉眉柔声道:“岑老师说得好,若论武林人物死在竺伯伯手底,实在可以无憾!”
    竺公锡心想我绝不为你们言词所动,当即举步出去,同时招手道:“来,来,老夫要瞧瞧括苍几笔法帖,是不是写得比昔日好看些!”
    金笔书生岑澎面临举世无双的大敌,把心一横,决计以全身所学,与这一代之雄尽力周旋,他心志已决,反而沉气凝神,比平时更加冷静镇定。
    他朗喝一声:“在下献丑了。”金笔刷地点去,接着化为捺势,力贯中锋,果真是书法大家气象。
    竺公锡仗着盖世功力,分出一半心神查看花玉眉神情,左袖轻轻拂去,一股力道涌撞出去,岑澎笔势尚未使足,已被这股力道撞得连退三步。竺公锡身形闪处,已到了他面前,一手抓住金笔,另一手不徐不疾的向他天灵盖拍落。
    岑澎虽是武林中知名高手,但无奈这个敌手太强,正是棋差一着,束手缚脚,手中的金笔,竟不知如何会被他抓住?此时眼睁睁的瞧他掌势向天灵盖要害拍落,偏生毫无营救之法。
    花玉眉神情平淡如故,似乎是这个括苍派高手的生死声与她毫不相关~般。
    竺公锡的手掌已碰触到岑过天灵盖,见她仍然不动声色,大是奇怪,当即煞住掌势,伸出右脚勾住岑澎后跟上面一推,岑澎仰天跌了一跤,手中金笔也被竺公锡夺了过来。
    岑澎一跃而起,怔了一怔,道:“竺前辈压倒天下武林,实是名不虚传,在下虽死亦无憾恨!”
    竺公锡不理他,望位花玉眉,道:“怎么啦?难道他不及大孽和尚般使你关心?”
    花玉居摇摇头,道:“那也不是,我因想起此地被囚之人不在少数,若果对个个都那么关心,除非我能变出几个人才行!”
    竺公锡沉吟一声,摇头道:“你最好说老实话!”
    花玉后笑道:“也使得,但你老得释放了岑老师。”
    竺公锡心想这个疑团若不打破,总有几口难受,何不答应地的条件,反正象岑澎这等人物也不放在自己心上,于是点头同意了。
    花玉眉道:“凡事须得观其微而知其著,竺伯伯你向来万分自负,若不是另有用心;刚才怎会不让二十把便施展杀手?可见得我故作冷淡神态收到灵效,竺伯伯想试我神色反应,所以忘了让他二十招!”
    竺公锡不禁笑道:“好个聪明的丫头,老夫这就遭约放走他,不过……”
    花玉眉立刻抢着说道:“竺伯伯若要难为我,只须说出要残毁岑老师肢体的话,我可是没有半点办法,谁教我百密~疏,倒底被你老抓到破绽呢!”
    竺公锡摇头道:“怪不得你寿命不长,实在是太聪明了,老夫甚愿晓得你这一着到底是故意疏漏,以便给老夫挽回一点面子,以防老夫老羞成怒,抑是当真百密一疏,现下才发觉的?”
    花玉眉道:“实是不敢相瞒,这是我故意遗漏破绽。”
    竺公锡微微而笑,脑海中不禁泛起许多年前与她母亲斗智力乐的往事,他每一次都输了,可是沈素心往往预留一些小破绽,让他挽回面子!”
    这些往事他不晓得回忆过多少次,熟得不能再熟,而且也是后来回忆之时,才发觉沈素心处处顾全地自尊的手法,这刻他简直不必用心便即记起往日情景,是及心肠皆软,挥手道:“走吧!”
    花玉眉过去取过他手中金笔,抛给岑澎,使眼色教他快走,岑澎施了一礼,觉得无话可说,默默的走了。
    竺公锡从回忆中醒来,忖道:“我倒要瞧瞧她还有什么手法来救别的人?”
    于是带她走到另一座院落外面,连击三拿,当即有两人现身。竺公锡打个手势那两人迅即入内推出一人,花玉眉一瞧,原来是衡山派高手委坚。
    竺公锡说道:“老夫今宵满腔杀机,须得找人发泄,你的本领不妨全数施展,才有万一生还之期,老夫先让你二十招,在这二十招之内,老夫绝不用煞手还击!你可听清楚了?”
    娄坚点头道:“在下省得!”说罢便凝神调运功力,秃头上微微冒起丝丝白气,竺公锡道:“好深厚的内功!只不知招数上怎么样?”娄坚双手杨拳,这对拳头待别巨大,接着踏步凶猛劈出。衡山派以开山拳及金刚脚称雄武林,走的全是阳刚路数,委坚这一招发出,果然声势威猛凌厉,不同凡响。
    娄坚这一拳目是无法伤得竺公锡,但竺公铝门开之后,娄坚底下拿路展开了,放手快攻,拳势宛如狂澜怒涛,挥臂卷拍,一把接一招发出,越打越见神勇威猛。
    十招之后,竺公锡也被他的惊人拳力封住用避方位,此时竺公锡若是出手抵御,自然毫无问题。但他是一代宗师的身份,既然开始之时不曾出手招架,这二十把之内决不能封架,否则便有失身份。
    但见他突然拗身跨步,身子从极狭窄的拳力缝隙中闪出去,接着连踏数步,都极是古怪,明明是其势不能走出去的方位,他偏偏走了。
    娄坚拳拳落空,到了此时,气势已略衰竭,竺公锡喝道:“还有三招便是你大劫临头之时,赶紧使用金刚脚功夫,否则海之莫及!”
    他说话之际,抽空探观花玉眉神情,但见她平淡如常,似是丝毫不把他们这一场血战瓜江心上。
    娄坚面上露出恐惧之色,突然间一脚踢去,这一脚发出之时,使出两种脚法,先是斜扫出去,脚尖一勾,象是可以隔空把敌人勾回来,然后才直蹬出去。
    竺公锡的长衫下摆先向前排,果然是有一股力道从他身后涌到。把他身形勾住,紧接着一股强劲无伦的力道迎面冲来,正是娄坚接续蹬出的力道。
    花玉眉久闻金刚脚的功夫勇猛难当,现下亲眼目睹,心想果是名不虚传的绝艺,区区一脚踢出,便可发两种力道前推后涌,把敌人夹在当中。
    竺公锡提起右膝向前顶出,呼的一声发出动力迎了上去,两脚力道一横,蓬的一响,竺公锡借力旋身,滴溜溜转个圈子,前后袭来的两股力道都尽行消解。
    花玉眉不禁喝彩道:“攻得好,守得更好,竺伯伯这一身法果是举世无双。”
    竺公锡微然一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话声中娄里第二脚又一扫一蹬的发出。竺公锡跃起一尺,双膝连环须去。第一膝顶出之际,身形在空中已转了一个圈子,因此第二膝乃是向原来身后的方向须去。
    蓬蓬两声过处,竺公锡飘落原地,如若无事,娄坚见师门绝艺金刚脚,两番皆然无功,便舍去快攻之法,提起一只右脚,作出欧增未踢的姿式。
    竺公锡秀朗长眉不禁一皱,口中道:“好脚法,果然比昔年大有精进……”
    花玉盾一时之间还瞧不出娄坚这一脚有何奥妙。殊不知身在局中之人,方始感觉到不论如何腾挪闪进,也难脱出他脚法威力范围之外。那一口委坚正是仗着这一脚,才能从勾魂怪客崔灵缅刀之下,全身而退.其时还是崔灵施展了心灵禁制之术,委坚已经落在下风,尚有这等威力迫得崔灵无法不退。
    竺公锡话声未毕,长衫飘飘,迢从娄坚身倒贴着擦过,反而踏到娄坚后面。他使出半生心血所聚的反天逆地步法,果然别具神通,极是不可思议。
    不过娄坚脚尖仍然挂着他的衫角,运力一挑,竺公锡下落何等坚牢,真是纹风不动的踏步过去了,娄坚反而跌了一跤。
    竺公锡面色变得甚是阴森,想是衫角被他脚尖挂了一下,大失面子之故,冷冷道:“你要小心了!”突然一脚踏去,娄坚刚刚起身,眼见他这一脚踏向足尖,劲道沉雄无比,若是踏中,五只脚指须得粉碎靡烂,连忙缩脚。
    这一来立足不牢,又跌了一跤,竺公锡早就算定势必如此,另一脚早就提起等候,踏下去时恰好踩住娄坚后背要穴。
    他斜阳一睨,只见花五届只有讶异之容而没有惊慌之色,心想她只佩服我的武功,却丝毫不为娄坚性命担忧,难道对此人特别增厌不成?
    娄坚俯伏地上,被竺公锡一脚踏住要穴,动弹不得。但他呼吸粗大,一听而知他未曾丧命。
    竺公锡正式望住花玉眉,道:“你认为老夫不会取他性命。抑是愿意眼见此人丧生,故此不动声色!”
    花玉眉微微一笑,道:“后一说问得还有道理,前一说却门得别有蹊跷!”
    竺公锡道:“姑不论有没有蹊跷,老夫只想晓得你当时作何想法?”
    花玉眉笑一笑,道:“你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坦白告诉你。”
    竺公锡沉吟一下,说道:“使得,但要求之事不可与你父亲有关……”
    她点点头,道“那么我就坦白告诉你,正是前一说所猪的,我认为你不会取他性命!”
    竺公锡议遭:“其故安在?”
    花天眉道:“第一,你们见面之时,彼此都已相识,若说是你老来此巡视之时见过他,怎会只单独见他一人而不见岑澎?再者他决计不会在数十年前见过你老,所以你们彼此相识,大是可疑。第二,纵使是你单独见他而不见别人,所以互相识得。但你见了我竟不以为我来救他,足证他肚中得知之事不少,换句话说,他曾经参与你们的机密……”
    竺公锡竖起大拇指,道:“要得,要得,老夫对你的聪明才智,实是衷心佩服!”他收回脚,命娄坚回去院内,然后道:“你要求甚事?”
    花玉眉道:“现在还想不出,以后再说。”
    竺公锡微微一笑,心想地已为一人预销道路,老夫且看你救得几人。
    他一挥手,院内又推出一人,却是武当派高手并步虚。并步虚见花玉眉,便露出诧色,花玉眉道:“道长不用乱猜,我可没有这等本事搭救。”
    并步虚微笑道:“若是姑娘也为之束手无策,只怕天下再无别人能办得到了!”
    花五眉道:“道长这话教我好生惭愧,这一位就是竺公锡伯伯。”
    井步虚定睛打量了一会,稽首道:“老施主威仪内蕴,气宇不凡,果然是一代高手的气象!小道倾慕已久,于今方始识荆.已足慰子生渴望。”
    竺公锡道:“道长好说了,想昔年武林群雄之中,以令师最擅词令,你却有青出于蓝之概,真是难得!”
    花玉后接口道:“你老心中既然觉得他说话悦耳,那就再如前放走如何?”
    竺公锡道:“可以……”花玉眉不禁大喜,只听竺公锡又遭:“但须得问一问他本人意见,他若是不愿出手,那就算了!”
    他随即把前事说了,花玉眉眼见并步虚睛中闪动异光,便知不妙。
    果然并步虚答道:“小道明知以米粒之珠,难与皓月争辉,担者施主先让的二十把,却教小道情不自禁,有意舍命一试!”
    竺公锡长笑一声,道:“好,好,不愧是白藤真人的入室高弟,若无这等气概魄力,焉能承继他农钵!”
    看守此院的两人得到命令,立即上前为他除去铐镣,又送上落月斧。
    并步虚默然瞑目肃立,调元运气,他越是这等慎重准备,就越是表示重视对方。故此,竺公锡没有一点不耐烦之意,反而嘱他尽管运动准备,不用匆忙。借以表示出他的风度气派。
    花玉眉心中难过万分,反复思量,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要求,是不是决意留给另一个人而不管并步虚的死话?
    竺公锡不时偷睨花玉眉的神情,见她面上表情如夏日浮云,变化不定。心中微感得意,叹道:“这妮子总算尝到左右为难之苦了!”
    并步虚调息既毕,肃容横斧,朗声道:“承者施主先让二十招,小道今日虽败无憾,敢请老施主防备,小道要献丑得罪了!”
    竺公锡傲然一笑,道:“何须防备,你出手就是!”
    并步虚深吸一口真气,落月斧呼的一声迅疾奔去。竺公锡侧身一让,井步虚乘势使出“蟾宫伐桂”、“星移斗横”、“花香鸟语”连环三招。
    这三招虽则动作迅疾,直奔横所,但竟没有一点的霸火辣之气,但觉蹈高临远,如振农手切之上,自有一种高古峭技之意。
    竺公锡见他斧路空灵洒选,一面闪避,一面喝彩道:“好斧法,果然有几分仙气,竟不让令师当年……”
    他使出反天逆地步法,步步都似是倒行逆施,自蹈险地。可是事实上对方的斧释都从他身侧擦过,尽管间不容发,却秋毫无损。
    花玉眉见他每一次都以这路古怪步法应敌,奥妙无比,心中大是佩服,她已记住了好几步,但却晓得,若果不经竺公锡亲自指点诀窍,终无大用。
    并步虚道服飘拂,挥斧进击。他这一路斧法,极尽虚灵飘渺之妙,忽而森秀幽淡,忽而清丽舒徐,剔透玲球,风神独组。
    花玉眉越是觉得他的斧法悦目顺心,就越是觉得竺公锡的身法,竟是如此的反叛许逆天下一切常规常理,令人感到十分蹩扭难受。
    那两名看守的人,瞧得万分出神,不时手舞足蹈。花玉眉证以上次那两人的情形,已可断定他们有这么一个规矩,可以在竺公锡出手时偷学秘艺,怪不得竺公锡每次都施展这一路步法,想必以往也发生过同样情形,而这些手下每次学的都是这一路步法。所以竺公锡为他们方便起见,总得反复施展出来,好教他们多学一两步步法。
    并步虚凝神攻敌,不怒不慑,虽是招招落空,但神气从容如故,确是一代名家风度。
    花玉眉心中一阵颤栗,想道:“并真人若是得逃今日大劫,异口必能成为一代宗匠。武当派如若失去此人,无异雕梁摧折,巨星陨落,唉,我焉能坐视不救?”
    她在这一霎间已作下决定,顿时有如云开见日,面上恢复平淡宁括之容。
    转眼工夫二十招之限已经打完,虽然最后数捐那井步虚的落月斧使得出神入化,神鬼莫测。但也不过迫得竺公锡发掌拂袖以补步法之不足,终不能制敌致胜。
    竺公锡冷冷道:“二十招已经使完,老夫要还击啦!”
    并步虚朗声应适:“小道道峰教益,老施主无妨放手施为。”
    花玉眉淡淡接口道:“竺伯伯下毒手之前,最好容许我讲一句话。”
    竺公锡道:“使得,老夫到时通知你……”话声中连发两掌,登时把落月斧攻势封住,第三掌出处,已经完全扭转局势,变成主攻之八。
    并步虚用尽平生本事,才化解得开他连续攻到的双拿一抽,墓地大为颓丧灰心,又强挡了一招,随即垂下落月斧,不封不架。
    竺公锡掌势复在他天灵盖上,冷冷道:“花五眉,你有话快说!”
    花玉眉道:“等一等,难道你竟育出手杀死一个垂手待毙之人?”
    竺公锡微晒道:“这个何奇之有,老夫平生出手,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自觉无力抵抗,垂手等死,若是依你所说,老夫简直无法杀人了!”
    并步虚沉声道:“姑娘不必费心替小道讲清了。”
    花玉后摇头道:“我只是为了武当派,并非为你个人着想。”
    并步虚泛起羞愧之色,说道:“姑娘所责甚是,小道只想及个人得失荣辱,胸襟狭小,言之汗颜不已!”
    花玉眉道:“竺伯伯,你老可是认为武当派除了掌门白藤真人之外,就轮到这位并真人武功最高?”
    竺公锡道:“这话有点意思——”当即收回按在井步虚天灵盖上的的手掌,又遭:“只要你讲得有理,而又能遂老夫心意,便释放此人也无不可。”
    花玉眉暗暗松一口气,心想此计虽是饮鸣止渴,却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只好先项目前了。
    当下道:“武当派的两仪神剑想必足以与竺伯伯一战了?”
