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影 发表于 2017-3-24 00:28:33

第36回误会结仇风云又起
    但耿仲谋却非易与之辈,凌霄子虽然言之凿凿,仍是半信半疑,同时也知当前这老儿心中必无好意,因彼此夙无瓜葛,凌霄子哪有这般好心肠,不辞千里找他报讯?
    耿仲谋迟疑之色,已给凌霄子窥见,歇了半晌,复听凌霄子笑对耿仲谋道:“耿大侠还心存疑团么?”
    耿仲谋抱拳道:“不敢,在下只是有一事不解,窃想你我素昧生平,老前辈凭什么如此厚爱?”
    凌霄子呵呵笑道:“推开窗子出亮话,以老夫的身份虽不随便窃据别人之物,惟阴阳秘笈乃武林至宝,这便不可以常理来推论了。”
    耿仲谋不待他把话说完,已然接口叫道:“如此说来,老前辈也是为夺那武笈而来啦!”
    凌霄子摇摇头道:“那不能算是夺,老夫是要你甘心情愿,分享那武笈之秘而已。再说,老夫一生和气待人,非人欺负上头来,绝不与人呕气,怎会和耿大侠争夺什么秘笈!”
    凌霄子的话貌似矛盾,其实不然,耿仲谋一听已经明白,冷冷道:“老前辈既非前来找耿某争老怪遗物,又不远千里前来报讯,莫非意在结为好友,共研秘笈之学?”
    凌霄子鼓掌大笑道:“这可猜对了,老夫就是这个意思,不知耿大侠心想以为如何?”
    又道:“强敌环伺,指日便到,还望耿大侠三思而行,如以猥屑不足论交,老夫只好就此告别!”
    虽然凌霄子极尽说词,褒捧恫吓兼备,耿仲谋仍是踌躇不决。要知这人本极深沉,凡事都要经过熟虑,哪有如此便轻信凌霄子之理?
    当下,但见耿仲谋浓眉一挑,问道:“凌老前辈有何证据,证明唐古拉铁等二路人马已经上路,赶到漠外来?”
    这一着耿仲谋以为必然把凌霄子难倒了,怎知凌霄子听了,不慌不忙自腰间的百宝囊掏出二件事物来。
    同时,凌霄子慢慢地说道:“欲把丹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耿大侠也太多些疑虑,辜负了老夫一片丹心。这件事,在江湖上谁人不知,你久处漠外,自然风声不到,老夫在关内,哪有不知之理,而且老夫已遇上了唐古拉铁父女三人这路人马,而且和唐古老儿的两个丑女交过手了,她俩全已伤在老夫掌下,奄奄一息!”
    凌霄子把手一递,把手中二件物事递给了耿仲谋道:“耿大侠,你瞧,这是不是紫府宫的信物!”
    耿仲谋伸手接过,一睹两枚古佩,脸色陡然大变,忽厉声喝道:“你把两个孩子全打死了啦?”
    凌霄子乍睹耿仲谋模样,心中一怔,想道:“这小子怎地忽然生起气来,他既与紫府宫有过节,我打死紫府宫的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老儿哪知道,耿仲谋并非背师叛道的人,也非歹毒之辈,他与紫府有过节,不外因葛衣人害了他祖父千手如来而起,冤有头债有主,耿仲谋恩怨分明,故只与葛衣人一人为敌,至于两丑女,非但没有仇恨,而且极之钟爱,在师门习艺时,他对这双小师妹已经甚是爱惜,故乍闻二女被害,神色自然大变了。
    耿仲谋呆呆地望着两枚古佩出了一会神,虎目中忽挤出两滴英雄泪来,看得凌霄子好生奇怪,良久,才听耿仲谋咽声叫道:“凌老头,你当真把姬儿妞儿毁了?”
    凌霄子本来不知两丫头的名字,这时才知原来叫做姬儿和妞儿,他瞧了耿仲谋这般情景,心中已然放亮,本待说几句安慰的话,怎知一转念,竟冷冷地应道:“是老夫毁了又怎样?”
    耿仲谋双眸遽张,棱光炯炯,斗射而出,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冷冷道:“如是你把咱师妹打死了,我耿某就要替她们报仇!”
    凌霄子想是有心试一试当前这青年的功力和技业,听了话,不觉冷笑道:“我看你也报不了这个仇,嘿嘿,别人怕你八骏三雄,老夫倒视同儿戏!”
    耿仲谋一听,心中冒火,不即答话,回首对他的两个师弟和赤炼人魔道:“我和这糟老儿走几招,如若死在人家手里,乃本领不济,你们切不可出手,就找个地方,安心潜修武功,再替为兄报仇不晚!”
    他的两个师弟,边强冷霜听了,齐声叫道:“大师哥休要认真,咱八骏与八荒没有过节,用不着以性命相搏!”
    凌霄子哈哈道:“对啊!耿仲谋,我八荒与你八骏先人一向和好,你怎能为两个丫头坏了两门素来交情。”
    耿仲谋却不搭话,左袖一招,呼地一声,横里便已打出,这一招叫做“忙里偷闲”,乃是他祖父千手如来所创断玉袖的精妙招数。袖劲到处,罡风直卷,凌霄子咦了一声,疾然后退,心下却寻思道:“这小子的功力倒不错,哈,也会断玉袖!”
