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天蚕变》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回 慷慨伪陈词,野心图继位
作者:黄鹰


  风吹萧索,阳光从枝叶缝间偏移,林中的雾气已消淡。
  “簌簌”枝叶声响中,独孤凤双刀砍开一条路走进来,林成、沈武紧随在后面。
  钓叟在来路上每隔丈许就留下暗记,所以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
  “轿子在那里!”林成老远看见就叫了起来。
  “奇怪!”独孤凤脚步却一顿。
  沈武亦奇怪道:“怎么轿顶没有了?”
  独孤凤喃喃地道:“他们一定曾经在这里大打出手。”双刀接着一分,蹑足走上前去,林成、沈武相顾一眼,大喝一声,一起扑上,双刀齐落:“唰唰”两声,硬将那顶轿子斩开几片。
  轿内当然没有人。
  独孤凤目光一转,落在插在地上那根钓竿上,脱口一声轻呼道:“钓竿。”
  林成应声回头望去,道:“那不是四护法的兵器吗?”
  “可不是嘛。”沈武皱眉道:“四护法视这根钓竿有甚于自己的性命,怎会将钓竿留在这里?”
  独孤凤没有作声,目光落在钓竿旁边那滩血水上。
  那滩血水仍然未干透,风吹过,散发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
  独孤凤一皱鼻子,走过去拔起了那根钓竿,仔细地检视起来。
  “小姐……”林成走过来,道:“你看这是……”
  “四护法相信已经殉职。”独孤凤目光一落,道:“这滩血水……”
  “这滩血水莫非就是四护法……”林成、沈武不由得膛目结舌。
  独孤凤亦打了一个寒噤。
  沈武接着问道:“谁有这种本领?”
  独孤凤目光转落在钓竿上面,道:“答案相信就在这几道白痕之内。”
  “小姐可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独孤凤黛眉轻蹙,道:“这是一个雨字。”
  “雨?”
  “雨到底是什么意思?”独孤凤仰眼望天。
  又是一阵风吹过:“簌簌”地吹下了雨珠来,几点吹落在独孤凤的脸上。
  独孤凤以手抚脸,有点儿茫然。 ×      ×      ×  “雨!”同样一个字出自无敌门的其它三个护法口中,神态语气却完全两样。
  他们看到钓竿上的白浪,立即就变了面色,九尾狐握着钓竿的那只手更颤抖起来。
  千面佛随即叹了一口气,道:“若没雨,就难怪老四会死在她的手上了。”
  独孤凤再也忍不住,追问道:“雨到底是什么人?”
  “碧落赋中人。”千面佛的面色更难看。
  “碧落赋……”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像皎镜,是开碧落……”千面佛的语声亦颤抖起来,道:“古老相传,武林中有一群人,武功高强,绝非一般人所能够匹敌,因为他们都是来自碧落,都是天仙谪降凡尘,所用的,已不是武功那么简单。”
  “是真的?”独孤凤有些疑惑。
  千面佛一笑道:“当然不是,无论是什么事情,一流传开来,难免就会与事实不符,何况还传了那么多年!”
  一顿,接着又道:“他们却真的取名碧落赋中,有风雨雷电,以风袖、雨针、雷刀、电剑纵横江湖,却仍得听命由天,唯天命是从。”
  “天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天就是天帝,武功据说在风、雨、雷、电之上,有日后,有夜妃,有月女星儿,可惜是一代不如一代,由正而邪,二十年前更是妄想称霸江湖,被江湖中人群起而攻。”
  “结果怎样?”独孤凤追问。
  “是他们胜了,但随即又败在门主手下。”
  “你是说我爹?”
  “不错。”千面佛目光暴盛,续道:“这一败之后,他们便消声匿迹,传说则是逃进了一个叫做逍遥谷的地方。”
  “逍遥谷?”
  “这个名字也是他们改的,大有逍遥法外之意。”千面佛苦笑道:“这也许未必是一个舒服的地方,但秘密则是秘密至极,最低限度,到现在为止,我们仍然查不出来。”
  “我们有人在查?怎么我完全不知道?”独孤凤微露不悦。
  “说起来,在十年之前,我们便已经差不多放弃追查了,之后只是例行公事,相信也没有人真正去执行。”千面佛又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失踪了十年的门派,无论是谁,也会淡忘的。”
  独孤凤不能不同意。
  千面佛接道:“雨这一次地出现,从种种迹象看来,只怕是另有阴谋,看来逍遥谷的人,已蠢蠢欲动了。”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千面佛的脸上,千面佛抚着光头,道:“门主现在仍然在闭关之中,贫僧认为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得好,老二,你怎样说?”
  九尾狐点头道:“我的意思也是等门主出关再行定夺。”
  独孤凤冷笑道:“难道这件事就此作罢了吗?”
  九尾狐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问题在对方明显的并无意思与我们正面冲突,甚至不惜将药店的手下完全杀掉,不留活口,而我们又找不到他们的巢穴所在,即使要采取行动也不知道从何处着手。”
  “对!”千面佛抚着光头的手顺着脸庞一捋,道:“目前我们要做的,应该是通知各地分舵,要他们一方面小心戒备,一方面暗中调查逍遥谷的所在,他们既然已有人现身江湖,我们应该就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找到了又怎样?”
  “看能否追查到逍遥谷,待门主开关,一举歼灭!”
  独孤凤沉默下去。
  一个雨,轻易便将寒江钓叟化为一滩血水,她虽然江湖经验仍然不足,也可想象得到逍遥谷的人的厉害。 ×      ×      ×  一个时辰之后,百数十只鸽子从无敌门的总舵之内飞出来。
  铃声叮叮当当,鸽翅“啪啪”作响,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充斥长空。
  铃声由近而远,直至消失,数十骑快马接着从无敌门的总坛内奔出来。
  那都是无敌门的秘使,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擅于调查、收集消息的探子。
  对无敌门来说,逍遥谷的威胁目前更有甚于武当派,从那些秘使的出动,已可以看得出他们对逍遥谷的重视。
  在独孤无敌未开关之前,无敌门的确也不适宜采取任何过激的行动。
  也因为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么重大的责任。
  秘使再配合各地分舵的人力,这一次的搜索,与二十年之前,当然就不能够相提并论。
  也当然更彻底,却只是一种备战的行动而已。
  至于总坛之内,警卫当然更加森严。 ×      ×      ×  武当山也一样,由山下至山上,设置了十几间草寮,每间草寮都驻有四个武当弟子,分两批彻夜逡巡。
  可惜他们的武功都实在有限,既没有发现云飞扬深夜练武的秘密,也没有发现傅玉书的偷访寒潭。
  武功好的人,要避开他们的注意并不是一件怎样困难的事情。
  就正如今夜。 ×      ×      ×  夜未深,月未圆。
  暗淡的月光照耀下,傅玉书穿过走廊,来到房门之前。
  他才将门推开,就感觉身后有人在接近,脚步立时停顿:“谁?”
  “我!”一个人随即从他身旁掠过,掠进了房间之内,傅玉书一声不发,跟着跨进去,反手将房门掩上。
  那个人已经在桌旁坐下,一身灰衣,头上一顶老大的草笠,低盖至下颔,竟然就是逍遥谷那个无面人的装束。
  语声也一样,道:“放心吧,没有人发现我。”
  傅玉书吁了一口气,道:“你怎么偷上来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面人点头,竟然称呼傅玉书:“公子──”
  傅玉书身形倏地一动,掠至窗旁,将窗户关上,两盏灯笼旋即在窗外闪过。
  傅玉书仍等了一会,才道:“可以说了。”
  “无敌门已经发现了我们冒充他们的人,追杀青松这个秘密。”
  “哦?”傅玉书有些诧异。
  “有消息,他们甚至已暗中开棺验尸,并且抓去了你家附近所有人家查问。”
  “果然不简单。”
  “我们联络用的那间药材店已经被侦破,所幸发觉得早,他们又未摸清楚我们的底细,没有派来更多的高手。”
  “听你这样说,已经发生冲突了?”
  “嗯──”无面人阴森一笑,道:“而且三谷主还杀了他们的护法寒江钓叟。”
  “杀得好!”傅玉书沉吟道:“我想他们还不会立即对我们采取报复行动。”
  “因为我们一直都掩蔽得好,他们未必知道是我们下的毒手,况且独孤无敌现在仍然在闭关苦练。”
  傅玉书摸摸下巴,道:“可是那万年断续……”
  “已经带来了。”
  “好,爷爷近来不停追问我,有时我真的不知道怎样答复。”
  “也难怪老主人,被困寒潭这么多年了,没有希望倒还不怎样,既然有,又哪能不焦急。”说着,无面人探怀取出一个锦盒。
  傅玉书接过打开一看,一阵异香扑鼻,忙盖上,随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字条:“这儿有一个叫做云飞扬的杂役,身世看来不简单,字条上写的是他的一些资料,你着人去查清楚他的底细。”
  “这个交给我好了。”
  “还有,以后我们不要在山上见面,每月的初一、十五我下山会你。”
  “好!”无面人将字条接下,道:“没有其它的事了?”
  “没有了。”傅玉书转身将房门拉开,看清楚左右都没有人,才偏身。
  无面人立即从傅玉书身旁掠了出去,一缕黑烟以的,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傅玉书将门掩上,再将那锦盒打开,满意地连连点头。 ×      ×      ×  老怪物也满意至极,万年续断的药力已开始发散,清凉透骨,他终于享受到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舒服。
  所以他的语声也柔和起来,道:“你以后要特别小心,这儿没有一个是好人,若是发现了你的秘密,那你就麻烦了。”
  “爷爷,你放心,一切会小心的。”傅玉书看见老怪物那样,亦安心不少。
  “外面的情形怎样了?”
  “已布置妥当,只得爷爷你离开寒潭,就可以采取行动。”
  “那只怕还要一年半载。”
  “很快就过去了。”
  “不错,不错!”老怪物“呵呵”大笑道:“我教你的武当六绝,练得怎样了?”
  “一有空闲就苦练,在爷爷离开寒潭之前,应该就可以了。”
  “那就要加倍努力。”
  “孙儿知道。”
  “最重要的还是得想办法学成武当派的第七绝──天蚕诀。”
  “这最成问题,以孙儿所知,就只有一个燕冲天懂得这一绝,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他一面。”
  “燕冲天──”一听到这个姓名,老怪物的怒火就上升。
  “六绝弟子之中,孙儿排名最末,天蚕诀却是要掌门继承人才能够传授。”
  “不学天蚕诀,休想打败独孤无敌,那我们就休想出头了。”
  傅玉书沉默了下去。
  老怪物手抓着那堆乱草一样的头发,道:“应该有办法的,你再想想。”
  傅玉书霍地抬起头来,道:“那个伦婉儿或者可以利用。”
  老怪物冷哼一声,道:“那个女娃子有什么用?”
  “她是燕冲天的徒弟,可以利用她接近燕冲天。”
  “我看你是色心大动……”
  傅玉书摇头。
  “最怕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女娃子,连家仇都拋诸脑后,只顾得谈情说爱。”
  “不会,孙儿这次上武当,目的就是想打听爷爷的下落,将爷爷救出去。”
  老怪物一声冷笑,道:“你记得最好。”
  傅玉书沉吟不语。
  “你跟那个女娃子很好?”
  “可以看得出,她是越来越喜欢我,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利用她接近燕冲天了。”
  “好,你认为这样可行,就照做算了。”老怪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反正我的筋骨也需要一段时间治疗,短期内不能有所作为。”
  傅玉书无意与老怪物的眼睛相触,不由心头一凛。
  老怪物的眼睛半瞇起来,看来很遥远,却是凶毒至极。 ×      ×      ×  时间也就在平静之中飞逝。
  这当然是一种表面上的平静,武当山表面上再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无敌门也停止了扩张势力,逍遥谷更就像没有存在的一样。
  这一段时间之内,云飞扬在黑衣人的指导之下,武功突飞猛进,书亦读了不少,就是再写信也没有白字了。
  他当然没有再写信给伦婉儿,他看出伦婉儿、傅玉书越来越亲近。
  六绝弟子在青松地督促之下亦日趋成熟,其中傅玉书又得老怪物暗中将当年偷练的六绝相授,武功已凌驾于其它五人之上了。
  老怪物的筋骨也开始续接上了,但每当雷雨之夜,仍然不由得发狂大叫。
  那种畏惧已根深蒂固。
  伦婉儿对傅玉书的感情亦已经长了根,对云飞扬她只是怜,对傅玉书却是爱。
  她当然不知道傅玉书的真正身份。
  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      ×      ×  花落花开,在武当山上,景色随着季节显著地在变易。
  只有燕冲天居住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看来,好象都差不多。
  当然,在春末夏初,周围那些竹树都会特别青绿。
  燕冲天却没有在意,事实他终年难得踏出那间小石室一次。
  他仍然在练天蚕诀,也始终练不好。
  可是他并没有放弃。
  石室明亮,应该是正午,燕冲天盘膝在榻上,眼帘低垂。
  “咚咚”的有人在外敲门,燕冲天彷如未觉,毫无反应。
  门再敲。
  燕冲天终于一扬眉,睁大眼,不耐烦地暴喝道:“还在敲什么,进来就进来!”
  门应声推开,进来的竟然是伦婉儿,她道了一声:“师父……”
  燕冲天那一脸的不耐烦之色刹那间一扫而空,道:“啊,是婉儿,怎么这么久不来见师父?”
  伦婉儿走过去,在榻旁坐下,替燕冲天倒了一杯茶,捧上去。才道:“师父要练功,婉儿怎么敢时常来打扰?”