    竺公锡讶道:“武当派这门绝艺沉寂绝响已久,若是有人炼成,自是堪与老夫一战。”
    花玉眉道:“这就行了,竺伯伯先把井真人释放,我自会找来炼成两仪神剑的武当高手向竺伯伯领教。”
    竺公锡面色一沉,峻声道:“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要知武当两仪神剑,非是一般的武功绝技,你若是挑触起老夫心中之痒而又无法交待,那时节老夫决计不肯轻饶于你!”
    花玉眉道:“竺伯伯放心,这等事岂能儿戏?”竺公锡道:“好,道人可以离开此地了。”
    并步应迟疑了一下,花玉眉向他一笑,道:“并真人尽管离开,毋须忧虑!”并步虚素知她智谋给世,再说自己留在此处也毫无作用,于是深深稽首致谢,飘然而去。
    竺公锡又领着花玉眉往内走,到了另一个院落门外,发出号令,转眼间院内推出一人。
    此时天色已经做明,竺公锡吩咐手下三人,不用挑点灯火。
    她在晨曦之下,面色略呈苍白,一来这一夜的腾折劳碌和用心算计,已使她甚是疲惫,二来见了这人心情激觉激动,所以面色呈显苍白樵怀之色。
    她微笑道:“方兄被困多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那人正是方麟,他虽是衣衫皱乱,头面污垢,但仍然英挺轩昂,自傲如故。
    竺公锡暗暗点头,想道:“原来她对这小伙子颇有情意,待会我取此子性命之时,她定必惊心动魄,万分凄惶,决难保持平淡神色。”
    此念一掠过心头,便挥手命人把方麟押了回去,接着另行推出一人,也是个英风飒飒,挺拔俊逸之上,原来就是司徒峰晚年所收的爱徒傅源。
    竺公锡冷冷道:“此子曾经与老夫动过手,目下不必再试,玉眉你可要使用老夫答应过你的要求?”
    花玉眉芳心大震,直到现在,她才晓得自己已经陷入难以自拔的深渊中。只因竺公锡这句问话之中,业已把他打算折磨自己的用意表露无遗。最开始之时她唯恐竺公锡不这样做,因为竺公锡若是当真要大开杀戒以发泄心中情绪,她纵有千万计谋也不能拯救众人性命。
    然而局势发展至此,已经到了摊牌之际。她若是使用了这个权利,则待会方麟的性命便难以保存。若是不动用这个要求之权,则怎生保得住傅源性命?
    她在瞬息之间已想了千百个念头以及无数计策,可是竟没有一计得以解决目下的危机。
    竺公锡道:“你的面色林得很,提防耗尽心血送了性命,那时节救人未成,自身先丧,只不遗憾月
    花玉眉象是没有听见一般,睁大双眼凝神寻思。傅源朗声道:“区区的生死微不足道,姑娘还是保重玉体为是……”叫声未毕,花玉眉突然两眼一翻,身子向后便倒。竺公锡大袖一拂,把地卷住。
    竺公锡摇摇头,道:“这孩子就跟她母亲一样,喜欢用脑,瞧来只怕随时随地都会樵伴而死!”说话之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运出一段真气从她院脉间透入去。不一会工夫,花玉眉悠悠醒转,呻吟道:“哎,我的头好晕,我在那儿?”
    竺公锡道:“你在老夫下处……”花玉眉娇躯一震,用力站稳身子,道:“啊!我记起来啦,傅源兄死了没有?”
    傅源大为感动,叫道:“区区还没有死,多谢姑娘记挂。”
    花玉眉讶道:“为什么?莫非竺伯伯你根本不打算杀死搏兄?哦,对了,你老想得到司徒大侠的武功遗著,所以决不会杀死他—…·”
    她这活乃是试探竺公锡的反应,其实连地昏倒之举也是伪装出来,以便多延时间好想救人之计。
    竺公锡沉默半晌,冷冷道:“你这话虽然不无道理,但老夫目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因此得不到司徒峰的遗著,也无法顾及。”
    他停顿了一下,又适:“其实老夫目下已是天下无敌,司徒峰的遗著取得到取不到,都是一样。”
    花玉眉明知这话非是由衷之言,可是他既然说了出来,也就只好相信。不然的话,人死不能复生,等到傅源被杀之后,再要相信便来不及了。
    她轻轻叹口气,说道:“好吧俄要求竺伯伯把傅源兄和叶姑娘一同释放。”
    竺公锡道:“你一点也不肯吃亏,论理只可求他一命竟又搭上另一人,但老夫也不与作计较。”
    他发出命令,便即有人把叶婉带来。竺公锡命人把他们手脚上的铐镣除掉,便道:“你们须得记住,老夫是应玉眉的请求.烧了你们性命,去吧!”
    傅、叶二人对花玉眉感激不尽,再三道谢之后,才行别过。
    竺公锡目送他们出去,摇头道:“叶婉比起你便黯然无光,甚是平凡,可是她的命运定必比你强胜得多。”
    花玉眉道:“我已经是朝不保夕之人,命运的好歹都不消多想。”
    竺公锡道:“谁说你一定活不长久?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他一击掌,手下们又推出银剑郎君方麟。
    方麟直勾勾的望位花玉眉,过了一会,微笑道:“在下以为此生与姑娘已无再见之期,想不到顷刻之间,连见两面。”
    花天眉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我在见你之前,已经连续救了多人性命,而今已是计劳智竭只怕无法救你生出此间了。”
    方麟长笑一声,道:“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方某亲听你这么说,又会过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此生尚有何值?只不知这桓宇目下在什么地方?”
    花玉眉道:“我也不知道,竺伯伯正发动全力搜捕他呢!”
    方麟道:“但愿他进出敌人毒手,请你转告于他,说是当日他虽是败在我剑下,但他的气概志节,我佩服得紧,也只有他才配得起你……”
    竺公锡插口退:“那只是以前的事,目下你若碰上桓字,决计不是他的敌手!”
    方麟惊道:“果真有这等事?”竺公锡道:“自然是真的,你回去再炼十年也不中用,此生若想赢得桓宇,只有一途。”
    花玉眉道:“我知道啦!除非你拜到竺伯伯门下,才有取胜之机,是不是少竺公锡点点头,只听她又道:“但这话也不一定就可靠,竺伯伯信不信?”
    竺公锡长眉一耸,缓缓道:“你素负才智之名,这话自然不是随便说的……”他故意不加追问,暗料花玉眉多半忍不住会自行说出。
    这时连方麟也睁大双眼望着她,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花玉眉似是心中不忍,柔声道:“我只是随口而言,方兄你不必记挂在心。”
    方麟摇头道:“不,你为了安慰我,所以不讲真话。”花玉眉没有做声,方麟睇视着她,一时想到她为了使自己不要死得不安,所以不惜讲假话来安慰自己,可知她对自己情意不轻,值得欣慰。一时又想起她终是向着桓宇,所以情不自禁的指出他方麟,纵是拜到在竺公铝门墙之下,仍然不能赢得桓宇。
    竺公锡见他面色变化甚剧,已猜出他心中想法,于是默然不语,瞧瞧他们之间的情势有何变化。他若是真心想杀死方麟的话,自然不会处处予他机会,任得他拖延时间。
    方竺公锡道:“这话有点意思——”当即收回按在井步虚天灵盖上的的手掌,又遭:“只要你讲得有理,而又能遂老夫心意,便释放此人也无不可。”
    花玉眉暗暗松一口气,心想此计虽是饮鸣止渴,却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只好先项目前了。
    当下道:“武当派的两仪神剑想必足以与竺伯伯一战了?”
    竺公锡讶道:“武当派这门绝艺沉寂绝响已久,若是有人炼成,自是堪与老夫一战。”
    花玉眉道:“这就行了,竺伯伯先把井真人释放,我自会找来炼成两仪神剑的武当高手向竺伯伯领教。”
    竺公锡面色一沉,峻声道:“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要知武当两仪神剑,非是一般的武功绝技,你若是挑触起老夫心中之痒而又无法交待,那时节老夫决计不肯轻饶于你!”
    花玉眉道:“竺伯伯放心,这等事岂能儿戏?”竺公锡道:“好,道人可以离开此地了。”
    并步应迟疑了一下,花玉眉向他一笑,道:“并真人尽管离开,毋须忧虑!”并步虚素知她智谋给世,再说自己留在此处也毫无作用,于是深深稽首致谢,飘然而去。
    竺公锡又领着花玉眉往内走,到了另一个院落门外,发出号令,转眼间院内推出一人。
    此时天色已经做明,竺公锡吩咐手下三人,不用挑点灯火。
    她在晨曦之下,面色略呈苍白,一来这一夜的腾折劳碌和用心算计,已使她甚是疲惫,二来见了这人心情激觉激动,所以面色呈显苍白樵怀之色。
    她微笑道:“方兄被困多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那人正是方麟,他虽是衣衫皱乱,头面污垢,但仍然英挺轩昂,自傲如故。
    竺公锡暗暗点头,想道:“原来她对这小伙子颇有情意,待会我取此子性命之时,她定必惊心动魄,万分凄惶,决难保持平淡神色。”
    此念一掠过心头,便挥手命人把方麟押了回去,接着另行推出一人,也是个英风飒飒,挺拔俊逸之上,原来就是司徒峰晚年所收的爱徒傅源。
    竺公锡冷冷道:“此子曾经与老夫动过手,目下不必再试,玉眉你可要使用老夫答应过你的要求?”
    花玉眉芳心大震,直到现在,她才晓得自己已经陷入难以自拔的深渊中。只因竺公锡这句问话之中,业已把他打算折磨自己的用意表露无遗。最开始之时她唯恐竺公锡不这样做,因为竺公锡若是当真要大开杀戒以发泄心中情绪,她纵有千万计谋也不能拯救众人性命。
    然而局势发展至此,已经到了摊牌之际。她若是使用了这个权利,则待会方麟的性命便难以保存。若是不动用这个要求之权,则怎生保得住傅源性命?
    她在瞬息之间已想了千百个念头以及无数计策,可是竟没有一计得以解决目下的危机。
    竺公锡道:“你的面色林得很,提防耗尽心血送了性命,那时节救人未成,自身先丧,只不遗憾月
    花玉眉象是没有听见一般,睁大双眼凝神寻思。傅源朗声道:“区区的生死微不足道,姑娘还是保重玉体为是……”叫声未毕,花玉眉突然两眼一翻,身子向后便倒。竺公锡大袖一拂,把地卷住。
    竺公锡摇摇头,道:“这孩子就跟她母亲一样,喜欢用脑,瞧来只怕随时随地都会樵伴而死!”说话之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运出一段真气从她院脉间透入去。不一会工夫,花玉眉悠悠醒转,呻吟道:“哎,我的头好晕,我在那儿?”
    竺公锡道:“你在老夫下处……”花玉眉娇躯一震,用力站稳身子,道:“啊!我记起来啦,傅源兄死了没有?”
    傅源大为感动,叫道:“区区还没有死,多谢姑娘记挂。”
    花玉眉讶道:“为什么?莫非竺伯伯你根本不打算杀死搏兄?哦,对了,你老想得到司徒大侠的武功遗著,所以决不会杀死他—…·”
    她这活乃是试探竺公锡的反应,其实连地昏倒之举也是伪装出来,以便多延时间好想救人之计。
    竺公锡沉默半晌,冷冷道:“你这话虽然不无道理,但老夫目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因此得不到司徒峰的遗著,也无法顾及。”
    他停顿了一下,又适:“其实老夫目下已是天下无敌,司徒峰的遗著取得到取不到,都是一样。”
    花玉眉明知这话非是由衷之言,可是他既然说了出来,也就只好相信。不然的话,人死不能复生,等到傅源被杀之后,再要相信便来不及了。
    她轻轻叹口气,说道:“好吧俄要求竺伯伯把傅源兄和叶姑娘一同释放。”方麟又造:
    “玉眉,你老实告诉我,倒底是真?是假?”
    花玉后沉吟半晌,才道:“我可不能哄骗你,实是真的。”
    方麟仰天长叹一声,道:“若是当真如此,方某今日死也难以瞑目了!”
    竺公锡道:“桓字即使赢得你手中之剑,此中有何不能瞑目之处?”
    方麟摇摇头,道:“这话说来不短,目下何必徒费后舌?还是不说的好!”
    花玉眉振作一下,缓步走到他身边,伸手与他相握,阵子中流露出无限柔情,说道:
    “唐人诗云:东风吹泪对花落,惊怀故交相交稀。这两句正堪为我写照。即今永诀,知交零落,回首前尘,一切如梦如幻,这就是我们的一生了。”
    她最后的一句话隐约透露出自己也是活不久的隐情,但方麟岂能悟出。只觉得她说得情真意切,哀愁无限,明明极是悲伤自己英年夭折,心中略觉宽慰,想道:“她毕竟不是完全向着桓宇……”
    竺公锡突然挥手喝道:“带他回去!”那两名手下立即上来把方麟推回院内。
    花玉眉讶道:“竺伯伯怎的改变了主意?”
    竺公锡冷冷道:“老夫本来就不曾打算如此便宜的取他性命。”
    花玉眉惊道:“你若要在他身上施刑?”竺公锡道:“那可说不定,他的命运在你掌握之中,你要他惨死或者要他安然活下去都行。”
    他望住满面惊疑的花玉眉,微微一晒,又道:“廉冲赶来报告,故此老夫把方麟生死这事棚后再说!”
    话声才歇,一道人影飘堕地上,正是面目枯瘦身被青衫的廉冲,他望也不望花玉眉一眼,径自向师父施礼报告道:“桓宁曾经两次现身,伤了我方不少人,但目下仍然直不出他的匿处。”
    竺公锡道:“他目下一身武功不比等闲,自是不易对付,你不必放在心上。”
    廉冲道:“多谢师尊者赦之恩,除了桓字尚有要事禀告。”
    竺公锡道:“但说不妨.玉眉虽然才智超约一代,可是老夫不准她离开,她纵是听悉咱们机密,料也无法加以利用。”
    廉冲沉声道:“二师弟下落不明,弟子已颇觉疑惑,直到刚才天亮之际,弟子查点底下之人,发觉少了八个,都是云中郡带来的人手,一向随侍着二师弟的。”
    竺公锡面上泛起森森杀机,冷冷道:“难道萨哥胆敢违命远达,做出背叛之事?”
    花工眉接口道:“这可怪不得他,你老的命令他无法达成,那就只好远走逃命了!”
    竺公锡喝道:“闭嘴——”花玉后知道他满腔恨毒,此时决计不可顶撞,否则他在激怒之下,极可能出手毁去自己及方麟两人。
    她本来已不怕死,但是想到自己这一死不但连累了方麟,老父更是绝去救出生还之望。
    有这种顾虑,不但不敢顶嘴,甚且装出惊惧可怜的神情。
    竺公锡瞧瞧她的表情,忽然呆住,过了一阵,才恢复冷峻神情,说道:“廉冲你先搁下搜查桓字之事,即速追上那八名擅自潜逃的胡人,就地处死,但须得存起尸身,若是再发觉有人潜逃,想必萨哥临走之时已暗暗布置,可将他们一共百余性命通通取来。”
    廉冲面色丝毫不变,恭声欠身道:“弟子谨遵严谕。”
    竺公锡想了一想,又道:“这些胡人俱有怀贰之心,故此老夫虽是留居了数十年之久,但一直都小心不让他们养成气候!否则这数十年的时光,老夫早就造就出足以扫荡中原武林的无数人才了!”
    花玉眉万万想不到竺公锡口中居然讲出这种话,要知天下之人,莫不认为竺公锡是替鞑子族的俺答酋长出力,窥伺中原,连地也一向认为如此,因此,他这番话送入她耳中,不觉万分惊讶。
    廉冲道:“师尊向来深谋远虑,布置周详,眼下虽是少去这一批胡人,但仍然稳握扫荡天下武林的力量。”
    花玉眉暗中大吃一惊,忖道:“原来竺公锡仍然野心勃勃,只不知他暗中掌握的力量是些什么人?实力如何?又竺公锡倒底有什么打算?难道他目前身为天下第一高手这等不争之实还不满意?还有什么打算?”
