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boy
发表于 2017-3-24 00:18:52
第15回疯婆死死追人魔
耿仲谋久战不下,又值伤势新愈,觉得有点累。他乃武林高手,自然知道重伤新愈之后,不宜过于耗损内元之理,刚才不过一时气忿,此刻既战不过姊姊,再打下去,吃亏势必还在自己,听了话果然身形斜斜一滑,跳出圈子,喝道:“有话便说,我可没功夫陪你瞎聊。”
莹儿叱道:“畜牲,你执迷不悟,我也无法,自此而后,割地以绝,咱不认你这个弟弟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耿仲谋冷冷道:“不认也罢,难道我就认你?”
莹儿杏目一睁,叫道:“畜牲,你方才所受的乃是花派纯阴掌,我虽给你治好,但在七七四九天之内,每天仍须按时调息,迫出残存风寒。早间你已使了三百二十招,今天运动已够,再不能使掌舒拳,否则必致伤及真元,念在同胞骨肉,情断气绝之前,我得提醒你,以后的事,好自为之,我言尽此,畜牲,还不快快下山!”
语至此,声音暗涩呜咽,潸地泪下。
耿仲谋先是一怔,继而心中一酸,皱眉道:“本来么,咱是至亲骨肉,只为你这贱人,漠视家仇,认贼作父,教我怎能容你;也罢,我耿仲谋与你,今生誓不相见!”
话声一落,双手一扬,向冷、边两个同伴招呼道:“两位贤弟,老怪秘笈看来难以寻到,咱还是回返师门,再行计议!”
濒行犹不断回首,望着自己的亲姊姊耿莹儿。莹儿,不约而同,眼蕴泪光,目送着那不肖弟弟,与八骏中另外两名高手背影,消失于陡坡林影之中。八骏三人走后,昆仑三剑也自知无望,嗑然若丧,径自下山,遄返苍括太阿观不表。
且说耿莹儿穷目极眺,直到兄弟耿仲谋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忽地仰天长叹一声道:“造化弄人,孽因恶果,可惜祸延下代,当真可叹!”
她一旋首,望了苗金凤一眼,叫道:“苗姑姑,那畜牲一怒而去,恐怕闯祸无日了!”
苗金凤心中恻然,慰道:“莹儿姑娘休忧,我看令弟耿大侠也是个血性男子,绝非邪派人物,或因一时糊涂,致不可自解,将来必有醒悟之日。”
莹儿拭一拭泪眼,苦笑道:“他矢誓报仇,苦心孤诣,要练绝技,是以对贵门武功垂涎,看其濒行神色,似是不得不休,也许他会跟踪上长白,找赤炼那魔头去了。”
苗金凤点点头答道:“我担心的也在此点。唉,其实也难怪他,在迷津未醒之日,教他那能把报仇之志消散。”
她转一转腔,续道:“我曾听令师妹姬儿姑娘说,你也曾因祖父之事,和令师唐古前辈呕过气呢。姑娘你如是,何况令弟,咱只有慢慢琢磨一个好办法,为令师了结这番过节,使耿大侠幡然醒觉!”
给苗金凤一说,前尘影事,陡地涌上耿莹儿的心头,在吉特拉岭之上,她受了雪儿怂恿,竟然与师傅公开为敌,幸亏那一代宗匠的花老前辈代为排难解纷,才不致与紫府宫永结嫌怨,但如今有此可以排难解纷的份量的人,已然早归道山,更有何人,可以出来做鲁仲连呢?
一时间,思潮起伏,不能自己,端的感慨万千,心中不知是悲是愤,真似一团乱如麻丝的情绪,紧紧地把她缠住。
莹儿正陷于胡思乱想中,陡听朱洁馨的声音响道:“咦,又有人来了!”
莹儿斗然一醒,急拿眼朝朱洁馨看去,但见这位龙蜃帮帮主,此时目眺远天,秀眉紧攒,自顾呢喃道:“嘿嘿,来人莫非也是为了老怪遗笈?”
再定睛向朱洁馨眺处注视,果见在云雾相衔山麓,一团黑影,翻翻腾腾,其疾如流星陨地,使的竟是驭气飞行之术,后边跟上二条人影,功夫与那团黑影比较,相去何止千里,因此远远被抛在后。
那黑影似不顾同伴落后,只一味腾扑,展眼已近。
这番莹儿倒瞧真切了,那团黑影,赫然竟是武林怪物史三娘。
这其间,苗金凤也已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脱口惊叫道:“咦,史前辈来此做甚?”
此语一出,朱洁馨赫然一震,忙问道:“那位史前辈?”
苗金凤目注黑影,口中答道:“史三娘,本门长辈,那位曾在天姥一线天中苦修一十九载,天下无敌的混元一气功高手!”
朱洁馨不知就里,颤声叫道:“那疯怪妇一到,怕你我全得没命啦,你们还不逃?”
这位龙蜃帮帮主显然不知道史三娘返朴还真的事,还以为那怪妇人,一如旧贯,残虐嗜杀,不问是非,行径乖谬。
却听莹儿淡淡一笑道:“帮主放心,史三娘已经回复本来面目,不会再出手杀人。嗯,她此来必有缘故!”
没有多久,史三娘已然扑到众人之前,但见她把残躯一抖,便已挂在一株千年古柏的桠枝上,龇牙一笑道:“唉,找得我好苦,终于找到了!”
看她样子,春风满面,知无恶意,朱洁馨才把压在心头大石放下。此时已见莹儿苗金凤恭恭敬敬地上前问安,开口道:“老前辈何来,找寻晚辈做甚?”
史三娘呵呵笑道:“老娘找寻你等,也是受人所托!”
顿一顿,又道:“你等找到方洪那娃儿么?赤炼小子究竟逃到何处,听说在莽苍,哈,你等却来此株守,空渡有用时辰。”
当前这怪妇人,且未说出来意,先问方洪赤炼二人下落。苗金凤肃然把实情相告,说道:“犬儿方洪闻已赴长白,料系追寻赤炼恶贼而去。”
史三娘两眼一翻,问道:“方洪上长白?嗯,这可坏了!”
苗金凤心中一震,颤声问道:“史前辈此语何来?”
史三娘说道:“长白岂是寻常人物所宜到的地方,方洪那娃儿习艺迄未大成,功力尚浅,二怪虽死,你能料他们生前没有布下机关,倘方洪到了那儿,误中机关,岂非白白丧了一命?”
苗金凤一听有理,心中益加惧怕,又听史三娘续道下去:“再说,以赤炼小子的诡诈百出,歹毒手段,而且功力不在方洪之下,即使找到了也未必便胜,老娘担心他出师未捷,先着了人家道儿,唉,那时节把赤炼小子拿来碎尸万段,也是晚了!”
苗金凤方寸大乱,脸色变为青白,浑身打抖,连声道:“这番要老前辈给晚辈做主了,若是洪儿有三长两短的话,晚辈也活不了啦!”
语迄已是热泪夺眶奔流,这也难怪,母亲爱子乃是天性,况她一生指望,只在此点骨肉上面,二十年来劫难重重,好不容易才看亲儿长成,若有不测,苗金凤当真难以独活下去。
莹儿插嘴道:“苗姑姑别哭,好歹求求史前辈相助,咱三人同上长白走一遭,有史前辈同行,纵是龙潭虎穴,也不惧了。”
她这几句话不单捧史三娘武功绝顶,抑且实情,因史三娘自幼在长白长大,对阴阳二怪一切知之最详,有她结伴,自比苗耿两女贸然摸索少却风险。
猛可里,只听得史三娘桀桀大笑,笑声才落,陡地振嗓一叫道:“你这丫头,只顾闯荡江湖,忘了前师重托么?”
莹儿悚然一凛,问道:“适才史前辈说受人所托,莫非是我师唐古前辈托你?”
史三娘应道:“不错,除了他还有谁来?当你等离开天姥不过三天,紫府掌门便遣他的大女孩姬儿来一线天找你们,并遗书给我,托我就近打探你等行迹,劝你克日回唐古拉山去,(炫*书*网^.^整*理*提*供)好协助去天火之处,觅那叫玄玄子的怪虫。”
莹儿暗里掐指计算一下,南家遗孤与赤城门人约定比武之日期实在迫近,自己若上长白,势必误了师傅觅宝大事。
捏算完毕,不由惕然对史三娘笑道:“晚辈非是贪玩嬉游,实缘不放心苗姑姑一人独闯,既恁地说,晚辈只好遵命回程,这儿的事,就劳史前辈相助。”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龙蜃帮帮主朱洁馨一下,歉然道:“哎唷,晚辈忘记给史前辈引见一人,嗯,她便是龙蜃帮帮主朱女侠,最好朱女侠他能与苗姑姑同行,这样更好照顾。”
史三娘眼一瞪,看了朱洁馨半晌,傲然问道:“你就是龙蜃帮帮主朱洁馨么?”
朱洁馨见她那傲慢神态,心中有点不快,却是不着形迹,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辈正是。”
史三娘呵呵笑道:“什么晚辈,前辈,老娘和你是师姊妹呢,令师铁笔书生,你可知是老娘何人?”
朱洁馨蓦地一醒,叫道:“史师姊,对了,他老人家正是师姊的嫡亲爹爹!”
忽地,但见史三娘旋首示意背后,说道:“我早知道你是朱师妹哩。我曾到这里来找你等,也是贵帮这两位香主指引的啊!”