  燕冲天呷了一口茶,道:“你就是借口多多。”
  伦婉儿羞怯她笑笑。
  垂下头,仿佛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怎样说。
  燕冲天看在眼内,奇怪地探问道:“看你神神秘秘的,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伦婉儿咬了咬嘴唇,忽然问道:“师父,我今年多大了?”
  燕冲天一呆,道:“怎样了?”
  “不要管,先答我。”伦婉儿娇憨地推着燕冲天。
  燕冲天皱着眉,屈指算了下,道:“十七,是十七。”
  伦婉儿娇嗔地道:“十八了。”
  “我……”伦婉儿欲言又止,脸颊忽然红起来。
  “啊,是十八。”燕冲天抓抓脑袋,道:“你自己清楚,怎么还要来问我。”
  燕冲天又是一呆,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要来告诉我,你要嫁人了?”
  “师父──”伦婉儿更娇羞。
  燕冲天哈哈大笑,追问道:“那个男孩子是哪一个?”
  “姓傅的,是掌门师叔的关门弟子。”
  “哦?”燕冲天笑着接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哪有这么快,婉儿还……还没有答应……”
  “点头有多大困难?”燕冲天大笑道:“你不是要找师父做主的吧?”
  “师父不给婉儿作主怎么成?”
  燕冲天大笑道:“你喜欢就成。”
  “婉儿想让师父先见见他。”
  “啊,要师父帮你,这容易,你什么时候带他到来?”
  “他……现在就等在门外。”
  “这儿是禁地──你忘了?”燕冲天佯板起脸。
  伦婉儿竟然这才想起,一惊,道:“师父,这……你说……”
  “这一次当然就算了。”燕冲天又大笑,道:“看你啊,想嫁想成这样子。”
  “师父!”伦婉儿顿足。
  “还不快请他进来。”
  伦婉儿举步又停下,道:“师父,一会他进来,你……你可不要那么凶。”
  “怕我吓走他?”
  伦婉儿羞笑。
  燕冲天大笑摇头道:“看,养大了的女儿就是人家的,未过门,就已经这样帮着他了。”
  伦婉儿更羞,转奔了出去。
  燕冲天呵呵大笑。 ×      ×      ×  傅玉书等在石室之外,双手捧着一大包东西,一脸的焦急之色。
  他绝不怀疑伦婉儿对他的感情,可是等着仍然不由紧张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燕冲天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对于这件事又将会采取什么态度?是否这样就可以学得到天蚕神功?
  一连串的问题从傅玉书的脑海闪过。
  也就在这时候,云飞扬捧着饭菜走进来。
  傅玉书没有察觉,云飞扬一眼瞥见,却吓了一跳,慌忙上前道:“傅大哥──”傅玉书应声回头,笑了笑。
  “你在这里干什么?”云飞扬急问,腾出一手拉住傅玉书的右臂。
  “我……”傅玉书欲言又止。
  “还在我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这里是禁区,给发现了,要挑断六筋。”云飞扬强拉傅玉书走。
  傅玉书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伦婉儿实时推门出来,一见娇叱道:“小飞,你要拉他到哪里去?”
  云飞扬压低嗓子,急呼道:“婉儿姑娘,别这样大呼小叫,傅大哥不知道这儿是禁地,错走了进来……”
  傅玉书只有苦笑,伦婉儿又好笑又好气,叱道:“是我带他来见师父的,谁要你多管闲事?”
  云飞扬一愕,看看伦婉儿,看看傅玉书,终于松开手。
  傅玉书略整衣衫,伦婉儿随即一牵他的衣袖,道:“跟我来。”
  云飞扬捧着那饭菜,怔立在那里。
  伦婉儿脚步一顿,回头道:“饭菜交给我就可以了。”也不待云飞扬答话,已将那盘饭菜接了过来。
  云飞扬呆望着两人走进去,心头实在不是滋味,他抓着脑袋,并没有离开,就等在室外。 ×      ×      ×  燕冲天的目光就像是两道闪电,傅玉书实在有些心虚,与燕冲天的目光一接触,垂下了头去。
  他却装得是那么自然,看来是那么有礼。
  伦婉儿急忙一牵他的衣袖,道:“快叫师伯呀。”
  “弟子傅玉书,向师伯请安。”傅玉书一揖到底。
  燕冲天上下打量着傅玉书,开心地点头,道:“不错,不错。”转望伦婉儿道:“有眼光。”
  伦婉儿羞红了脸。
  燕冲天指一指旁边的椅子,道:“坐!”
  “弟子不敢。”傅玉书接着奉上那个布包,道:“弟子带了一些吃的来,希望师伯喜欢。”
  燕冲天接过,打开,道:“呵,凤凰卷,好,好!”
  伦婉儿、傅玉书相视一笑,燕冲天目光一转,道:“你知道我喜欢吃这种东西?”
  傅玉书尚未回答,燕冲天又问道:“你怎会知道?是婉儿跟你说的?”
  傅玉书点头,燕冲天接问道;“她还告诉你一些什么?”
  伦婉儿背过身子,傅玉书一见,更就说不出话来。
  燕冲天随即转过话题,道:“你来武当多久了?”
  “一年多了。”
  “哦!”燕冲天顿有所悟,道:“你就是当日拚死救出青松的那个年轻人。”
  “师父一派之尊,又是名门正派中人,弟子焉能见死不救?”
  “好!干得好!”
  “师父……”伦婉儿偷眼望了望燕冲天。
  “着急什么?”燕冲天呵呵大笑道:“你们的事,我绝不反对,反正武当派已很久没办过喜事了。”
  伦婉儿由心地笑了出来,傅玉书亦松了一口气。
  燕冲天接口竟然道:“那你们就择吉成亲好了。”
  伦婉儿反而一呆,傅玉书亦大患错愕,道:“师伯你……”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要嘛不说,一说就要做,婉儿,你先去请你师叔来。”
  伦婉儿由脸颊羞红到脖子,道:“哦!”
  傅玉书忙道:“师伯,这件事可否迟些时候……”
  燕冲天立现不悦之色,道:“为什么?”
  “弟子仍有孝在身。”傅玉书垂下头去。
  “这也是。”燕冲天脸色缓和下来,道:“那就先下文定吧。”
  傅玉书这一次不能不点头,燕冲天又吩咐道:“婉儿,还不去请掌门师叔。”
  伦婉儿带羞瞟了傅玉书一眼,走了出去,傅玉书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呆立在那里。
  燕冲天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入门最后,那应该就在学六绝之中第六绝──锁喉枪了?”
  “是!”傅玉书承认。
  “学得怎样了?”
  “已能够得心应手,只是总觉得内力不足,发挥不出其中的威力。”
  “难得。”燕冲天点点头。
  傅玉书只道是称赞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哪知道燕冲天还有话,道:“难得你肯为婉儿放弃做掌门的机会。”
  傅玉书听着实在不是味儿,却居然还能够笑出来。 ×      ×      ×  武当山上的确已很久没有办过喜事,所以消息一传开,立时都哄动起来。
  青松也高兴得很,并不反对在过文定的那一天弄一席丰富的酒菜,让大家高兴一下。
  最无趣的,相信就是云飞扬了。 ×      ×      ×  酒筵中的欢笑声传出老远。
  云飞扬听得并不清楚,他已远离殿堂,但纵然轻微,听入耳中亦难免有刀割之感。
  他坐在后院的石阶上,无意识地撕着那片片落叶。
  青松来到了他的身旁,他也不知道,一直到看见青松停在面前的双脚。
  他这才抬起头来,见是青松,一呆,道:“主持──”青松的脸色非常苍白,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进去高兴一下?”
  云飞扬茫然地摇头,苦笑道:“我坐在这里很好。”反问道:“主持,你怎么又这样快走出来?”
  青松方待回答,面色突然又一变,一个踉跄,手扶住旁边一株树干,满头冷汗,滚滚淌下。
  云飞扬看在眼内,忙站起身来。
  青松嘴唇一阵颤抖,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云飞扬大惊,转身便欲找人来,却立即被青松喝止道:“不要张扬,扶我进房间去……”
  他的语声微弱,脸白已犹如白纸。
  就因为感觉不适他才中途退席。 ×      ×      ×  在榻上卧下,青松的脸色才稍微转好,但仍然苍白得很,气弱神虚。
  云飞扬一直陪伴左右,直到青松开口道:“你可以出去了。”才退了出去。
  这边他退出,那边傅玉书就走了过来,进入后院月洞门,但因为云飞扬是绕过回廊离开,所以并没有碰上。
  他来到门前拳手轻敲了一下,并没有回音,再敲了三下,才听到青松一声:“进来!”
  傅玉书推门走了进去。
  青松盘膝坐在云床上,看见进来的是傅玉书,也有些错愕,道:“你怎么不留在那边?”
  “弟子见师父中途退席,好象不大舒服,所以先走来一看。”
  “哦!”青松忽然叹了一口气。
  傅玉书诧异地望着青松,道:“师父何以叹息?”
  “为师是叹息武当派后继无人。”青松脸色、神态同样沉重。
  “弟子不以为。”
  “自三丰祖师创派,每一代都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就是这一代──”青松又叹息一声。
  傅玉书更觉奇怪。
  “你的几个师兄不是资质平庸,就是……总之难成大器。”
  “师父,以弟子所见,几位师兄都是气宇非凡,又焉会难成大器?”
  “你与他们相处的日子到底还少,就说你的大师兄白石,就温厚有余,机智不足,二师兄谢平,又脾气暴躁,不分轻重,三师兄金石,则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玉石优柔寡断,姚峰轻佻浮躁,总归一句话,都不是理想的继承人。”青松目光落在傅玉书脸上,道:“只有你,为师对你一向都寄望甚深,以天份来说,你是在五个师兄之上,也是最适合的继承人选,如果你去学天蚕诀,说不定能练成天蚕功,与无敌一较高低,将武当派再发扬光大。”
  傅玉书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高兴。
  青松又道:“可惜你有婚约在身,不能做掌门,武当派的规矩,却是必须掌门人才能够学天蚕诀。”
  傅玉书一怔,额上冒出了冷汗,沉吟着突然道:“若是如此,弟子宁可解除婚约。”
  这一次反而是青松一怔,道:“怎么你的主意变得这样快?”
  傅玉书垂下头去,道:“身为武当派的弟子,本该以武当派为重。”
  青松大为感动,无言领首。
  傅玉书的语声更激动,道:“况且弟子家仇未报,实在应该拋下儿女私情。”
  “玉书,为师总算没有看错人,若是每一个武当派弟子都像你,众志成城,又哪怕衰亡?”
  青松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如此一来,对婉儿就未免太不公正了。”
  傅玉书只有叹息。
  青松沉吟着又道:“这件事我要再三考虑,你也回去慎重地考虑一下。”
  傅玉书退后一步,一拜退下,刹那间,心情混乱到极点。 ×      ×      ×  五月十四,也就是傅玉书与伦婉儿过文定的第二天。在武当派来说,这是一个最重要的日子。
  早课之后,青松在大殿召集所有的武当弟子,宣布已决定下任掌门的人选。
  依次是白石、谢平、傅玉书、金石、玉石、姚峰。
  白石、谢平、金石、玉石、姚峰,都没有异议,但叫到傅玉书的名字,武当派的所有弟子都为之一愣,赤松、苍松立即就提出反对。
  “傅玉书是俗家弟子,又有婚约在身,虽然说第三个才到他,又何来资格继任掌门?”
  青松只是叫傅玉书将自己的志愿说出来。
  “为了武当派,还有一家的血海深仇,若是要弟子接任掌门,弟子亦只好解除婚约,再出家入道。”
  既然傅玉书这样说,赤松、苍松只有同意。
  到离开大殿,赤松、苍松却仍然心有不忿,傅玉书则显得有点儿失魂落魄,事实上他对于伦婉儿也真的已经生出爱意。
  到这个地步,更就不知道如何解释。 ×      ×      ×  对于傅玉书的决定,老怪物并不满足,只听到一半便已经暴跳如雷,道:“燕冲天那个老匹夫不肯教你天蚕功?”
  “就是他要教也不成,武当派有一条规矩,必须掌门人才能够学习天蚕诀。”
  “要做掌门人还不容易,六绝我已经暗中传与你,凭你现在的武功有谁是你的对手?”
  “可是,师父在今天早上宣布,已选出继承人,我只是名列第三,要白石、谢平死去,才能够接任。”
  老怪物立时大笑起来,道:“那你就杀掉他们好了。”
  傅玉书如梦初醒,眼中突然露出了杀机。
  “快去,快去!”老怪物连声催促。
  “爷爷,这件事却也不能够操之过急啊。”
  “为什么?”
  “因为尚未能够查出云飞扬的身世,不知道传他武功的是什么人?”傅玉书沉吟再三,道:“在这个疑团尚未解决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况且,爷爷双脚又未痊愈。”
  “到底查得怎样了?”老怪物既泄气,又不耐烦。
  “明天就是十五,孙儿到山下走一趟,说不定已有消息。”傅玉书仍然能够保持镇定,老怪物连声闷哼,又无可奈何。 ×      ×      ×  五月十五,午后,阳光不怎样猛烈,无面人老装束走在镇外的小路上。
  在无面人身后约莫十丈之外,追踪着十四个无敌门的弟子,全都是一般衣着,毫不起眼,再而分成七拨,交替追踪上前。
  无面人若无所觉,只顾前行,走向一间破落的寺院。 ×      ×      ×  寺院已经废弃多年,到处都是颓垣断壁,长满了野草。
  无面人从野草当中走过,走进大殿。
  蛛网封尘,大殿之内亦是破落不堪,一半的瓦面甚至已塌下。
  无面人在殿堂前停下,才停下,衣袂声急响,一个人从瓦面缺口跃下来。
  无面人一点不为所动,一欠身,道:“公子。”
  那人正是傅玉书,一脸的不悦之色,道:“你今天来迟了。”
  无面人摇头道:“无敌门的人到处都是,要摆脱他们的追踪实在不容易。”
  “你已经摆脱了?”傅玉书冷笑。
  “没有。”无面人摇头。
  “十四个人追踪你到这里来,你可知道?”