    这些问题迅快的闪掠过她脑海,一时无法求得答案。忽听竺公锡说道:“你且瞧瞧这女孩子长得美不美?”
    她坚然的张眼四项,却感竺、廉二人锐利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这才晓得竺公锡这话是对廉冲说的.
    廉冲象是平生从未见过她一般,异常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地,最后淡淡的道:“很美……”随即移开目光。
    竺公锡微微一笑,道:“你有点害怕她,是不是?”
    廉冲道:“师尊慧眼洞察一切,弟子的心情正是如此。”
    竺公锡道:“很好,很好、你去办事!”廉冲躬身而去,竟不敢再瞧花玉眉一眼。
    花玉盾问道:“竺伯伯河故说得很好很好?他若是丝毫不怕我的话,你老又怎生说法?”
    竺公锡道:“也是一样,此子对老夫极是忠心,这是老夫已经试过多次的结论,故此颇欲他成为老夫真正传人,待老夫百年之后,这天下武林便由他掌握。”
    花玉眉道:“他不是早就拜在休老门下的么?这与他怕不怕我有何关联产竺公锡道:“此中道理消息十分深奥,将来才告诉你,目下老夫要向你说出心中真话。”
    他的神情变得非常郑重,花玉眉顿时感到事态万分严重,芳心不由得一阵颤栗,霎时间已转了七八个猜测之念,但都觉得不对。
    竺公锡缓缓道:“方陷的性命你救不救?”花玉眉道:“当然想教他性命,但我有心无力……”竺公锡点点头,道:“你先告诉我这孩子的一条性命份量如何?可以换得什么物事?”
    花玉眉啊一声,竺公锡又道:“你终究是才智无双之人,已经晓得老夫想到手的是什么物事!”花玉眉点头,美丽的面庞上微观汗水。
    竺公锡极为严冷地注视着她,显示出花玉眉的答案对他极具重要性。这刻,花玉眉虽是容貌神情都肖似地的母亲百花仙子沈素心。可是在竺公锡心中已忘记了这事,十分专注的听取有关他图谋许多年的物事的得失。
    花玉眉很快就恢复冷静,说道:“我但愿能够取到那物,交换他的性命,可是……”
    她故意沉吟一下,看他有何反应。竺公锡果然忍耐不住,冲口道:“可是怎样?你自问取不到手?”花王眉颔首道:“正是如此!”
    竺公锡在空院中负手徐行,皱眉寻思。花玉眉趁机苦筹对策,陡然间觉得天族地转,头晕眼花,不觉呻吟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呻吟声惊动了竺公锡,他此时相隔尚有文许,大油一拂,一股柔和潜力涌到,托住她的身躯,接着他已腾挪到她身侧,出手握住她的臂膀。
    晨光之下,但见她面色十分苍白,嘴唇全无血色。竺公锡摇摇头,满面泛起怜悯爱惜的神情,说道:“孩子,你若是再浪抛心力,只怕随时随地都会送命!”
    花玉眉勉强提起精神,凄然一笑,道:“我一个人孤苦伶件的活在世上,日日还要为别人操心,这等日子过得如此悲苦,早点结束也是好事。”
    竺公锡长盾一挑,说道:“老夫之力,足以挑战天下人物,但对命运之神,却毫无办法,若有人胆敢欺负你,或是其他困难,老夫都可以为你解决。独独今日的局势演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除非你……”
    花玉眉苦笑道:“除非我设法把司徒大侠的遗著取到手,再交给你老是不是?”
    竺公锡道:“不错!那时节老夫将暂时退出江湖,隐居埋头研究他的武功路数。”
    花玉眉又倦又饿,神志也有点模糊不清,墓地涌起晤见父亲以及投身在他怀中的欲望。
    这个欲望强烈无比,是以她不加考虑便说道:“你须释放了我父,让我们见面相聚,我便去为你设法取得那本遗著!”
    竺公锡沉吟一下,道:“也好,先教你不要觉得孤苦伶好,以至全无生趣!再说你父亲诸晓医药之道,若果连他也无法救你,天下便没有第二个人能救得你!”
    花玉眉此时才发觉这个允诺的严重性,可是她又是那么的渴望见到父亲,因此终于不加后悔。
    竺公锡显得甚是高兴,道:“老夫亲自释放方候,现在先带你去见你父亲!”
    花玉眉道:“这事岂敢劳动竺伯伯大驾?”
    竺公锡道:“实不相瞒,老夫在云中郡居住多年,暗中挑选了三十六人,分为六甲,每甲六人。其中有一甲都是女子。这六甲俱是老夫亲自细查过根骨性情,验难适合何种武功,分类传授。是以个个都身手高强,足以称雄一方。其中有些是江湖上已经成名人物,也死心塌他愿为老夫效力……”
    花玉眉插口道:“四客不在六甲之列么?”
    竺公锡微微笑道:“他们又是另一帮了,老夫这六甲入手,专门用来对付朝人,只因老夫居住多年,也教出了不少高手,若是一旦有事,但以六甲之众,一举歼灭鞑子族的高手。
    今日果然发生这等情形,目下六甲都调去对付他们,此地已无人留守,老夫只好亲自带你去见你父亲了。”
    花玉眉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又想到那六甲高手倾巢而出,鞑子族的百余人定是无一幸免,这等流血惨剧百年罕见,不禁例然悲悯。
    她若不是想到目下俺答正窥词中原的话,势必出口为这百余性命求情。但此时却心软不得,否则鞑子这股势力日后可能危及中原武林。
    当下竺公锡带她离开了此宅,走到街上,因是清晨,四下甚是寂静。
    两人行经一处,花玉眉瞧见一幢高大深院第宅的门前,两只巨大的石狮上染得有血迹,不觉讶道:“瞧,那不是血迹么?但我却想不通怎会巧恰染污了这对相隔文许的石狮头上?”
    竺公锡道:“孩子,你最好少花这等心思。”
    花玉眉轻叹一声,道:“这也是不由自主之事,我虽欲不想,可借办不到竺公锡道:“好吧,老夫不妨告诉你,这一座第宅乃是薛不仁的底邪,薛家出了好几个高官大吏,势力雄厚。这薛不仁仗势生财,专门放高利贷,利钱极是惊人,往往使债户家破人亡。所以本城之人提起这薛员外之名,无不吐一口唾沫。最近夜夜被人在大门外撒尿拉屎,又设法弄污各处,以泄心中之愤。这对石狮就是被染红的。”
    花玉眉道:“原来如此,若不是竺伯伯说出内中原因,我纵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两人边说边向北面走去,不久就出了北门。竺公锡带她穿入一片树林之内,落荒越野而行,约模走了六七里路,陡见一片翠竹象屏风似的遮住去路。
    竺公锡道:“翠竹林内有座石堡,地方不大,却极是结实牢固。通共只有一条出入之道,其间有三处仅容一个人出入……”
    花玉眉讶道:“因此竺伯伯只须派出三名高手,就可以守得稳如金汤城池了,只不知此堡原是何人所建?”
    竺公锡道:“此堡在二百年前已经修建峻工,那时候五大门派只有少林、武当得享盛名,除了这两派之外,只有天鹅派最有名气,据传说其时天鹤派的武功比少林、武当都强……”
    花玉眉插口道“这就奇了,天鹤派的武学既是如此高明深奥,何以短短二百年间便成绝响”
    竺公锡道:“天鹤派早在此堡筑建之前,便已分裂为南北二宗。南宗就在永陵,北宗在大名府。这两宗分裂之后,不知何故给下极深的仇恨,互相争杀,两宗都有死伤,后来南宗的高手北上寻仇,不知在北宗老巢弄回来什么物事,持地建了这么一座石堡用以收藏带回之物。自此北宗之人时时南下强攻入堡,意欲夺回那物事。如此不消十年,天鹅门南北两宗伤亡惨重,精英尽折,数十年间已经见不到天鹅fi之人踏入江湖,声名从此销沉,以至如今武林中人,都不晓得音年武林之中有这一派!”
    花玉眉叹道:“这真是武林一大悲剧……”说时已见到一座石堡的正面,但见围墙极高,不易跃过,大门乃是新换的铁栅而住,从铁板间隙可以瞧见墙内,只有一片西丈许的空地,然后就是房屋。此屋结构果然甚是奇特,当中一扇门户高约六尺,宽约三尺,两房穷石堡深达一丈,一望而知若是有人站在门户当中守卫,便除了单骑匹马的硬闯入去,别无他法,纵是来上十万大军也没用处。
    此外还望见几扇窗户,每一扇窗户都是以八个半尺见方的小洞组成,只有飞鸟才进得去。
    他们走到门口,门内闪出一人,却是个佩刀少妇,双柏油卷到时上,小臂套得有四枚银铜,看来甚是松动,但她摇手抬臂都没有一点响声。
    这少妇长得高颧长脸,三角眼,荡嘴巴,满面的凶相,举止十分敏捷,一望而知轻功极佳。
    她敛衽行礼之后,双眼在花玉眉面上一转,激讶道:“这女孩子长得好美啊……”
    竺公锡道:“她就是花玉眉!”那少妇更是微讶的打量地。
    竺公锡对花玉眉道:“她姓杨,名根烟,是六甲之中,女甲之首。她的轻功只怕当世之间难逢对手呢!”
    花玉眉何等聪慧,颔首道:“竺伯伯调个轻功最佳的杨大姐守在此关,实是最明智之举!”
    竺公锡道:“老夫那有时间管这等闲事,都是廉冲布置的,你且试道其妙何在?”
    花玉眉道:“杨大姐的轻功既是并世无双,若是有别人入侵,大可出外应战。对方如若武功真强,万难支撑,即可仗着绝世轻功抢先入门。我想此门深度大异平常,当中只怕有铁门之类装置,杨大姐一接消息,铁门落下,便把敌人隔绝门外。
    杨恨烟造:“久闻花姑娘才智举世第一,果是名不虚传。”
    竺公锡长后轻轻一拂,方想这杨恨烟好生大胆,怎敢在未得老夫允许之前,随即说话,况且这话又极是推崇对方,实是难辞长敌人志气之罪。
    花玉眉不待竺公锡发作,便已淡淡一笑,道:“杨大姐过奖啊!不过竺伯伯也不须生气,杨大姐还有下文呢!”
    杨恨烟一征之下,这时她才当真深深佩眼花玉眉的料事如神,不禁问道:“我有什么下文?”
    花五眉道:“你想问我,这第一道大门如此装置设防,可谓严密无比,敌人除非是具有破石壁毁铁门的神通,否则决难攻入。但是否还有没有法子攻破?杨大姐可是作如是想?”
    杨根烟不住的点头,竺公锡的气恼也消了.忖道:“且瞧她可有法子攻得破?”
    花玉眉淡然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此堡石壁之厚我平生尚是初见,想当初建造此堡之时,定必万分艰巨浩大,化去无数钱财。”
    杨根烟道:“这个自然,但……”
    花玉眉又接口道:“我同时想到建造此堡之人,定必是当代才智超人之土,才有如此完善的设计……”
    竺公锡到底是一代之雄,这时已晓得花玉眉在微言之中,已露出机密,不过此一破堡机密倒底怎样?他还是参详不出。
    杨恨烟可连这一点也不晓得,大声道:“花姑娘,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
    花王眉笑一笑,道:“倒底姜是老的辣,杨大姐的阅历远比不上竺伯伯,所以急着追问……”
    杨恨烟肃然道:“佛祖是何等人物,我焉敢和他相比。””
    花玉眉道:“那就是了,回头你向竺伯伯请教,他老人家自会告诉你。”
    她使出这个手法,迫使杨根烟不敢再问,而竺公扬当时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还参不透,只好含糊的哦一声,心中却不由骂一声:“好狡猾的丫头,想是又要老夫付出一点什么?才肯说出秘密。”
    他当先步入石堡,里面是个圆形的大厅,不甚宽敞高大,却甚是明亮,四面俱有窗户。
    花玉眉啧啧叹道:“此厅形势险恶,纵有千军万马包围在外,只须铁门一闭,再有十个八个神箭手,就可把敌人迫得离开老远。这些窗户不但可防敌人钻入,还可以防止敌人投掷柴火之物……”
    竺公杨道:“这话不差——”杨根烟接口道:“若是没有破石堡毁铁门之能,纵有甲兵无数,也是攻不入来的了。”
    花玉眉摇头道:“这也不然!最少设计此堡之人,早就预优一步棋子,能使守堡之人,无法在大厅内容身。”
    竺、杨二人都暗暗一惊,他们以前已经反复研究过破壁之法,却从来没有想到居然能迫得大厅之人容身不得的可能。
    花玉眉微微一笑,道:“这原是连环相关之计,告诉场大姐也没关系……”
    杨根烟忙道:“花姑娘清说,恨烟洗耳恭聆。”
    花玉眉徐徐道:“杨大姐可曾注意到此堡四方八面都种植翠竹?”
    杨恨烟茫然遭:“任谁走入此地都见到竹林,但却不会想到竟与破堡有关。”
    花玉眉道:“若是要迫大厅内之人避开,唯一立法,便是以盾甲护身,再析许多长竹从窗户饲眼刺入厅内,四方八面一齐施为,守堡之人纵是有宝刀宝剑可以砍断长竹,也将砍不胜秋。”
    竺公锡微笑道:“若是有宝刀利器,再加上武功不错,就算是四方八面一齐有长竹刺入,也能游刃有余。”
    花玉眉道:“竺伯伯说得对,不过防守之人没有宝刀还好,若是有的话,那就当真要倒霉了。”
    竺、杨二人都答不上腔,他们皆知花玉眉才智绝世,自是言不轻发,故以未经深思熟虑之后,可不敢随便开口,以免被她堵回来。
    花玉眉徐道:“宝刀宝剑只可防御一时,但对方若是专门以枯干的长竹刺入,守堡之八砍断得多了,堆积得一厅都是,那时节点燃数十火炬,接在竹上塞了人来,火势一起,不可压制……”
    竺公锡听到此事,不禁轻轻叹口气。杨根烟叫道:“你早先还说不怕火攻,讲到本了还是火攻之计,虽然合情合理,但这两者都在你目中说出,未免教人听了觉得不舒服。”
    花玉眉道:“杨大姐有所不知,设计此堡之人,高明之处,正在于此,他布置得似乎不怕火攻,其实被法正是可以火攻。试想才智不及他之人,单单见到可以免去火攻之虑,却不料致命之处正在这上面。”
    竺公锡心想。“她这话又透露出一点消息了,破法正是在此堡最稳妥之处,这样说来,莫非攻入北门之法,正是在破壁毁门之上?”
    但他仍然推究不出其中奥妙,他做一摆手,杨恨烟腰肢一扭,宛如飞絮落花一般,双开两丈,落在大厅当中.弯低身子伸手抓着一个铁环,连扭三扭,跟着用力一拉,地上两块石板自行移开,露出一道窄窄的地道人口。
    一道石阶伸入地底,竺公锡首先落步下去,这条甬道弯曲的角度甚大,便是一道弯弯的石甬道.
    花玉眉伸手摸摸壁间岩石,微觉潮湿。这条甬道弯曲的角度甚大,走了三丈,似乎又绕回原处。
    两边壁间都有许多洞穴,大者如碗口,小者如拳头。这些洞穴也不知有多深,里面一片黝黑,瞧不见底。
    竺公锡分杨根烟四守防地,此时一个驼子悄然出现,只见身穿华贵质料的衣服,背上驼峰突起老高,比常人矮了一截。可是双臂显然奇长,按在地面还有一辈之多的剩余。
    这驼子长得还不丑,双目之中却隐隐透出凶光.竺公锡道:“这是六甲之中甲子一队之首,姓刘,名冕,但大家都喊他刘驼子。”
    龙玉后微微一笑,道:“这位刘大哥想必以富力称雄一时,为人也是外柔内刚。我可不敢说及他的忌讳,免得他心中很我!”
    刘驼子惊讶的瞧住她,竺公锡道“她就是你们时时当心的花玉眉!”
    刘驼子道:“怪不得她好象是深知小人底细一般,连脾性都瞧得一清二楚!”
    竺公锡道:“玉眉,此地有何厉害你想必已瞧了出来。”
    花玉眉道:“这条回旋角道不能单用一人防守,其理至为明白。”
    刘驼子惊道:“姑娘怎生院出来的?”