    断玉袖在几十年前,名震湖海,凌霄子也曾在江湖上见耿鹤翔亮过,是以一看便知。他心念百转,又想道:“看这小子年不过三十才出头,却得三家武功之秘,当真不可轻敌!”
    寻思未定,耿仲谋的断玉袖已连番打出,袖影晃动间,已然织成一片袖网,陡然便朝凌霄子身上罩到,凌霄子心头一颤,本门技业随着亮出。
    八荒英雄在江湖上既久负盛名,技业自有独到之处,加以凌霄子几十年精磨功力,使将开来,自非泛泛可比了。但见当前这老头,脚下蟠龙绕步,斜刺里横跃三步,身如游鱼,便自耿仲谋的袖缘中滑了开去。
    只听得凌霄子呵呵大笑道:“妙啊!长江后浪推前浪,耿大侠少年有为,老夫正要领教领教这位集三名门精华于一身的高手!”
    跟着右手朝腰间一抄,已然把一根用精钢打成的旱烟袋抽了出来。这根旱烟袋,长不过盈尺,乃是一种小巧兵刃。
    耿仲谋一瞥这根乌光闪闪的烟管,心下微微一凛,要知使这般小兵刃的人,必是个打穴高手,八荒门打穴功夫,独步武林,与紫府门拂穴的齐名。耿仲谋哪会不知,一震过后,不由精神陡长,双袖加紧,家传断玉袖的精妙招数,便尔强攻而到。
    凌霄子呵呵一笑,手中旱烟袋一偏,在袖影如山中,已然斜斜点到,这一招叫做“樵夫问路”,八荒门的打穴数中,极其神妙,每一招都含有三个变化,全套打穴招数共计三十二招,有九十六个变化,而且每个变化都互相衔接,首尾呵成一气,十分诡异歹毒,若是武技差些火候的人,就会难逃凌霄子手底这根旱烟袋一戳之灾了。
    这招“樵夫问路”,不只来得迅捷无伦,且挟着一股上乘内劲打到,即不须给点中,只要受那冲来罡风撞着,脉穴也必受伤。耿仲谋武功庞杂精纯,功力比起当前这老头,尚要差逊一筹,哪会不知厉害,心中不由大震,紫府独步武林的迷踪步法,立刻亮开,脚下急急一个三爻六变九转,一滑步便是三式,竟在对方一股雷霆万钧的攻势下,轻轻闪过。
    凌霄子一瞥,怔了怔,心中喝采起来,寻思道:“紫府技业,万功之宗,当真不错,这小子年纪不大,造诣如许深湛,将来可了不起。”
    寻思一过,他心中又转着歹毒念头。但见他白髯飘拂,呵呵笑道:“妙啊,你能接得老夫这一招,不愧是名家之后!”
    口里说着话,手底下也不慢,掌中旱烟袋一抡,呼呼风响中,已然一招紧似一招,势如狂飙,恍若电掣,纷然朝耿仲谋攻到。
    耿仲谋身如野鹤,倏左倏右,倏上倏下,猛闪急躲,劲风呼呼,身形连晃,凌霄子手中旱烟袋虽紧,却连耿仲谋的衣角也没捞着,有时反给他那一双耀得人眼目缭乱的袖子,迫得向后倒退。
    这其间,耿仲谋心中也是有气,若是给自己的姊姊耿莹儿和先前业师唐古拉铁迫着,倒也罢了,却平空来了一个糟老头,横里插手,岂不可恨?一念及此,耿仲谋再也不只守不攻了,断玉袖一撤,双掌猛地一伸,骈指如戟,便要以打穴对打穴来对付当前大敌了。
    耿仲谋才出手,凌霄子已觉不对。他此刻手中的旱烟袋正使到一招“指天誓日”,乍见耿仲谋不避不闪,浑如未觉,只顾腾出双手,化掌为指,心知厉害,脚下急一绕步,旱烟袋自耿仲谋左肩处斜斜偏落,陡然倒后。
    这当儿,耿仲谋已然如影附形,自后逼到,两手猛地一变,易指为爪,狠狠朝着凌霄子的琵琶骨抓到。
    这招用得十分狠毒,左右门户已给耿仲谋全封死当场,只要一动,凌霄子两边琵琶骨立即粉碎。凌霄子初不料到这小子变招如此神速,功力如此了得,只急得冷汗直冒,幸亏他是个老江湖,应敌经验丰富,一急之下,左掌集全身真力,向前疾吐,硬架来爪;右手旱烟袋随身形一矮之势,斗然掷出,志在敲击对方那只伸到右边的手腕,同时双足发力一蹬,身形仰后腾起,闯开二丈开外。
    就在这刹那间,但听一声厉啸和一声惨叫,夹杂在金铁交鸣之中,凌霄子那一根百炼精钢铸成的旱烟袋已给对方指爪捏成五段;左掌也给抓了几道血痕,鲜红的血涔涔涌出。
    当前这老头,虽然逃得了性命,却已输给了耿仲谋这一招了。
    凌霄子不愧一代宗师风范,虽吃了大亏,还是镇定如恒,但见他深纳一口气,先止了掌中伤处流血,然后呵呵朗笑,叫道:“八骏分水神功,教老夫输得服啦,耿兄台,休要再迫,且听老夫一言!”