  “我最后决定这样做。”
  “哦。”傅玉书甚为奇怪。
  “我是有意引他们到来,让公子一试六绝的威力!”无面人干笑一声,道:“反正这个地方以后已用不着了,就此放弃未免又可惜一些。”
  傅玉书剑眉一挑,大笑道:“好,现在我的心情的确不大好,很想找些人发泄一下。”
  无面人也不多说,身形一长,掠上了瓦面缺口,一闪就不知所踪。
  傅玉书冷然一笑,一手抄起旁边的缨枪,放步向殿外走去。
  十四个无敌门的弟子,这时候已有十个溜进来,四面八方,每一个都很小心。
  他们的目光都盯着那边的大殿,彼此之间,亦保持密切的联系。
  虽然小心,但由于人多,其实他们都同有很多顾虑。
  他们看到了傅玉书从殿门走出,都不由一呆。
  “这不是方才那个人。”
  “那必是一伙。”
  两个无敌门的弟子才说出这两句话,寺外惊呼声突起,留在外面接应的四个无敌门弟子束手束脚地先后飞进来。
  他们显然都不是出于自愿,一个个跌进草丛中,急急地站起来,无不是一脸惊惶之色,他们虽然没有摔伤,却显然已吃惊不少。
  潜伏在寺内那十个无敌门弟子亦大吃一惊,方想跳出来,傅玉书缨枪已一抬,厉声道:“所有的无敌门弟子都给我滚出来。”他缨枪直指向那些人藏身的地方。
  那些人看见还是自己方面的人多,相顾一眼,纷纷现身,为首的一个大喝一声:“并肩一起上,干掉这厮!”
  语声一落,长刀纷纷出鞘,十四个人齐冲上前,将傅玉书围在当中。
  傅玉书面无惧色,缨枪一引,道:“小心了。”
  为首的冷笑道:“你是逍遥谷的人?”
  “不错!”傅玉书并不否认。
  “放下武器,随我们回去见舵主。”为首的眼看以十四对一,胆力大壮,说话也变得嚣张起来。
  “你们还想有命回去?”傅玉书冷笑,身形一欺,缨枪挽了一个枪花。
  两个无敌门弟子急不可待,挥刀疾冲了上去,傅玉书身形同时迎前,缨枪其急如闪电,一连两枪,哧哧两声,都正刺那两个人的咽喉。
  那两个人惨呼一声,仰天倒下。
  其它人大惊,也就在刹那间,傅玉书缨枪脱手:“夺”地反掷进身后一个人的胸膛。
  鲜血怒激,那个人仰天疾倒了下去,其它人这一次反而大喜,挥刀一起冲杀上前。傅玉书身形实时一欺,右手已抓住枪尾,一把长刀迅速斩于枪杆之上,顺势削向傅玉书握住枪尾的右手。
  刀削空,傅玉书手中却已多了一柄剑,那柄剑也就是从枪杆内拔出来的。
  剑光一闪,一个人头飞上半天,傅玉书左一剑,右一剑,又将两人刺杀剑下。
  他左手随即又抓住枪杆,一摔一抖,留下了枪尖,变成了一根铁棍。
  剑“夺”地又穿透一个人的小腹,傅玉书没有拔剑,左手棍一反,右手接从另一端拔出了一把长刀来。
  刀光如匹练,连斩三人,脱手飞出,再杀一人,棍一折成两截,飕的一声,就击碎了另一个人的头颅。
  十四个无敌门的弟子就这样只剩下了两个,那两个如何还敢再留下来,身形飞退,分向两个方向急掠开去。
  傅玉书一声冷笑,两截棍一挑,棍端寒芒飞闪,射出了无数暗器。
  左面那个无敌门的弟子陡不提防,被暗器打在腰背之上,立时惨呼倒地。
  右面那个身形更急,奔至墙下,纵身急掠上去。
  傅玉书身形亦动,双袖鼓风,凌空猛一翻,已远掠三丈,左脚往右脚背一点,再掠两丈,正好落在墙头上,双掌同时击出,这正是武当派的梯云纵。
  那个无敌门的弟子身形未稳,傅玉书双掌已到:“叭叭”两声,都击在他的背上。他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倒飞了出去,脊骨已尽碎。
  傅玉书一个倒翻,掠回院内,无面人挟着那个中掌毙命的尸体亦掠了进来,大笑道:“武当派的六绝果然不凡。”
  傅玉书心胸亦一开,放声大笑起来。
  无面人迅速一转,将傅玉书那支枪变化出来的兵器一一拾起,以布抹干净,又一一嵌回,交给傅玉书,道:“这支缨枪变化多端,更加厉害。”
  傅玉书笑道:“只是麻烦一些,可惜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无面人道:“这已经很不错了。”
  傅玉书这才问道:“是了,我叫你查探云飞扬的身世,怎样了?”
  “根据公子给我们的资料,云飞扬有一个外公住在洛阳,但我们在洛阳调查所得,只知道他是二十三年之前搬来,至于从何处搬来,亦一无线索,我们的人留在附近又调查了五个月,发觉他的口音,家居一切,甚至衣服,都与一般的洛阳人无异,一直到今年端午,才从他们食用的粽子发现那是地道的湖州粽子,于是立即派人到湖州调查。”
  “又有何发现?”
  “湖州姓云的人原来并不多,我们总算找到他的好几个亲戚,转而打听到他以前曾做过户部侍郎,因为女儿与一个外甥有染怀孕,那个外甥又出家入道,不得不迁出湖州,以避人闲话。”
  “他那个外甥……”
  “姓羽,双名万里”傅玉书一听面色一变,无面人接道:“羽万里就是现在武当派掌门人青松!”
  “那是说,云飞扬是青松的儿子。”
  无面人点头道:“说不定,那个黑衣人就是青松。”
  傅玉书倒抽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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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急于为掌门,逆徙暗弒师
作者:黄鹰


  苍松道:“可能当时烟很浓,看得不清楚。”
  青松若有所思,问姚峰道:“事发之前,可曾听到什么声响?”
  姚峰道:“傅师弟听到好象有人在瓦面上走动,我们都毫无所觉,还笑说可能是一只猫。”
  “哦!”青松又沉默下去。
  苍松道:“凶手不但轻功好,而且身手很敏捷。”
  青松反问道:“何以见得?”
  苍松道:“我问过那些弟子,都是事发之后才将那些窗门打开来,但凶手一定由其中一道窗户进入这个房间,反将窗户关好闩上。”
  赤松道:“他其实不用多此一举。”
  “你又有所不知了,这一来,那些浓烟才不会散出房外。”
  赤松连连点头道:“如此说来,凶手的心计还缜密至极,早就想到一击不中,应该如何掩护自已撤退。”
  苍松却摇摇头,道:“这你又错了,我说他应该将窗户也打开,乘着浓烟往外涌出开溜。”
  赤松笑道:“他轻功那么好,哪用得着这样?”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青松表面虽然毫无反应,其实每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现在他沉思着的就是这些事情。 ×      ×      ×  血由黑而紫,由紫而鲜红,暗器与毒药都已被迫出来。
  傅玉书昏迷未醒,伦婉儿扶着他的肩膀,既害怕又焦急。
  暗器只是一般的暗器,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记号,傅玉书在进行这个计划的时候,每一个细节都已经考虑到了。
  他进行这个计划,只是要消除别人对自己的嫌疑,白石、谢平先后被杀,若是他一点事也没有,不免令人奇怪,那对于他日后的举动,难免就会有影响。
  现在他也真的是昏迷过去。
  燕冲天终于收回双掌,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滚而下。
  他的真气虽然是时有时无,但驱毒疗伤这种事情,还难他不倒。
  那种毒药也只是比一般的剧烈一些。
  伦婉儿忙将金创药洒在傅玉书的伤口之上,再替他将伤口裹好。
  青松就在这时候进来。
  燕冲天没有理会,半靠着闭目养神,显得很疲倦。
  青松急上前问候,道:“师兄,你觉得怎样?”
  燕冲天微一摇头,淡淡应道:“不碍事。”
  青松目光转落在傅玉书的脸上,双眉深锁在一起。
  伦婉儿忙道:“师叔,玉书他没有危险的了。”
  青松淡笑。
  傅玉书终苏醒过来,神智仍不太清醒,张开眼睛,勉强看清周围环境,目光转落向青松道:“师父,辛苦你老人家了。”
  伦婉儿立即道:“是我的师父替你将毒迫出来的。”
  燕冲天笑骂道:“小家子气,是谁有什么分别?”
  伦婉儿娇笑。
  青松忽然问道:“玉书,凶手穿破瓦面逃出去,你可曾追上。”
  傅玉书无力摇头,伦婉儿遂替傅玉书将衣服拉上,那上面,赫然带着蜘网灰尘。
  青松漫不经心地将蜘网以指甲挑起来,沉吟不语。
  燕冲天缓缓地张开眼睛,一挥手道:“你们可以将他带走了。”
  青松接唤道:“金石、玉石。” ×      ×      ×  金石、玉石将傅玉书扶了出去,伦婉儿亦忙自向燕冲天告辞。
  燕冲天只是笑,伦婉儿的脸反而羞红了。
  青松待他们离开,才一旁坐下,道:“师兄……”
  燕冲天截口问道:“玉书这孩子以前学的是哪一派的武功。”
  青松一怔,道:“据说,是家里的护院教的。”
  “难得。”燕冲天甚感开心,道:“你总算没有看错人,收了这个徒弟。”
  青松道:“哦!”
  “这孩子悟性甚高,此前我与他谈到武功方面,都能够对答如流,举一反三。”
  燕冲天笑笑,道:“想来教他的那些护院,只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何以见得?”
  “方才我以内力替他将毒药迫出,发觉他体内亦有一股甚强的内力在游窜,可见他在内功方面亦有相当造诣,就是不懂得运用,否则就凭他那股内力,运用得宜,不用别人帮忙,自己亦可将所中的毒药迫出来。”
  青松没有作声。
  燕冲天自顾接道:“武当一派,将来说不定就是由他来发扬光大。”
  青松只是淡然一笑。
  对于傅玉书他终于动了疑心。 ×      ×      ×  六绝弟子接连三人伤亡,武当山上当然人心惶惶。
  赤松、苍松也不例外,一想到他们也是“松”字辈,在武林派中也甚有地位,说不定会成为凶手杀害的对象,不禁都由心寒了出来。
  却就在他们商量如何应付之际,伦婉儿、金石、玉石带着几个武当弟子,抱着傅玉书走了进来,在当中放下。
  赤松、苍松大惊失色,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伦婉儿道:“傅师兄中了凶手的毒药暗器,师叔说师兄弟保护不了,所以送来两位师叔这里,请两位师叔小心保护。”
  赤松、苍松听说一呆,苍松脱口一声:“什么,要我们保护?”
  赤松亦不禁惊呼道:“凶手若是不肯放过他,我们岂不是首当其冲?”
  金石道:“以两位师叔的武功,一定可以应付得来。”
  赤松、苍松白了金石一眼,没有作声。
  伦婉儿道:“我去拿被褥来。”说着,退了出去。
  金石、玉石他们亦相继退出,苍松一把将赤松拉过一旁,道:“这一次就是不给杀死,也得给吓死了。”
  “凶手不来则已,否则你我只怕一样性命难保。”赤松亦一样苦着脸。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样应付?”
  “怎样,总不成跟青松说我们怕死,叫他将人搬回?”
  “不成,那一来以后我们还有脸面留在武当山上吗?”苍松不住地摇头。
  “你明白就好了。”赤松勉强挺起胸膛,道:“我们现在就只有希望凶手伤了人就算,不要再找傅玉书麻烦。”
  “只有这样希望了。” ×      ×      ×  伦婉儿拿了被褥,离开了傅玉书的房间之后,又有一个人从回廊转过来,推门走进去。
  那是青松。
  将门掩上,青松开始在房间内搜查。
  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那个本来藏放火药的抽屉,现在亦空无一物。 ×      ×      ×  火药已经在老怪物的手上,他将火药分别放入一条条短短的竹筒中。
  这些火药并不足以炸平武当山,然而却足以炸碎相连着寒铁链的那块石头。
  那块石一碎,老怪物便可以恢复自由逃出生天。
  他筋骨已续回,一恢复自由,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这个人现在亦简直犹如一桶火摇─足以炸毁武当山的大桶火药。
  这桶火药什么时候才爆炸? ×      ×      ×  傅玉书终于能够坐起身子,他倒是希望继续昏迷下去,那最低限度,用不着抵受赤松、苍松两人的喋喋不休。
  两人是在重复自己的推测,傅玉书越听越心惊,他忽然发觉,自己留下来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苍松看见他没有反应,忍不住问上一句,道:“你说我们的推测怎样?”
  “很合理。”傅玉书强笑。
  “可惜你师父就是将我们的金石良言当作废话。”
  傅玉书剑眉轻蹙。
  “像我们这样的聪明人,其实并不多。”
  “不错。”傅玉书索性灌米汤,道:“弟子当初一见两位师叔,就知道两位师叔是了不起的人物,果然无论大小事情,两位师叔都是别具慧眼,与众不同。”
  赤松、苍松大乐,苍松更走了过去,一拍傅玉书的肩膊,道:“好,好,够眼光,有前途!”