    花玉眉微微一笑,道:“这道理很简单,由于此处是第二道关卡,敌人若是能够入侵至此,须先破去第一关,则来人武功及智计之高,决非等闲。因此设计此堡之人,早就考虑到这一点,预先假定把守第二关的人,在武功招数上打不过对方,便须有人接应,好教把守之人安然撤退,件可利用地势之险抵御敌人……”
    刘驼子道“听姑娘这么一说,果真是十分简单的道理。但这一关如何接应法,姑娘可推测得出?”
    花玉眉道:“这又何难之有?只看这条回旋甬道,壁间都开有许多洞穴,一望而知接应之人就在墙后,利用暗器略阻敌人,俟已方之人退人甬道尽头铁门之后,才合力施展霸道暗器,教敌人无法在这条两道中立足……”
    刘驼子手掌一拍地面,就象普通人拍案叫绝一般,大声道:“姑娘真是聪明无比.论起才智计谋.除了竺祖师与廉冲先生之外,天下恐怕无人能够与你匹敌!”
    花玉眉笑一笑,缓缓道:“说到竺伯伯,我可不敢自夸。至于廉冲的才智,虽然也是当世罕见的杰出之士,但我们若是较量此道,他还得让我一头!”
    刘驼子摇头道:“姑娘若是会过廉大先生的话,就不至于如此自满了。”
    花玉眉道:“我们早就会过啦,否则我焉敢这等托大,可惜他不在此地,要不然我可以立即出个题目,包管赢得他心眼目脑……”
    说到此处,陡然间冲起一阵晕眩之感,身躯摇摇欲跌。竺公锡一手抓住她,但见她面色十分苍白,略有樵怀之色,面貌神情,宛肖昔年百花仙子沈素心,不禁瞧得呆了,心中尽是又恰又爱之情。
    花玉眉晕眩了一阵,举手扶住额角,皱眉道:“哎!我的头痛得好象要裂开两片……”。竺公锡道:“你最好不要多耗脑力,走吧!到前面去休息一会……”他口气极是和缓温柔,刘驼子想是平生初见他现出这种态度,故以十分讶异的望住他。
    三人向前走去,到了回旋而道尽头,石壁上现出一扇门户,门后就是一个宽敞石室,有桌有椅,还有五个房间,房门都打开着。
    花王后坐了一阵,道:“好一点啦……”缓缓起身,突然一晃,几乎跌倒。
    竺公锡道:“你觉得怎么样了?头还疼么?”
    花玉眉道:“虽然还疼得很,但尚可勉强支持,竺伯伯不必为我担心。”
    竺公锡见他面色十分苍白,额上微观冷汗,知道她一定痛得剧烈异常,想了一想,取出一个小小玉瓶给他,道:“这里面的药丸有提神止痛之功,偶尔用过止痛和振奋精神,极有奇效。但用的次数多了,极是损耗精力,而且还会上瘾……”
    花玉眉倒出一颗,只见色泽微黄,约如米粒大小,一股奇异的气味送人鼻中。地点头道:“此药气味似香非香,亦不属五味之中任何一味,可知不是正药,但若能收暂时止痛提神之效,却是大有用处。”
    她眼下一丸,顷刻间精神大振,容光焕发。竺公锡道:“你把药瓶收好,以后还可再用。”花玉眉道谢过,又道:“竺伯伯如此慷慨爱护,我该将能破这回旋甬道之法奉告。”
    竺公锡道:“很好,你且说来听听。”
    花玉眉道:“第一关是用火攻之计,这第二关反转过来,以水淹之策便可破关。”
    竺公锡略一忖思之后,点头道:“不错,唯有水淹之法可以破得,但其中却有两点困难不易解决,一是运水工程浩大,二是铁门难破!”
    刘驼子接口道:“对啊,若是要添满这条市道,使得壁腹内之人退入第三关,不知需多少才够,运水不比别事,纵是武功高强,也得一桶桶的去挑,何年何月才灌得满此地产花王后道:“先说运水淹灌这一宗,竺伯伯定当记得竹林外有一口池塘,水量充足……。
    竺公锡道:“不错,但那池塘距此地运达两里,又须穿越密密的竹林花玉眉接口道:“用水桶挑水的话,别说有竹林阻隔,行动不便。即使是康庄大道,也难望有成。”
    刘驼子道:“横也是姑娘说的,竖也是姑娘说的,倒底那池塘之水用得用不着?”
    花玉眉道:“当然用得着,法子也很简单,必须砍伐粗大长竹,打通节眼,接驳起来。
    那口池塘地势比此处高出二十余尺,池水沿着分管自然流落,攻堡之人动也不要动就能成功.”
    竺公锡轻叹一声,道:“假使你母亲在世的话,你们母女两人大可斗一斗才智计谋……”
    花玉眉道:“先慈之才,胜我十倍,这等粗笨之计,不值她老人家一晒。”
    竺公锡道:“老夫瞧来你们母女都差不多,你无须过谦。”
    刘驼子趁机插口道:“还有一道铁门如何破法,尚望姑娘一并赐告。”
    他态度口气都十分谦诚,花玉眉倒不好意思再卖关干,便道:“铁门破法便不是一般之人懂得,必须精通奇门阵法,机关埋伏之道的人才瞧得出。”
    她的话声略略一顿,又遭:“在南道壁险之内,必有一处秘密处所,做有浮筒,这浮街一旦开到某一点,铁门自开,甬道中之水就灌入此处。”
    刘驼子惊道:“那岂不是迫得我们赶快躲到三关之内?水势一日不退,我们就一直不能出来,终须得饿死在里面。”
    花玉眉道:“这又不然,水势灌入此地之后,迅即从这四周五个房间的排水道完全没去,泪滴不留!”
    竺、刘二人都听得呆了,花玉眉又道:“这五个房间的房门可是无法关闭的?”刘驼子道:“正是,我们时时纳闷,觉得没有房门不大使当,都清是以前堡中之人为了出入容易故以不设门扇,敢价是为了排水产
    这刘轮子也是聪明过人之辈,他之所以深信龙玉眉的话而不疑惑之故,一则是花玉眉智慧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二则是他见竺公锡没有一点怀疑之意,他素知竺公锡才智过人,既然他能相信,自己也就无须怀疑她的种种推测。
    花玉盾心中急于要见从未会过面的生身之父,当下起身举步走去。
    这座石室设有别的通道,她见竺、刘二人都站着不动便知道他们有意让自己找你,寻通往第三关的门户。
    她也不多说,举步向最靠近的房门走去,到了门口,探头一阵,只见这个房间之内比外面明亮得多,房间不大,但上面却有两个如石磨大小的圆洞,透人光线。
    她觉得这光线来源颇值探究,当即走到底下,仰头望去。但见洞内数尺处有一样发光之物照下来。
    竺公锡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升起,说道:“那是一件宝物,你可猜得出来?”
    花玉眉笑道:“这等明镜折光之法,算不得什么绝学,竺伯伯别唬我!”
    竺公锡道:“原来你懂得这一套,不错,这光线果然是靠镜子反射传到此地,你可猜得出每个光润从地面到此定之内共有几面镜子?”
    花玉眉沉吟一下,说道:“我猜不出来!”
    竺公锡拈须一笑,道:“你总算也有答不出的时候,老夫也不晓得每个光润之内共有几面镜子,想来谁也探测不出。
    花玉眉摇头道:“竺伯伯此言差矣,只要容许探测,没有查不出之理,而且毫不困难……”
    竺公锡虽是一代袅雄,不论是武功以至计谋方面,平生罕逢敌手。但眼花王后接触这短短的一日一夜,已经渐渐被她的聪明智慧折服,当下沉不住地讶道:“你莫信口开河,这些光洞人口一则在地面上,二则非是正在顶上,而是距此颇有一点距离。可知其间曲曲折折,也不知须得有多好面镜子?方能折光至此。”
    花玉眉笑道:“然则竺伯伯是不信我有探测出镜子数目的本事了?”
    竺公锡皱眉道:“瞧你的神情似是极有把握,教老夫不能不信,但此中种种困难,决非测度出距离就能计算得出镜子数目,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花玉眉道:“若是平常之人,纵是懂得探测之法,也毫无用处,只有我们才探测得出。”
    竺公锡觉得这话更是一玄,于是用心在武功方面涉想,但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都没有一宗可以派这等用场的,饶地老谋深算,博通天下武功,也想不出一点端倪。
    刘驼于忍不住插口道:“姑娘除非设法查出镜子数目,否则决难使人置信。”
    花玉眉道:“这又何难之有,你去把外面壁腹内助手叫人来。”
    刘驻子望着竺公锡,见他点首,这才转身出去。花玉眉微微一笑,说道:“象他这等身有残疾之八,竺伯伯不但传以奇门功夫,使他不但能在世上立足,并且可望扬名江湖,此思此德,自然足以教他不惜以死图报,竺伯伯此一手法实为高明不过!”
    竺公锡道:“你的话说得极是,但老夫纵是不用这等手段,谅他们也不敢不奋身效力。”
    花玉眉道:“设若竺伯伯当真作此想法那就未免自欺欺人了!竺伯伯一身武功,诚然天下莫敌,但人寿几何?竺伯伯终有老去的一日,那时节—…·”
    竺公锡眼中闪过畏怖之色,似是想起自己老态龙钟得不会动弹之时,任得黄口小儿翻弄,纵然曾是一世之雄,那时也只好受人欺侮!
    但他迅即恢复阴骛的气度,冷冷道:“老夫称雄一世,焉育受辱于凡夫俗子!”花玉眉道:“竺伯伯还是多想一想的好,象你手底现有之人,到时总会各奔前程!”竺公锡沉声道:“老夫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但老夫胸中自有天机不可泄漏。倘若你活得到那时,便知老夫神通不可思议了!”
    他得意的长笑一声,恰好刘驼子和另一个大汉进来,花玉眉把那大汉叫过来,问道:
    “你可知道这些光润的入口在什么地方?”那大汉道:“在下晓得!”花玉眉道:“既是如此,你附耳过来。”
    她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就挥手教他速去,竺公锡道:“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那大汉恭身领命,随即迅快奔去。花玉眉仪态悠闲地仰望住那个光洞,刘轮子道:“姑娘不出此房一步,就能够测出镜子数目?”花玉眉只点头,不肯透露一点口风。
    过了片刻,房中三人都听到一下细微的清脆响声,象是珍珠落在玉盘一般。竺、刘二人一怔,凝神查听这一下响声,转眼间又传来一响,似是从光洞内传透出来一般。
    刘驼子讶道:“这是什么声音?”竺公锡摇头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花玉眉微笑道:“竺伯伯已明白其中奥妙啦!”竺公锡点点头,忽然想起倘使沈素心当年肯离开花玉眉的父亲改嫁给自己,则这个又美丽又聪明的女孩子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了。
    有她们母女两人陪伴自己,活上一日都比现下活一年还强。
    他更加激起对智度大师的毒恨,当年若不是他,则自己与司徒峰都可以当真争夺沈素心了。
    恰好此时花玉眉又遭:“我真急于与爹爹会面,竺伯伯,烦你老快点带我去吧!”
    竺公锡面色一沉,道:“急什么?”花玉眉见他面包不善,暗吃一惊,心想这不是已经讲好了么?但目下礁来大有变挂之意,这便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竺公锡若肯变挂,倒也甚好。只因司徒峰的遗著若是落在他手中,关系之大,难以推测。虽然他变老之后自己见不到父亲,可是这也是被迫无奈之事,心中虽是痛苦,也尚可自慰自解。
    只听竺公锡又道:“老夫正在考虑,是不是等你把司徒峰的遗著取得来,才让你们父女见面?”
    花玉盾心知此人性情与常不同,若是与他硬争,反而坏事,当下凄婉地叹了一声,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要知花玉眉才智绝世,当初答允以司徒峰遗著换取父亲一命,得知自己的生命已经无多,那就不妨发动自己布置好的力量,与竺公锡一拼,一方面让父亲逃到极荒僻遥远之地。
    若是自己性命可以挽救,她便会同几位高手一齐研究司徒峰的遗著,瞧瞧是不是研究得出其中那一篇能够使竺公锡完成他正在语创的一种上乘功夫,这种上乘功夫能够控制别人心志,此所以决不可让竺公锡炼成。找得出来的话,就把这一篇拍起,其余的交给他也没有关系。
    再设若推研不出那一篇就是此中关键,则只有两条路,一是乖乖把那本遗著交给他,自己也永远跟随竺公锡,以便日后承继了这一门天下震惊的上乘功夫,至于竺公锡把她当作妻子或是女儿,都不必考虑。第二条路是毁诺背信,放手与他一拼。
    然而这种种设想都将去失去功用,假使竺公锡坚持要她先取来遗著的话。所以她心中十分焦灼,一面装出可怜的神情,一面用尽心智寻思应付之计。
    竺公锡定睛望住她,眼中光芒忽然温柔,忽而凶毒。直到这时,花玉眉才墓然悟出竺公锡是因妒嫉父亲之故,才突然改变了主意。
    刘驼子忽然道:“一共响了七下,然后在光洞掉下一颗铁莲子来!”
    花玉眉道:“这就是说一共有七面镜子之多,这颗莲子是我吩咐那人上去放的。”刘驼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法子本来简单得很,只怪我们触想不起。”
    竺公锡早已不再留心此事,说道:“目下老夫一时还难遂作决定。你先设法使老夫答应你安渡第三关之后再说。”
    花玉后长眉轻颦,道:“竺伯伯,你老何必难为我呢?不过你老平生言出必行,我只好动一动脑筋了。”
    其实她早就有了算计,晓得竺公锡到时多半会有刁难,所以预先留下一步棋子,她想了一阵,道:“竺伯若肯稍稍怜惜我,那就答应我把说了如何闯入第一关的铁门的法子,作为准我安渡第三关的条件行不行?”
    竺公锡沉吟一下,道:“你真是聪明透项,好吧!老夫若是参详不出破关之法,定必水难安心。”
    花玉眉寻思道:“他肯接受我的条件,可见得他实在对我很好,才肯作让步的打算。但我那破关立法纯由推理而得,无法实验,假使他不肯信,说了也是白说,唉!我今日若是见不到爹爹,凭添飓尺天涯之根,真是死也难以瞑目!”
    此时她心中喜仅交集,情绪波动甚剧。不过外表上仍然力持镇静,谁也瞧不出来。
    花玉眉定一定神,道:“此堡第一关的门户如此严密巩固,设计之人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在门口左右一文以内的墙根,必有缺口,不必费多大力气,即可挖洞而入……”
    竺公锡沉吟道:“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不似后来所谈的火攻水淹等计策一般明显易见,故此不易使人置信!”
    花五眉正是怕他不肯置信,这时不觉怔住。刘驼子接口道:“祖师之言极是,花姑娘这番推测之言,实难教人深情,除非实地试验过。”
    竺公锡摇头道:“若是动工实验,她精不中的话,尤自可。若是她猜中了,别人又看见了,只不是此堡的天险从此失效?”
    花玉后呆呆半晌,缓缓道:“我还有一个有力理由可资证明,那就是第一关用火攻之法迫使守着必须难开圆厅,用意就在可使堡外之人安然挖掘地洞,设计此堡之人所布置的计策都具连环呼应之效。例如第二关要用水攻,须得预先接好水管,如此可先利用水力把火势灭城。”
    竺公锡想了一想,点头道:“你所列举的理由充足可信,好吧,你可进入第三关!”
    花玉眉的心不禁一阵狂跳,刘驼子随即带她巡视其余四个居间以见每个房间除了石床石几之外,别无他物,也没有别的门户。
    她精通专门阵法以及消息埋伏之学,巡视了这一遍之后,回到原先的房间去见竺公锡。
    刘驼子报告道:“花姑娘还不曾找出门户。”
    竺公锡道:“你若找不到门户,可怪不得老夫。”
    花玉眉道:“我虽是急切间找不到门户,可是已经晓得了座落方位,总不难发现。”
    竺公锡皱眉道:“你果真尽传素心胸中之学了?”