原来场中各人说了这么多的话,刚才和史三娘一起赶上山来落在后面的两条人影,才气呼呼地堪堪抵达。朱洁馨朝着史三娘旋首示意之处看去,才知随同上山的非别人,乃是本帮的香主金钩手莫愁与霹雳掌郎慎二人。
莫愁身形一稳,喘着气儿道:“这位女英雄的话不错,咱哥儿在山下碰到她的,因她要找苗女侠,是以引她抵此。”
朱洁馨秀眉一挑,忽问二人道:“可有新的眉目?”
原来龙蜃帮卡子遍地皆有,对江湖动静一向注视,线眼传递消息无日无之,莫、郎两位香主兹次不随上山,正是留在莽苍附近卡子上等候消息的了。
莫愁、郎慎见问,喘气方歇,便齐声应道:“启上帮主,根据线报,倒有新的眉目啦?”
朱洁馨忙问:“什么眉目?”
莫愁说道:“赤炼那魔头确已逃上长白了!”
朱洁馨犹未答话,已听史三娘叫道:“那魔头当真逃上长白,是什么时候去的?”
莫愁笑道:“走的不久,似乎在旬日之前。”
苗金凤哦了一声,道:“似此说来,洪儿二人料到了长白,那魔头才动身的了!”
莫愁答道:“不错,咱卡子上的耳目通灵,谅无误报。”
苗金凤沉吟良久,泫然对史三娘泣道:“史前辈若有心匡助晚辈,事不宜迟,应该衔尾追上长白,庶免洪儿有不测之处。”
史三娘怪眼一翻,龇牙笑道:“谁想稽延时日,我比你还急呢?”
一仰头,忽对莹儿叫道:“你这丫头行前来,老娘有事相托。”
莹儿诧然行前,问道:“老前辈有何见谕?莫非是要晚辈速回吉岭,此事晚辈已经知道啦。”
史三娘摇摇头道:“不,是咱家庭的事。”
莹儿恭立不语,静听史三娘说下去,但听当前这位怪妇人续道:“事到如今,老娘义无旁贷,一定要陪苗金凤上长白走一遭啦,只是心中悬挂一事,今有你这丫头代为办理,我可以安心啦。”
她稍一歇,又道:“老娘此去长白,说不定什么时候返回,有一事相求必须办到。”莹儿静听不语,三娘接着道:“我留一封信给你,一定要在天姥山比武群雄皆到时,当众展开,如果有人当场提出置疑,就说是我三娘的意思,江湖上腥风血雨,冤怨无尽无休,难道非用鲜血才能了结梁子吗?”
语一已,腰间短链,哗喇喇地亮开,朝身上一卷,众人吃了一惊,定睛看时,才见她那短链已卷出一封信,只一抖,那封书信如离弦之矢,径向莹儿跟前飞到。
莹儿才听罢史三娘的话,心中登时踌躇起来,要她代史三娘行事,委实是件为难的事,正怔怔想得出神之际,陡觉眼前一闪,不期然伸手一抄,已然把史三娘挥到的书信抄个正着。
随听史三娘叫道:“你将来上天姥之巅,把此书交给赤城门掌门人一观,便可代老娘行事,要说的都在书里,不过在他们双方未会面比武之前,不必开启。”
莹儿心中滋疑,史三娘手足俱废,怎能搦笔写字?再看那书信封面,笔势劲遒,竟是男人手迹。心料必是史三娘儿子玉箫郎君代书的了。
由此可知,史三娘此来已有上长白的准备,莫非她也料到赤炼人魔会上天池躲匿?
不错,要知史三娘不早料到有此一着,同时也想到此事非其亲赴长白,无法解决,那会早就准备好留书一节。
那封书信不说也知自然是其儿子玉箫郎君所代书写,以备交给莹儿,将来在天姥之上,为赤城门子弟与南家遗孤龙形八掌门中人两派解下过节代其行事之用。
话说莹儿收好了信藏在怀里,恭谨应道:“晚辈谨遵老前辈吩咐。”
当下,乃向各人拜别,飘然远行,径向西域去了。
此间之事已了,莹儿走后,史三娘便也率领朱苗等人下莽苍,返抵龙蜃帮卡子歇憩,翌日专程,遄赴长白,一路上因有龙蜃帮众照顾,倒也方便之极,不久已抵关外,至于能否找到赤炼人魔,方洪等人,容后再表。
且说莹儿和众人分手后,心中因记挂前师所托,乃足不离地,日夜兼程急赶。
要知莽苍地处西北,与唐古拉山相距何止千里,幸得莹儿轻功卓绝,加以急走不辍,故不出一月,已抵西疆,一出玉门,便是天山,过了天山乃可眺望“玄玄子”产地的大雪岭,到得雪岭,唐古拉山还会远吗?
这天已过天山,眼前那座峦峰连绵,高插云霄的大雪岭已经出现了。这一带终年冰封,万山叠雪,但觉眼前一片银白无垠,风光自与中土迥异,惟莹儿久居域外,对此景物早是瞧惯的,倒不稽延,翻腾飞奔,没有多久,竟已足履雪岭之下。
莹儿身形飘飘,履坚冰,披霜雪,攀高俯低,便向岭上疾行。陡然间,但见冰光雪影之中,有一缕彩影,踏雪疾驰而过,看距离,少说也在二十多里之外。
似此苦寒天气,又处绝顶,百虫俱匿,怎会有人物行走,何况这雪岭一向是人迹灭绝不毛之地,此人踽踽独闯,却是何因?
莹儿乍见人影在雪岭之上行走,心下一诧,乃急展轻功,迎头赶上。
同时心中反覆寻思道:“莫非师傅和妹妹们已抵此间?”但一想起方才所见那行客,身法虽上乘,却不似紫府门槛。但从那缕彩影看来,依稀可辨,乃穿红衣,按习惯,姬儿妞儿最爱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所猜又不无凭藉。
只因距离不近,同时雪岭之处,银峦琼峰,层叠错杂,才转过一个冰坳,那人忽地失了踪迹。
莹儿游目四盼,一路寻来,但见所有道路山峰,给冰凝霜结,一片光滑平坦,了无痕迹,兀是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莹儿心中大疑,自忖道:“莫非此人钻地有术,即使如此,地上也不可能半点痕迹也没有啊!”
正寻思间,眼前陡地一亮,远处彩影又现,冉冉而来,但相隔却在五十里处,且那彩影不只一朵,分明是两人结伴同行。
莹儿黛眉一斗,心中骇然,暗道:“怪啊!那人脚程恁地快,一瞬之间便是五十里,而且怎地一人变成两人,莫非分身有术?”
这景象,也的确扑朔迷离,难怪莹儿愕在当地了。
且休管它,莹儿一念及此,只好再展轻功,径朝那彩影现身之处扑去,看个究竟。
以莹儿的轻功修为,其行如风,五十里之遥,自然不消多耗时辰,便可到达,何况那彩影,所走方向,分明是朝着己方而行,轻功也是一般俊极。
只展眼间,双方俱已瞧得真切了。莹儿不看犹可,一看不由哑然失笑,来人非是别人,正是自己一双小师妹,红袍加身,阔袖飘忽,样子十分滑稽。
哑然失笑才罢,心念陡然又是一转,寻思道:“不对,不对,师妹们的身形步法,我怎会不认得,何况方才在眼前,怎会一幌就五十里,而且一身分开为二?”
这其间,姬儿妞儿一双姊妹也已走近,不由齐齐喜形于色地叫道:“爹爹找姊姊找得正苦,妙啊,姊姊你回来得真巧,不用上唐古拉山了!”
睽违才不过两月多些,师姊妹三人似是渴念无比,一长身俱已紧紧拥抱,足征其师姊妹之情至深至笃。
妞儿眨着小眼,仰头问莹儿道:“姊姊可思念我们吗?唉,我姊妹思念姊姊可思念得苦啊!”
莹儿想起往日师姊妹三人,一同习艺,一同嬉游,情逾骨肉,今自己已奉别派,不能和姬儿妞儿同处唐古拉山,晨昏相存间,相呵护,心中一酸,竟尔堕泪。咽声答道:“姊姊也是想念你等,师傅可有同来,待我参见他老人家一下!”
姬儿指指山之彼方,笑道:“爹当然来啦,他老人家在唐古拉山等你回来,等得不耐烦,天姥比武的事又迫近,他急得了不得,只好带我姊妹到雪岭来,预备在天火之处试试,若不成功,才等你来相助,不料你也来了,当真妙极!”
姬儿忽问:“姊姊可是见了史老前辈么?”
莹儿颔首道:“见过啦,是她老人家指点我赶回来的,不然,我可要上长白!”
当下,乃把在莽苍山和诸人相遇的事告诉两位小师妹。
寒喧既罢,妞儿扯了莹儿的手道:“姊姊快走,咱到那边去会一会爹爹!”
莹儿诧然道:“师傅他老有家为何不和你们一起走路,要走西峰?”
姬儿皱皱小眉,神秘一笑,说道:“他老人家去追一团影子!”
此语一出,莹儿不由一怔,急口问道:“什么影子?可是个和你们一样穿红衣的行客?”
姬儿霎一霎小眼,愕然道:“姊姊怎地知道?不错是个女行客,不过那人却穿素袍,并非红衣。咱姊妹和爹爹见到她时太远了,乃在百里之外,她那身素服走在雪地上,起初我们几乎分不开是人是雪,幸亏她顶上一束青丝,一见青丝移动,因此才可辨认。”
当真越说越怪,越是令莹儿胡涂。又听姬儿继道:“依方向,那女人是朝咱这边走来,所以爹才吩咐我姊妹和他分头追寻,不意在此碰到姊姊。”
莹儿也把所见相告,同时不胜困惑道:“这座雪岭,向来没有人踪,怎地今天一遇便是两个,尤其是那个穿红的,才转弯便失踪迹,委实令人生疑!”