  傅玉书冷笑在心中。 ×      ×      ×  子夜时分,云飞扬又在密林中那片空地上苦练青松教他的六绝。
  他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甚至不知道青松也就是他的父亲。
  黑衣蒙面的青松站在一旁,来回地踱步,心绪显得不怎样安宁。
  云飞扬练罢了剑,青松突然道:“看来你们武当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个凶手的武功很高强,连白石、谢平、傅玉书都不是他的对手。”
  青松点头道:“不难想象。”
  云飞扬目光一转道:“是了,师父,以你那么好的武功怎么不插手,助武当一臂之力。”
  “可是我……”
  “以我推测,这个凶手除了武功高强,对武当山上的情形还了如指掌,只怕就潜伏在武当弟子之内。”
  “什么?”云飞扬一惊。
  “在武当山上你只是一个下人,又从来没有显露过武功,这个凶手一定不会在意。”
  云飞扬点头。
  “凶手要杀的,都是学六绝的人,傅玉书只是受伤,凶手未必会就此罢休。”
  “现在有赤松、苍松两位长老……”
  “这两位长老,你该知道,都只懂得装腔作势,实际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师父,真的……”
  “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份量?你害怕?”
  “不!”云飞扬立即挺起胸膛。 ×      ×      ×  所以到了第二天,云飞扬大清早就出现在赤松、苍松居住的“退思堂”之外。
  他提着一壶烧好了的水,根本就用不着再找理由,敲门进去。
  傅玉书看见进来的是他,不由心头一凛,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云飞扬一面冲茶,一面打招呼,道:“傅大哥,你的伤怎样了?”
  “好多了。”傅玉书淡应,官在不想再多说什么。
  伦婉儿跟着走了进来,手中提着傅玉书与她在山下市镇买到的那笼鸟。
  那两只小鸟在笼中上下地跳跃着,婉转几声啁啾,也甚动听。
  伦婉儿在床边坐下,将鸟笼往桌上一放,道:“师兄,你要这笼鸟干什么?”
  傅玉书一笑,道:“你不在的时候,就让它们伴着我,听它们歌唱,总好过听两位师叔的喋喋不休。”
  伦婉儿叹哧失笑。
  云飞扬听说亦笑起来,赤松、苍松也就在这个时候回到退思堂,看见三人笑得那么开心,信口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有──”伦婉儿忙收住了笑声。
  云飞扬忙上前施礼,苍松即问道:“你进来干什么?退思堂也是你来的地方?”
  傅玉书道:“他是进来冲茶的。”
  云飞扬遂一举手中茶壶,还未开口,苍松已问道:“冲好了没有?”
  云飞扬点头,苍松立即一拂袖,道:“那还不快出去,去──”云飞扬忙退了出去。
  伦婉儿忍不住道:“三师叔,你怎么这样凶,连我也给你吓了一跳。”
  苍松一捋山羊胡子,道:“这不是凶,是威!” ×      ×      ×  云飞扬并没有被苍松的威慑服,离开了又回来,一天之内,就是冲茶也冲了差不多十次。
  不但傅玉书看出不妥,就是赤松、苍松也怀疑起来。
  他们却想不透云飞扬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青松已对我怀疑,派云飞扬到来监视我?
  傅玉书不由生出这个念头。
  待赤松、苍松走进房间休息,支开了伦婉儿,傅玉书忙自衣带中取出一卷字条,方待将字条缚鸟腿上,眼旁又瞥见房门一开,是苍松走出来。
  傅玉书急忙将字条握在掌心之内。
  苍松看了傅玉书一眼,奇怪道:“你抓着这只鸟干什么?”
  傅玉书应声道:“逗它玩。”
  苍松摇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玩这种孩子的玩意,像我们,在棋盘上动脑筋才是。”
  赤松亦推门出来,道:“是谁在棋盘上动脑筋?”
  苍松道:“当然是我了,难道你以为是玉书──他啊,就只懂得逗鸟玩。”
  赤松目光一转,落在鸟笼上,道:“这种乌有什么好玩的,在哪儿买的?”
  傅玉书道:“山下的市镇里。”
  “多少钱?”
  “只不过一两银子。”
  “一两,怎值得这个价钱?”赤松摇头道:“这种鸟唱得既不好,颜色又不够美就是送给我,我也不要。”
  傅玉书苦笑。
  赤松接着又道:“在买之前你应该先请教一下我。”
  傅玉书尚未回答,苍松已插口道:“你也懂这门子学问?”
  “怎会不懂?”
  “却是从没有听你提及。”
  “你以为我是那种人,懂什么就忙着告诉别人,也不管对方懂得有多少。”
  苍松立即问道:“那你说,这种是什么鸟儿?”
  “应该就是画眉。”赤松皱起眉头。
  “应该?”苍松冷笑道:“其实你也不敢肯定。”
  “不是画眉又是什么?”
  “翡翠。”苍松又冷笑一声,道:“少在我面前吹大气,我懂得养鸟的时候,你还未懂得走路呢。”
  “翡翠──”赤松亦冷笑道:“那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鸟,你说懂,那你告诉我,这种乌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苍松一呆,他其实也是信口开河,只不过看出赤松不是真的懂。
  赤松遂道:“说不出?”
  苍松闷哼一声,道:“这种鸟没有什么不好,就是不会飞。”
  赤松大笑道:“哪有不会飞的鸟。”
  “你不相信可以一试。”苍松仍然嘴硬。
  赤松一声“好”,立即走过去,傅玉书一看大急,忙按住鸟笼,道:“这笼鸟我已经送了给师妹,若是飞掉了如何交待?”
  苍松道:“既然是婉儿的,那……”
  “心虚了?”赤松笑出来。
  苍松哪肯服输,道:“我只是怕开罪婉儿,骂我们为老不尊。”
  “那容易,飞掉了,赔回她就是。”
  “好!”苍松硬着头皮走过去。
  “那间鸟店就只有这两只。”傅玉书大急。
  赤松笑道:“那也很容易,将门窗关上就是了。”
  也不待傅玉书答话,径自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苍松没有动手,瞪着一双眼,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赤松一一将窗户关上,立即走到鸟笼前,一面还对傅玉书道:“玉书,你来给我们作证。”
  傅玉书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眼巴巴地看着赤松将鸟笼打开,伸手进去将那两只鸟先后抓出来,放在桌上。
  那两只鸟大概还未习惯,在桌上东张西望,跳几步,又停下。
  苍松看着,放下心头大石,大笑道:“是不是?它们只会跳,不会飞。”
  傅玉书心头更焦急,便待伸手去将鸟抓回笼,却给赤松按着,道:“再看!”
  话口未完,那两只鸟已振翼飞起来。
  傅玉书失声道:“不好──”
  “不用怕,门窗都关上,飞不掉的。”赤松笑望着苍松,得意至极,苍松却完全不是味儿。
  门外实时传来伦婉儿的声音,道:“光天化日,关着门干什么?”
  傅玉书急嚷道:“不要进来,不……”
  门已经被伦婉儿推开,那两只鸟儿旋即往门外飞了出去。
  伦婉儿一眼瞥见,一呆道:“谁放走了我养的鸟儿?”
  傅玉书不由手指着赤松。
  赤松大窘,道:“我们只是,只是……”
  伦婉儿一跺脚,道:“我不依,你们快替我找回来。”
  赤松尴尬至极,道:“好,好,明天我们下山去给你买……”
  “我要那两只──”
  赤松一摊双手,迁怒苍松道:“都是你,硬说那种鸟不会飞。”
  “我的确见过有些,有些不会飞……”苍松仍然不服输。
  两人遂又吵起来,伦婉儿眼圈又红了,傅玉书看在眼内,亦不知如何说话。
  云飞扬却就在这下子走了进来,一双手各抓住一只鸟儿,竟就是飞走了的那两只。
  赤松、苍松看见,齐皆一怔。
  云飞扬一直走至伦婉儿身前道:“婉儿姑娘,这是不是你养的?”
  伦婉儿连连点头,破涕为笑,接过来,放进鸟笼内,道:“谢谢你……”
  “幸好正撞在我身上,下次可要小心了。”
  伦婉儿瞪了赤松一眼,赤松偏开脸,立即迁怒云飞扬道:“你又进来干什么?出去,去!”
  云飞扬慌忙退下。
  苍松追上两步,正想借这个机会外溜,却被赤松截下,道:“你输了,怎样罚,你自己说……”
  苍松心念一转,道:“胡说,你输了。”
  “那两只鸟儿……”
  “若是真的会高飞,又怎会落在云飞扬的手中?”
  傅玉书听着心头猛一动。 ×      ×      ×  破落的古刹殿堂中,烧起了一堆火,无面人倚着旁边的一根柱子,呆望着那堆火,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夜空中忽然传来了飞鸟振翼声,刹那间,一只飞鸟向那堆火投下来。
  无面人及时一把抓住,随即在鸟腿上解下了一卷字条,抖开来。
  字条上写的字并不多,无面人面上目光一寒,手一搓,将字条投入火堆。
  字条迅速地化为灰烬,无面人接一挥手,鸟飞入夜空。
  他的人亦像飞鸟一样掠起来,掠上了墙头,消失在迷蒙夜色中。 ×      ×      ×  伦婉儿这时候亦已发觉不见了一只鸟儿,追问傅玉书。
  “我是看见它们弄了一身的灰尘,想替它们抹干净,哪知道一个疏神,就给飞掉了一只。”傅玉书望着伦婉儿,一脸歉意。伦婉儿嘟着小嘴,道:“我不依……”
  赤松一旁插口道:“那也是天意,终于还是飞掉了。”转向苍松道:“怎样?”
  苍松忙岔开话题,道:“婉儿不要生气,我罚玉书弹琴赔罪。”
  “该罚。”傅玉书忙将琴取过。
  伦婉儿看见傅玉书这样,再也气不起来,道:“要我从未听过的才可以。”
  傅玉书当然同意。 ×      ×      ×  “叮咚”琴声远传户外,云飞扬挨着墙壁,坐在院外,也听得很入神。更远处,无面人已换过一身黑衣,用黑布蒙上面庞。
  他的装束与青松传授云飞扬武功的时候完全一样。
  然后他就向退思堂这边走来。
  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对于周围的环境显然也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云飞扬。
  琴声未绝。
  云飞扬忽有所觉,往东面一望,就看见了那个黑衣蒙面的无面人。
  “师父”一声几乎出口,无面人实时手一扬,一根树枝穿著一张字条,就向云飞扬飞过去。
  云飞扬一手抄住,目光自然的一落。
  ──三更老地方。
  字条上只有这五个字,云飞扬看着一呆,再望向那边,无面人已经不知所踪。
  师父从未这样的给我消息,一定有要事。
  云飞扬怔在当场。 ×      ×      ×  一曲终尽,傅玉书双手在余音中停下来。伦婉儿如梦初醒,赤松、苍松大声叫好,也确实是好。
  又过了一会,伦婉儿忽然走过去提起那个鸟笼来,道:“傅大哥,剩下这一只孤苦零仃的,不如将它也放掉,让它们在外成双作对,好不好?”
  傅玉书实在想不到伦婉儿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也亏他人急智行道:“不好。”
  “为什么?”
  “你不知道飞走的那只是雄的,雌的留在这里,雄的一定会飞回来。”
  “会这样?”
  “你难道没有留意,它们平日是怎样恩爱?”
  伦婉儿摇头道:“看不出……”
  “当然了,你年纪还小。”苍松插口道:“说起来,那种鸟飞得也不慢……”
  赤松截口道:“你现在承认那种鸟会飞了?”
  苍松一呆道:“你先别打岔,我是奇怪,云飞扬怎能够将它们抓起来。”
  傅玉书把握机会,道:“也许他的轻功很不错。”
  “云飞扬哪懂得轻功。”赤松立即反对,道:“他只懂烧饭。”
  苍松道:“可是,不懂又怎能够一手一只抓住那两只鸟儿?”
  伦婉儿摇头道:“他若是懂轻功,平日也不会被师兄弟欺负了。”
  苍松道:“这叫做深藏不露。”
  赤松道:“我说他不懂。”
  “懂,一定懂!”苍松一口咬定,再也不肯服输。
  “两位师叔用不着争吵,要清楚,只要一试他就成。”傅玉书眼转一转,道:“反正他就在外面,整天都没有离开。”
  “如何试?”赤松追问。
  “这简单。”苍松瞇起了眼睛,道:“我这儿就有一个好办法,只是要委屈一下婉儿。”
  伦婉儿听得直眨眼睛。 ×      ×      ×  云飞扬仍然挨坐在墙下,眼帘已垂下,却未入睡。
  一声叱喝突然传来,道:“是什么人?”
  云飞扬猛吃一惊,跳起了身子,探头往退思堂那边望去。
  声音是那边传来,也不难辨得出是苍松的声音。
  退思堂那边的灯火实时完全熄灭。
  伦婉儿的尖叫声接着响起来。
  兵器交击声,桌椅倒地声,傅玉书与苍松的大喝声接起。
  云飞扬大惊,身形急向退思堂那边掠去。
  他心切伦婉儿的安危,身形其急如箭矢,两个起落,已落在退思堂门前,双掌一合一印,霹雳威力立现!
  轰的一声,门被震开,他夺门而入。
  房中没有灯光,但有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这对云飞扬来说已足够。
  他在黑夜密林中练功,有时就只有借助天上的月色星光,一双眼特别尖锐。
  傅玉书倒在地上,伦婉儿畏缩一角,两个黑衣蒙面人手执利剑,看似就要斩下去,但都被云飞扬的窜入惊动,一起回过头来。
  云飞扬大喝道:“什么人?胆敢闯进武当山杀人!”