    说话一歇,耿仲谋果然止步不追,瞪着一双眼儿,紧紧盯定凌霄子,气呼呼地喝道:“老匹夫,什么话,尽管快说!”
    耿仲谋也算是武林中一个成名人物,对方既出口认输,要求勿斗,他也不好意思加以胁迫,要报师妹之仇,也得等这糟老头把话讲完再说。
    但见凌霄子笑声才歇,忽地问道:“耿大侠,老朽的技业如何?”
    这话可说得好笑,败在人家手下,还问技业如何?耿仲谋委实猜不透他话里意思,怔了一怔,皱眉道:“你是我手下败将,还问这个做甚?”
    凌霄子又是一阵敞声高笑,说道:“除了兄台神勇难以抗衡之外,在江湖上能和老夫匹敌的能有几人!”
    耿仲谋心中一亮,却嗤之以鼻,冷冷道:“凌老头,咱与你素无瓜葛,不瞒你说,要是你碰上我姊姊,或者史三娘以及唐古老贼,恐怕在十招之内,便要命丧当堂了!”
    凌霄子听了,神色不变,说道:“老朽自知微末之技,不足以当高人,但如兄台有老朽为友,对未来尊架风险,可有帮助的?”
    耿仲谋自忖道:“原来这老儿不记败落之恨,还要帮助我共抗大敌!”
    他哪会不知,大祸迫于眉睫,顷刻便要降临,如凌霄子是诚心相助,多一个朋友不算是件坏事,何况这老儿功力不弱。像赤炼人魔这般货色,他既可以网罗,何况凌霄子?
    耿仲谋正在沉吟未决之际,复听凌霄子续道:“耿兄台不必多所思量了,像老朽这般身份的人,岂会说一是二之理,不瞒耿兄台说,你是老朽生平罕遇劲敌,虽然败了,老朽却不怨恨。老朽有个怪脾气,那便是输给了谁,便与谁交个朋友,以期技业有所进益,这便叫做交友以益,耿兄台,老朽的话说得对也不对?”
    耿仲谋已渐为当前这老头的言语所惑,沉吟道:“只是你这老匹夫可恨,杀了咱一双可爱的师妹?”
    凌霄子心中奇怪,当前这青年人,口口声声,对师妹关怀备至,但以葛衣人那一双红衣女儿,年事固甚轻,且奇丑无匹,当然不可能涉及男女爱情之私,那么,这小子既与业师有杀祖父之仇,怎地却对这两个仇人的女儿如此爱惜?
    休说凌霄子对这一节百思不解,急切间,要问耿仲谋也问不了的,但见这老儿一双眼珠子转了几转,忽地笑道:“耿兄台,但请放心,令师妹虽给我的独门手法震伤,却还不会丧命,只要得我解药,其伤自会霍然而愈!”
    话声才落,只听得耿仲谋焦切地追问道:“凌老头,你这话可是当真?”
    凌霄子笑道:“老朽既推心置腹,愿与兄台论交,如何会诓骗兄台!”
    话仲谋一听师妹没有死去,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自语喃喃道;“那么,你若诚心和我做朋友,就该给我解药,救活我一双小师妹才是!”
    凌霄子道:“这个自然,兄台是老朽的朋友啦,令师妹也便变成自己人了,她们受别人的伤,老朽不知则已,知道了救得也自然要救,何况是老朽干下的罪过。唉,老朽料不到耿兄台性情如此宽厚,不念先人之恶,老朽这番倒是吃力不讨好,咎由自取了。”
    凌老头这席话,句句钻入耿仲谋的耳里,有力地打动了他的心。他反复琢磨道:“这老儿的话不错,他哪知道对紫府门一人记恨,其余都没有过节。紫府祖师遗下神功,夤缘相授于我,对我说来是有恩无仇,唐古老贼虽出紫府之门,却是不肖,残害忠义如我祖父辈,我要报杀祖父之仇,不过等于给紫府清理门户而已!”
    原来他立下大志,要毁业师唐古拉铁,除却为祖父报仇外,竟然扯到替紫府清理门户上去,因为他已认定祖父千手如来耿鹤翔是个江湖上忠义之辈,葛衣人把他害了,也便等于残害忠义了。说为紫府清理门户,倒也说得通的,只是,耿仲谋哪知道当年唐古老儿与千手如来的恩怨,却是不涉善恶的,如何能以常理来衡量呢?
    耿仲谋越想越觉得当前这老头的话有理。过得半晌。但见他举拳一合,抱拳对凌老头施下一礼,歉然道:“晚辈委实不知老丈对小子如此用心良苦,方才乍闻敝师妹罹难,不觉方寸大乱,致开罪前辈,当真罪该万死,尚盼老丈谅宥则个!”