妞儿拾腔道:“还有奇怪的地方啊,那穿素衣的女人,竟会本门武功——迷踪步呢!”
莹儿笑道:“若会本门武功倒不难查察出来,只是我所遇着的那人,看她举步体态,却没有半点与本门迷踪步相似,她是谁?可难猜了。”
正说话间,斗然间,一座银坳背后,突然有人呵呵朗笑起来,叫道:“莹儿,你也来了,妙极,妙极!”
又道:“什么难猜,她也是熟人啊!老夫倒给你们找来了!”
姬儿妞儿同时欢呼道:“爹爹来了!”
呼声才落,白银坳之后,已然转出一老一少两个人来,老者果是葛衣人唐古拉铁。那少的赫然是个素衣姑娘,众人一望,不由心中一怔,此人竟是南星元遗孤,宝岛之上,龙形门中人的南芝。
这位若仙人化成的美丽姑娘,怎地会来此蛮荒不毛,苦寒无比的雪岭呢,无非她也是为了要找寻玄玄子这种宝物?
半点也没有错,素衣姑娘南芝果然是为那玄玄子而来,此是何故呢?做书人不得不在此打科插诨,补叙一笔。
且说当日诸人离开宝岛,南雍以新岛主身份,依照先父遗训,萧规曹随,把岛上整理得井井有序,大有乃翁生前风范。
这少年不只宅心仁厚,且聪明绝顶,故行起事来,毫不含糊,更是赏罚分明,秋毫无差。因是岛民对这位继任岛主,也有心悦诚服了。
群雄离岛,约在旬日之后,南雍兄弟姊妹四人,共聚堡里坐中闲谈,话起双亲惨死,不胜悲怆,又说到本派与赤城门恩怨未结一事,南雍大为唏嘘太息。
只听得二弟南浩心中似是不服,愤然道:“赤炼老人早归道山,咱爹娘也俱仙逝,此事本来已了,可恨剑魔自恃神剑无敌,我瞧那家伙,倒不是当真要了解过节,践爹娘生前所遗下之约,乃是有意欺负我们,显赤城派之威风,嘿嘿,难道我龙形门当真就惧怕么?”
南琴也是忿忿不平地道:“从明天起,咱兄弟就勤修功课,朝夕不缀,将来若魔阵胜不了他们,大哥哥,五妹妹,你们的紫府技业一亮开,嘿,赤城的小子们还能取胜么?”
南芝秀眉紧斗,似在沉思,不声不响,这位慈祥仁厚美丽的姑娘,心中委实不快,她生平最怕和人打架,更怕别人打架,于今数月以后,便要她与人打架,心中怎不烦透了。
陡听得南雍低低吆喝一声,叫道:“二弟、四妹休得胡说!”
南浩、南琴不约而同一楞,朝他们的大哥望去,只见南雍那平和的脸,微微凝霜,双眸遽张,棱光四射,竟是不怒而威。
他已是一家之长了,南浩南琴微微一凛,垂头不语,但听南雍把音调一转,温和地说道:“二弟、四妹秉性未改,还是像娘在生时那般狠勇好斗,岂不违了先人临终谆谆告嘱的一番苦心么?”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一番我已决定,到得比量之日,为兄只有向赤城门尽量恳求,最好不斗,若当真不肯,我兄弟四人拚死也不可伤对方,不望赢,但望输,这段过节,方可了结。”
稍一顿,续说下去:“唉,输赢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使两派宿怨冰释,永结友好,咱龙形门吃点亏何妨,弟妹务要把为兄之言,紧志心头,我龙形门决不行以力假人的霸道,而是行以德服人王道之事!”
南洁、南琴听了,无奈只好应了声:“是!”
这其间,但见南芝支颐而坐,缄口不语,显是酣思未已。
南雍见状,笑道:“五妹妹,对为兄所说的话,以为然否?”
南芝蓦地一觉,嫣然反问道:“大哥哥,我正想一事,不知可行么?”
南雍莞尔道:“什么事,但请说出,哥哥给你参酌一下!”
南芝想了想,慢慢道:“当晚紫府门的唐古前辈不是说世间有一种异宝名叫玄玄子的可以疗治百残么?”
南雍心中一亮,口中却问:“五妹问这个做甚,不错,玄玄子乃当世稀宝,可治百残!”
南芝接上说:“那么,当然也可以疗治赤城门辛叔叔的痼痪啦!”
南雍笑道:“五妹,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找到了玄玄子,把辛叔叔医好,便可了却本门与他们的恩怨,对不对?”
南芝点点头,脸色一整说道:“大哥哥,我的想法可对?我看辛叔叔那固执的性子,你用尽说词,也难打动他的心,只有以恩报怨,方可使其心服,这么一来,什么天大的仇恨,也可消诸一旦啦!”
南雍笑道:“这办法是妙极了,可惜行不通办不到,奈何!”
南芝瞪眼道:“为什么?”
南雍解释道:“你没听紫府宫掌门前辈说过吗?那种稀世宝虫,乃产于西域雪岭天火之中,单这天火之地,以我兄弟几个人目下功力,要钻进去,恐怕不能。何况听说那些宝虫,奇毒无比,热可死人,万一不慎,岂非事不成功,反而白白丧了命儿。”
南芝眼波一眨,皱眉道:“似此,如之奈何!”
忽地,目放异彩,叫道:“大哥哥,好歹我们上雪岭去走一遭,若当真不可为再回来不晚。”
南雍摇头道:“五妹休要胡思乱想,此去也是白费劲而已。”
南芝默默无言,南雍又劝她几句,这天龙形门兄弟姊妹谈论至此已毕,便各自回抵自己寓所修为去了。
且说这小丫头给南雍一说,虽觉她哥哥的话有理,但在她小小心灵中,思潮却是起伏不已。
回到自己寓所,再三琢磨,已然决定偷偷赴雪岭天火之处一试。
要知这个小妮子,心术至仁,人且高义,她寻思:“玄玄子虽是稀世宝物,不过是畜牲,以自己修为,难道不可以制伏?”
素顏尐姐
发表于 2017-3-24 00:18:59
第16回秋娘绝路逢生得宝物
南芝为了消除本门仇怨,救治赤城掌门人伤势,竟连自己的性命也视若等闲,可知其人天赋之厚。
她的想法,竟与史三娘如出一辙,不过史三娘濒行时托葛衣人觅玄玄子一节,当时南家兄妹不在场,没有听去,否则南芝也不致迢迢千里,空于跋涉了。
主意既定,当晚乃偷偷驾舟出海,回抵中土,再赴雪岭,寻觅宝物。
怎知她才到,葛衣人父女三人亦到,葛衣人父女所眺到的素影,正是南芝朝山上跑的时候,她使的也是紫府的迷踪步,因是之故,给妞儿一瞧便出。
当然,以她修为功力尚不及葛衣人唐古拉铁,故当被发觉时,葛衣人一追便已追到了。
话休絮烦,且说当南芝把来意告诉各人以后,莹儿肃然起敬,说道:“南姑娘菩萨心肠,我莹儿钦仰不迭。”
南芝连称不敢。葛衣人笑道:“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啦,南姑娘来这儿也好,便教见识见识天火之伟,以及那稀世之宝的玄玄子。”
姬儿搀腔道:“爹,师姊既来了,咱还是趁早到天火那儿找玄玄子去。”
葛衣人点点头,正待说话。
陡听得莹儿叫道:“老前辈休息,此间还有未了之事。”
莹儿自归花派以还,已然改口称唐古拉铁为前辈了。
葛衣人诧然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莹儿犹未答话。已听得妞儿大笑道:“爹,我们刚才看见白影,原来是南姑娘;可是师妹却见一团红影,才转瞬便已踪迹杳渺,你说怪不怪?”
葛衣人吃了一惊道:“莹儿,你当真见到一团红影,难道上雪岭来的还有别人?”
莹儿不胜疑惑道:“晚辈瞧得真切,那团红影不只是个人,还应该是个女子,起初犹以为是师妹,及至咱碰头了,才知不是。”
她转一转腔,又道:“不过,如果说是个人那倒奇了,怎地会忽然不见?”
葛衣人皱皱眉,举目四顾,此人不愧一代宗主,一瞥竟然给他瞧出端倪来。
但见他手一指,指向不远处一个如塔形般的小山丘,笑道:“这个小丘有诈。”
南芝、莹儿等四个女孩子俱向葛衣人指处望去。只见那小丘,高不过三丈,横不过两人合抱,其状如塔,遍凝霜雪,光滑如镜,了无痕迹,怎地葛衣人说此丘有诈,是何道理?
几个女孩子瞧了半晌,兀是不解,莹儿笑问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怎样瞧出端倪来?”
葛衣人哈哈朗笑起来,还没有说话,但见眼前那个塔形小丘,忽地自己移动起来,竟朝他们说话之处走来。
葛衣人浓眉一挑,喝道:“塔里是那条线上的朋友,还不现身厮见,躲在里面做甚?”
喝声才落,只见那塔形小丘,陡然一斜,一个穿着大红袍的妙龄少妇,慢慢地自丘内钻了来。
原来那是一座徒具其表的山丘,外坚中通,莹儿方才所以会一转山坳,便失彩影踪迹,乃是彩影躲入空丘之内的缘故,竟尔连半点痕迹也瞧它不出。
但看那少妇体态丰腴,胖而不肿,掩不了玲珑身段,众人不见犹可,一见不由惊喜交集。
只见那少妇乍瞥葛衣人一眼,也似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唐古老前辈,怎地你也来雪岭?”