    她做做点头,接着道:“第三重险关一定是设在地面上,不过因是通体以巨石修建而成,宛如一个极大的石匣,所以除了历经第一第二两关之外,别无通路。我猜得不知对不对广
    刘驼子没有说话,可是眼中却不禁流露出钦佩之色。花玉眉一看便知,于是仰头向房顶看去。
    竺公锡道:“驼子,可把关口打开!”
    刘驼于应声跃起,一手扣住光润边缘,一手伸入洞内触动机关。
    只听隆隆一阵声响过后,房顶当中有两块石板向上翘动,露出一个门户。
    上面光线运下,登时一室皆明。从底下向上望去,却是一间见方六尺的石室,另外是门户出去。
    竺公锡首先跃起,龙玉眉跟踪而上。只见那道门户只有两尺宽五尺高,只容一个人走过,外面有张铁网蒙在门上。网结间尽是锋利之极的钓刺。
    花玉后呆了一阵,那张铁网已经掀开,当下跟竺公锡进去,却是一条宽大通道,一面是坚原石壁,另一边则是一排房,每间房门都是用铁门封闭。
    她刚才呆了一阵之故,共有两个理由,一是廉冲出现在铁网之后,是地掀开铁同的。二是这张铁网上面的钩刺都看得出摔有剧毒,轻轻一她就得送命。因此守卫之人只须用一根长矛,就可以守得稳固无比。
    但她却无法用心推究破关之法,一则廉冲在此地出现必有图谋。二者与亲生老父相隔飓尺,不免情绪紧张。
    廉冲向竺公锡行过礼,然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指第一道门户,说道:“就在此房之内!”他没有说是谁在房内,可是花玉眉的心已跳得更加剧烈。
    她转眼望住竺公锡,目光中流露出乞怜之意。竺公锡迅使移开眼光,冷冷道:“老夫原则上容许你去见他,并且与他一道离开,但是……”
    花玉眉道:“但是怎样?”声音已微微颤抖。
    她此时不禁泛起智努力竭之感,这世上倒底有些事情不是全凭智慧就可以解决的,譬如竺公锡的嫉妒和积很,廉冲心中的积郁,都可以影响整个局势作完全不同的改变。
    他不知不觉举步向铁门走去,廉冲淡淡道:“这道铁门锁的极是牢固,门上的小洞也非有钥匙无法打开,你过去也没有用!”花玉盾没有回答,茫然的停在门边。隔着这一道厚重的铁门,实在听不到一点声息。
    竺公锡徐徐道:“老夫这刻还未最后决定,按理说,应当等你取来那本遗著,才可让你进去。”
    廉冲瞅住花玉眉的背影,眼中射出冰冷恶毒的光芒,似是非使她活活急死才能快意似的。原来此人聪明才智虽不能超越萨哥王子,但天性冷酷防毒得多,也算得是世不一见的大奸大恶之士。他离花玉眉之后,冷静一分析,已深知自己决无占有花玉眉的可能。所以决心早早迫死她,免得她落在别人之手。
    花玉眉听了竺公锡的话,长叹一声,桥躯软弱无力的伏在铁门上。
    廉冲道:“姑娘纵是表现的十分可怜,也难打动我师父的铁石心肠。你若是再故作姿态,提防在下值得性起,扔掉钥匙,那时谁也开启不得这道铁门了!”
    花玉眉听在耳中,身躯不禁一震,缓缓站直了身子。她可真害怕此人毒念一发,丢掉钥匙。那时顶多被竺公锡责骂一番,,而自己却终身抱憾,遗恨千秋。
    竺公锡断然遭:“你把破第三关之法说出,咱们就依照以前约定行事。”
    花玉眉身躯又是一震,竺、廉二人都只看见她的背影,但是已可以想象得到她凄楚的表情。
    竺公锡道。“你若是想不出破关之法,那就先去把遗著弄来,其时再无第二句话,老夫亲送你们父女安然出去。”
    花玉眉心乱如麻,那里能集中精神寻思。急得她那一颗芳心几乎碎了。过了一阵,她回转身子,低垂头,道:“我认输啦!”
    竺公锡排髯笑道:“你居然也有认输之时了!”
    这时廉冲不再做声,在他感觉之中,那花玉眉好象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要加上一点点压力,她就得立即香消玉殒。他虽是想迫死她,但事到临头,反而硬不下这个心肠。
    花玉眉点点头道:“也许竺伯伯说得对,我若不与爹爹见面,他心无牵挂,生死便不放在心上,也就少去无限痛害!”
    廉冲道:“这样说来,你不打算见他了?”
    花玉眉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我还是要把他老人家救出去,唉,此举纵是造孽无穷,但日后之事谁还能管得那么多,只好先顾眼前了!”
    她向人口处走去,举动甚是迟缓软弱!
    竺公锡道:“设若一二都有被法,这一关理应可以破得,难道是你先前的话只是纸上谈兵,事实上不能实施?”
    花玉后停步适:“你们太不公平,所以只好认输啦!”
    廉冲讶道:“谁不公平?”
    她道:“你也有份!”
    竺公锡道:“你说好了,只要讲的有理,尚可以从长计议!”事实上他想不出哪一点不公平,尤其是她把廉冲也扯进来,更是匪夷所思之事。
    花玉眉道:“先说竺伯伯你……”
    她停了一停,又道:“你明知我踏入此巷之内,心情自然大有波动,这等情势之下,焉能集中精神推究破关之法?”
    竺公锡道:“这话甚是,老夫一时考虑欠周,倒不是故意的难为你。”
    廉冲道:“在下又怎生害到姑娘?”
    花玉眉道:“你明明已去对付那一班胡人高手,忽然又在此出现,一则使我不禁分心思忖此事,二则你流露出为难我的意思,大是影响我的心情。”
    廉冲一听原来如此,自己确实没有想到,当下道:“在下虽然心肠坚硬冰冷,但索性不喜眼见杀人流血之事,是以布置好罗网之后,便先到此地等候消息,倒不是故意教姑娘分心。”
    竺公锡道:“这样说来,你仍然认为这一关可以破得,只是你不能集中心神推究而已,对也不对!”
    花玉眉道:“正是如此!”
    竺公锡道:“那么你就说一说如何才能使你集中精神推究破关之法?”
    花玉眉指一指铁门,道:“先让我进去,稍后心情自然恢复正常,那时便可推究破关之法。”
    竺公锡道:“使得,只要你推究得出破关之法,这一点可以依你。”
    要知此堡之内种种布置设计,竺公锡等人都花过不少心力推究,觉得决计没有一关可以彼得,谁知花玉后一到,毫不困难的连破两关。这时他们不能不信真有破法,可是越想越觉得第三关比一二两关都要难破。只因这面扶网成力极大,这道铁网非得在关门内才掀得开,外面的人不但掀不开,而且那铁网极是坚韧牢固,武功再高也毁损不得。
    再说到有人防守的话,单以一支长矛,就可以隔网伤人,攻网之久别说从容没法破毁此网,恐怕连安然立足也成问题。
    因此以竺公锡廉冲这等天资卓异,计多智广之上也想不出一点破法出来。
    所以竺公锡深深觉得只要花玉眉能想出破法,增户见闻的话,实是值得让步。廉冲却志不在此,眼见花玉眉得以进去会晤父亲,这一会之后,自会激起她生存的意志,那时候再想害死访免得落在别人手中,不用说也是千难万难之事。
    他满腔毒念又涌了起来,眼珠一转,道:“师父,弟子有话禀告。”
    竺公锡道:“说吧!”
    廉冲道:“师父可知花姑娘性命危在朝夕之事?”
    竺公锡点点头,廉冲又遭:“听说她父亲精通医道,万一查出她已经无法挽回,只有三数日寿元的话,只怕花姑娘将会毁约背香,不把司徒峰的遗著取来。”
    花玉眉被他指出此一隐秘用心,几乎晕倒,心想:这番死矣,竺公锡怎肯让我先见爹爹?
    竺公锡乃是一代之雄,岂有考虑不到这一点之理,但这等关于天命之事他也无能为力,亦没有别的法子可以代替,只好让她去见智度大师,碰一碰自己的运气。
    现在廉冲即是怎么说,定有分的法子,便道:“依你说便将如何?”
    廉冲嘴角泛起阴险的微笑,道:“不肖也精通医道,只怕更在智度和尚之上,师父若允许不肖徒儿先行人见智度,与他一论花姑娘这种情形,便知他有没有回天的手段?”
    竺公锡道:“老夫于医药之道毫无所悉,如此安排自亦大佳。”
    花玉眉定一定神,道:“这样说来,我今日是不能见到爹爹的了?”
    廉冲道:“那也不然,倘若你父亲有回天手段,便可让你进去,倘使他没有把握,你要见他这一面,须得先把司徒峰遗著取来。”
    竺公锡点头道:“此言有理,否意已决!”
    花玉后明知大势已去,但仍然作最后挣扎,当下道:“竺伯伯,我有一句话告诉你。”
    竺公锡迟疑了一下,道:“你但说不妨……”他不肯屏退廉冲,以示对廉冲的信任。
    花玉眉见反间之计不成,又生一计,大声道:“令高足自称精通医道,定必已知我能活多久,更该当晓得我的性命有没有得挽救,何须去与从未见过我的爹爹谈论?此举必是别有用心!”
    竺公锡暗忖这话极是,廉冲若是已知花玉眉有没有得挽救,何项又先行进去与智度商计?
    廉冲冷冷道:“姑娘的话锋利如刀,可惜在下毫无诡诈用心。在下不妨坦白告诉你,由于你昨日不肯给我诊查脉息,是以在下不能确定你是否有救。不过,智度和尚既是精擅医道,我把观察所得的种种情状与他纵谈深论,我便可确下断语了!”
    花玉眉这时已经没有办法反驳,要知廉冲这番理论亦可用于武功之道,练武之人到了一流高手境界之时,不须亲见某人的招式家数,单凭另一个话晓武功之人的述说,也就判断得出某人的来历渊源以及功力深浅等等。竺公锡一通百晓,自是懂得这个道理。
    他挥手道:“你速速入内,并且先撤去室内各种布置,此女聪慧得很,说不定勘被老夫的毒刑手法。”
    廉冲欠身应了,随即用钥匙打开铁门之锁,推门而入。
    花玉眉当地开门之际,从缝隙中望人去,隐约瞥见有个人盘膝跌坐地上,可惜铁门立即关闭,宛如惊鸿一瞥。但这一眼已足以使她芳心乱跳,情绪十分紧张。
    她疲乏地倚着墙壁,身于发软,自己也感觉到已是心力交瘁难以支持不下去。
    竺公锡格一指南道那一头,说道:“老夫发现此堡虽是早在数十年前之事,但还是近日才有人入内打扫以供使用。
    这第三重险关之内,共有四个秘室,可是我们只寻到第一间秘室的钥匙,再过去的二三四这三间秘室却没有法子打开。”
    花玉眉此时全无心绪,茫然地嗯了一声,竺公锡又道:“那三间秘室的铁门比第一间更为厚重,失了钥匙,就无法开启,谁也不晓得里面藏有什么秘密。”
    他见花玉眉全无情绪,心中暗叫可借,原来他有意借重花玉眉的绝世智慧查究出此堡未曾发掘出来的秘密。
    他们默默的等候着,室内全无声音透出,也不知廉冲有没有跟智度说话,又过了一阵,门轧轧打开,廉冲闪身出来,铁门随即又关住了。
    花玉眉明知一瞧廉冲的神色就晓得今日是否有会晤爹爹之望,但她就是害怕太快得知这个结论,所以不敢抬头望他。
    竺公锡道:“怎么样?”
    花玉眉侧耳而听,廉冲冷漠无情的声音传入耳中,道:“不妨,智度和尚也认为是绝症,纵是求取天下各种灵药,也不能挽救。”
    她觉得自己正向无底的黑暗深渊沉坠,四下没有一点物事可以攀抓。不但在无边苦海中没了顶,而且是万古沉沦……
    廉冲又遭:“智度僧明知事关他女儿性命,所以竭尽心智及胸中所学,与不肖反复推究,可是最后仍然失败,只落得一声黯然长叹。”
    竺公锡道:“玉眉,你听见了没有?”
    花玉眉垂低头,动也不动。竺公锡面上泛现出奇异笑容,又遭:“你有什么打算?”
    她摇摇头,突然间抬眼望住廉冲,明亮的目光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她道:“你刚才的话半真半假,别想瞒得过我。”
    竺公锡讶道:“何以见得?”
    花玉眉道:“他向来是沉默寡言,不擅词令之八,但刚才却夸大其词,说我爹爹什么黯然长叹,可见他的话中有假,着意矫饰之下反而露出马脚。”
    竺公锡颔首道:“你真是聪明无比,不错,他出来之时见你垂头,便向老夫示意过才说出不行的话,好啦!你进去见智度,记着老夫等听如何破这第三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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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古堡探秘幽梦长
    花玉眉惊喜不已,走到铁门进,只见那门没有关牢,还露出一条缝隙,当下举手一推,铁门开了尺许。
    她的心扑扑直跳,定一定神,才侧身入房,接着用身子把铁门关起。
    这间石室也有两丈方圆,屋角放有一口巨大的箱子,瞧不见盛放何物。
    此外,地上只有两个蒲团,别无台椅床榻等物。
    石室中的光线由屋顶两个光洞透入,想是因折射过程较短,是以尚属明亮。
    一个相貌清瘦的僧人站在房间当中,仰头望着屋顶,动也不动。虽然晓得有人入室,也没有转眼瞧着。
    花玉眉细细打量这个不敢梦想之愿,欣喜的是爹爹相貌清秀潇洒,一点也不弱于竺公锡或任何人。
    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推究如何挽救自己的法子,但这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父女相见,时间无多,须得谈一谈,而她更是迫切的想大哭一场!
    可是她都忍抑在心底,缓步上前,道:“大师请了……”声音甚是乎和冷静,毫无感情夹杂其中。
    那僧人回眸一望,墓地里睁大双眼,宛如触电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表情说话都可以伪装,但眼睛流露的心意,却是最可靠的,他若不是智度和尚,决计不能一见自己的相貌就如此震动。
    她扑了过去,投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智度大师闭起双眼,紧紧的楼住花玉眉,眼角沁出泪珠,缓缓的无声的沿着面颊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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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相貌清瘦的僧人站在房间当中,仰头望着屋顶,动也不动。虽然晓得有人入室,也没有转眼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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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推究如何挽救自己的法子,但这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父女相见,时间无多,须得谈一谈,而她更是迫切的想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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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都忍抑在心底,缓步上前,道:“大师请了……”声音甚是乎和冷静,毫无感情夹杂其中。
    那僧人回眸一望,墓地里睁大双眼,宛如触电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表情说话都可以伪装,但眼睛流露的心意,却是最可靠的,他若不是智度和尚,决计不能一见自己的相貌就如此震动。
    她扑了过去,投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智度大师闭起双眼,紧紧的楼住花玉眉,眼角沁出泪珠,缓缓的无声的沿着面颊流下来。
    花玉眉边哭边道:“爹爹啊一体知不知道妈妈何等的想念你……”
    花玉眉道:“爹爹即管施为,女儿一点都不害怕!”智度大师即说道;“你的脉象很复杂,虽则显是思虑过多,致成隐疾,但大凡怀抱素郁之人,则肝气不舒。肝气最喜悠扬条达,一旦不舒.定必终日闷闷昏昏,而你无阿昏之象地停了一下,花玉眉点点头,智度大师又道:“凡是防危虑思,日凛恐惧之人.则内伤心胆,因恐起于胆而惧起于心,心胆寒则邪人少阳之经,而你却无心寒胆颤之象……”
    花玉眉觉得很有意思.道:“假使女儿幸而复活,还望爹爹把医道传授给女儿……”
    智度大师又笑一笑,不置可否,又道:“凡是终日思虑,复加忧虑之人,则内伤脾肾。
    脾胃属先天,肾届后天此二经最不宜病,但又最易病,因为天下无不思之八,亦少无愁之客,医家所谓思虑伤人,忧虑更甚,所伤使是晚肾二经。凡伤牌肾之人无不面黄体瘦,而你却无此象……”
    花玉眉道:“这样说来,女儿乃不思之人,无愁之客了。”
    智度大师不答这话.自管自造:“若是昼夜诵读,用功不辍,日思梦想,仅在功业,劳瘁而不自知,饥饿而不自觉事人,则内伤于肺,患在应有身热咳嗽之象,而你却无之。又如化思不已.加以饮食失节,脾胃有伤,心中如饥,然而见食则恶,气短而促此则非属内伤之病,而阴阳相逆,则息在面色真黑不泽,环唇忧甚,但你面如敷粉,唇若涂脂……”
    花玉眉道:“爹爹举出这许多内伤症象,用意何在?”