  黑衣人不答,身形暴展,双剑齐动,一起向云飞扬刺过去!
  云飞扬不暇思索,双掌一错,迎上前去!两个黑衣人在剑上似乎亦下过不少工夫,左刺三十六,右刺四十三,剑光如飞蝗!
  云飞扬身形飞闪,竟在双剑中游走自如,猛拍出几掌,霹雳声大作,反而将那双剑对开去!
  一个黑衣人霍地伏地一滚,剑横削云飞扬的双脚,云飞扬的双脚一蹬避过,右脚一沉,竟就将那柄剑踩在脚下!
  那个黑衣人慌忙拔剑,但是拔不动,另外一个黑衣人一剑慌忙抢救,迎面“哧哧哧”三剑,急刺云飞扬眉心、人中、咽喉!
  云飞扬双掌啪啪啪声响,一拂、一托、一拍,竟就以双掌接下那三剑!
  三掌都正中剑脊,这一份目光的锐利,出手的敏捷,判断的准确,实在惊人。
  两个黑衣人俱都一呆,云飞扬脚一挑一踢,立即将攻向下盘那个黑衣人连人带剑踢飞!
  那个黑衣人虽然闪避,及时将力道卸开,仍变成滚地葫芦。云飞扬身形接从剑光中欺入,右掌压住了当前那个黑衣人的右腕,左掌一抄,便将那个黑衣人当胸抓住!
  “大胆,倒要看你是什么人?”语声一落,云飞扬右掌一翻,硬将那个黑衣人蒙面的黑布撕下。
  黑布后面的,赫然是赤松的脸庞。云飞扬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松手,连退七步。
  赤松却迫前,另一个黑衣人这时候亦自撕下蒙面黑布,正是苍松,一面冲上前,一面大喝道:“这一次你还不上当!”
  云飞扬这时候总算知道原来是一个陷阱,不由又退了几步,他望向伦婉儿,目光既惶惑又伤感。
  伦婉儿没有作声,已经被云飞扬过人的武功惊呆。
  傅玉书在地上站起身子,也没有任何的表示,赤松、苍松没有理会他们,只管迫向云飞扬。
  云飞扬转身急奔!
  “不要走!”赤松大喝着追上前。
  “看你走到哪里。”苍松亦追了上来。
  傅玉书、伦婉儿起步追出去的时候,三个人你追我跑地离开了院子。
  赤松、苍松的呼喝声仍不断传来。
  傅玉书看了伦婉儿一眼,道:“师妹,我去助两位师叔一臂之力,你立即赶去召集其它的兄弟!”
  伦婉儿芳心大乱,果然领首,同另一个方向奔出,傅玉书往前走了几步,却改向相反的方向掠出去。
  现在他总算已揭破云飞扬一身武功的秘密,更恶毒的阴谋立即紧接进行。 ×      ×      ×  夜已深,一灯如豆,青松仍未睡,独坐在灯下,手抚着那块凤珏。
  一种不祥的感觉充斥心头,青松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将锁打开,拉开了床侧的抽屉。
  那之内放着一袭黑衣。
  东面窗户实时一开,三支透风镖疾射了进来!
  青松耳听风声,身形一闪,镖从旁飞过,都钉在墙上!
  窗外同时黑影一闪。
  青松很自然地将凤珏往黑衣上一放,将抽屉推上,身形一转穿窗掠了出去!
  窗外是一片竹林,一个黑衣人穿林而进,青松紧追在后面。
  达林莫入,青松却偏入,耳听衣袂声响,紧追不舍。
  出竹林,黑衣人接着向后出掠去。
  从身形看来,他就是那个无面人,青松当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无面人一身轻功修为,当然比不上青松,但青松暗疾在身,功力已大打折扣,所以反而让无面人始终领在他之前。
  两人迅速地飞掠前去。 ×      ×      ×  云飞扬也始终走在赤松、苍松的前面,他要将二人拋离实在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
  他已经方寸大乱,一慢,就给赤松抄小路截住,道:“还走?快跟我去见主持。”
  苍松接着追至,道:“你这个小子,也可谓阴毒极了,一身武功,竟然装作完全不懂,你说,哪儿学来的?”
  云飞扬没有说。
  赤松道:“先别管他那许多,抓他见主持再说。”
  “我……我不能去见……”云飞扬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清楚。
  “你不去,我们抓你去!”赤松一把抓过去。
  云飞扬一闪避开,道:“我……我哪僮武功……若是懂还留下来干什么?”
  “凶手就是你!”赤松一戟指,道:“留下来,就是要杀人!”
  “人不是我杀的。”云飞扬急忙分辩。
  “不是你是谁?”赤松又一把抓去,仍是给云飞扬闪开他冷笑道:“还说你不懂武功,不懂你如何闪避得了。”
  苍松接着喝问道:“快说,谁教你这一身轻功,说!”
  “是……是我自创的。”云飞扬说话更乱。
  “自创?又不见我们自创,看你是绝不肯招认的了!”苍松大吼一声,扑了过去云飞扬双足一蹬,从苍松头上掠过,一个翻滚着地,拔步又走。
  赤松、苍松狂追。 ×      ×      ×  无面人终于停下。
  竟然就停在密林中那片空地上,青松越追心头就越疑惑,这下再也忍不住,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与你一样,都是神秘的黑衣人。”
  青松一凛,立即又定下来,道:“你可知擅闯武当山,乃是死路一条。”
  “知道。”
  “你这是明知故犯。”
  “正如你一样,在这里违背戒条,以黑衣人的身份教云飞扬武当派的六绝。”
  青松的面色沉下道:“你待要怎样?”
  “只是想领教领教一下武当派掌门的绝技。”
  “杀我门下弟子的是你?”
  “不是。”
  “还要否认?”
  “说老实话,你又不相信,只好由你了。”
  “你的来意只是那么简单。”
  “绝不简单!”无面人冷笑道:“你今夜若是败在我剑下,只有死路一条。”
  青松冷笑道:“你用剑,懂剑?”
  无面人不答,一翻腕,抽出那柄锥子一样的长剑,道:“请!”
  “请先拿下蒙面的黑布!”
  “有这个必要?”无面人连声冷笑。
  “本座有一个习惯,不杀见不得人的鼠辈。”
  “我也有一个习惯,要对手死也不知死在何人剑下,要对手死不瞑目!”语声一落,无面人剑与人成直线,飞射向青松,一剑十三式,无一式不毒!
  青松剑亦出鞘,两仪剑法展开,全身刹那间裹在绵密剑影中!
  双剑铮铮的交击,片刻间,交换了二百七十三剑,青松突冷笑道:“你的剑术并不好。”
  黑衣人冷笑道:“天下剑术,首推武当的两仪,像我这种雕虫小技,自然难入名家法眼。”
  “你却是敢来惹我。”
  “只因为我知道你有伤在身,纵然剑术天下无双,亦难以发挥其中威力。”
  青松面寒如水,剑出不停,寻隙抵暇,一心将黑衣人尽快击伤剑下。
  可惜他内力已只得原来四五成,实在不能够完全发挥两仪剑法的威力,有几剑本该斩杀黑衣人于剥下,就因为那寸许之差,不能够成功。
  所以他的心情难免就有些恶劣,已经施展得不甚完整的一套两仪剑法,已自难免有了破绽。
  黑衣人瞧不出来。
  傅玉书却瞧得出,他现在就藏身密林之内,已蓄势待发。
  若是他出手,与黑衣人双斗青松,绝无疑问就稳操胜券。
  他仍然在等。
  在等适当的时机降临。 ×      ×      ×  赤松、苍松继续纠缠不清,以云飞扬的武功,要杀他们并不难。
  可是他始终没有下杀手,甚至给这两个老道士吵得头昏脑胀,方寸大乱。
  他再三叫两个老道士作罢,两个老道士却无论如何也要云飞扬跟他们回去见青松。
  也就因为看见云飞扬手忙脚乱,使他们完全忘记了方才在退思堂内轻易被云飞扬击倒的情形。
  平日云飞扬被欺负惯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原因。
  “两位长老,就这样放过我成不成?”云飞扬甚至在恳求。
  赤松、苍松无动于衷,道:“不成,一定要抓你回去。”
  “那……那我只好就……”
  “就怎样?”赤松不由得心头先寒。
  云飞扬并没有出手还击,只是身形突然一急,蝴蝶穿花一样脱出两个老道士的包围,然后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疾往外飞出去。
  赤松、苍松狂追。
  云飞扬越飞越快,越飞越远,片刻就已将赤松、苍松完全摆脱。 ×      ×      ×  今夜也有月,也有星。
  掠上了一个山岗,云飞扬仰天一望,一跺脚,道:“糟,快三更了。”
  他的身形遂又展开,向那边掠去。
  那边青松与无面人仍然在恶战,青松明显的已经内力不继,开始往后退。
  这个人实在城府深沉。 ×      ×      ×  再刺一百七十三下,无面人已将青松迫退两丈,迫到一株大树的前面!
  接下七剑,青松后背已撞上树干,无面人眼看机不可失,奋力一剑疾刺了过去!
  青松不得不硬接,双剑交击,内腑立时被霞得一阵翻腾,吐了出一口鲜血。
  无面人剑再飞旋,猛一绞:“铮”的一声,两柄剑一起脱手,飞上了半天。
  青松身形欲起,内腑一阵剧痛,又停下来。
  无面人“一鹤冲天”疾掠起来,手一探,又将剑接回,飞鸟般俯冲向青松!
  剑如一张发光的渔网撤下,青松却双掌一拍,便将剑夹在双掌之间!
  剑尖距离青松的咽喉不过三寸,无面人喝呢声中,双手运劲,猛向前刺去。
  青松双掌突然赤如朱砂,就像是两块钢板一样,无面人竟然无法将剑刺前一分!
  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无面人外露双睛凶光毕露,青松的额上大汗淋漓。
  猛一声暴喝,青松双掌夹着那柄剑,连踏前三步,疾一挥,竟然将无面人连人带剑震飞!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傅玉书自后掩上,双掌闪电般印在青松的后心之上!
  青松发觉要闪避已经不及,五脏猛一阵翻腾,身子被震得向前冲出一丈,张嘴又一口鲜血喷出!
  无面人倒冲而回,剑再刺青松心胸!
  青松双掌陡合,又将那柄剑夹在双掌之间,傅玉书迅速欺上前去,又两掌拍出!
  “叭叭”两声,青松后背又挨了两掌,面色已犹如金纸,双掌一松,剑立即刺入了胸膛!
  青松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呼,身子一旋,仰倒在地上!
  傅玉书与无面人不约而同,齐松了一口气。
  一阵衣袂破空声实时传来,傅玉书与无面人相顾一眼,身形急动,倒掠进入林中。
  他们方在树木丛中消失,云飞扬就掠进林中空地,目光一落,当场一呆。
  然后他非常突然地冲上前去,一把将青松抱起来,连声急呼道:“主持!主持!”
  青松勉强睁开了眼睛。
  “主持,你怎样了?”
  青松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嘴唇颤动,似要说什么,云飞扬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主持,是谁下的毒手,将你伤成这样?”
  云飞扬虽然仍不知道青松就是自己的父亲,就是平日教自己练武的那个黑衣人,但是刹那间,却感觉一阵难以言喻的亲切,难以言喻的悲伤。
  “飞扬……”青松终于说出来道:“在我房间……”
  “在你房间怎样了?”
  “凤……凤珏……”
  “凤珏?”云飞扬大惑不解。
  “放……在……抽屉内……”青松强忍最后一口气,道:“飞扬,你……你要………勤……勤奋练功──”声音徒然一高一沉,青松的头一侧,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主持!主持!”云飞扬脱口狂呼。
  声音激荡,一直传出老远。
  他叫了几声,听不到青松回答,就怔在当场。
  也就在这时候,在他的来路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他听得很清楚,却没有任何表示。
  若换是平日,他只怕早已拔步开溜,但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急速,使他的心情完全没有静止的时候,青松的死更使他大受刺激。
  脚步声渐近,一点点火光随着脚步声迅速移来,云飞扬仍然没有理会。
  他终于放开青松的尸体,站起身子,果然倒退两步,衣衫已染满鲜血。
  火光这时已将周围照耀得光如白昼。
  一群武当弟子手执火把疾走了进来,当先是伦婉儿、金石、玉石。
  “小飞,你在这里干什么?”伦婉儿第一个开口。
  云飞扬应声回头,张大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伦婉儿目光转落在青松的尸体上,脱口发出了一声惊呼,其它的武当弟子亦看见,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涌上前去。
  “师父!师父!”
  “主持!”
  呼唤声此起彼落,乱成一片,伦婉儿霍地一抬首,盯着云飞扬,目光充满了愤怒,道:“小飞,你怎么下这个毒手?”
  所有目光立时都转投在云飞扬面上。
  云飞扬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双手下意识抹在衣服上,他的一双手全都染满了鲜血,在衣服上抹下了两片血痕。
  伦婉儿缓缓地站起身子,戟指云飞扬道:“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这不关我的事。”云飞扬倒退一步,慌不迭地摇手。
  金石接着叱道:“云飞扬,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把他抓起来,依门规处置!”其它武当弟子一起嚷起来,吵成了一片。
  云飞扬双手乱摇,道:“你们听我说!”
  金石截口道:“不用说了,跟我们回去。”
  云飞扬方在犹疑,两个武当弟子已抢先扑上前,傅玉书实时从林中跃出来道:“是怎么回事?”