此时,已听得莹儿和葛衣人一双丑女高声呼叫:“秋娘姊姊,你怎地也来了?”
葛衣人接上说:“对啊!秋娘,在宝岛上,当我等了解过节以后,离开时到处找你,老找不到,不料你会上这儿来。”
莹儿一长身已经腾近秋娘身畔,一把扯起秋娘的手,乱摇乱晃,状至亲热,说道:“是啊!秋娘姊姊,那晚你不辞而别,究竟那里去了?”
本来莹儿与秋娘并不太熟,这番雪岭相逢,过去虽不稔,却也有他乡遇故知的味道了。
秋娘愁形于色,郁郁不欢,似有极沉重心事,她沉吟半晌,才对葛衣人泣道:“老前辈请恕晚辈当晚不辞而别无礼之罪。唉,那晚上,晚辈耳闻史炎那冤家禽兽行径,又睹史三娘那疯妇暴戾行径,对这些孽债,委实厌烦极了,是以才悄然离岛,本来呢,我是不愿……”
语至此,已听葛衣人长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柄道:“一切已成过去了,秋娘,新岛主你的二师哥盼望你回宝岛去。”
“什么?”秋娘吃了一惊道:“我师傅把岛主之位传给了桑龙姑的大儿子南雍?”
要知南星元未死以前,秋娘已经悄然引去,以后一段惨变,她自然无法知道的了。
葛衣人又是一声叹息,低低道:“桑龙姑与你师傅俱已身归道山啦。”
此语一出,秋娘心中一哀,已然泪珠纷陈,淌泪嘶声大嚷道:“史疯妇果是如此狠毒,竟不念几十年夫妻之情,把我师傅毁了么?”
她咽噎再三,又道:“老前辈,那疯妇刻在何方,是否回抵天姥一线天,唉!不管她逃往天涯海角,我也得把她寻到,报却杀师之仇。”
葛衣人皱眉对秋娘一瞥,想道:“凭你这点能耐,要想找史三娘报仇?”
口里却解释道:“报什么师仇,又不是史三娘把你师傅打死的,是他自己想不开,自刎身亡的!”
当下,乃把秋娘所未目睹的事,详为一说,秋娘至是才知自己卤莽,才知原来场中那些过去乖谬歹毒,迷了心性的高手,全都返璞还真,弃恶从善,芳心不由又哀又慰,唏嘘半晌,喃喃叹道:“佛家说因果,果有此事,唉!这场孽障又深了。”
当晚广亭之会,群雄结局秋娘已知,葛衣人对秋娘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要找史三娘报仇的活,困惑陡生,心念不由怦然而动,因反问她离岛后的经过。
秋娘乃为详细道出。
且说当晚,紫府门第二辈弟子,合拚史三娘,师傅南星元又当面诉说玉箫郎君那禽兽行径,秋娘听了,不由又羞又愤,一时间竟遽萌短见,哀然寻思:“听那薄幸冤家行同禽兽,这种人怎能与他长厮守过一辈子,唉,恨只恨我秋娘有眼无珠,遇人不淑,一生已经完了,生无可恋甘为鬼,我就一死了此残生也罢!”
一哀至此,死志陡兴,乃悄然离开广亭,径奔后山而去。
那宝岛既是一个孤岛,四面自然全是茫茫一片的绿波沧海,秋娘不走东面而遽履后山,只缘这儿滩浅石多,一向甚少船樯靠泊,南面那航路正道,帆樯既多,刚才方洪又在那儿投海,走他旧路,难免有给人发觉之虞,是以径奔山后,果然自始至终,并没有一人觉察。
她此时已然要身跃沧海,与波臣为伍了。怎料当她到得西山,发现一椿新奇的事,使她心念陡变,打消了死意。
时值深夜,西山一带,其黑如漆,月黑风厉,除了海涛拍岸,松声盈耳而外,便是遍山唧唧虫鸣哇啾。
此地每一距离,必有星火数点,那是西山卫戌岗哨,楼更鼓频传,三更已然来临了。
秋娘带着千缕愁绪,万种忧怀,一路踽踽而前,自东往西,展眼已到,但见她一长身便已飞上一处陡壁悬崖之上。
她略一踌躇,伫立削壁,放眼下望,只缘此处并无海滩通道,可资履足,一下去乃是茫茫浩海,在昏夜里瞧去,黑沉沉也不知有多深。
秋娘站在削壁之上,呆了半晌,把牙一咬,正待往下夺身一跃,要是果真一跃,秋娘定然一去不返,永远葬身鱼腹了。
急切之间,秋娘忽地眼底斗然一亮,但见海面忽然浮现一座小小浮丘,那浮丘映着水光,载沉载浮,因为天色太暗,秋娘瞧不清是什么东西?
她心中想道:“这一带向来没有大鲸出现,今晚上这浮丘莫非是一条鲸鱼?”
继而再定睛看,又觉不对,因为鲸鱼背上喷水,无时休止,而这堆浮丘,分明没有水柱射出。
她反覆的琢磨,兀是想不出海面上的是什么东西,秋娘此际已为这堆浮现海面的小丘转移心志了。
要知一个人寻短见,其意念端在一刹之间,若有旁念渗杂,便会很自然地消失死志。
秋娘此时不特不纵身跃下,反而自削壁之上,慢慢挪下,直堕濒水山石。
她紧紧抓着一根古藤,身形一荡,那根藤端的坚韧,竟不断折,随在一荡之势,就如打秋千般地荡到海面。
秋娘拿眼往那浮丘一看,但见这堆物事,在海中翻了一翻,已然自水里伸出一个长长的头颅来。
她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一头大海龟,看那海龟的体积,其大如丘,足征其年纪已不小了。
那头海龟竟似通灵,毫不畏惧,只有昂首看觑,两只小眼,闪闪有光,十分有趣。
秋娘给它这滑稽形状逗得忘掉烦恼,破涕一笑,竟是童心大炽,要把海龟戏弄擒拿。
此时,她身子悬空,全凭一藤维系,心意一定,观准着海龟背部,两手一放,整个身形,轻飘飘地疾堕而落,不偏不倚,正正落在海龟背部中心。
那大海龟骤觉背部有人骑上,身躯不由疾往海里下潜,同时那长长脖子一翘,倒也凶得紧,张大嘴巴,露出利齿,便待来咬噬秋娘。
秋娘是何等人物,那会着它道儿,手急眼快,反臂一撩,便将海龟的脖子紧紧抓下。
海龟本待沉到水里,把背上的人弄翻,再行进击,怎料脖子一落对方掌握,缩不进去,身躯自然也难以下沉了。
经过这一番挣扎,还是徒劳无功,秋娘武功既不弱,在海岛耽的日子不浅,水性精熟,故任大海龟如何凶猛,也能应付裕如。
人龟在海面上斗了半晌,大海龟终于驯服下来,再不挣扎,秋娘右手下伸,且松掌握,左掌在龟背轻轻一拍,那海龟当真听话得紧,四足一划,便朝岸边游去。
距此毫无滩头,濒水石山的西崖,稍往南移,有一块小旷场,蜿蜒伸展,入于海心。
那小旷场并非砂地,乃是蔓草滋长之所,可谓怪极。对于这块旷场,秋娘久处宝岛,自然早已晓得的了。
大海龟所游方向,正是这一方小小旷场,海龟游行迟滞,良久才已在旷场登陆。
人龟上了岸,海龟变得极之驯良,伏地不动,这其间天乌地暗,秋娘只见眼前黑压压一堆,瞧不清海龟的样子。若是寻常畜牲,她倒不去留神,因为早间一连串举动,她心中只觉这头畜牲与别不同,似已通灵,是以才想去看它一看。
她急把囊中的火折子掏出燃着,朝那大海龟一照,心中恍然,才知海龟乃是经人放生的,已然留下一些标志。但见那大海龟凹凸不平的背纹,中央部分赫然刻着一行字。
秋娘眼看着,口中念着,心中却不禁一震。只见龟背的字写道:“此畜原产北海,居于雪岭之琉琅河,修为有年,性通神灵,任何人遇之,不得加害。”
下款署着“雪岭雪宫主人浴风子志”十个小字。这也难怪秋娘心头大震,浴风子乃昔年武林奇人,去世已垂百年,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九龙”一派祖师,似此看来,那海龟岁数,必在千载之间了。
浴风子名头之大,武林无人不知,其辈份比诸花派祖师长白阴阳的魔宫男女主人阴阳二怪还要高出两辈,以这般武林尊长放生之物,大海龟的来历也自非常了。
武林中九龙一派做书人也曾在赤炼人魔数年前上天池觅宝被困山畔石庙中略略提过,那年九龙中的高手,已然悉数死于八骏安排下的机关之中,再无遗裔,故年来九龙名存实亡,迄无见有该派人物的在江湖上漏脸。
不过,若以当日横死古刹的九龙高手来和他们的祖师比较,何异皎月之与萤虫。据武林前辈传下来的掌故,就曾说浴风子因所收徒弟不肖,不安于侠义之份,因而一气之下,把本门绝学冻结不授,只授些普通内外家数,而自己则远遁蛮荒,终至不知所踪,原来却是遁迹雪岭。
饶是浴风子不把自己绝艺传授门人,但九龙一派在江湖上却能闯出大大万儿,历代不衰,可知浴风子此人的武功,当趄可与武林其余二位至尊,较一日之短长了。
秋娘寻思半晌,心胸忽地豁然一朗,想道:“此间之事,恩恩怨怨,宛如乱丝,既死不了,留在这儿也没益处,不如上雪岭去,天如怜我秋娘,寻得浴风子前辈高人旧居,便在那儿修为,以继九龙一派,也是美事!”