    凌霄子乍睹耿仲谋坠入自己彀中,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回礼连连,口中道:“客气,客气,兄台与老朽既成好友,还说这个做甚?”
    又道:“耿兄台,大敌瞬眼即到,我等岂可等闲视之,客套话别提也罢,应付强敌要紧!”
    耿仲谋心有不怿,却道:“凌老丈,你答应晚辈的事怎么啦?”
    凌霄子心头猛然一震,假惺惺地问道:“老朽答应过兄台什么来?”
    耿仲谋朝前跨进两步,道:“给晚辈解药,救敝师妹去!”
    凌霄子的一双眸子,转了两转,心中已有计较,眉心一斗道:“这个老朽不是说过么?令师妹既成自己人,老朽怎会悭吝几粒丸子,不过……”
    耿仲谋心中焦急,大声接上腔道:“不过什么?凌老丈,请别吞吞吐吐!”
    凌霄子脸色一黯,装成很难过的样子,说道:“可惜老朽的解药不在身上!”
    耿仲谋见凌霄子解词闪烁,心中大起疑惑,当下,脸色一沉,不悦道:“凌老丈何不早说,怎地解药也不带在身上,万一伤错了要救治岂不费事了么?”
    凌霄子歉然道:“老朽也自知不是,可惜这却非老朽之过!”
    这话大奇,凌老头不承认是自己的过失,难道可以诿过于别人么?耿仲谋强自按捺,哈哈地干笑两声,冷冷道:“凌老丈,你如有心想交不才这个朋友,就别这般矫揉造作,否则干脆划出道儿,哈哈,我耿仲谋……”
    说到这儿,但见凌霄子急得把手乱摇,叠声叫道:“耿兄台休要误会,老朽的话还没完呢!”
    耿仲谋嘘了一口气,不再把话说了下去,只听得凌霄子续道:“耿兄台有所不知,这是我八荒门祖师定下的规矩,门下弟子闯荡江湖,不许随身携带解药!”
    凌老头续道:“说穿了也不值得惊异,耿兄台,我八荒门饮誉武林,已垂二百年,蔚然成为一大宗派,门规素严,本门祖师昔年曾因派一弟子到江湖去追杀一个江湖败类,这位本门前辈出道时就曾携备解药,出道结果,那江湖败类虽伤在本门的人手里,但派出这位前辈,也因解药在身,而遭对方群攻围斗,结果身亡,而那江湖败类却因获得解药而治好了伤,远走他方,作恶依旧,经过这不幸遭遇后,祖师爷便定下不准携带解药的戒律,老朽既是八荒中人,对师门定下规戒,自是恪遵无疑,不带解药在身之疑,谅兄台自可释然了!”
    他这番话,说得娓娓,耿仲谋饶是精明,也瞧不出那老儿作伪说假的破绽。但听他沉吟道:“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其实,武林大派的人,多不带伤药,一来表示自己如给人伤了,必不容易救治;二来若肯出手,必无毁错无过的人。不过,天下事往往就难说得很!”
    他略提高声音,叫道:“凌老丈,你以八荒尊长的身份,如祖规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自也可以会同本门子弟,修改祖规,以臻完善,如此方不偾事!”
    凌霄子心中暗喜,呐呐道:“这个老朽早就要考虑了,耿兄台明见,老朽自当纳劝。”
    耿仲谋长叹一声,道:“唉,是师妹命中注定要多受苦楚啦!”
    凄惋之情,溢乎言表,他对这对小师妹的安危,似比自己生命还更重要;对凌老头的谎言,也已完全入信,又听耿仲谋说道:“凌老丈,你既有心帮助晚辈,就请帮个彻底,敢请老丈此刻便和晚辈前赴贵派山门,乞赐解药,以俾疗治敝师妹之伤!”
    凌霄子踌躇了一下,不先答话,却问道:“耿兄台迢迢万里,来到漠外,是为了什么?”
    耿仲谋微一怔神,苦笑道:“晚辈的事,老丈早已洞悉,何待晚辈喋喋!”
    凌霄子干咳一声,说道:“耿兄台远来塞外,不过为了避过强敌追踪,且身藏不世宝笈,何不暂隐漠外,待风声稍平,再潜返中原。本门所在,离此何止万里,稍一疏虞,强敌必闻风沓至,那时不但解药不能取到,恐怕反有生命之危,望兄台三思而行,此事非是老朽不许。”
    他转了一转腔,续道:“再说,兄台既做出了令师大为不满的事,就算你得了解药,如何交给令师妹治疗,这事老朽倒要请教!”
    这件事,当真是矛盾得紧,耿仲谋虽爱护小师妹,但与小师妹的父亲,却有不共戴天之仇,解药讨到,要送到小师妹手中,倒是煞费周章的事。
    耿仲谋一想,老头的话有理,在矛盾的心情中,自己反而没了主意,沉默片刻,对凌老头说道:“这事你老人家看如何处理?”