    智度大师沉重地道:“你脉象之中,显示肝、心、胆、脾、胃、肾、肺皆有内伤,并有阴阳相逆之象.但这等内伤外观的征象却无一得见.是以疑窦滋生,须以银针探刺三十六大穴,观其反应,才能确悉。”
    花玉眉叹道:“女儿虽不通医道.但只听爹爹讲究了这许多,已可从而测知爹爹医道之高,人间罕见!”
    智度大师苦笑一下,心想名医易得,可奈灵药难求。若是初步诊断无论,则她这一身内伤暗疾,决不是普通常见的药饵可以治得。非得寻觅到一种足以夺天地阴阳造化的灵药,借重其力,才能重造她一命……”
    他缓缓的道:“这银针探病之法,已属无上绝学,施展之时,虽是涌生诸般感觉,不大好受,事后却于你身体有益。”
    花天眉想起一事,问道:“爹爹这银针探病之法,不知须要多久时间?”
    智度大师道:“约摸要一个时辰之久!”
    花玉后长后轻皱,道:“这就不大妙了,却如何是好呢?”
    智度大师讶道:“有什么事难得住你的?”花玉眉苦笑在一下,道:“爹爹别把女儿瞧得太高,女儿也不过是个凡人,还得等爹爹施展回春妙手才活得成见!”
    她仰头想了一想,随即把进此堡时的经过—一说出,最后道:“爹爹试想,我若是不在一顿饭时间之内想出破那第三关之法,他们师徒定必入室查问。那时节我们父女所为都被他们窃破,我不想让他们晓得结果,以致我们变成被动之势。”
    智度大师叹道:“难为你想得出那等希奇古怪的破关之法,照你所描述的增形瞧来,第三关纵是破得,但破法无疑比第一二两关更加古怪困难。”
    花玉眉道:“爹爹说得不错,女儿虽然也这么认定,可是依然向容易破关方面想过,生怕设计此堡之八颠倒虚实,似难而实易。可是这痴心妄想终归破灭,这第三关被法其难无比。”
    智度大师怕女儿过于损耗心力,暗暗希望自己能够助她一臂之力,于是拍开凝望着屋顶,竭力构思。
    两人静默了好一阵,花玉眉推究不出一点头绪,芳心征忡不安,猛一低头,忽见智度大师面色苍白,眼神欲散,大吃一惊,叫道:“爹爹—…·爹爹……”
    智度大师身躯一震,前吃道;“啊,刚才感到一阵困倦,几乎就睡着了!”
    花玉眉这才松一口气,说道:“咱们不要想啦,就承认失败好了!”
    智度大师点头道:“这一关铁网封户,实在厉害无比,严密异常。除非有宝刀宝剑之类的利器在手,否则大罗金仙也闯不过此关!”
    花玉眉道:“爹爹,你说什么?除了神兵利器之外,当真别无被法?”
    智度大师说道:“用水淹火攻之法未尝不可,但一则前面用过,二则同外地势狭窄,网内有人以长兵器攻击的话,连立足都难,逞论搬运柴火或是架设水管浇灌?”
    他停了一下,又道:一所以除非手中持有剑宝宝刀之类的兵器,既可削断攻来的长兵器,又可破网而入。然而这又不能算是破关立法。”
    花玉眉愁色象落潮时的潮水一般,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尽。她见智度大师愁眉郁结,当下笑道:“爹爹那一番推理高明之极,这正是一言惊醒了梦中人。”
    智度大师讶道:“这话怎说?”
    花玉眉道:“第三关的破法正是象爹爹所说,须得有神兵利器才行!”
    智度大师摇首道:“既有神兵在手,便不能算是设计此室之人预先留下破关之法,再说,这神兵利器乃是天下重宝,武林中有几个人拥有呢?”
    花天眉道:“但爹爹可曾想到设计此堡之人预早留下了这等重宝,以使后人取用破关?”
    智度大师睁大双眼,迅即化作笑容,呵呵数声,道:“对,对,空自担心了一场,原来如此!”
    花玉眉细细的想了一阵,忽而沉吟皱眉,忽而笑意盎然,显然心中正设想出好多不同情景。
    她想完之后,说道:“女儿去一去就回来,其时便可以安心施展银针探病之法了。”
    于是,她姗姗的走出去,铁门没有闩上,她拉开铁门,一道人影已落在门前,却是廉冲。
    花玉盾问道:“竺伯伯呢?”
    廉冲道:“家师吩咐过除了你要说出破关之法外,不得惊动他。”
    花玉眉嘴唇一抿,道:“我明白啦,他怕我想不出破关之法,所以躲开,怕我苦苦哀求之下,既不便坚柜,又不愿答应。”
    廉冲冷冷道:“姑娘该当记住此是何地,又须记住你目下的处境为是。”
    花玉眉恼道:“你敢威胁我?”
    廉冲料不到她会生气,此举完全使他以下种种设想都落空了,不觉一呆。同时也心胆一寒,觉得花玉眉的智慧在他之上。
    花玉眉等他定下心神,突然又化喷为喜,辗然一笑,道:“我笑起来好看么?”
    她在这一笑之中,已施展出迷功媚术,不但美得使人目眩神摇,更有一种销魂蚀骨的滋味,端的婚得无法形容。
    这一手又是不出廉冲意料之外,心神震荡之下,便着了她的道儿,呐呐道:“好看……
    很好看……”
    花玉眉微微含颦,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幽声道:“我想不出破关之法便怎么办?”
    廉冲拥然道:“那怎么办?”
    花玉眉随手拉上铁门,隔绝智度大师视听,身躯一扭,扭人廉冲怀中,头颅微微仰起,作出一种令人不自禁的姿势。
    廉冲莫说刻下已被她媚功所制,无法自主。即使是神智清醒之时,恐怕仍然难以忍耐,他毫不犹疑的向她樱唇陶下去,双手如环般抱住她的纤腰。
    这一刹那间那道铁门突然响了一声,花工眉以为是爹爹走出来,骇了一跳,猛力挣脱廉冲怀抱。回头一望,铁rl紧闭如故。
    她心窍玲戏剔透,不必寻思已知道爹爹见她拉上铁门,所以大为疑惑,敲门探询。
    于是推开铁门,只见智度大师仍然端坐蒲团之上,门边有一只芒鞋,敢请他竟是抛掷芒鞋弄出响声的。
    花玉眉说道:“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智度大师说道:“你先进来一下,我有话说。”
    花玉眉进去了,关上铁门。智度大师灰屑一皱,道:“你把干侨魔女白桃花的媚功学会了几成?”花玉眉心中一凛,低头道:“已经尽得白阿姨心法真传!”
    智度大师叹一口气,说道:“既是如此,我纵然找到稀世灵药也救你不得啦!”
    花玉眉惊道:“为什么呢?”智度大师道:“详情不必说了,反正我也只有三数日的寿元,咱们父女一块儿离开人间,死亦瞑目甘心了!”
    她骇得呆呆站着,过了片刻,才道:“唉,我早就该猜得出爹爹寿元有限之事,如若不然,爹爹岂能听我说用司徒大侠遗著换回你的自由毫不着急?你已盘算好等到我找出救我性命之法后才说出真相,我便不须去求遗著了。”
    智度大师点点头,只听她又说道:“其次,你老明明刚才险险因耗费心力过多而昏死,我还以为你老真是困倦欲睡,唉,也怪不得你要坐在蒲团上,原来早就体力不济,这一定是竺公锡的毒刑所致,我决不放过他!”
    老和尚缓缓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要知那千寻苦海万劫轮回的毒利虽是天下五大毒刑之首,可是一则须得受刑者自愿,才能施为。二则这等毒刑最厉害之处,便是在于使人求生不得,求死更难。因此,若不是我早已真元枯竭的话,他的毒刑焉能使我速死?你也不必把破关之法告诉他们,咱们父女好好的聚上一聚吧,时间已经无多啦!”
    花玉眉眼中泪水象散了串的珍珠一般滴了下来,奔到老和尚身边,蹲倚在他肩膀上,抽噎不住。
    她自来未曾遇过这等无法可施的惨境,不久以前与竺公锡一帮人周旋之时,虽然也碰上多次困难.但一则地自己感情不大受到牵累,二则无人可以倚靠,所以反而不觉悲苦。
    目下老父就在身边,总是有个长辈至亲,不期生出价赖之心.这一来反而使她斗志松懈,以致感到千悲万苦,无计排除。
    智度大师不断的用手抚摸她的如云鬓发,口中南南道:“好孩子,好孩子……别哭啦,爹爹晓得你心中的悲苦……爹爹都晓得……”这位业已断绝七情六欲的高僧,在这一刹那间,已恢复了慈艾本色,只觉心碎肠断,很不得自身死一千遍,只要代替得了侨女的悲苦。
    花玉眉凄凄切切的哭个不住,无有了期,智度者僧后来京兴不劝她了,自家也陪她垂泪。
    这个当儿正是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看断肠人,花天眉念念不忘父亲要弃世之事,在这世上只剩下了她孤苦伶什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排适不了这段哀情,是以涕泪涟涟,无法自休。
    悲苦中也不知时光过了多久,忽听铁门当当当连响三声。
    父女两人齐齐惊醒,花玉眉拭一下涕泪,道:“不知是廉冲等得不耐烦?抑是竺公锡亲自驾到?”
    他停了一下,接着又退:“爹爹,你倒底还能活多久?”
    智度大师望住她漆黑透亮的眼珠,觉得无法隐瞒,便道:“最多三日,少则两天!”
    花玉眉迅速的盘算一下,道:“两三日已经够了.有些人活一辈子只等如一场春梦,不悲不欢……”
    她起身走去,拉开铁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竺公锡。
    他严峻的望住她,道:“你倒底能不能活?”
    花玉眉泛起含有凄楚酸辛的笑容,道:“我爹说,他也没有法子可以救我。”
    竺公锡面色一寒,眼中杀气腾腾.向智度大师望去,大有立即出手击毙他的意思。
    花玉后谈谈道:“你也不必对付我爹爹,他最多也只有三日寿元。”
    竺公锡大出意料之外,惊愕得退了三步,花玉眉跟他出去,反手拉上铁门。
    她已决意施展干娇魔女白桃花的媚功,试一试是否能够制得住这个举世无双的大宽头。
    当下悲叹一声,说道:“可怜我已万念俱灰,天下再无一人可以顾借得我了……”
    竺公锡呆呆的望住她,但觉地凄凉可怜之极,可是当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月时又隐隐发觉她的眼睛明亮得有异寻常,不过这刻却没有工夫去探究此事。
    花玉后一边施展媚功,一连施展出公孙博所传的摄心大法。却觉得对方似是中了道儿,又似乎不曾被制。暗暗惊讶,当即一改凄苦之态为冶荡笑容,玉青轻舒,伸了出去,口中桥声说道:“哎,我觉得心中好难过……”
    她的神态已解释她所谓难过的什么意思,几届男人,再也不会弄错。
    要知她的媚功所以能冠冕天下,远远超出于千百种淫娃荡妇的媚术之上.便是因为这媚功不单是挑起男人欲火,而是利用种种不同环境气氛.作出悲喜不同的的手段媚态.先感动了对方,然后才用最后的一招杀手箭。也就是女人最后的一注本钱!
    她双臂白如玉藕,晶莹夺目,那种境变媚态,极是销魂蚀骨,无法形容。
    竺公锡一手把她玉臂捏住,皱眉道:“你怎么啦?你忘了老夫是谁么?”
    花玉眉大吃一惊,心想此老定力之强,举世无匹,纵是白阿姨亲自出马,相信也难勾去他的魂魄。
    正在想时.竺公锡又严厉的道:“你母亲虽然没有嫁给我,但我却把徐树如亲生之女,这一点你须牢牢记住。”
    竺公锡说到后面的两句,但觉鼻子一酸,话声带出浓重的鼻音。他平生还未向任何人道出过心中秘密,连昔年的沈素心也莫不如此,他内心中把花五届当作亲生之女,确是极大秘密,若不是感情万分冲动,岂肯富之于D?
    花玉眉这才晓得自己第一着媚功手法收了效,不过,因为第二着手法与他心中父女人伦的观念大相冲突,所以无法制得住她。
    但竺公锡如此真挚的天伦之爱也使她无比的感动,她不自禁的投身在他怀中,幽幽哭道:“我晓得你也是个孤独的人,可惜我不能长此持奉你老膝下。”
    竺公锡定一定神,缓缓把她推开,道:“你若能活下去,而智度又归了西的话,老夫可以当其收你为女,但现在一切都不必说了,反正……反正老夫孤独了数十年,也不在乎这有限的余生!”
    花玉眉道:“你老言下之意,似乎还要难为我,是不是?”
    竺公锡道:“老夫既然孤独.岂能容智度满心如愿的在你照拂之下死去?你用不着再见他了。”
    花玉眉叹口气道:“只不知你老的主意能不能改变,若是尚可通融,我就用破第三关之法,换取这三日与爹爹相聚的心愿。”
    竺公锡沉吟一下,转头望一望那道门户,又转眼望望囚禁往智度增的铁门,心中两个念头交战不休,相持难下。花玉眉察言鉴色,心知必须在一边加点份量,才能压倒另一边。于是说道:“这第三关破法不但可使你老免去日后焦思苦虑,而且还有些实在的好处,譬喻说你可以从此得知一些此堡的秘密,说不定能揭破昔年天鹅派南宗从北宗劫捞来何物,使得北宗高手不惜舍命犯难,南下至此攻坚破锐,奋不顾身。”
    老人眼中光亮一闪,沉声道:“好,准你与智度同聚三日,他若是不死,那就算你们造化不够,仍然要分离!”
    花玉眉点点头,道:“一言为定,这破关之法说出来也不甚困难,那就是设计此堡之八,早就在关门外某一处收藏得有一件神兵利器,仗此宝物,足以破关而入。而且,得了这种神兵利器之八,又可仗此宝打开其余石室铁门,探着秘密。依我想来,其余石室的铁门根本没有钥匙,除了那一件神兵利器之外,谁也休想进得去!”
    竺公锡恍然大悟,寻思片刻道:“那件利器收藏之处,大约在什么地方?”
    花玉眉想道:“我已算出藏放之处,但若是说了出来。他究查出其余石室秘密之后,无事可为,只怕又找我罗咦,不如骗一骗他,将来也可作为一宗要挟他的条件—…·”
    当下说道:“你只要细细搜索下面几间石室以及回形甬道,还有夹壁之内,也须细找!”
    她定下的范围甚大,决不是一天半天能够查得完。竺公锡转身去了,花玉眉回到石室内,把经过情形完全说出,智度大师叹道:“此人对你母亲用情之深,世间少见,为父不但不妒,反而为你母亲感到光荣。现在让我们好好的谈一谈,其实这座石堡的来历底细我知道的比竺尼还多!”花玉眉讶道:“爹爹怎生晓得的?”
    智度大师说道:“昔年有一位道侣与我甚是交厚,到他行将圆寂之时,曾把身世大略告我。这位道侣就是天鹅门南宗的唯一传人,不过其时他师门绝艺大半失传,所以他除了内功心法尚存名门大脉的典型之外,其他方面比普通武师强不了多少。”
    花玉眉喜道:“既是南宗之八,当然提起过这座石堡了?”