当前这个苦命女孩子,见了海龟背上的字,触动灵窍,一心便想到雪岭去找寻前辈高人浴风子的遗笈,以继九龙垂绝一脉,此种用心,倒也纯正。
秋娘主意既定,乃轻轻敲着大海龟的背道:“海龟,海龟,谢谢你给我带来光明之路。此地不宜留,你就走了罢!”
那大海龟果真乖觉,头一昂,尾一摇,已然朝着海中缓缓挪步,待下到海里,犹把长长脖子往后翘盼,看看秋娘几眼,始自那茫茫的海中一沉,不知所踪了。
秋娘微微嘘了口气,便悄悄到山前之处,觅得一艘小舟,即晚便扬帆出海,迳向中土驶去。
不久,已抵东海之滨,秋娘舍舟登陆,一路西入川陕,一月之后,已抵天山,天山乃西陲域外,计算路程,距离雪岭也只有十天八日脚程而已。
一出天山,寒意骤增,秋娘虽是武林中人,也感有些难耐。
她早已预料到塞外苦寒,此次出门,已有预备,在四川时曾斥资购置重裘,但那些皮裘,抵御普通天寒倒还可以,如何能御那塞外酷冷呢。
初时倒不觉什么,十天之后,雪岭在望,秋娘功力所限,一向过惯海洋温暖气候,初履斯土,到得这儿,骤觉奇寒难当,秋娘犹强自忍耐,怎料越走寒气越浓,无奈只好边行边调息内元,行行歇歇,这样才能攀上雪岭。
一抵此处,秋娘心中忽地大感傍惶起来。方知自己此来极之冒失,似此方圆不下千里的大雪岭,层峰重叠,群峦杂拥,若大的一座冰山,到那儿去找浴风子的修为之地呢?
但见霜雪塞途,遍地银白,绵亘千里,到处尽是白皑皑,都是一般光景,别说要找浴风子的修为之地没有头绪,秋娘在山中转得几转,已然迷途不知往返了。
雪岭酷寒程度,已比寻常寒冷地带,秋娘起初调元御冷,尚还抵受得住,日子一长,干粮吃尽,空腹奔驰,又要运气调息,耗损内元过甚,已渐觉难支了。
秋娘掐指一算,抵此山中,不知不觉过了十五度天亮天黑,亦即来此已经半月之久。
这一天,秋娘在岭上漫无目标地团团乱转,到处寻觅前代高人浴风子的藏身处所,她这刻干粮已尽,饥腹有如雷鸣,岭上寒风又袭,转了大半天,陡觉身生瘩疙,心中连打寒颤,头目竟自晕眩,似已中了伤寒之疾。
秋娘不由大惊失色,要知处此域外绝境,若身子有了毛病,那便只有等死。
一想到这儿,秋娘那能不心悸起来,哀然自忖道:“唉,想不到我秋娘为了求前贤秘笈,却要命绝此境。”
无奈只好坐了下来,调息运元,以冀以气祛病,怎知一运起气来,秋娘唬得心颤胆落,已然自知不免。
但觉浑身血脉,阻结不畅,四肢木强,有瘫痪之势。要知修习内功的人,一来最怕病魔缠身,因为素来少有病痛;二来更惧血脉不畅,运气舒血,血脉不畅,岂非去死不远的征兆?
秋娘一惊之余,悲凉身世,由此感触,心中百感交集,一恸便已不支,竟尔晕厥雪地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秋娘已然悠悠醒转,只觉得处身一个极其温暖的地方。而且体内灸热难耐。
她双眼相未睁开,心中大异,想道:“我方才不是倒厥在漫天风雪的岭上,何来此处恁地温暖如春,岂不甚怪?莫非给什么前辈高人救了。”
秋娘但觉浑身倦疲极了,一张开眼皮,陡然间,强光夺目,与适才在岭上那昏昏沉沉的天色大异。初时尚以为太阳破雾漏光,怎知朝前看去,心中不由骇然。
不远处,竟有一团熊熊烈火,挥发燃烧,那团烈火,亮光万丈,大约有一座小山那般大小。身畔暖流,不消说也是拜这团烈火所赐了。
秋娘定睛对那团烈火看了又看,只见火势极强,呼呼虎吼,火色青绿,全无半点红色,可知这团火的热烈程度异乎寻常!相距却甚遥远,少说也在百里之外。
秋娘引手自抚身上,只觉浑身有如给水浸过,湿漉漉地,而身上又自汗流如注,不歇挥出。
她暗中运元调息,似觉病已不药而愈,再舒拳脚,已是曲直自如,无半点麻痹木强迹象。心中不由大喜起来。
又觉每当阵汗挥发之后,身子就舒畅许多,方知身上刚才所受寒疾所以能够痊可,皆是由发汗表邪而愈。
秋娘又引手摸一摸所躺之处,赫然竟是厚厚一叠枯草,那枯草软如茵褥。心中不禁地想道:“是什么高人救了我呢?”
如果没有人加以援救,秋娘怎会自那冰天雪地之上移卧此间,又怎有一叠厚厚枯草给她垫着?
想着,想着,她慢慢地直身坐起,虽觉倦疲不堪,但病已尽失,只是体力似未恢复。
秋娘才抬眼向四边游顾,猛可里,眼前白练一横,乍见一团白茸茸的怪物,自不远处扑到。秋娘吃了一惊,反手一摸,只听得一声龙吟,腰间利剑已绰然在手。
那扑到怪物似对她手中利剑毫无忌惮,只一幌已到跟前,身法奇快,快得连秋娘有这般武功根底的人也瞧不清楚。
秋娘大惊,手中剑猛地往上斜斜一撩,“寒潭映月”一招剑式已向那怪物戳去。
陡然间,但觉眼前—片缭乱,手中随着一轻,一把锋利无比的青钢剑已然给对方夺去。
那怪物夺过利剑,其势稍挫,只闻喀嚓一响,怪物抓着夺来的剑随手一抖,便已把利剑抖断,抛出老远,同时身形也稳了下来,出乎意料之外,竟没有向秋娘攻袭。
这其间,秋娘已一跃而起,才瞧得真切,那团白茸茸的东西,是一头似人又似兽的怪物。
那头怪物浑身长满了雪白的长毛,瞪着一对火红小眼,手舞足蹈,在秋娘面前,吱吱乱嚷乱叫,状甚愤怒。
秋娘定一定神,疾往后退,那头怪物却不追赶,叫了一阵,神态之间已缓和下来。
秋娘秀眉一皱,细看那怪物,似无恶意,心中蓦地一亮,自忖道:“当前这怪物莫非是通灵的,自雪地中救我莫非就是它?”
因为在雪岭之上,向来人踪灭绝,也不曾听过住下什么前辈高人在此修为,除了当前这头畜牲外,又有谁人来救秋娘呢?
秋娘心中越想越觉得对劲,又想道:“等我向它作作手势,若它是救了我的,自然一看便能明白!”
当下,秋娘乃自指一下,又指指遥远的雪地,再作背负人走路的形状,最后指指那叠枯草,自作了一个卧下之态。
手势才做过,只见当前那怪物吱吱叫了一阵,状似极为欢欣,鼓鼓掌,作起手势来。
秋娘一见已然明白她所蠡料的并没有半点错误,果然自己的生命是那怪物所救,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歉然。
那怪物也当真乖觉,见秋娘垂首不动,知道对方心中不安,敌意已消,不再怕自己,乃迈开一双粗大赤足,慢慢地走了上来。
秋娘虽明知怪物来意不恶,但习惯使然,又向后退了两步,那怪物一见秋娘退倒,口中又是吱吱怪叫两声,伸出臂儿朝着秋娘面前一扬。
但见怪物手中,竟是抓着一个用羊脂玉做成的极为精致的小瓶,从它的手势中,瓶似是藏下什么丹丸,要秋娘服用。
一见怪物手势,秋娘心念怦地一动,自忖道:“自己寒岚侵体的病,能够霍然而愈,莫非与那小瓶里的东西有关系么?”
心念一动过后,怪物不近来,秋娘反而迎上去,两下里已走近了,怪物果然没有恶意,一伸手便把小瓶递给秋娘。
秋娘接过一看,但见玉瓶上面刻有三个蝇头小楷,这瓶东西,竟非别物,赫然是“玄玄丹”。
秋娘大喜过望,在宝岛时,她早听师傅南星元说过玄玄丹的妙用来历。
她接过手中,呆呆沉思,反覆想道:“难怪我的病能愈得这般快,原来是那怪物给我服了玄玄丹,大抵我在晕迷之际,由他喂我吞下,所以不知不觉!”
先前,秋娘早知花妖在雪岭天火之处,也得了一瓶玄玄丹,莫非眼前那霞光万丈之处,便是天火?