  众人尚未来得及回答,傅玉书目光已落在青松的尸体上,脱口一声:“师父!”
  跪倒下去。
  他随后已把黑巾取下,但仍然是方才那一身装束,青松却已经死亡,又有谁知道方才的事情?
  他一脸悲痛之色,还将头埋在青松怀中,众武当弟子看在眼内,神情更激动。
  赤松、苍松这时候亦因为看见火光向这边掠来,看见青松的尸体,不由都一怔。
  “是谁杀死了师父?”傅玉书突然抬起头来道:“谁!”
  所有的目光、手指全都向着云飞扬,云飞扬倒退两步,连连摇手,道:“不是我,我只是凑巧经过。”
  傅玉书跳起身子,迫前了两步,突然又停下,道:“不可能是他,师父一身武功,怎会死在他手上?”
  苍松立即嚷起来,道:“怎么不会,我们两个何尝不是一身好武功,方才却险些给他活活打死。”
  众人听说,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傅玉书佯装醒觉,道:“不错,他的确身怀绝技。”
  苍松戟指云飞扬道:“难怪你方才不肯见主持,原来早已在此安排陷阱,将我们引开去。”
  “没有这种事──”云飞扬本就不擅于辞令,这时候更就显得结结巴巴。
  苍松大喝一声道:“你这个叛徒!”
  赤松接着挥手道:“上!将这个叛徒碎尸万段!”
  群情已汹涌,被赤松这一喝,不约而同拔出兵刃冲上前去。
  云飞扬连闪三刀四剑,嘶声大叫,道:“你们不要迫我!”
  众人听若罔闻,发狂冲上前,云飞扬眼看不是路,倒踩七星步,闪开砍来的刀剑,脱出丈外,双臂一振,身形大鹏一样飞起:“呼”地掠上了一株大树上。
  没有人来得及阻挡,那些武当弟子更就作梦也想不到云飞扬竟然有这么好的武功,不由都目瞪口呆。
  云飞扬脚尖在树干上一点,身形横射了出去,没入黑暗中。
  赤松急喝道:“追!”率先追了过去。
  火光立时银蛇般飞舞在黑暗的树木丛中。
  傅玉书看在眼内,嘴角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亦自举步。
  他的计划到现在已可以说完全成功。
  白石、谢平既死,青松亦命丧,武当的下一任掌门人当然就是他,天蚕诀也就垂手可得的了。 ×      ×      ×  燕冲天一向给人的形象都是很凶暴,但是与今夜他的形象比较,之前简直就是一个慈祥至极的老头儿。
  他的一头散发怒狮一样疾往上扬起来,面色已因为愤怒变成紫酱色,目眦迸裂,血丝奔流,咬牙切齿,一双手紧握,青筋蚯蚓般一条条突起来。
  “真是师门不幸!”他的嘴唇亦不住颤抖,突然一拳痛击在面前墙壁上。
  隆然一声,半斤墙壁片片碎裂,沙石飞扬,犹如天崩地塌,垂首站在一旁,不停拭泪的伦婉儿亦被震得倒退了两步。
  燕冲天反而冷静下来,喃喃自语道:“想不到二十年前一个火工道人,二十年后,武当又来了一个杂役,一样闹得天翻地覆。”
  伦婉儿这才敢问道:“师父,你说我们现在该怎样?”
  燕冲天反问道:“云飞扬现在何处?”
  “相信还在山上”伦婉儿叹息道:“我们已经派人到处搜索。”
  “好!”燕冲天双手握拳,道:“云飞扬,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一定要收拾你这个武当叛徒!”
  语声甫落,燕冲天的身子就往上拔起来:“哗啦”一声,冲破瓦面,飞上半天!
  着地的时候,他已经远在屋外数丈。
  伦婉儿急迫了上去。 ×      ×      ×  长夜未尽,天际黑如泼墨。
  青松的静室外,四个武当弟子手执火把方走过,云飞扬就从树后闪出来。
  一闪再闪,双手一分,将两扇窗户推开,他轻巧的身子便猫狸一样窜入,反手接将窗户关上。
  静室中一灯如豆,没有人,云飞扬直入青松房间。
  对于房间内的情形他早已了如指掌,所以并没有费多大时间。
  他拉开了第一个抽屉,那之内放着几袭道袍,由底至面翻了两遍,并没有什么凤珏。
  他接着将第二个抽屉拉开,这一次不用翻也看见,那块凤珏就放在一袭黑衣之上。
  “这块凤珏没有什么特别。”他手抓凤珏仔细看了几遍,实在看不出什么,又自语道:“怎么主持临死也念念不忘?”
  他沉吟着将凤珏塞进怀中,然后他就留意到那袭黑衣。
  “这袭黑衣怎么好象在哪里看过?”他不由自主地将黑衣拿出来,抖开。
  他整个人随即呆住,半晌──“这不是师父穿的那袭黑衣吗?”他呻吟起来,道:“难道主持就是我那个师父?”
  他将脸紧贴那袭黑衣,思潮犹如波涛般起伏,往昔很多不明自的事情,这时候都已明白。
  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泪盈满眶。
  “主持,师父,我错怪你了!”
  这句话方出口:“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推开,燕冲天带着傅玉书、伦婉儿冲了进来。
  云飞扬大吃一惊,燕冲天他们亦一呆,他们原来到处去搜查,却怎也想不到竟然就在这里撞上云飞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燕冲天破声大笑。
  云飞扬惶然站起身子,道:“师叔,我……我……”
  “谁是你的师叔!”燕冲天大吼一声,双掌疾击:“轰”然一声,大好一张紫檀八仙桌立成碎片。
  云飞扬一闪让开,身形倒翻,撞碎了一扇窗户,疾掠了出去!
  燕冲天一声“追!”,天马行空一样急追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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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平日负冤屈,同门均发指
作者:黄鹰


  草长及膝,风吹草动:“簌簌”地作响。
  云飞扬就像是一只被老虎追赶着的兔子,在草丛中拚命往前窜!
  衣袂声突响,金石、玉石、姚峰从前面草丛中冒起来,身形急动,品字形将云飞扬围起来!
  “三位师兄!”云飞扬不能不停下。
  金石冷笑道:“云飞扬,念在相识多年,你若是束手就擒,我们可以暂时饶你一条命!”
  云飞扬摇头,三人兵器立即撤出。
  “三位师兄,我不想害你们,你们又何必迫我?”云飞扬叹了一口气。
  “好一个叛徒,竟还敢口出狂言!”金石怒叱一声,开山刀一翻,疾削向云飞扬的双肩!
  云飞扬拋肩,甩臂,一个风车大翻身,让开了金石一刀:“飕”的一声,玉石的双节棍已然毒蛇一样从肋下窜来。
  姚峰身形接展:“飞云纵”一纵两丈,一手七暗器凌空击下!
  云飞扬一翻身,竟亦是“飞云纵”身法,横里一纵,双手乱抓,竟然将姚峰的暗器全接下,身形再一纵,竟纵出三丈之外。
  金石、玉石、姚峰急迫,云飞扬扬双手一合,右手一翻,接来的七支暗器同一时间射出!
  他并没有忘记道一声:“小心暗器!”
  金石、玉石、姚峰早已在小心,开山刀一挥,砍下两支暗器,双节棍同时一绞,亦将三支暗器震飞,余下的两支姚峰探手接下。
  “这不是你练的一手七暗器绝技吗?”金石脱口惊呼。
  姚峰面寒如水,应声:“不错!”身形追前。
  云飞扬这刹那间已掠入七丈之前的一片密林中。
  姚峰三人追到林前,哪里还有云飞扬的踪影,三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燕冲天已天马行空一般掠至,人凌空未落,就喝问道:“你们可见到云飞扬!”
  “他逃进了林内!”姚峰回答。
  金石接着道:“他懂得飞云纵,七手暗器。”
  “六绝他都懂!”燕冲天冷笑道:“若非如此白石、谢平又怎会死在两仪剑、霹雳掌之下。”
  听他这句话,他显然已肯定杀白石、谢平、青松的凶手就是云飞扬的了。
  云飞扬在林中听得清楚,心头一寒。
  傅玉书、伦婉儿与一众武当弟子手执火把,相继赶到。
  燕冲天接过一个火把,随即一声断喝道:“搜!”
  一声暴响,突然凌空落下。
  并不是旱雷暴响,倒像是火药爆炸。 ×      ×      ×  事实上确实是火药爆炸,火光一闪,霹雳声轰鸣,寒潭中嵌着铁链的那方巨石一片片碎裂,激飞,乱炮般落下。
  石片落在潭中,激起了无数的水花!
  烟硝飞扬中,老怪物怪叫一声,身形凌空,恶鬼般飞越寒潭。
  然后他发出一阵狂笑,被囚二十年,今夜他终于脱困! ×      ×      ×  “那是什么声音?”傅玉书的心里明白,却是第一个发问,这也是他狡滑的地方。
  燕冲天一甩首,道:“别管那许多,先将云飞扬搜出来!”手举火把,当先走入众人只有跟上去。 ×      ×      ×  铁链过处,树木连根拔起,老怪物人与炼就像是一股旋风,一冲出寒潭洞外,方圆十丈的杂木林立时被夷为平地。
  老怪物这才收住势子,忍不住仰天狂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无面人幽灵一样从树后门出来。
  “谁?”老怪物立即察觉,霍地回头,目光如鹫。
  “属下韩冲,叩见老祖宗!”无面人跪倒地上。
  “韩冲?”老怪物略一思索,道:“是玉书叫你来接应我的?”
  “正是!”
  “玉书跟我说过,你就是总管韩昌第三的那个儿子。”
  “家父已逝世多年,总管这职位现由属下接任。”无面人仍然跪着。
  “好,来得很好!”老怪物拍手大笑道:“快引我去杀尽那些武当派的杂毛!”
  “老祖宗,燕冲天那厮已经出关,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我杀尽那些杂毛自然就会离开。”老怪物乐极忘形,竟好象忘记了对燕冲天的恐惧。
  “小不忍则乱大谋,老祖宗──”
  “少废话!”老怪物径自走上前。
  七个武当弟子却就在这个时候奔来了,他们都是听到了爆炸声,走过来一看究竟的。
  看到了老怪物,他们齐皆一惊。
  老怪物亦停步。
  一个武当弟子突然失声惊呼道:“老怪物──”老怪物大笑,人与炼凌空飞射!
  两个武当弟子拔剑急迎上前:“铮铮”两声,铁链毒龙般缠在剑锋上,一扯一抖,那两个武当弟子连人带剑飞起来:“叭”的一个一头撞在山石上,头颅尽碎,当场丧命!
  另一个勉强凌空一个翻身卸开力道,却避不开老怪物接来当胸一拳,砰地肋骨尽碎,胸膛塌下,倒飞出丈外!
  其它三个武当弟子看在眼内,大惊失色,倒退几步,转身狂奔。
  “哪里跑!”老怪物怪笑连声,双臂一振,紧追在后面!
  无面人知道劝阻不了,亦只有随后保护。 ×      ×      ×  火光在林中闪动,燕冲天率先向前搜索。
  云飞扬藏身树丛中,看着众人迫近来,心头大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该早就离开,却又想一看众人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到现在看清楚了,才知道处境恶劣。
  武功他虽然已可以被列入高手,江湖经验却未免太差。
  正当此际,一下下沉重的钟声遥遥传来。
  伦婉儿急拉住燕冲天,道:“师父,这是山上告急的钟声。”
  “又发生什么事了?”燕冲天大感气恼。
  一个弟子飞快奔过来,道:“不好了,山上失火了!”
  “怎么会失火!”燕冲天心中徒然一阵不祥的预兆,进既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他进退为难,拿不出主意的时候,又一个弟子气急败坏地奔来禀告道:“老怪物从寒潭逃出来了。”
  “什么!”燕冲天这才大吃一惊。
  “现在那个老怪物正在山上杀人放火,到处乱闯!”
  燕冲天面色大变,怒吼一声,一拳痛击在旁边的一株树干上!
  树干断折,燕冲天猛转身!疯了般往来路奔回!
  众人紧跟在后面,没有一个不是一脸的焦急之色,就是傅玉书也不例外。
  他吩咐了无面人接应老怪物离开,老怪物现在却在大闹武当山,他哪能不焦急。
  云飞扬一样焦急,断树就倒在他身旁,他不敢乱动,也不敢追上山去。
  现在他实在六神无主。 ×      ×      ×  火焰在飞扬,大殿中浓烟密布,尸横遍地,老怪物铁链飞舞,到处追杀那些武当弟子,自殿外追进殿内,又由殿内追出来。
  “砰”的一声,被他追着的一个武当弟子被铁链痛击在脊梁骨上,飞跌出丈外,鲜血狂喷!
  老怪物继续追前,铁链飞举,尚未抽下去,一声暴喝霹雳般传来,道:“住手!”
  老怪物应声浑身一震,怔住在那里。
  然后他就看见了燕冲天──当年将他抓起来,关进寒潭去的燕冲天。
  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四道目光闪电一样在半空交击,两个人就像是两头怒狮一样对峙。
  站在燕冲天旁边的傅玉书慌忙向老怪物一挤眼,示意他快离开。
  老怪物看在眼内,反而一步踏上前,突然狂笑起来,道:“燕老匹夫,我教出来徒弟不错吧!”
  这句话当然是另有深意,燕冲天一听,果然就以为老怪物说的是云飞扬,怒火中烧,大喝一声道:“拿剑来!”