    智度大师点头道:“不错,那时因他语焉不详,所以我并不知道这座石堡的座落位置。
    他告诉我说,天鹅门南北两宗自分裂之时开始,他们的武功便已威力大减.原因是分为南北二宗之祖各自得师门一半功夫,所谓合之则强,分之则弱。不过,在当时来说,天鹤派仍然是字内有数的宗派,南北二宗高手辈出,实力强劲,然而这只是内部之一,天鹅派三字在外间的名气已渐渐衰落了。”
    花玉眉道:“这是两宗内哄互争之故,女儿也晓得。”
    智度大师道:“不错,到了后来,两宗仇怨越结越深.双方用尽全力以对付对方为第一要事,互拚之下,自然进不过两败俱伤道理,因此,数十年间,西宗当真渐见零管。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宗又因一件事以致精英尽丧,终于一蹑不振,从此武林之内少去天鹤派之名……”
    花玉眉知道下面的话要涉及这坐石堡了,便聚精会神的聆听。
    智度大师说道:“据说设计这座石堡之八,乃是南宗最聪明杰出的一个弟子,他自从投身师门之后,炼武的时间甚少.把所有的时间心血都放在设计石堡这件大事上面,前后一共花了十五年.此堡才得落成。落成之日,这位一代奇才仆地不起,从此长逝。因此,这座石堡是不是还有别的威力妙用未曾发挥得出来,连南宗的掌门人也不知道。然后,南宗派出三入北上.这三人之中有一位是南宗后起之秀,据说他天资特异,修炼武功时间虽短.却已冠绝同侪.隐然已是南宗第一高手。他们到了北方,易容改装,住了二年之久。在这两年当中,他们不择手段的暗探北宗虚实动静,最大的用意是设法窃得北宗的半本武功秘籍。然而不但始终无法得手,甚至连那秘籍藏放何处的线索也摸不出一丁点。其时,北宗高手多于南宗,实力雄厚得多,于是南宗的三人想了一计,得手之后便匆匆南返江陵。原来他们窃取北宗秘籍之计,其用意除了可以增强本宗之外,尚可迫使北完高手南下抢夺秘籍。而南宗之人便可惜这座石堡的险恶地势逐一消灭对方高手,那秘籍关系重大,只要取到手中,不愁北宗之久不倾力南下作夺回之想。”
    花玉眉想一想道:“这么说来,南宗那三人定必是把北宗的一个重要人物掳劫回来无疑!”
    智度大师道:“正是如此,他们便把北宗掌门的独生爱女劫走,返回江陵。”
    花玉眉道:“此计虽妙,却还有一个破绽,只要北宗方面还有一两个头脑冷静之人,决不会冒险苦攻这座石堡。”
    智度大师讶道:“你且说一说看。”
    花玉眉微笑道:“北宗掌门人的女儿被劫到江陵,只要她见到此堡种种奇险,便当洞悉个中厉害。他除非是毫无心肝之人,否则,她为了北宗多少人的安危,势必自杀!”
    她停口不说,智度大师道:“她纵是自杀,也无法阻止北宗之八南下寻仇啊!”
    龙玉眉若有所悟地笑了一笑,说道:“我明白了,且不说我正在想些什么,咱们回到老话题上,那位姑娘三思之下,定然晓得自己若是死了,北宗之人使断绝救她回家之心,那时只须报仇,不必攻坚犯难了!”
    智度大师道:“原来如此,这一番推论甚是合理,北宗之人若是单要报仇,机会甚多,确实无须硬攻此堡。这一来此堡险恶三关等如虚设了!”
    花玉眉接口道:“女儿也明白了那位姑娘为何没有死去之故,这真是人表一大悲剧!”
    智度大师佩服欣慰地望住这个女儿,忽然眉头轻皱,似是想起什么不欢之事。花玉后院在眼中,默默记住,暂时却不询问老父想起了什么。
    老和尚道:“那位姑娘在被劫途中,竟与南宗那个后起高手互生情债,然后,当她被囚禁在隔堡石室之时,那位年青高手为了爱情,不借冒大不韪,向师长求情并且表示要娶她为妻。”
    花天眉悠然神往地暗了一声,脑海中泛现出这些情景的画面,虽然幻想虚构,却仍然十分动人。
    智度大师道:“南宗老一辈人为了此事震惊无比,经过紧急会商之后,决定把这个弟子也暂时囚禁在另一间石室之内,为了顾念他的汗马功劳,所以让这对年青男女可以时时见面,那就是说,他们两间石室之间有洞口可以见到和交谈……”
    他指一指隔壁,说道:“这儿一共有四间石室,他们不知是囚禁在那两间石室之内,唉,他们这等遭遇,只怕比起许多人还要悲惨……”言下之意,说的就是比起自己、沈素心、竺公锡、司徒峰甚至花玉盾这许多人。
    花玉眉点头道:“那当真悲惨不过,我想那位南宗高手因为时间稍久,熬受不住,以至目出不逊之言。最后,变成了全宗公认为叛逆之徒。从此之后终于不被释放。”
    他停了一下,道;“那真是太悲惨了,在这石室之内活上一辈子,与心上人一墙之隔,那永远无法挣脱这等可怕的命运!”
    智度大师道:“据说北宗之人倾力南下,数年间经过几次恶战,终于玉石俱焚,两家的高手完全亡故。南宗人数本来就少,这时已经完全伤亡殆尽,北家也许还有三五个小华门人,想必也是愚顽无用之辈.是以从此消声匿迹,不敢南下,天鹅派南北两宗就此绝迹武林!”
    花玉眉点头道:“一定是这等结果,爹爹所识的那位大师想必是南宗的间接弟子,所以未曾得过真传。”
    智度大师道:“他的武功以及这些事迹都是他的祖母所传,据说他的祖母是市宗当时一位高手的女儿,很早就嫁了。其后她也想到石堡瞧瞧,终是不敢。到她把这些事告诉那位遭侣之时,已经时隔数十年,一切都已经模糊,这位遭侣最后还告诉我说,他许多年来想起这个故事.总不时的寻思那对年青情侣后来结局如何?是不是死在石室之内?抑是后来有人把他们放走产
    花玉眉想了一阵,道:“以理论来说,他们都死在此地无疑!”
    智度大师道:“如何见得?”
    龙玉眉道:“拥边的三间石室设计大致相同,都是一式的铁门一闭,便永不能开启。故此,起码那位姑娘是永远不能得出石室的了。我想当日初次囚禁那位姑娘之时,劫她回来的那位南宗高手还不晓得铁门无法再开,这秘密只有掌门人一个晓得。所有的老一辈人物都无法可想,只好也把那年青高手囚禁,免得他得知内情之后.作出反叛师门之事!”
    智度大师道:“这就是了,照道理说,他们不该把本门后起高手囚禁不放,若不是这当中有这等难题,怎会出此下策?”
    花玉眉道:“我得想一想他们被囚禁在那两间石室之内,恐怕这一间就是其中之一呢!”
    智度大师四顾一眼,摇头道:“不见得吧,若是在此室之内,应有窗户或孔洞可以窥见隔邻房间。”
    花玉眉沉思有顷,道:“倘若这第三关之内的四个石室只有一间可以开闭自如,则当年的那位南宗高手定必囚禁在此室之内,须知南宗诸人仍然希冀这位同门回头转意,共抗强敌,所以决不会把他囚禁在另外三间能入不能出的石室,此是人情之常,多半不会差错。”
    智度颔首道:“这话也是!”
    花玉眉又道:“因此,这间石室之内必有孔洞可以与隔壁石室相通无疑。除非是南宗之人其后把孔洞堵死,加以粉刷,掩蔽了痕迹。”
    她一面说,一面放目打量四面的墙壁。突然间一阵昏眩象浪潮一般袭击她,使她几乎仆跌。
    智度扶住地,但他的手也十分乏力。过了一会花玉眉恢复之后,皱眉道:“我的头又作疼了!”说时,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
    老和尚道;“让我瞧瞧那是什么药物?”花玉眉给他看,并且告诉他这是竺公锡所赠。
    智度嗅了几下,便道:“此药除了用极上品的野山人参以及许多珍贵的补气提神药物之外,还有一宗主药阿关蓉,故此有止痛安神之效。此药若是长眼,能令人衰老伤身,本单说此药股精气,不能多眼!但目下对你却大可收奇效于一时……”
    他略一停顿,接着说道:“我本想趁这三日工夫,细细诊察出你病源及挽救之道,然后把药方开好,待你自家配齐方中各药。但其后得知你修习过于娇魔女白桃花的媚功这才死了救你之心,同时也明白你为何支持至今尚未夭殇之故!”花玉眉觉得这等事总是不便与老父讨论,微微一笑,道:“我能跟爹爹你一同渡过三日,死亦何憾……我刚刚瞧出墙上安装的孔洞应当在那一块砖上。”
    智度大师向墙上望去,这室中四堵墙壁只有贴近邻室的这一面乃是砌的红砖,这些红砖比起常见的体积细小得多,少说也有干数百块之多。以他的眼力,细瞧过好多日,仍然不曾发觉那一块砖有异,而花玉眉只望了一会,就找了出来,这等事几乎使他难以置信。
    花玉眉又适:“设计此堡之人,天生异才,学力超绝一代,不但精通土木之学,达奇门阵法,机关埋伏之道也极有造诣。此外于天文地理等学问也无所不窥。这一堵墙上的砖块大有来历,只须按照日月星辰的厘度推算,便可查出供作通望邻室的活动砖块!”
    智度大师微微一笑道:“若是不懂天文之士,决计瞧不出这内中的玄妙。不过,一旦晓得墙上有活动砖块之后,便是凡夫俗子也找得出来。”
    花玉后道:“爹爹意思是可以用不麻烦的笨法子,每一块砖都动一动,便可查出,然而事实上却非如此,这位设计之人想是自诩胸中之学,所以这一堵砖墙极是深奥玄妙,须得按步就班的推动左下角那块红砖,然后再按照日月厘次,缓缓推查移动,最后才能使那一块活砖四周空出缝隙,取将出来!”
    智度大师愕然遭:“竟有这许多难题么?”
    花玉眉道:“此人唯恐他石堡之人只略略懂得天文一门的皮毛,所以如此布置。唉,这位前辈胸中所学之博,别说当世无二,便在今日放眼天下,仍然无人可及。女儿也是自叹弗如。”
    她走到墙壁,一面说话,一面推动左角的红砖。这一堵墙只有这一块红砖间边有半个砖位的缝隙,缝内便是石头,所以别人决不会注意,更不会想到这墙红砖墙上的砖块能够移动。
    花玉眉一连推动了七八块砖,将这一道逢隙挪到与胸口齐平之处,然后走到另一端,运内力一推,整然红砖都左移了数寸,于是这道缝隙便移到右边。
    她计算了一下,又忽上忽下的推动砖块,最后一块一块的移动,使缝隙挪到砖墙当中的位置。
    智度大师勉力起身,走到墙边道:“找到了没有?”
    花玉眉道:“就是这一块了!”伸手抓住其中一块.向后一拉。
    那块红砖纹风不动。花玉眉摇摇头道:“这日月星辰的厘度繁复无比,不易推算,我一时粗疏,竟算错了!”
    于是又重新开始计算,自个儿在墙边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智度大师仔细的察看她的表情神色,只见地忽而皱眉,忽而笑逐颜开,如此过了一会,她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
    她的面色渐渐变得枯萎焦黄,智度大师还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定睛再看,她确实樵怀了不少。。
    但他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疼,这一生数十寒暑,目下还是第一次替儿女焦虑忧愁。他轻叹一声,说道:“玉眉,那是别人的事,又隔了这么多年,咱们何必为此费心,倒不如好好的谈一谈!”
    花玉眉全神贯注在计算之中,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又过了好一阵,她点头自语道:
    “原来是这儿算错了。”
    她接着又计算不休,智度大师十分心疼,却又无法帮她的代,不觉呆呆发征。但他迅即想到一个主意,便回到蒲团坐下,瞑目沉思。
    到他想完心事.站起身子,花玉盾也同时欢呼道:“行啦,这回定必找到。”
    只见她桥躯一摇,便靠在墙上喘息。智度大师说道:“你且停止思虑,待为父替你刺几处穴道,便可减轻无数痛苦。”
    说时,已除去手指的银环,拉直了变成一支数寸长的银针,迅快的向她神封、璇玑、关门、通谷、太乙及背后大推、魄户、命门、令阳等九处穴道刺入。那支银针一直深没人肉,而她却毫无痛苦,也没有一点别的感觉。
    九穴刺退之后,智度大师说道:“你此时可运气调息,做满一周天功夫之后,便觉大不相同。”
    花五盾依言运气,经摸一顿饭工夫,睁开双眼,但觉全身舒畅轻健,恢复了昔日刚从滇北玉龙山踏入江湖时一般。
    她大喜道:“爹爹的医道真有回天之妙,女儿已经完全好啦!”
    智度大师摇摇头道:“这不过是暂时回复青春活力的一种霸道手法,不能常常使用……”说着,按着她脉息细细诊察一会,眼中突然流露出诧异之色,却不说话。
    花玉眉谁想必是凶讯,所以老父才不说话。便不询问,一跃起身,推移墙上红砖。推了十余下,那道缝隙又到了当中之处。
    她伸手抓住一拔,那块红砖应手而出,却露出白色的石头。
    智度大师道;“怎的不是孔洞?”
    花玉眉疑惑地向里面的白石头打量,只见石上有几行细细字迹。
    她凝神一看,便笑道;“原来如此,你的胸怀未免太狭窄了!”
    智度大师讶道:“你跟谁说话?”
    花玉眉道:“我跟这位二百年前的天鹤派南完高手陈智卜前辈说话,他在这地留下说话,南宗之人若是不依他的吩咐,移动红砖之时错了步骤,便永难找到可通邻定的窗户。因此,此富再现之时,必是后世大智力学之士算出厘度。他说:这位后世高人才智竟然可以与他比拟,因此胸中不禁起了技量之心,在后面有三道难题,若是解答得出,即可安然离去。”
    智度大师道:“原来如此,依为父瞧来,这位陈智人前辈也不算心胸狭窄,只是才力天分太高,举世无匹,是故不免有寂寞之感.于是寄望后世才人印证胸中所学,由此正可见出他难逢敌手的落寞情怀!”
    花玉眉心中一惊.忖道:“爹爹所学虽是及不上我,可是心胸宽广,以想待人,这却是我须得记住改过的。”
    她默默伸手入洞,撤推几下,墙内传出轧轧数声,登时现出一个比砖块吃大一点的洞口。
    花玉眉不敢往那边瞧.转回头道:“爹爹怕不怕?我心中害怕得很!”
    智度大师走过去,面孔凑在洞口上.定睛望去,只见邻室光线充足,房内见传床榻一应俱有.皆是石制之物。石几上摆有林碗等物,似是自当年食用过之后,就一直没有撤过。
    石床上躺着一民女尸,头部获有锦帕,侧面而卧。她双手也被长袖遮盖住,是以明明看出她同身已化,却见不到枯骨。
    智度大师瞧了一会,才道:“室内没有什么怕的,只有一具女尸,衣饰俱全。”想必就是北宗掌门之女了。”
    花玉眉这时才敢了边瞧看,她想到这位女郎不但离家背井.而且无法与情郎结合,一直被囚此室之内,这等遭遇比她悲惨千百倍还不止。不禁大为同情伤感,热泪盈眶.隔了一会.她才定下心神,村道:“陈智人前辈遗言说有三个难题,现下既未有朕兆,恐怕此室之内必有玄虚,我莫要粗心大意,以致败在二百年前的高人手上。”
    智度大师回到葡团上打坐.问道:“眉儿,那边室内一目了然,有什么值得你久看不舍的?”
    花玉眉道:“我也不知道……啊,是了,爹爹你可记得这邻室之内石几上摆得有杯碗金等物么?”
    智师说道:“记得,怎么啦?”
    花天眉道:“这些盘磁无一不比墙洞为大,不论平放斜拿,都弄不进去,然这些金碗怎生送入室内的?这岂不奇怪?”
    智度大师说道:“不是另有人口,就是修建之时预先放置在内,这还不简单。”
    花玉眉道:“答案自然只有这两个,可是答案越简单,就越难证明孰是孰非。这才是真正的难题,以我想来,只要证明得出何者为是,第二道难题目将出现。”
    智度大师缓缓道:“这高筋不伤也罢。”
    花玉眉没有做声,走过来倚仅住老父,半蹲半脆的靠在他身上。说道:“爹爹说得是,我们只有三日寿命,过了三日,这世上就永远没有了我们,人间开始种种,都有如一场春梦。”
    智度大师接口道:“总是有人思念牵挂,可是也不过短短百数十年,思念你的人也终将归于黄土,到那时,世事仍然滔滔滚滚的不停流转,而你的影象永归幻灭,所以我们无须对世事太过认真,当然也不能过于视同虚幻。因为我们在这流转不息的尘世之中,总还有一件物事是真实常存的!”