不错,秋娘已给当前这怪物移到天火之旁,虽云这儿气温,热可炙肤,但距天火发出之处,相距尚在百里之外。皆缘秋娘在雪岭半月来,天天运元拒冷,耗去真元不少,体内大为亏损,终为寒岚所侵而致倒了下来。
要知医治寒岚所伤之症,首宜有温暖地方,方易治疗,如在苦寒地带,血气运行迟滞,虽有玄玄丹可服,难免事倍功半。
是以那怪物才把秋娘扛到这儿来治疗,又知这怪物不只通灵,抑且深明医理了。
秋娘慢慢地把那玉脂小瓶的瓶盖打开,立刻一阵异香扑鼻,自瓶里冒出来。她随手倾下三粒如梧桐子大,五色缤纷的玄玄丹来。
才一倾到掌,那怪物突然吱吱大叫,秋娘心下一奇,抬眼望去,只见它手比脚划,竟是教秋娘把倒在掌中的三颗东西吞下肚去。
以当前这头怪物的一片至诚,秋娘自然相信它的话,嫣然一笑,掌只向嘴巴里一覆,三颗玄玄丹便骨都骨都地滚进肚里去了。
同时,她想道:“大抵治寒岚要多服几颗玄玄丹才济事,要不然,那怪物怎会把玄玄丹拿来给我!”
寻思未定,已觉丹田中一片火热,肠脏如受火焚,暗叫一声:“不妙!”
她还以为误服丹丸,那知与其面对面站着的那怪物,已然坐到地上,打坐垂目,作运气行动之状。
这举动当然又是向秋娘示意,秋娘心头一亮,跟着坐了下去,引气行功,潜运内元,行动才开始,体内的汗液,竟如江河倒泻,直冒出来,片刻之间,已经浑身淋漓湿透。
一周天过后,汗流暂止,而体内的火焚之象也弭。至此,秋娘才明白,体内寒风,方才尚未尽驱,经此一治,想来必已根净无余。
果然,此时引气行经,畅而不滞,竟是恢复旧观,芳心大喜,也知所患之疾,霍然而至愈了。
行动过后,秋娘想起这瓶玄玄丹,心中困惑,因这种妙药灵丹,实非普通人所能有,何况是头半人半兽之怪物,它既有此,其中就不无缘故了。
于是,秋娘作了番手势,意在问那怪物住在什么地方,她要到它住处看看,也许能觅出一点线索来。
那怪物委实乖觉极了,一看手势,便已明白对方意思,裂开大嘴吧,似笑非笑地动一动,然后用手指向一处,似是说,它的巢穴便在那儿。
秋娘见怪物所指之处,乃与天火背道而驰,天火在东,指处却在西。秋娘黛眉一扬,作下手势,要怪物带她前往。
怪物似甚乐意,但又举步踌躇,忽跑前来,在秋娘的肩膊上轻轻地按了一下。秋娘已知其意,便坐了下去。那怪物忽地一跃,|炫-_-书^_^网|已失身影。
秋娘知它此去必有缘故,只好静坐等候,约莫过了半盏茶光景,怪物已然去而复来,手中竟然挟着一袭白色毛袍子。
秋娘虽未到过域外,素日里听武林前辈谈论得多,见识倒也不弱,一瞥已知是一袭用熊皮造成的袍子,这种熊皮也是世上稀有奇珍,乃是生长于吉特拉山绝顶苦寒地方的一种名叫雪熊动物身上所有。
那怪物一长身,已到秋娘身畔,双掌抓起熊皮袍朝秋娘身上一披,然后跳跳跃跃,便已在前引路。
秋娘心中大为感激,这畜牲竟知自己不惯此种苦寒天气,怕自己又为寒岚所侵,乃才弄来熊皮袍子为自己御寒,暖身躯,高义感情,胜逾于人。
那熊皮果是珍品,一经披上体暖身温,再走那风雪塞途之路,已不见举步维难,浑身打抖了。
一人一兽,相将赶路,大抵那怪物因秋娘脚程不快,故意慢慢走着,饶是慢慢,在秋娘来说,已经是展尽轻功为赶了。
怪物的巢穴,距离天火之处甚远,一路上,那怪物不知从那儿弄来一些烤热的兽肉,给秋娘吃了。
秋娘身上既有熊皮御寒,肚里又不再饿,故精神分外抖擞,当真奇遇,想不到她的一条命儿,竟是在一头畜牲手中救活。
在雪地上走着,走着,这时刻不过午前,直走到黄昏,才抵西岭之极,亦即那怪物巢穴所在的地方。
要知耿莹儿等一群人来到雪岭,能否捉到玄玄子?方洪在天池上报仇遭遇如何?下集自有分解。
广陵子
发表于 2017-3-24 00:20:55
第17回白毛神猿守雪宫
雪岭之西,为全山最高之处,巅峰拔海达万尺,其地苦寒,自非其余三个方向所在可比。幸而秋娘内服玄玄丹,外披雪熊皮,差堪煞它得住。
一路攀登,越走越是陡险,直抵西岭之极,通赴巅峰之处,简直是一块大削壁。削壁不堪留足,难以走路当是不言而喻,况那削壁乃凝冰雪,益是潺滑莫名了。
到得这儿,秋娘但觉眼前白皓皓一片,笔立千寻,高不可仰,不由身形一缓熬住了脚,朝上指指点点,向那怪物道:“喂,你的宿处,就在上面么?”
那怪物似笑非笑地裂了一下嘴巴,引手遥指顶上,吱吱叫着,那意思是表示秋娘问的不错。秋娘皱眉搓手,自语喃喃地道:“这般峭险,如何能上得去呢?”
不错,眼前只有光滑削壁一片,布满霜雪,既无缺隙可攀,又无藤索可附,平步如何得上?
正沉吟间,那怪物已然一晃,朝着削壁飞去,腾身便是数丈。但见它双足倏地往冰壁一按,那冰壁哗喇喇裂开,呈出一道长长的裂痕,其形宛如梯级。
那怪物两足一稳,身子忽地倒悬下来,右手长长伸出,手掌不住价地乱摇乱摆,意思在叫秋娘跟着上去。秋娘一瞥已经会意,双足陡点,便已跃上,右手陡长,紧紧搭到那怪物伸手的指爪,身子悬荡。
那怪物又是裂嘴一笑,陡然间,疾朝顶上揉升,双足连连向冰壁抓去,每抓一下,就留下一道如梯级形的裂痕。秋娘一面借着怪物手牵之力往上爬,一面双足踏到怪物抓下裂痕,竟是稳步而上,毫不费劲。
就这般朝上攀爬,约过半顿饭工夫,人畜已然安抵绝顶。
一到顶上,秋娘才举目心中已觉一异。但见西峰之巅是块旷地,平方达千亩之谱。旷地之中,赫然有一所宛如宫殿的高楼崇厦矗立当道。
再看那座大楼宇,心中不由大惊,原来是用冰雪凝成的。门外围墙门宅,白闪闪,光秃秃,暴寒生烟,不是冰雪所造还有什么来呢?
正困惑间,已见那怪物跳跳蹦蹦地向着大门走去,秋娘无奈,只好跟着跑,到得门前,秋娘举目一瞥,又是不禁啧啧称奇。
原来那大门竟是徒具其形,实在并没有可资进入孔道,门槛门环,一切都是刻上的,所谓门,不过是一片冰壁而已。
一抬头,秋娘朝门顶望去,但见门楣之上,浮现两个斗大的栋书,写着:“雪宫”字样。
这儿就是“雪宫”?秋娘心中大喜,因为根据大海龟背上所示,浴风子不是住在这儿么?他不是自号“雪宫主人”么?如此看来,这怪物与浴风子前辈是大有渊源了。
然而门虽设而徒虚,没有孔道,怎生走得进去呢?秋娘游目四览,只见那四边的围墙却甚矮短,不过一丈左右,心中寻思:“何不自围墙外跳进去?”
除了此也是无法,秋娘想了一想,身形暴长,已然腾空拔起丈除,便待朝雪宫内闯进去。
陡然间,但觉眼前白练横空,秋娘快,那怪物比她更快,已然横拦在她的前头,毛茸茸的手臂一扬,蒲扇般的手掌猛地向她的肩膊推到。
秋娘冷不提防那怪物有此一着,要闪已来不及,但觉对方力大无穷,给它这一按,已然轻飘飘的跌回地上。
秋娘心中骇然,那怪物何以一改常态,倘它当真翻起脸来,不仅前此一段恩情付诸东流,自己性命恐有危在旦夕之虞。
然而,转念一忖,当前怪物虽然阻拦自己,不让闯进雪宫,不过似无恶意,如存心不善,方才出手重些,自己恐怕已经不起,莫非雪宫里面藏下什么秘密,不可为外人所知?
思思想想,只见那白毛怪物,似无恼怒之色,裂口依然,慢慢地走近秋娘之旁,手比脚划,作了好多手势,秋娘一看,心中恍然,又怪错了这位救命思公了。
原来那白毛怪物,对秋娘表示,要进雪宫之内,必需先服了玄玄丹,然后再打坐运气,才可进去。
秋娘不由地想道:“嗯,这般看来,雪宫里面必比外边倍形酷寒。”
当下,乃依怪物的意思,倾出三颗五色缤纷的玄玄丹来,纳入口中吞下,打坐运气调元了好半晌,只觉浑身如火,热不可当。
就在此时,但听那怪物,吱地一声呼啸,向秋娘招招手,一长身已跃进雪宫之内。
秋娘怔了一怔,缀尾跟进,一人一畜到得雪宫之内,秋娘耳目为之一新。
只见围墙之内,乃是一个花园,所谓花园不过以形喻意,并非真个栽植花卉芳草,似此冰天雪地,植物哪能生长?