  伦婉儿一旁立即将剑遮上。
  燕冲天接剑在手,却没有立即冲上,刹那间,他突然发觉,一身的内力又已消散。
  老怪物又迫前一步,双手握铁链,蓄势待发。
  燕冲天盯着老怪物,手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他拚命地运气。
  没有人瞧出燕冲天有什么不妥,甚至老怪物也没有,否则他早已出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实在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燕冲天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是一想到燕冲天的武功,不禁又心寒。
  他实在心有不甘,不觉又踏前一步。
  燕冲天一口真气终于提上来,猛地一声暴喝道:“叛徒!”
  这一声石破天惊,风云也仿佛为之变色,瓦面上的灰尘亦被震得簌簌洒下。
  老怪物应声身形倒翻,掠上了滴水飞檐,怪啸声中,迅速飞逝。
  燕冲天没有追,胸膛不停起伏,飞步奔进大殿。
  血迹斑驳,尸横遍地,呻吟声此起彼落,大殿内惨不忍睹。
  桌椅东倒西侧,供奉的神像亦无一完整,倒的倒,碎的碎。
  燕冲天须发俱颤,剑往地上一插,颓然坐倒在地上。 ×      ×      ×  午前,烈日当空。
  路旁的小酒家中聚了不少人,口沫横飞,说的都是武当山上的惨变。
  云飞扬拖着疲乏的脚步走进来,没有人理会他,店小二甚至掌柜都聚在人群之中。
  “听说死了差不多有三百人。”云飞扬才坐下,就听到这句话,不由也留上心。
  说话的是一个樵夫装束的人。
  众人都齐吃一惊,一个店小二接道:“那岂非要杀好些时候?”
  “给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了,那个云飞扬却是一个武林高手!”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飞扬吓了一跳,忙偏过脸去。”
  樵夫接道:“他身高八尺,用一柄长足一丈的剑!”
  “哪有这样高的人,这样长的剑?”一个客人插口。
  “所以说你们见识少,就因为他用一柄那么长的剑,杀人简直就像斩瓜切菜一样,一剑斩过去,最少也要杀十个人!”
  一个相士装束的中年人随即道:“说起来,早在一年前我上武当的时候就已经劝过青松道长小心云飞扬这个人了。”
  所有的目光立时转向那个相士。
  相士看见已引起众人的兴趣,忙接上道:“可惜青松道长他不信。”
  “你认识青松道长?”店小二追问。
  相士点头。
  “那次你上去,到底发觉了有什么不妥?”
  “一见那个云飞扬,我就觉得大有问题,这个人脑后见腮,天生就是叛逆相!”
  相士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就劝青松道长,留这个人在武当一定后患无穷,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
  一顿,又道:“还有,我这次到来,就是算出武当有难,可惜还是迟来一步,也是天意。”
  众人听到这里,何止大惑兴趣,对这个相士的相术简直就佩服到五体投地,有的赞不绝口,有的已掏出钱来准备找那个相士替自己一看如何趋吉避凶。
  云飞扬却听得啼笑皆非,他总算叫住了一个店小二,买来了两个馒头。
  他也提不起兴趣逗留,放下钱,举步往外走。
  一个人立即跟了上去。
  是一个女孩子,最多不过十六七,一身绿衣,美丽而娇俏。
  她一直就坐在靠墙角的一副座头上,面对着几样小菜,却始终没有下箸。
  云飞扬一进来,她就已在意,现在她更就尾随云飞扬离开。
  这到底又为了什么? ×      ×      ×  走到一座破庙前,云飞扬才停下,没有进去,挨着外墙坐下来,拿出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就感觉好象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抬头,终于看到了那个锦衣少女。
  少女看见他望来,不由自主地将头偏开,云飞扬想想,一点印象也都没有,垂下头,继续去吃那个馒头。
  他虽则感觉有些不妥,但仍然装作若无其事。
  少女又回头望来,欲言又止,终于走上前。
  云飞扬再次抬头,锦衣少女看着他,终于开口道:“可不可以给我吃一些。”
  云飞扬一呆,眼前这个锦衣少女衣饰华丽,却要向自己讨馒头,实在令他不能不奇怪。
  少女跟着的话更奇怪,道:“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云飞扬取出另一个馒头。
  少女接过,大大地咬了一下,看样子倒真的像已饿了很久。
  云飞扬看着少女将馒头吃完,才问道:“你是离家出走,忘记了拿钱?”
  少女摇头,挥手从袖子里取出了几锭金子。
  云飞扬苦笑道:“原来你比我还有钱得多。”
  “可是我就是不能够买吃的东西。”
  “这些金子难道都是假的?”
  少女摇头。
  “我明白了,你是个守财奴。”
  “胡说!”少女微嗔。
  “那是为什么?”云飞扬奇怪至极。
  “我开罪了一个人,因此无论我买什么东西吃,他都会设法下毒其中,叫我一点也进不得口。”
  “什么人有这个本领?”
  “人称他万毒仙翁,是无敌门的四大护法之一。”
  “哦?”云飞扬抓着脑袋。
  “这个人下毒的本领已可谓出神入化,用的毒无色无味,使人防不胜防。”
  “那你怎会开罪这种人?”
  “我救了两个他掳作药引子的童男童女,害他练不成那种前所未有的‘子午离魂散’,前功尽废,所以他发誓,七天之内,一定要我毒发身亡。”
  云飞扬现在总算完全明白,看看手中咬了两口的那个馒头,道:“这个也给你吧!”
  少女感激地看了云飞扬一眼,道:“你相信我的话?”
  云飞扬点头,将自己吃过的部分撕下,才递给那个少女。
  少女并没有推辞,一面接下一面道:“其实他的确花了不少心机,这一路走来,无论我要买什么东西吃,他总是能够先一步抢在我之前下毒。”
  “所以你只有这样做。”
  少女“嗯”地应了一声,道:“我只有这个办法。”
  “你不怕我其实是他的人?”
  “不怕。”少女“噗哧”一笑,道:“你看来也不像。”
  “那我像什么?”
  “像个老好人。”少女看着云飞扬道:“所以我才放心跟着你。”
  ──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竟然这样相信我,可那些武当同门……
  云飞扬不由一声叹息。
  少女奇怪地问道:“你又怎么了?”
  云飞扬手抚着自己的脸颊,道:“我看来真的值得那么信任?”
  少女“嗯”了一声,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云飞扬几遍,道:“你是否受了什么委屈?”
  云飞扬没有作声,怔在那里好一会,忽然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到处跑?”
  “方才你不是说我离家出走吗?”
  “现在不像了。”
  少女娇笑道:“我是到处去找寻好的大夫,跟他们学习如何去医人,又如何去制药的。”
  云飞扬又是一怔。
  “我自小就喜欢学医制药。”
  “家里的人没有反对?”
  “没有。”少女面容一黯,道:“他们也不会理会我。”
  “你学医制药目的何在?”
  “救人。”少女苦笑了一下,道:“我一直以为学得差不多了,哪知道遇上那个万毒仙翁,就束手无策。”
  “用毒伤人,不是好汉。”
  “你一定就是好汉了。”
  “我?”云飞扬一呆,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路见不平,一定就不会袖手旁观。”
  “那就是英雄好汉的行事作风了。”
  云飞扬只有苦笑。
  “你要去哪儿?”少女接着问。
  “不知道。”云飞扬摇头,他真的不知道,道:“姑娘你呢?”
  “走到哪儿就算哪儿。”
  “那个万毒仙翁你准备怎样应付?”
  “要看他怎样来了。”
  “这不是办法。”云飞扬沉吟起来。
  “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没有。”云飞扬摸摸鼻子,道:“我看得先解决你吃饭方面的问题。”随即叫起来,道:“成了,这几天之内,我跟你一起,吃的由我来打点。”
  “可是你……”
  “反正我现在没有事。”云飞扬将手中撕下来的馒头,放进嘴里,道:“你已三天没有吃东西,只是两个馒头是不够的,我们先过去再买些馒头,然后上路。”
  “好!”少女向周围看了一眼,道:“这不成,万毒仙翁若是迁怒于你……”
  “别管这些。”云飞扬举步又停下,道:“我先走一步,你随后来,莫教他有所准备,在我买的馒头里也弄上手脚。”
  说完这番话,他才放步奔出去。
  “这个人原来也很小心。”少女“噗哧”又一笑。
  不远的一个杂木林子内也有人在笑,是冷笑。
  那个人须发俱白,一身衣服斑斓,就像是盘绕着一条大蟒蛇,面色苍白亦像是蛇腹一样。
  苍白得令人恶心。
  一声冷笑未绝,人已无踪。 ×      ×      ×  馒头仍然是那种馒头,无论怎样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云飞扬买了十个,外加一壶茶,满心高兴地走了出来,虽然是萍水相逢,他怎么也不以为那个少女是一个坏人,能够帮助她,在他说来实在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少女等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下。
  旁边有一方巨石,形状就像是一张方桌,云飞扬将馒头在石上放下。
  少女却只是看着那些馒头,云飞扬忙道:“姑娘,你不用客气。”
  “我现在觉得事情有些不妥。”
  “哪儿不妥?”云飞扬左顾右盼。
  “万毒仙翁没有理由让我这样轻易吃到这些馒头。”
  云飞扬拿起了一个馒头,细看了一会,道:“我可不以为这些馒头会有毒。”说着,一口便要咬下去。
  少女伸手按住,道:“等一等。”随即从背负包袱中取出了一个首饰盒子打开。
  那里面放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少女随手拈起了一根,插进馒头内。
  到那根银针拔出来,竟然已变成紫黑色。
  云飞扬看在眼中,大吃一惊,少女却只有苦笑。
  “这个万毒仙翁。”云飞扬霍地回头,那边林木深处仿佛有人影一闪。
  少女并没有发觉,接将壶一倾,将茶倾注在地上:“滋滋”一阵异响,一股白烟冒了起来,茶水洒处,青草立变枯黄。
  “看来茶里下的毒还要厉害。”云飞扬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幸好我方才没有偷喝一口。”
  “是我不好,连带你也有麻烦了。”
  “不要紧。”云飞扬摇头道:“只是你已经饿了三天,再下去,就是没有中毒,饿也得饿死了。”
  “这总得找个办法应付。”云飞扬一个头,立时就像变成了两个。
  他无疑也是一个聪明人,江湖经验却是少得可怜,而那个锦衣少女也不见得丰富像这样的两个人,在万毒仙翁的毒杀之下,又怎会不是九死一生。
  他们却都能够活下来。 ×      ×      ×  三天过去,云飞扬与那个锦衣少女最少有十三次在鬼门关前徘徊,差一点就走了进去。
  毒出现在食物中、水中,甚至顺风迎面吹过来。
  路上、客栈,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地方,云飞扬二人难得有一刻安宁。
  他们居然能够一一化险为夷。
  到了最后一天的早上,二人已饥渴得要命,垂头丧气地走在村野的小路上。
  万毒仙翁还没有出现,他们的精神便已开始崩溃。
  也就在这个时候,云飞扬看见了一只老母鸡在路前面走过。
  刹那间,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放声叫起来。
  少女冷不防地给他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事?”
  云飞扬没有说,只是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放步疾奔了出去。
  少女猜不透,而万毒仙翁一样也猜不透。
  云飞扬果然一会就回来,双手抱着十多只鸡蛋,笑得亦像是只老母鸡一样。
  他笑道:“新鲜鸡蛋,我就不相信上万毒仙翁有本领将毒药上到鸡蛋里去。”
  少女一呆,娇笑道:“我也不信。”
  云飞扬接将鸡蛋放下,与那个少女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一面吃一面笑,非常开心,他们也实在已太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吃过东西。
  笑着、吃着:“霍”地一阵红雾突然涌过来。
  云飞扬手急眼快,一拖那个少女,急退出一丈。
  红雾消散,那个面色白垩一样,衣衫色彩斑斓的老人就出现在云飞扬他们方才置身的地方。
  少女脱口一声道:“万毒仙翁!”
  “女娃子──”万毒仙翁桀桀怪笑道:“你好长的命啊。”
  “还得多谢你老人家手下留情。”少女语带讽刺。
  万毒仙翁一张脸立时绷紧。
  云飞扬“哦”了一声,道:“你就是那个万毒仙翁,看样子就已经像是一条大毒蛇,若说不毒只怕没有人相信。”
  万毒仙翁目光转向云飞扬,充满了怨毒,道:“好小子,你有种,老夫的事情也敢插手多管。”
  云飞扬笑道:“这是第七天,毒不死这位姑娘,你老人家应该罢手了。”
  “第七天,这才开始!”万毒仙翁狞笑。
  “六天以来,你老人家一直都没有现身……”
  “老夫喜欢什么时候现身就什么时候现身。”
  “莫非你老人家竟然要亲自出手?”
  万毒仙翁不答只笑,狞笑,身形陡动,一掌拍向云飞扬,迅速诡异。
  云飞扬倒踩七星步,连闪三次,才将那一掌避开,第二掌接至,从他的颈旁穿过,印在一株树干上!
  “叭”的一声,那株树干立时冒起了一股白烟,出现了一个烧焦了的掌印。
  少女看在眼内,心头一凛,娇叱一声,身形欺前,纤手一扬,一方绣帕疾飞向万毒仙翁的眼目!
  万毒仙翁一声狞笑,偏头避开,手一翻,几根毒针射向少女。
  “哧哧哧”几下异响,那几根针都射在一只鸡蛋上!