    花玉眉喜道:“既有真实常存之物,便有活下去的勇气和意义啦!那是什么啊?”
    智度大师徐徐道:“那便是众生都具有的佛性,若是这一点佛性不昧,终能投向佛上,永不幻灭!”
    花玉眉凝想了一会,道:“我还有许多疑问,且等以后再说!”地停歇了一下,又道:
    “爹爹,据你老瞧来,邻室的那位姑娘是怎么死的?”
    智度大师忖想片刻,说道:“恐怕是服毒致死的,而且是一种特制的无痛苦的剧毒,若是活活饿死或者用其他方法自杀,决难保持如此安祥平静的姿势!”
    花玉眉颔首道;“对极了,我也这么想,但这毒药从何而来,敢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直到有一天,墙上窗孔永远关闭住,她又等了许多日,才毅然服毒—…·唉,这些日子的煎熬,可以抵得上千百个平凡之人一生中的痛苦!”
    智度大师恻然一叹,花玉眉又适:“那些确碟老是在我脑中浮现,还有这位姑娘陈尸石室之内,也不是办法,她生前遭受如此悲惨,死后无人收理艳骨,想来在录下也不能瞑目,我非得设法把她埋葬不可?”
    智度大师慈霭地道:“既是如此,你就随心所欲的去做吧!”
    龙玉眉起身奔来,拉开铁门,身形眼快地隐没了。过了不久她奔回来,手里握着一把乌黑色的匕首,连鞘才长六寸,形式古雅,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花玉眉笑道:“竺公锡他们还在下面细搜陈智人前辈留下的神兵利器,其实却就在门边。他们最错误的想法是这件足以破毁第三关的神兵必是长大刀剑,其实呢,短短的匕首藏在柏中,出其不意的创断敌人长予,跟着破网而入,才容易得手。”
    她得意的格格笑个不停,又适:“古人说:于将莫邪以之补履,曾不如一线之雄,也就是这个道理,试想这件神兵主要是用开启后面的三间石室,若是长大刀剑,如何割削得开铁门柜键?”
    智度大师问道:“你是不是趁竺公锡他们还在下面,暗暗开启石铁门,把那位姑娘尸骨收拾好?”
    花玉后道:“不错,但我得先行解决碗碟的难题才行。”
    智度晓得大凡聪明绝之人,碰上了难以解答的问题,总是割舍不下,必须寻出解答方肯罢休,别人往往认为大动脑筋乃是苦事,但在才智杰出之上却感到乐在其中,越是艰困,就越是饶有兴味,于是,他也不出言劝阻,只她不要过劳,以免又因心力耗损过多而发生其他肉体上的痛苦。
    花玉眉默默的寻思好久,眉宇间泛出喜容,说道:“我瞧瞧这答案时也不对月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探入窗孔之内摸索。接着缩回手,掌中已多了一支金光灿然的钥匙。
    智度大师惊讶地瞧着她道:“这钥匙就是答案?”花玉眉道:“想来我猜度得不错,这根金钥开启邻室外门,唉,我先前还评论陈智入前辈心胸狭窄,谁知他大有惺惺相借之心,出此难题乃是一片好意……人代冥灭,而清音独远.悲夫!”
    智度大师更换不着头脑,道:“你从头说吧,那些碗碟倒底是怎生弄进去的?”
    花玉眉道:“自然是从特别开的窗洞送入的,否则每日送饭送菜,怎生放得入防礁之内?况且,室内没有洁净的水,这等碗碟连用多日岂能保持干净?”
    智度大师道:“这算得是什么难题?又何从得见他用心仁厚,有惺惺相借之意产花天后道:“他的难题并非碗碟如何送进去,而是为何要布置下这一个疑问,我为了求答此疑.才会设想种种破法,这根金钥乃是藏在墙内,外表瞧不见,故此那位姑娘被困多日,都没有动过这根钥匙,现在我去打开那道铁门,便知端的。”
    她袅娜地走出室外,智度大师摇摇头,付道:“尝闻天分越高之人,行事及想法就越是不近人情。眉儿给我解释了老半天,我还听不懂其中之意。但他却极是了解二百年前陈智人的用心,照我看来。他们都有点近乎疯狂。”
    花玉眉一点也不知道老父有此感情,喜孜孜的走到邻室门外,只见整幅的铁板门上,有个小小的匙孔。
    她用金钥一试,果然吻合.当即依照常规扭动,微闻滴答一声,伸手一拉,那道厚重无比的铁门应手而开,毫不费力。
    这道铁门一开,现出里面一道石门。门上有个经尺的洞口,却有益于,盖子上嵌有小小铁环,可供拉启。
    她早就晓得这道铁门之后另有门户,所以毫不惊奇,伸手一拉石门的林环,那一方石板轻轻打开。
    这个门上孔洞便是当日递送饭菜用物的通洞,她踌躇满志一笑,取出柄乌黑匕首,校将出路,寒光一闪.锋刀如雪,寒气侵肤。
    花玉眉低低叫声“好利的匕首”,使即小心地从门杠及石门之间的缝隙伸入去.缓缓切下。
    直到刀锋似是切断了什么物事.她才伸手推门.果然呀的一声把石门打开了。
    花玉盾心中一阵感慨,走入室内,先着石床下,而只见有个有色石区,约是三尺长,两尺宽。她点点头,走到墙上窗孔叫道:“爹爹,你不过来瞧瞧?”
    智度大师说道:“你有没有新发现?那位姑娘的遗体.为父帮你收拾就是!”
    花玉眉道:“这边有现成的石区可以收放滚骨。”
    说时,智度大师已勉力起身,缓缓走过这边石室。他道:“原来是两重门户,怪不得非找到这柄利刃不可!”
    花玉眉把床下石区拉出来,只见原来放置石区的位置凹陷下去,恰好与石匣一般大小,石质颜色也是一模一样。由于凹洞之内势有两块砖头,故此石区高出平地。
    她打开石匣,内中空无一物,智度大师把床上女尸连衣服带骨骼都放入匣中,原来造尸骨骼早已枯朽,衣服也尽得腐烂,只不过无人触动.才能保持完整.花玉眉利用匕首才能把嵌死在洞内的砖块取出,然后把石匣推落洞内,恰好嵌下的,纵然知道,也没有法子可以取出。
    地跪在床前,低头默默褥祝,两行热泪却不禁的流了下来。
    智度大师等她起身,温霭地搂住她的肩膀,说道:“这位姑娘能够埋骨于此,永远不虞有被人践踏或是虫以风水相侵之苦,也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他向四下环顾一匝,又道:“咱们出去吧,别要被竺公锡发现咱们的行动!”
    花玉眉道:“爹爹可曾想到,这匕首既然能破铁门及石门,为何又留下一根金钥匙?”
    智度大师一怔。道:“我倒没有想到,但你这么一说,果然觉得十分奇怪!”
    花玉眉收起金钥,想:“这便是第二个难题,咱们过去第三间石室瞧着便知!”
    父女二人缓缓出去,外面一片静寂,不过若是竺公锡来时,也不会弄出声*。是以静寂并非意味安全。
    花玉后一心一意放在一下个难题之上,走到第三间石室门外识见门上没有钥匙孔。再到第四间的门外一瞧,那上面竟有一个钥匙孔洞,一望而知与金闻十分吻合。
    在玉眉疑虑的瞧着这扇门,智度大师站在第三室门前,讶异的望住地,猜不出她为何不用金钢开启邪门.
    她想了一阵,走回老父身边.道:“这就是第二道难题了,咱们应当先开启那一扇门?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咱们若是开错了门户.不但无法安然选出,恐怕还有危险,咱们虽是大限在即,早一两天迟一两天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如此送命却十分丢人!”
    智度大师说道:“竺公锡他们占据此坚决不止一年半载的时间,以他们这许多人留心窃测此堡秘密,尚且没有一个人瞧得出一点头绪线索,你才一到达,就连破三关,又发现许多其他隐私,也就值得自豪了。咱们不如从此罢手。”
    花玉眉点点头.道:“爹爹说得不错,女儿实该满足了。”
    智度大师道:“待我把门户统统关起,墙上破洞也封住,免得被竺公锡他们见到……”
    说时,转身走去。
    花玉居在而道中缓缓走动,脑海中仍然盘旋着这个难题.她暗暗想道:“陈智人前辈在这道难题上竟没有留下可供捉摸分析的线索,教后人实是无从推测,摆在面前的两道门户皆可开启,然则为什么这根金钥可以开启第四室的门户而不是第三室之门?难道他有意叫后人先开启第四室?这其中有何道理?”
    她还未想出答案,智度大师已经把第二间石室的两扇门关好,走入第一室之内推移砖块。
    不久,智度大师慢慢雕出来,说道:“眉儿,你还是放弃推究这个难题吧!”
    花玉眉苦笑一下,道:“爹爹难道不明白?女儿纵想半途而废,可奈脑子也无法停止!”
    智度大师说:“既是如此,你不妨随意指出应当先开启那一室,待为父权充评官……”
    花玉眉摇头道:“女儿就是想不出点头绪,若是随意乱搭一门,却说不出一点理由,岂不是要被陈老前辈的英灵耻笑?”
    智度大师哑口无言,歇了一会,说道:“那么为父试说个道理,你听听着行得通行不通?”
    花玉眉摇手道:“爹爹不用说啦!”
    智度大师一怔,道:“为什么产
    她道:“你老要说的道理,只怕不晃你老自家想出来的!”
    老和尚又是一怔,接着叹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果真不晚自己想出的,唉!以你这等聪慧之八,我真不信这个难题竟就难得住你。”
    花玉眉取出金钥反复瞧着,突然间眼中闪射出愉悦的光芒,面泛笑容,道:“不管这一想对不对,女儿都要试上一试!”
    她毕直走到第三道门户之前,回头一望,只见老父面上毫无表情,瞧不出一点对或不对的暗示。
    花玉眉取出那柄匕首,轻轻的插入门缝,切断了暗闩,然后举手推去,这道铁门毫不费力的便打开了。
    智度大师走过来,问道:“你想出什么道理?”花玉眉道:“当然有啦,陈智人前辈遗言说的三个难题,曾经示意说略作阻难,并非当真要为难后人,而我竟一直没想他设计的一贯手法,所以使我白费了许多心血……”
    她喘一口气,又接着道:“陈老前辈的一贯手法便是按步就班的四个字,试看他种种埋伏设施,没有一样能够通越先后次序的,此所以我胆敢确定须得先开启第三道门户,再说,这个难题只有象我这种人才认为是难题,换作别人,根本想都不想就开启了此门,那里会失去视察第四道门户,以致自寻烦恼产
    她停歇一下,接着又道:“其后我断定是这一道门户之后,爹爹面上毫无表情,可见得所测决无错误!”
    智度大师笑一笑,道:“这就是奇了,我面上毫无表情,怎的反而泄漏了隐秘?”
    花玉眉运:“这道理简单得很,如果我猜得不错,爹爹就不能不动声色,对不对?”智度大师失笑道:”这样说来,我应该在最初就讲明不管你猜得对不对,我都不动声色,那时就不会泄漏秘密了。”
    他们一瞥之下,已看清石室中情形,这时一同步入,智度大师随手着铁门,只听‘滴答’一响,铁门自动上了锁。
    花玉眉欣然笑道:“好啦,竺公锡再凶恶,也奈何不了我们父女了,我们若不是寿元有限,还可以进出此堡呢,现在虽是无须逃出堡去,可是这两天时限之内,咱们可以安安静静的渡过。”
    智度大师面上一片宁括之容,道:“咱们父女能够同渡这最后的两天时间,命运已踢我良厚,本夫复何求……”他四下打量一眼,只见室中几椅床榻一应俱全,而且甚是难活悦目,角落处一张矮脚石几,搁着一具古琴,几前有一张色作深红的蒲团,光净如新,也不知是何物所制。
    智度大师有点见猪心喜的样子,缓步走到眼前,低头望住那具古琴,但一会就转身走开,微露征件不安的神情。
    花玉眉心知必有缘由,但他既然不说,不便询问,于是在一张高脚靠背椅上坐下,舒服地透一口气,道:“我真的疲乏得很!”
    智度大师指一指石床,道:“孩子,你到床上睡一会不好么?”花玉眉摇摇头,道:
    “我只怕这一觉睡着了,永远不醒,再说咱们父女只有两日寿命,岂能容许被题神剥夺宝贵时光!”
    智度大师也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坐,父女两人谈了一些旧事,都感到疲累了,各自闭目养一养神。
    花玉眉十分口渴,心想要是此刻有一碗凉水喝喝,想必可比他液琼浆。正在想时,突然听到一阵泉水注落之声,潺潺不绝。
    他暗暗一笑,说道:“我太渴啦,以致生出幻想,这是从来未有之事,说不定因为大限已届,所以生出种种异象。”
    旁边老和尚说道:“眉儿,我好象听到流泉之声!”花玉眉大吃一惊.道:“这样说来,我流泉之声竟不是我幻觉,却是真实之事了!”智度大师道:“泉声甚是低微,所以我们一说话就听不见了!”
    花玉眉跳起身来,四顾道:“泉水在哪?我渴死啦!”智度大师道:“好象从壁内传来,不过这就奇了,那位陈老前辈难道是为了入室之人而留下一道来水种可解渴?这个想法未免奇怪……”
    他的女儿在室中走来走去,口中应遵:“这恐怕便是第三个难题了,无论如何,这墙内有泉水是决无疑问!”
    地停下脚步.又道:“爹爹,这间石室比第一第二两间都短一点,果然是有暗壁复道。”
    智度大师望住东墙,道:“左边半幅墙该得有浮雕图案.这些图案里面必有点道理!”
    龙玉眉师道:“你老刚才发现什么,得知应当先入第三室?”智度大师道:“我移动砖块时,里面留有字迹,写着的是‘第二题,循序渐进,应进三室’等几个字,此外别无其他言语片
    花玉眉道:“那就不会错了,此定必有秘道,可直通堡外.咱们虽不稀罕.坦若是有泉水可供解渴,便值得找一找了。”
    她一直走到雅得有图案花线的墙根.定睛细看.却觉是云霞纹、波纹、经餐纹、藕节纹等简单的图案。
    但在这许多彩色不同的图案中,却有一幅双龙戏珠图案.两条龙固是刻得栩栩如生.当中那颗珠更是玲戎浮突。花天眉定睛一看,这颗珠的石质与墙壁的石质做同,若不是仔细察看,极难分辨得出。
    她先计算一下,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颗珠子,在极右拉,如此扳拉了数次,墙上传出轧轧声,接着裂汗一道宽约两尺的门户,这道门户裂缝恰好都在图案之内,以是无法查看得出。
    花玉眉笑道:“爹爹,这第三道难题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哈.哈……”
    智度大师走到暗门之前.笑着探头人去张望,此时来声响亮得多.他探望之下,笑声陡然停住。
    花玉眉讶道:“什么事?”
    智度大师道:“陈老前辈留得有字,叫咱们不要自夸自满。”
    说时已侧身入去,花玉眉跟了进去,只见这复道之内定约五尺,甚是光亮,迎面白墙上题着斗大的字道:“莫笑,莫笑,第三题尚在后面。”
    花五届歉然遭:“对不起,晚辈过于放肆了!”转眼向另一端望去,只见这条宽大光亮的南道长约三丈,尽头这处是幅粉墙,隐隐约约写得有字。
    他们于是就走完雨造,只见粉墙上横写道:“第三题”三个大字,下面就是直写的细字,第一行是“先看右面”四个字。
    父女齐齐转眼望去,只见右方墙壁凹陷了数尺.一道泉水从上面注泻下来,落在下面的水槽中,那水槽底下必有排泄暗渠.故此永不满溢。
    龙玉盾先喝了几口,道:“好舒眼,这泉水清冽异常.似乎不是凡品。”
    老和尚也试了几口,道:“为父多年云游天下,尝遍各地名泉,此泉味道甘美,冠甲天下,恐怕是属于宇内三大奇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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