一路而行,到处尽是银树琼花,一草一木,栩栩如生,历历若真,原来那些奇花异卉,茂林丰草,赫然是冰凝雪固的形态。
秋娘不由啧啧称怪。园中除去花木之外,更有假山广亭,烟桥水榭,极尽园林之致,不过全是霜雪凝固而成。
一人一畜走过一条曲折的吊桥,秋娘眼前又是一亮,但是高楼崇厦,直干云霄,广阁重叠,房舍毗节。这些楼宇,自然也是披满霜雪的了。
“这就是雪宫了么?”秋娘心中嘀咕:“浴风子前辈可谓武林奇人,住着这个所在,当真是琼楼玉宇!”
迳入正中大屋,里边厅房纷陈,井然有序,那怪物对这座雪宫道路极熟,举步如飞,顷刻之际已然穿过许多华丽厅堂,到得一间极为宽敞的房间。
房里的气温似比外边温暖得多,秋娘踏步进去不久,已觉身上渐渐水湿,秋娘不由吃了一惊,自己又没流过汗,怎地会有水湿,随手抓起袍角一瞧,不料才抓下便听霍地一响,那袍角竟如油炸,已然断了。
秋娘心中更是一震,才知身上所穿衣服,因寒气所聚,不知不觉已成薄冰之片,所以才会应手而断。
她不禁想道:“无怪那畜牲要我先预服玄玄丹和运元调气,才让我进来,倒有道理!”
同时也知身上水湿,乃是因为室内温度较高,将在外边聚来寒气挥发所致。一悟之余,秋娘索性暗自调运内元,行起功来,不一刻,已然遍体湿透了。
她再看披在外边的雪熊皮袍,竟然不受冷流影响,没有半点水湿,而且柔软如旧,不由暗自叹道:“素常听人说雪熊皮袍乃世上稀宝,价值连城,看来此语不虚。”
秋娘又细细地端相了房中一下,但见石床石几,一尘不染,拾掇得干干净净。四边之墙壁,也是用花岗石砌成,平滑无痕,只有在房底一角,有一个用石琢成似箱非箱的东西。
这其间,那怪物一声不响,跳跳蹦蹦地扑到那石箱模样的东西旁边,陡地伸出毛茸茸的巨掌,朝那石箱发力一拍,但听得一声震天价响过后,那巨大石箱竟然裂而为二,暴露当场。
秋娘着实吃了一唬,自顾想道:“那畜牲当真不是凡物,竟然会使武功,内力之厚,自愧不如了!”
怪石箱一裂开,那怪物手一引,便朝箱内掏去,竟然掏出一册册的小书来。
秋娘一瞥,大喜过望,情不自禁振嗓大呼道:“雪宫主人浴风子的秘笈?”
不错,这几册小书,正是浴风子的绝学秘传。那畜牲掏出了小册,并不交给秋娘,只在手中把弄不休。
那白毛怪物虽是通灵,毕竟不是人类,秋娘心中大急,生怕怪物万一不懂事,把那几本小册撕毁,一长身已然扑上,口中直嚷道:“别毁了它,别毁了它!”
那怪物一怔,倒退两步,一手拿着秘笈,一手频频乱摇,待得秋娘步近石箱,那怪物已然退到房底,睁目蓄势,状甚愤怒,似不欲秋娘走近它手中宝物。
秋娘秀眉一蹙,寻思道:“秘笈既已露面,但有这畜牲护着,可望不可即奈何!”
她心中有数,畜牲乃属神物,深谙武事,若要力夺,万万不能,除非智取。
偶然朝那断为二截,坍倒一边的石箱望去,隐约之间,但见箱面上似刻有文字般的痕迹。
秋娘且慢理会夺取秘笈,俯下身去,拾起那截坍下的残石,与另一截凑合起来,先看清楚刻的是什么再说。
但见箱面上所刻的痕迹,深陷达半寸左右,分明是内功极精深的人,用金刚大力指法,削石而成。果然是一些文字。
秋娘读道:“石橱藏秘笈,留待有缘人,忠义孝悌辈,得之可安心。”
聊聊四句之外,另有二行小字。一行写道:入得雪宫,决非等闲之辈,如属忠义之子,可为本门隔世传人;倘系无义之徒,得之必天地不容。另一行则是:雪宫主人浴风子遗嘱,箱暂由本门义畜白毛神猿掌管等语。
秋娘一瞥之下,已然明白,不由肃然下跪,端端正正地向浴风子的遗书叩了三个叩头。
抬头之际,陡见那白毛神猿,已经走近了自己身畔,裂开大嘴,轻轻拍着她的肩膊,似有所表示。
秋娘以为神猿要把浴风子秘笈相授,心中又是一喜,双手一举,便朝着神猿拿书的手递到,谁知神猿赶忙一缩,已把秘笈缩藏背后,一面摇摇手。
这举动大出意料,秋娘无奈直身站了起来,皱眉开口问道:“弟子秋娘,既得入雪宫,亲仰先师遗嘱,神猿怎地吝把秘笈相授,还有什么吩咐,但请赐示!”
语才已,神猿忽地吱吱怪叫起来,指指一处墙壁,扯着秋娘的袍带,示意前行。
当前这只通灵畜牲,不仅知手势,似也明白人语,秋娘见状,望望那神猿所指的一片墙壁,平滑如镜,并无半点痕迹,要走前去干么?
此时,神猿已开始挪步走前,秋娘不敢违拗,只好随着走去。到得那儿,神猿又是吱吱叫了一阵,指爪一挂,便向那面平壁抓去,只听得呀的一声响,平壁倏地洞开,原来是一扇石门。赫然房中有房,里面竟是一个暗室。
神猿身形一晃,已然闪了进去,秋娘也不假思索尾随而入。里面空荡荡,别无家具什物,秋娘怔了一怔,平视过去,心中不由一跳。
但见正中之处,赫然有一个枯如行尸的老人在打坐,那老人骨瘦如柴,肤如黄蜡,白发垂肩,低眉阖目,端端正正地肃坐其中,动也不动一下。
秋娘一惊过后,寻思道:“莫非此人便是祖师浴风子,武林传说,浴风子已然物化百年以上,怎地还活在这儿!”
寻思未已,只见那神猿猛地把她向前一扯,扯到那位打坐的老人前面,指指点点,又叫又嚷,示意秋娘跪下礼拜。
秋娘这时才瞧真切了,原来当前这位枯瘦老人,并非活着,乃是一个死人,想来必是坐化登天的了。
这位坐化老人,除浴风子外还有谁来,秋娘不假思索,倏地双膝一软,便已跪下,连连叩头,口中喃喃祷告道:“再传弟子秋娘,恭参本门祖师!”
这时,神猿已经把几册小书放置在浴凤子面前的一座石案之上。秋娘祷告参谒既毕,眼看着石案上的几本小册,心中很想去拿,却是不敢,她心中困惑,委实不知神猿还要她再做些什么。
忽听神猿吱地一声锐叫,毛茸茸地的手指指向石案上的秘笈,示意秋娘受下,秋娘这才敢挪手过去取了。
拿过秘笈,秋娘又向浴风子叩了几个头,正待直身站起,忽觉两肩如负千斤重担,怎样发劲也站不起来。
旋首一顾,才知两肩已给白毛神猿按住,不由秀眉一挑,叫道:“神猿还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神猿按在秋娘肩上的双掌一松,倏地向石案指去,吱地锐喊一声。秋娘着指处望去,心中不由恍然,原来石案上,也是刻有文字之属。才知白毛神猿不给她站起来的原因,乃是要她一读案上所书内容。
适才,她实在太欢喜了,又只顾跪拜叩头,没有留神,这时才看清楚案上文字,一读之下,才知乃是九龙派的门规戒律。
秋娘朗声念了一遍,再拜而祷,肃然说道:“师门戒律,弟子凛遵!”
神猿见她拜过祖师,授徒之典已成,才让她站了起来。
这一番竟是仆人代主收授门人了。
拜在浴风子门下之事一了,秋娘乃负秘笈,由神猿引领,回返刚才的石室,就在石室里清修起来。
神猿也自外出,怎知它这一去,竟是永不回来,永不知它下落,大抵是代主授徒已经完成,它也自奔前程,不再株守雪宫了。
神猿走后,秋娘在石室里,果然专心一意,展阅秘笈,修习九龙门的武学技业了。
那三册秘笈,其中两册是九龙门人在江湖上炫露过的技业,另一册竟是从未在武林中露过脸的武学,“风震神诀”。
秋娘把那秘笈一再琢磨,风震神诀,不只见所未见,抑且闻所未闻,既非掌法,又非剑谱,究竟是什么技业呢?
一睹名目,秋娘好奇之心陡生,细看内容,原来也是一种内家心法,只是与江湖上一般正宗内功不同。
以秋娘见识,不算贫弱,例如混元一气,纯阴大法这两种武林不传之学,她也知道,独有此风震神诀,乃武林所无。
秋娘心急得传这位武林巨人的内功心法,也便不管江湖中有与没有,反正是武林绝学,习之必有大用。
她足足在石室里琢磨了两个昼夜,才能把这种心法修习成功,乃有不可言传之妙。风震神诀这门内功,如果修成,乃是运用内元,震荡外界空气,霎时成为暴风,炫3ǔωω.сom书这种由内元迫发而成的暴风,不只力可拔树摧山,使江湖倒流,抑且能散能聚,聚时风坚如铁,可击人身任何一个部分,这种风力,九龙派谓之“风焦”,与混元一气功的“火焦”,纯阴大法的“冰焦”,鼎足而立,不分伯仲。
秋娘既悟,心中大喜欲狂,自忖道:“当真妙啊!风震神诀以风取胜,纯阴大法以冷专长,混元功则以火为基,各擅胜场,当真神妙!”