  云飞扬左手接拂,另一只鹅蛋飞向万毒仙翁:“叭”的一声,那只鸡蛋正打在万毒仙翁胸前。
  “姑娘,你让开!”云飞扬接着挥手。
  少女这时候亦看出云飞扬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自己若是不走开,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会令云飞扬手脚施展不开。
  她当机立断,一收绣帕,退下去。
  “放心,我这只鸡蛋没有毒。”云飞扬对万毒仙翁一笑。
  万毒仙翁又惊又怒,他看着那只鸡蛋飞来,却竟然闪不开。
  这么迅速、准确的暗器手法,他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却是怎也想不到竟然会由眼前这个少年使出来。
  不用说云飞扬将鸡蛋作暗器使用,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但他既然掷得出这只蛋,当然亦可以掷出其它的暗器。
  而倘若这不是一只蛋,是一支飞刀或者什么,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
  万毒仙翁念头一起,不由又一呆。
  “是不是掷痛了你!”云飞扬接着问道。
  万毒仙翁更怒,怪啸一声,左手打出了一把毒针,右手洒出了一团毒雾,一起向云飞扬袭去。
  云飞扬身形“一鹤冲天”,急拔上半天,万毒仙翁随即就拧腰翻身,又一把毒针射出!
  他只道云飞扬身形一现,一定闪避不开,哪知道云飞扬身形半空一顿,竟还能再往上拔起一丈!
  这一招正是“武当派”的绝技“梯云纵”!
  万毒仙翁一惊再惊,云飞扬已头下脚上的,倒冲下来,双掌霹雳声响,迎头印下。
  只听这霹雳,已知道来势凌厉。
  万毒仙翁眼快手急,双手急迎上去,刹那间,他的一双手就像是从墨缸里抽出来,变得黑墨一样。
  少女那边一眼瞥见,急呼道:“小心他的毒掌!”
  语声未已,云飞扬已从万毒仙翁头上翻过,竟就在间不容发之间避开了与万毒仙翁的双掌接触!
  万毒仙翁也不慢,身子一施,双掌反扫向身后!
  他快,云飞扬更快,身形凌空未落,一掌已印在万毒仙翁的后背之上。
  万毒仙翁吃这一掌,身子冲前半丈,回扫的双掌自然亦落空!
  云飞扬那一掌并不太重,却已震得万毒仙翁内腑一阵翻腾!
  万毒仙翁心头大震,他用毒成名,武功其实不太好,但江湖经验却老练得很,这交手几招,已知绝不不是云飞扬的对手。
  心念一转,他左右双手毒针、毒烟齐发,身形则往后迅速地倒退。
  云飞扬竟然看得出万毒仙翁的意图:“梯云纵”再展,两个起落,已截住万毒仙翁的去路。
  他双手一旋,霹雳声响中,接印向前去!
  万毒仙翁双手一抹一抖,已多了一双短剑,迎向云飞扬的双掌。
  那双短剑亦是蓝汪汪的,显然已碎上了剧毒!
  云飞扬脚踏七星,身形如穿花蝴蝶,飞舞在双剑之间,连闪九十七剑,一欺而入,双掌一起印在万毒仙翁胸膛之上。
  万毒仙翁双剑已尽在外门,完全来不及封挡,云飞扬身形掌势又快,完全没有他闪避的余地,双掌一印下,直将他击出两丈之外。
  他的肋骨没有被震断,内腑却已被震碎,武当七绝之一的“霹雳掌”威力本来就非凡!
  云飞扬双掌伤敌之后,自己反而一呆,到现在,他才考虑到方才双掌一击的威力。
  万毒仙翁脚步踉跄,口吐鲜血,终于坐倒在地上,苍白的一张脸已变得红血一样,红得怕人。
  他瞪着云飞扬,嘴唇颤动,好象要说什么,但是一个字也未说出来,已气绝倒下。
  云飞扬看着万毒仙翁倒下,又看看自己的一双手,一个身子忽然不自觉颤抖起来。
  锦衣少女已走到他身旁,关心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云飞扬呆应,目光又落在自己的双掌之上。
  “你的手怎样了?”少女不由自主拉住云飞扬的双手。
  云飞扬苦笑道:“我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一双手竟然有这种威力。”
  “你的武功真好。”少女目光一转,道:“万毒仙翁身为无敌门四大护法之一,想不到也不是你的对手。”
  “这个人的声名很坏吗?”云飞扬忽问道。
  少女点头道:“你是怕杀错了好人?”
  云飞扬摇头道:“好人绝不会用毒药害人,不过,若是他还不太坏,我也不想杀死他。”
  少女目光一落,道:“他……”
  “已死了。”云飞扬一笑道:“大概他本就该死,所以找的一双掌也用上了十成内力。”
  少女“噗哧”失笑,忽然发觉自己仍拉着云飞扬的手,忙松开,一张脸已红起来。
  云飞扬没有在意,笑接道:“现在我们可以痛快地走去吃一顿了。”
  少女点头,也显得很开心。 ×      ×      ×  黄昏。云飞扬与锦衣少女从一间小酒楼中走出来,这一顿,他们的确吃得很痛快。
  但总有吃完的时候,走出了小酒楼,少女反而显得有些忧郁,没有作声。
  云飞扬也没有说什么,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条岔路前,不约而同停下相望了一眼,少女忽然问道:“你真的要走了?”
  云飞扬点头。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少女又问。
  云飞扬摇头,并没有作声。
  “不想告诉我?”少女眼中的忧郁之色更浓。
  “不。”云飞扬苦笑道:“我没家。”
  少女关心问道:“那你现在要到哪儿去。”
  “还没有想到。”
  “那我们以后要再见……”
  “若是有缘,总会有再见的一天。”
  少女道:“是了,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
  “萍水相逢,又何必问姓名?”云飞扬凄然摇头。
  “你救命的大恩……”
  “别放在心上,我走了。”云飞扬随即举起脚步。
  少女想叫住,又将话咽回,目送云飞扬,眼瞳闪起了一抹泪光。
  云飞扬头也不回,向前面走去,夕阳之下,看来是那么孤独。 ×      ×      ×  夕阳树下。
  燕冲天仍站在那方巨石上,风吹起了他苍白的须发,但却吹不开他深锁着的双眉。
  他现在看来仿佛又已苍老了十年。
  看着大劫后的三清殿,燕冲天感慨万分,心境与晚景同样苍凉。
  伦婉儿站在燕冲天身旁,也一直没有离开,她垂着头,仿佛有很多的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冲天忽然开口道:“婉儿,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要说的,我都说了。”伦婉儿抬起头,眼泪盈眶,道:“师父,这是我第一次求你。”
  “你要我阻止玉书出家入道,继任掌门?”燕冲天微喟。
  伦婉儿领首。
  “师父并没有强迫玉书,你青松师叔未死之前,玉书就已经表明心迹,为了武当,甘愿牺牲一切。”
  “玉书他……”
  “这孩子深明大义,你若是喜欢他,就应该成全他才是。”
  伦婉儿摇头道:“放开儿女私情不说,傅家为武当全家被杀,只剩下玉书一人,如果地出家入道,傅家岂非就从此绝后了?”
  燕冲天当场怔住。
  “师父就算不为婉儿设想,也该为傅家三思。”伦婉儿神情坚定,道:“若是玉书入道,做了掌门,婉儿唯有终生不嫁。”
  燕冲天看着伦婉儿,叹了一口气,道:“让为师再考虑一下,回去吧。”
  伦婉儿举袖轻拭眼泪,倒退了下去。 ×      ×      ×  翌日清晨,武当山上钟鼓齐鸣。
  所有的武当弟子,都集中在三清殿内,等候燕冲天决定这一任的掌门。
  钟鼓声持续了半炷香之久,一个人从殿内奔出来。
  那是伦婉儿。
  眼泪就像是珠串一样散落,在地上滴碎,她的心,也尽碎。 ×      ×      ×  钟鼓已绝,泪未流干。
  伦婉儿面对一湖湖水,独坐在乱石之上,眼瞳一动也都不动,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她虽然睁着眼,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入眼,感情已麻木,思想已停顿。
  脚步声在后面传来,她没有察觉,甚至傅玉书走到她的身旁,她也完全没有反应。
  傅玉书双手轻按在伦婉儿的双肩上。
  伦婉儿没有动。
  “婉儿──”傅玉书的声音低沉。
  伦婉儿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傅玉书,就好象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并没有作声。
  “婉儿──”傅玉书一声叹息。
  “掌门师兄!”伦婉儿终于回答。
  冷淡的语声,陌生的称呼,接着道:“男女有别,请你自重。”
  傅玉书怔住,却没有将手收,伦婉儿伸手拂去,反而给傅玉书抓住,道:“婉儿──你怪我?”
  伦婉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泉涌。
  傅玉书又一声叹息,道:“我应承接任掌门,都是为了武当,为了大局设想。”
  “那你怎样处置我?”伦婉儿声泪俱下,道:“你说过……”
  “我说过什么,我全都牢记在心。”傅玉书紧紧握着伦婉儿的手,道:“可是,你叫我怎忍心看着武当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武当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弟子。”
  “但强敌当前,决斗之期又将至,武功最好的白石大师兄,谢平二师兄都先后横死,数下来,就只有我了。”
  伦婉儿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是我负了你。”傅玉书长叹道:“悔不该当初与你订下婚约。”
  伦婉儿垂下头,傅玉书一咬牙,突然道:“不如这样,我与你逃下山,找个地方住下,从此不问江湖之事。”
  伦婉儿听说浑身一震:“霍”地抬起头来。
  “你说好不好!”傅玉书神情激动,看去并不像是在说谎。
  伦婉儿呆呆地望着傅玉书,好一会,摇头道:“不,你走了,武当派怎样?”
  傅玉书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道:“那你说,我应该怎样做?”
  伦婉儿凄然道:“就像目前这样做下去算了。”
  “那你呢?”傅玉书眼中亦似有泪。
  “只有怨自己命苦!”伦婉儿眼泪迸流,埋首傅玉书怀中。
  泪水染湿了傅玉书的衣襟。 ×      ×      ×  三天后的清晨,傅玉书头挽道髻,一身白衣,在武当弟子的跪送之下,走进斋室。
  “送掌门入关斋戒七天──”燕冲天的语声沉重而苍凉。
  弟子相和,伦婉儿亦在其中,语不成声,泪流面颊。
  入关再无反悔,十天之后,傅玉书就正式是武当派的掌门人。 ×      ×      ×  满山的枫叶未红,飞瀑仍犹如天河倒泻,激起如雾水花。
  激流两旁岸上立着两列红衣大汉,人手一支唢呐,若有所待。
  “哗啦”一声瀑布陡开,一个人如箭穿过瀑布射出,凌空落在激流中的那方巨石上。
  正是此前被囚在寒潭二十多年的那个老怪物。
  他腕上的铁链已弄丢,换过了一身华丽的锦衣,只是一把头发仍散开。
  唢呐立时齐鸣,声震长空。
  老怪物看在眼内,心头大乐,忍不住连声怪笑。
  瀑布又一开,无面人一掠而出,却落在激流之旁,随即恭立在一侧。
  对着瀑布的枫林小路前亦恭立着四个人。
  黑衣,瘦削,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起来的就是“风”,一身红衣,手执斩马刀的是“雷”,白衣长剑,脸如凝霜的是“电”。那个一身彩衣,风情万种的,也就是白花针“漫天花雨”射杀寒江钓叟,令无敌门中人为之震动的“雨”了。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
  尔其静也,体像皎镜,是开碧落。
  他们就是江湖上那个被认为最神秘,最可怕的门派“碧落赋”中的风、雷、雨、电。
  电剑、雨针、雷刀、风轻功,二十年前,无一不名动江湖,那个老怪物就更可怕了。
  他其实姓傅名天威,也就是碧落赋之首,江湖中人闻名色变的天帝。
  碧落赋流传了数百年,本来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门派,但到了这几代,已完全改变。
  他们一心要雄霸江湖,可惜心有余力不足,江湖上除了武当派,还有无敌门。
  武当派败给无敌门,碧落赋中人代之而起,本欲与无敌门一争长短。
  这一争,就分出胜负,无敌门灭绝神功到底胜一筹,碧落赋连战皆败北,终于被迫出江湖,隐居在这个逍遥谷。
  天帝终于发觉碧落赋的武功还是缺乏变化,所以才不惜纡尊降贵,混进武当,企图偷学武当派的七绝。
  他悟性过人,可惜就操之过急,偷学了六绝,就急着学天蚕功,企图偷取天蚕诀,却被武当掌门发觉,他虽然出其不意暗算了武当掌门,但亦被燕冲天击倒,囚在寒潭之内。
  这件事武当派为顾存声誉,并没有宣扬出口,对外只说是掌门因病去世,寒潭更就被划为禁地。
  风、雷、雨电以天帝消息断绝,亦知道已发生了变化,数度偷进去武当派查探,所得到的消息却是天帝已伏诛。
  他们在失望之余,只有静下来,在逍遥谷之内苦练武功,但进展始终不大,也所以才有傅玉书混进武当,偷学七绝这件事。
  他们安排得很巧妙,不惜冒充无敌门的人苦苦追迫青松,然后让傅玉书将青松接入所谓傅家庄。
  傅家庄的惨变,当然也是一个布局,死的全都是不相干,不足轻重的人。
  这一场灭门惨祸,却使傅玉书取得青松信任,青松收为弟子。
  他们本来只希望傅玉书能够偷学得六绝,让他们的武功再进一步,与无敌门再争天下,哪知道,傅玉书竟然还探出天帝的下落。
  这更刺激他们的野心。
  在无面人地接应下,天帝终于再回到逍遥谷。
  人犹在百里之外,消息已传至,风、雷、雨、电立即作好了安排,迎接天帝的回来。 ×      ×      ×  唢呐声未绝,风、雷、雨、电已拜倒。
  “不必多礼!”天帝在石上一挥手,虽然被囚多年,王者之风仍在。
  野心也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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