    凌霄子假意思索了一会,才道:“令师妹内伤已发,料必不能随令师到漠外来,定然留在唐古拉山养伤,由令师出面,踏遍江湖,找寻老朽,讨取解药,好在令师妹在六个月以内,尚有救活之望,唯今之计,咱只有找个机会,劫夺令师妹,再给她治活了,然后送回。”
    当前这老头不过信口胡诌,耿仲谋生性好胜,听来倒甚符合心意,不由心下思量道:“老头的主意不差,劫夺师妹给她俩救活了再送回去,也好显显我耿仲谋的能耐,哼,我耿仲谋就不信没有可以胜得唐古老贼的一天。”
    他对以前业师恨已入骨,一连想起,就觉得怒火中焚起来。
    耿仲谋鼓掌道:“好主意,好主意,凌老丈,趁唐古老贼等一流高手已离唐古拉山,咱何不就在此时悄悄前去,夺了师妹回来。”
    凌霄子摇摇头道:“这般快你就想岔了,老朽早经说过,此刻不宜妄动,解药又不在老朽身上,即使劫得令师妹,岂非徒费气力,况且紫府高手如云,凭咱几个人去,也未必就胜,不如先找个好所在,练成了阴阳门绝学,再动不晚,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耿仲谋沉吟说道:“只限六月之期,能练出什么好武功?六月限期一过,敝师妹早已没得救了。”
    凌霄子道:“这个无妨,找好一个所在,我们再把阴阳秘笈琢磨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应急的,选出来练习就是,凭此或可战胜紫府高手。”
    一提到阴阳老怪遗物,耿仲谋不期然微微一凛,然而,舍此而外,却难找到更好主意,他在心中琢磨良久,才道:“不瞒老前辈说,要好所在,晚辈早已找到了。”
    凌霄子急口问道:“在什么所在?”
    耿仲谋迟迟未答,凌霄子不悦道:“耿兄台如是见疑,老朽只好告退,发誓今后不过问你们的事就是了!”
    凌霄子已然智珠在握,料定耿仲谋为师妹安危计,必不肯让他遽行离去。
    果然,耿仲谋一听他的话,心中焦急起来,忙道:“凌老丈说哪里话,咱们今后已是患难的朋友啦,晚辈哪敢妄疑老丈!”
    歇一歇,又道:“晚辈择好一处,乃是在戈壁边缘,距此虽不远,道路却不好走!”
    耿仲谋不会在托托山藏身,凌霄子早已料到,但他老谋深算,听了话故现惊异之状,说道:“托托山这所在不错,耿兄台怎地愿跋涉远道,到那绝域之所去?”
    耿仲谋不假思索,便道:“这事简单极了,漠外一带,除托托山外,尽是穷山恶水,对头如找到漠外来,必料我藏身这儿,何况我早已借本地游牧人的口,替我向外宣扬!”
    耿仲谋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指阿图汗等人,凌霄子心下早已放亮,只见他的大拇指一翘,赞美道:“兄台年纪不大,但比起咱这老江湖,见识倒强得多啦!”
    他边说边用目光朝昆仑三剑面上扫到,但见昆仑派这三个老头,面现佩服之色,却是没有做声,只用眼向凌霄子打了几个眼色。
    凌霄子阿谀了耿仲谋一番之后,说道:“罢了,兄台即有好去处,咱何不趁早赶道!”
    耿仲谋笑道:“凌老丈休着急,此处风光赛似中原,且在这儿小住几天再走不晚。”
    凌霄子吃了一惊道:“你这儿也安排好了居停之所?”
    耿仲谋笑了一笑,把手指到右边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峰道:“狡兔可营三窟,何况是人,戈壁气候奇劣,风沙侵人,大不好受,若非危迫,我耿仲谋决不会躲到那儿去,此刻未闻警耗,何必急急赶去受苦?”
    又道:“晚辈安排的宿处便在那山峰之上!”
    凌霄子皱眉自忖道:“这小子倒不易对付呢!”
    口中又是一阵阿谀赞叹。当下,这拨人便随耿仲谋攀登那座高出云表的山峰,到得山峰之上,众人眼底又是一亮。
    但见这座山头形势陡险,群山乱拥,古木参天,竟是一片翠绿欲滴的森林。凌霄子暗暗打量一下形势,只见通路繁多,交错纵横,但下山之路,却只刚才上来的一条,余者多断崖绝壑,心下不禁暗暗嘀咕,想道:“瞧不出这小子,眼力倒也不错,就是藏身这儿,似此绝壑万千,要找也是不容易。”
    一边心中琢磨,一边跟缀在耿仲谋后面走着,耿仲谋领前而行,在错杂的路途中左弯右转,没有多久,已经走遍了几十个绝壑下处,到得一个所在,树木益是茂盛,一片翠绿掩闪中,忽听耿仲谋轻轻道:“来了!”
    凌霄子精神陡长,睁开眼来游顾一下,却是瞧不出端倪来。
    凌霄子双眉一挑,问道:“在哪儿?”
    耿仲谋不答,举步向着一处荆棘丛中走去,那丛荆棘体积甚大,约莫有两三亩宽,如是在外边看来,了无痕迹,但踏步进去,却是妙景绝伦。
    且说耿仲谋披开荆棘,一闯而进,同时叫道:“列位请小心走路!”