若给秋娘修为成功,她岂不平空成为武林三派卓绝武学之一么,哪能教她不欣喜欲狂呢!
尔后,她果真心无旁惊,便在石室中修为起来,不过要修风震神诀也非等闲,本身内功得有深厚根底,否则有害无益,极易走火入魔,轻则身体偏枯,变成废人,重则一命断丧。
因是之故,秋娘自知功力尚浅,乃先习浴风子所遗其余两种武功,然后再窥风震神诀之秘。
要知其余两种武功虽无风震神诀之妙,也是当世卓绝的武学,所以,九龙一派门人,才得赖以在江湖闯出嘹亮万儿,垂数十年而不衰。
光阴荏苒,展眼又渡过一个月光景,秋娘自专心致志修习以还,自觉功力猛进,已非吴下阿蒙,同时,对雪宫中的一切已然习惯,不再如过去之怕冷,直到浴风子所遗下的玄玄丹服用行将完罄,秋娘已自产生了对此大自然苦寒气流的抵抗力了。她把羊脂小瓶倾倒,玄玄丹竟然只剩下一颗,这最后一颗,秋娘倒舍不得服用留下。
有一天,秋娘例课行动完毕,坐在房中,油然作其遐思,屈指一算,已过了一个月零两天,心中寻思道:“月来只困房中,最多是到宫中取用粮食充饥,从未到外边去,神猿又一去不返,好不寂寞,不如到花园走走,解解闷慌也好!”
当下,秋娘乃信步而行,迳奔花园而来。穿过了鳞列栉比的楼台宫阁,已然到了一个月前初抵时那花园之处。
她此刻信步而行,并没有披上那笨厚的雪熊皮袍,到得这儿,身上虽微感寒意,却没有初到时那般难受。
秋娘暗里一运功,身上暖流骤增,竟复常态,心中不由大喜,已知经过月来修炼,功力又精进不少了。
一路缓行,一路细细浏览园中那种俗世所无的雪景,但见银花依旧,琼树无恙,对于雪宫之内的一木一草,何以会由冰雪结成的疑念,秋娘是一向不曾去怀的,这时触景生应,困惑不期又爬上心扉。
她走近一株牡丹形的银花之前,看了半晌,偶然用手向那株牡丹花摸去,只觉冷可砭肤,她心下微微一震,突发力一毁,但听喀嚓一响,一朵牡丹花儿竟然应手而折,秋娘急拿近前来一瞥,心中一亮,不由哑然失笑起来。
那牡丹花徒虚冰表,其实乃是化石之物,只因久受霜降雪布,外表凝成坚固冰壳,当初秋娘误为冰凝而成,其实不然。
提起这个雪宫,原来大有来历,此间一石一瓦,一花一木,连霄楼台,纵横第宅,看去似全由冰雪凝成,其实乃是石头筑砌。
大抵这地方在若干百年前是座王宫,忽经大自然变动,气流所摧,因是之故,整座宫宅,不论死物生物,俱化石而留其形状,再经日累月积的霜雪,不知不觉变为冰形雪状而已。
秋娘一经细心琢磨,已然明白过来,她怔怔地想:“这所在如说是前代古人遗下宫殿,经过大气变化成了石头,但怎地没有遗下人体,莫非人体不可化石?”
她这想法也有道理,花木既可化石,人体何独不然,莫非所有化石人体都给浴风子弃了?
秋娘边想边走,穿过一座假山,陡然间眼底一亮,但见假山之外,有一间如神庙形状的小冰屋,屋前龙雕凤砌,十分精致,庙门楣顶刻着一行大字。
她走近些一瞧,那行字写道:“雪宫前贤真容祠宇”,看下鉴,也知是浴风子所题。
秋娘一悟,肚里说道:“怪不得到处瞧不见有化石遗骸,原来给祖师爷搬到这儿奉侍。”
她已然称呼浴风子为祖师爷了。
才踏步进“真容祠”,不由大吃一惊,但见里边果然陈列了十来个化石遗骸,但都面目狰狞,有者握拳眦目,有者全身蜷缩,竟似十分痛苦。神态却是栩栩如真。
那些石人全是一式夷装打扮,秋娘一看便知乃与紫府宫唐古拉铁同族同种,一琢磨也知这些人所以会狰狞着面目者,必是死前十分痛苦所致。
她默然地在诸石人前跪拜叩头,祷告一番,然后悄悄退出,又到别处浏览,不知不觉已履围墙之缘。
一出围墙便是雪岭西极之所,秋娘一动兴竟然飞身而出,到得外边,气流似较宫内温暖,秋娘精神益觉抖擞了。
不久,秋娘已走到那片笔直冰壁,初来时因有神猿之助,故攀越并不困难,此刻只是孑然单身,怎生下去,但秋娘有心试一试自己功力进境,毫不畏缩。
她蹲到削冰边沿往下细看,当日给神猿所抓裂的痕迹,经月来霜披冰结,已了无存留,恢复去日滑如晶镜的旧观了。
若是在一月以前,她必望而生畏,退志遽萌,此刻却忒大胆,但见她双掌倏地拍出,朝削冰上一按,飞身便已堕下。
一个月来的修为没有白费,秋娘但觉触手处毫不费劲便已抓牢削冰,身形直线下泻,在连翻换掌之间,展眼已安抵壁下。
秋娘微微吐了口气,身如野鹤,便向东走去,这其间,她竟动了游兴,要赶上天火之处瞧瞧,就在半途,她那身彩影,给上岭来的紫府宫掌门葛衣人一双女儿瞧见追来。
秋娘正奔跑间,偶回首一顾,只见遥远处有两朵彩云,冉冉而飞,心中一异,想道:“是什么人到雪岭来?”
她万料不到这两朵彩影,乃是葛衣人的一双丑女。
秋娘频频回顾,但看两朵彩影竟然朝着自己方向追逐而来,一时童心大动,脚下加紧,滴溜溜地往前猛赶,不料她快,后追的人更快,不由大急,陡然间想起在西路衔接北山一处山坳,有一座塔形空峰,心念怦地一动,寻思道:“我且躲到那空峰里去,瞧瞧追来的是江湖上何等人物!”
一打好主意,身形陡转,顷刻之间便转到山坳转弯之处,把那空峰抱起,移行数丈,朝头一罩,已然躲在空峰之中去了。
待得紫府宫两丑女追到,寻不到彩影踪迹,果真诧异起来。没有多久,葛衣人偕南芝也已到来,怎料他听了女儿们的禀告,只向四周一瞥,便已一语道破。
且说藏身空峰里的秋娘,初时不知来者是友是敌,及后听得外边人的说话,认得是紫府门中人的声音,葛衣人吆喝之声才过,她已慢慢掀起空峰,现身露脸出来。
待得秋娘把话说完,众人才知她此次因祸得福,竟得武林奇遇。过了半晌,只听得葛衣人的大女儿姬儿问道:“爹,你刚才怎知秋娘姊姊藏身空峰之内?”
葛衣人大笑答道:“姬儿,你来往雪岭也不下数十次啦,就这么粗心大意,对身外景物全不在意,为父与你不同,每事留神,这个空峰,原来是在山坳之右,多年以来,都没更变,此刻却移至左边,难道山峰会自己走路,是以为父一猜便猜到必是一座空峰,人必藏在其中,所以才会移动,在唐古、吉特、雪岭三处连绵峰峦之中,像这种怪山头,当真恒河沙数,为父早也见惯啦。果然不差,秋娘藏身便在其中。”
这席话,说得在场几个后辈为之钦佩不已。
秋娘笑道:“唐古前辈明察秋毫,教人折服!”
葛衣人沉吟道:“秋娘,你的奇遇中有令人不解之处!”
秋娘怔了一怔,问道:“有何不解之处,但请前辈明见示晓!”
葛衣人紧皱双眉,说道:“依你所言,能在雪宫耽下去者,全靠玄玄丹,虽然前辈高人浴风子的玄玄丹已给你服完,但以我所知,花前辈过去在天火之中,也找到这般灵药,浴风子找得玄玄丹不怪,怪在他怎地不全取去,却留有余给后人去取?”
这疑问也不难解答,要知浴风子为人,性极耿介,从来不贪余利,即玄玄丹这般天下稀宝,也不能移易秉性,因只取其一半,留下一半留给后者。
秋娘笑道:“后辈也不知道,只是照实禀知前辈而己。”
葛衣人想了想,忽地叫道:“嗯,还有话问你,在雪宫之中,那前贤真容祠中,你所见的前辈遗体,当真和我族人一般装束?”
秋娘不悦道:“晚辈怎敢随便撒谎欺诳前辈?”
葛衣人自知情急,说话有些不妥,不由笑道:“秋娘休要认真,老夫不过你在无意中发现本门前辈金体,是以情不自禁而已!”
秋娘吃惊自语:“本门前辈,老前辈此语何来?”
葛衣人脸色一黯,答道:“正是,本门第二三代祖师,所居修为之地,也正是雪宫,听说有一年天火焚山,随着地形大变,从第二三代祖师以及雪宫俱已失踪,不料竟在雪岭之中。”
他顿了一顿又道:“枉老夫经过雪岭几十年,近在咫尺,兀是未曾发见,这番秋娘倒是我紫府宫的大恩人了。”
秋娘连声:“不敢!”
葛衣人又道:“这样也好,待我等办好了史三娘所托之事,便返回唐古拉山,再集门人,前往雪宫,恭迎先师遗体返回紫府宫永远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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