    众人便也跟进,到得荆棘丛里,竟是五步一渊,那些枝藤蔓延的荆棘,不过沿渊壑边缘而生,只缘生长得密茂,故在外边也是绝对看不出的。
    走到最后一个深渊时,凌霄子暗里一算,已越过三十三个了,才听耿仲谋叫道:“凌老丈,晚辈暂时就住在这个所在。”
    凌霄子提头望去,见耿仲谋的手指着深渊之下,不由探头过去,朝渊底望去。
    渊底一片漆黑,也瞧不出有多深阔,听了耿仲谋的说话,眉心一斗道:“似此深渊,纵有卓绝武功,也难下去的啊!”
    耿仲谋一笑,朝谷边一指,道:“我就是凭这个下去的了。”
    凌霄子张眼一顾,但见依谷壁而生,有一道千年老藤,粗如儿臂,蜿蜒而下,直盘至那深深的黑暗处。凌霄子恍然大悟,看了半晌,问道:“这条藤子直通谷底,谷底离地面有多高?”
    耿仲谋想了想道:“多高可不知道,不过,以我们的身手,攀坠下去,少说些也得半顿饭光景。”
    凌霄子骇然道:“如此说来,这条藤子竟有半里之长啦,以我们各人轻功,纵然十分小心,也要半顿饭的时间,没有一里也有半里。”
    耿仲谋一笑道:“凌老丈说得是,所以晚辈没法估计距离有多深就是这个缘故!”
    说着话,耿仲谋已经领先揉攀古藤,疾然朝那深不可测的渊里坠下,接着凌霄子等七条汉子,也接续而下,在攀坠时,凌霄子乍觉这个所在好怪,百忙中,腾出一只手掌,悄悄向两壁摸去,不摸犹可,一摸不由大大吃了一唬,那两面谷壁,竟是滑不留手,轻轻一敲,铿然有声,竟然不是岩石,而是一种似铁非铁的金属物。
    凌霄子惊奇之下,暗运劲贯指,猛地朝谷壁戳去,凌霄子功力精湛,指劲何等厉害,如是普通金石,无不应指洞穿,但一戳之下,却大谬不然,那谷壁不但毫发不损,且给回撞之力,震得指头隐隐作痛,
    凌霄子一惊之下,不敢再试,偶朝下一看,但见耿仲谋已疾坠在二三十丈开外,急一沉气,身如去箭,自后急赶,约莫过得半顿饭光景,果然到达渊谷之底。
    谷底平荡荡,寸草不生,原来也是那些似铁非铁的东西。虽然距离地面几达半里,但光线却不甚暗,依稀尚可睹物。凌霄子踏进这个地方,恍如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一切都极其新奇,为生平见所未见,不觉游目四顾起来:
    但见谷底依稀的微微光线,竟不知来自何方,任凭张望,谷底还是空荡荡,一丝儿也瞧不出端倪来。
    究竟耿仲谋是否就在深谷之下练成秘笈武功,葛衣人的两个女儿能否讨得解药救活?下集分解。

hebe 发表于 2017-3-24 00:30:17

第37回妖道,你哪里走!
    凌霄子惊疑之下,不由开口动问道:“耿兄台,这儿便是你等藏身之所,怎地半点行李也没有?”
    耿仲谋还没有答话,却听赤炼人魔接口道:“还差远呢?这位老前辈好心急!”
    凌霄子一怔,皱眉道:“似此穷谷,四边全无通路,举目可见,怎会远到哪儿去?”
    赤炼人魔趋前一步,低低道:“那边有一个好去处,你老尽跟着耿大侠走去,包无差池!”
    当前这魔头,似是十分敬重凌霄子,原来赤炼人魔的为人,十分工于心计,此行随在耿仲谋身畔,本来万分不愿,无奈为势所迫,一来凛于耿仲谋的武功,不敢随便私逃;二来他在武林中树敌太多,孤身独处,若碰上那些对头,岂非糟透,是以依凭耿仲谋,也不外想藉其荫护而已。
    这次碰上了凌霄子,赤炼人魔心中便已有了计较,及至目睹凌耿两人交手,他看出凌霄子功力在耿仲谋之上,那次落败,不过是偶然失手,但他奇怪凌老头对耿仲谋怎地如此客气,他哪料到凌霄子心中另有诡谋,故对耿仲谋低首下心,以求得逞于异日。
    经过是次以后,赤炼人魔已琢磨出一条互相牵制的妙计来,他巴结凌霄子之力,以克制耿仲谋,若时机一成熟,便设法挑拨双方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故而乃大大奉承凌老头子。
    凌、耿两人,哪知赤炼人魔歹毒心意,犹以为他敬重武林前辈。
    凌霄子听了赤炼人魔的话,不由笑道:“尊驾就是名扬江湖,莽苍山主人赤炼道长么?”
    赤炼人魔双手一拱,为状毕恭毕敬,答道:“不敢,后学晚辈,还请凌老前辈多多指点!”
    凌霄子再端相了赤炼人魔一下,但觉当前此人,豺眼鹰鼻,生就一副凶狠相貌,断断不是一个善类。前此,他因集中精神应付耿仲谋,对这魔头倒不大留意,此刻见他百般奉承,心念不由怦然一动。
    但见凌霄子呵呵笑道:“好说,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人老了不中用啦,还是你等后生可畏!”
    一边说,一边暗运真力,举手一拱,作势向赤炼人魔一揖。他这一揖,却是有意在试一试那魔头的武功,到底有多精深?
    赤炼人魔哪里知道,冷不提防,骤觉罡风扑到,练武有了相当火候的人,一遇骤袭,就会本能地运劲相拒,赤炼人魔也然,乍觉不对劲时,双掌本能一扬,“渔翁撒网”莽苍山精妙掌法便已亮开,抵挡凌霄子打到的罡风。
    但听哎哟一声,赤炼人魔但觉头重身轻,竟然翻了一个跟斗,幸亏凌霄子无事伤他,只在较量他的武功而已,是以只发出六成真力而已,饶是如此,赤炼人魔已大吃不消了。
    这也不是赤炼人魔全不济事,连一招也接不下凌霄子,委实是冷不及防,才着了对方的道儿。
    这当儿,赤炼人魔心头火起,一爬起来,大声骂道:“老匹夫,老子敬你是个前辈,你却来暗算老子,于理能说过去么?”
    这当儿,耿仲谋和他的二个师弟也止步不前,齐齐回首看顾,却是没有一人开腔,只悄悄袖手而观。
    但听凌霄子哈哈笑道:“赤炼道长,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起来便是,怎地怪起老夫来!”
    赤炼人魔那如骷髅的脸,此时益是铁青,嘿嘿冷笑道:“别装蒜啦,如此折辱,我赤炼道人斗不过你也得一拚,来,老匹夫,你就划出道儿来!”
    凌霄子没有即答话,但是拿眼看了耿仲谋一下,当前这位八荒门尊长,对耿仲谋倒是忌惮得紧呢!
    只见耿仲谋双眉紧斗,袖手不动,他的两个同伴冷霜和边强,却像有所动作,但都给耿仲谋的眼色阻止下来,也鹄立当场。
    凌霄子目中精光一掠而过,射到赤炼人魔身上,呵呵道:“道长何必认真,不过,如是有兴,老夫倒想陪陪道长走走几招!”
    这时的赤炼人魔已经暴躁如雷,哪有心情去跟凌霄子闲聊瞎扯,心下想道:“好个老匹夫,你欺我功力不及你?罢了,就让你尝一尝,道爷的六合神掌瞧瞧!”
    心念一转,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更不打话,两掌一错,呼呼声中,便已抢着先机,把赤炼毒掌使了开来。
    一时间,毒氛激发,因风而至,一出手,便向凌霄子身上要穴撞到。
    凌霄子暗自吃了一惊,忖道:“阴阳门的六合毒掌果是名不虚传!”
    当下,也是不敢怠慢,身形斜斜一撤,足跟半旋,已然斜斜击出两掌,两股无比凌厉罡风,霎忽而发,竟与赤炼人魔打到的掌劲碰个正着。
    但听蓬然一声巨响,赤炼人魔毒掌非但伤不了对方,反给对方的罡风一撞,又翻了一个跟斗,坐在地上,对凌霄子干瞪眼。
    凌霄子冷冷道:“阴阳门的六合毒掌,不过尔尔,赤炼道长,你如是不服,请再上来,老夫陪你就是。”
    原来凌霄子有意在试一试赤炼人魔的技业,他此次侥幸行险,对耿仲谋的实力,不能不予以了解,赤炼人魔既是耿仲谋的伙伴,他势难不予以考较了。
    前此,凌霄子在江湖上,也曾闻过赤炼魔掌名头,不料今日一试,阴阳门的技业,却不能胜得过自己八荒门的,老怀倒甚欣慰。
    倒在地上生气的赤炼人魔,哪甘就此罢手,一提气,便待跃起冲前来和对方拚命了。
    怎料他才一提气,不由唬得魂飞魄散,但觉浑身的劲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惊之下,急急调运内元,哪知在调运之际,已觉身上八脉瘫痪麻木,冲脉逆流,哪得不惊。心知必是刚才和凌霄子过招时,着了人家暗算,心中又惊又恨,不觉破口大骂道:“凌老贼,你把道爷暗算了,能逃过耿大侠的手么?”
    同时又嘶声叫道:“耿大侠,贫道已然毁在凌老贼手里,好歹你给我报仇,咱是生死至交的朋友,你不能这么袖手不管!”
    此语一出,场中各人,不由为之大惊起来。耿仲谋一旋身,便与冷、边二人齐齐跃到赤炼人魔游身之处,颤声问道:“你觉得怎么啦?赤炼道长!”
    赤炼人魔长叹一声,道:“贫道着了凌老贼暗算之后,冲脉已经逆流,且八脉麻木,看来伤的不轻!”
    耿仲谋心中一震,急抬头,但见凌霄子和昆仑三剑,已不知什么时候也拢了近来,悄悄一旁站着。
    耿仲谋定眼看了凌霄子一下,但见他满脸诧然之色,心中不由嘀咕起来。
    耿仲谋双眉一挑,愤然问道:“凌老丈,你无缘无故伤自己人,可是一个朋友?”
    凌霄子皱眉道:“没有啊!老夫只是出掌拒赤炼道长的六合掌,并没有暗算他的啊!”
    早间,两人交手过招,耿仲谋一旁也瞧得真切,凌霄子出手,只是防拒,并没有进击,此老功力虽然深湛,但似手下留情,怎会一下子便把赤炼人魔的八脉麻了,冲脉逆流如此历害。
    他也是有点大惑不解,要知冲脉逆流一节,绝非受武功所袭而致,习党所见,大可数是因为练功时走火入魔才肇这祸,因为人身上三十六道大穴,没有一处可以点使人体冲脉逆流的啊。
    正寻思间,凌霄子已然一语道破,他啧啧称怪道:“这倒奇了,老朽所学武功,虽务庞杂,却还未尝学过打人冲脉逆流的武功,这是什么缘故呢,赤炼道长,你除了冲脉逆流和八脉麻痹之外,还有什么异状么?”
    赤炼人魔摇摇头,没有做声。
    耿仲谋接上了嘴道:“是啊!天下武功,尚没有能够打人冲脉逆流的本领,这件事倒不能全怪凌老丈。”
    他稍微一顿,问赤炼人魔道:“赤炼道兄,难道你一边打架,一边练功不成,才会走火入魔,这冲脉逆流,分明是练功不慎招来之祸。”
    赤炼人魔这时给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已唬得傻了,听了耿仲谋的问话,不由紧绷着脸苦笑道:“耿大哥休要取笑,贫道此刻也明白了,此事端的可疑,虽然怪凌老前辈不得,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功浩瀚如海,也许真个有此奇功……”
    话未落,已听凌霄子喝道:“赤炼道长别含血喷人,我凌某是什么人,若是要打伤你,何用出此暗算手段,再说,伤了你也不致不敢承认。”
    这话有理,以凌霄子在武林中辈份,伤人杀人,决不致诿卸责任。不过,那魔头生性多疑,他纵不相信凌霄子会此打人经脉逆流的本领,对天下有否此一奇功,却是疑惑不迭,是以才会说出了这话。
    但听耿仲谋沉吟道:“此中必有蹊跷,赤炼道兄,你想看看,曾在什么地方犯过毛病没有?”
    赤炼人魔闭目思索了一会,摇了一摇头。
    耿仲谋又道:“冲脉逆流不会没有缘故,凌老丈,你老人家休要记恨赤炼道长,他骤受残疾,如何不疑,大家还是探求一个水落石出为是!”
    凌霄子心中十分不快,嘴里却附和道:“对啊!若不寻得水落石出之因,老朽终生便要蒙受不义之名了。”
    赤炼人魔试图舒一舒身上筋络,竟是麻木不仁,不听指挥,不由惨然摇头道:“不成,我已浑身瘫痪了!”
    耿仲谋耸耸眉毛,没有说话,凌霄子一挫身形,蹲到赤炼人魔的跟前来,一探手,便按到赤炼人魔的玄玑穴上,轻轻道:“我试试给你推按去!”
    赤炼人魔把眼皮合上,不置可否,耿仲谋却苦笑道:“凌老丈别费神了,冲脉逆流岂同寻常,如何可以用按摩之术疗治!”
    果然,凌霄子在赤炼人魔身上摸索了好一阵,依然如旧,赤炼人魔伤势没有好转,不由皱皱眉,仰面对耿仲谋道:“耿兄台,这冲脉逆流之症果真棘手,老朽已用本门上乘手法给赤炼道长疗治,竟然毫无眉目!”
    耿仲谋苦笑道:“我早就说过了,走火入魔之症,要用本身真气,按三十六周天之数,日日自修,方能保得生命,不过也得落个残废!”
    略斜脖子,又对赤炼人魔道:“道长,你试用本身真气,按周天三十六之数,自疗则个。”
    这个办法实在不是什么妙诀,赤炼人魔既是武林高手,也知走火入魔而致冲脉逆流之症,要用真气自疗,方能保全。
    赤炼人魔听罢,并不依照耿仲谋的话,运功自疗,但见他,霎一霎眼,满脸痛苦之状,才说道:“耿兄台,不用自运真元疗治了,贫道已没有希望,请抬我进修为之所,我有话说!”
    耿仲谋摇摇头,喟然道:“道兄休要灰心,这法对冲脉逆流有效,待伤势稍廖,再行计议。”
    赤炼人魔长叹一声道:“不瞒耿大哥说,贫道刚才骤觉冲脉逆流之时,已经试用本身真元,按周天三十六数,自运治疗,不料……”
    说到这儿,耿仲谋吃了一惊,急口问道:“不料什么?莫非连运功也不行了。”
    赤炼人魔点点头,道:“不错,八脉麻痹,如何运起,看去是绝望啦!”
    耿仲谋频频道:“这是何故,这是何故呢?”
    无奈只好对他的两个师弟道:“老二,老三,烦劳你等先搀赤炼道兄回去再说。”
    边强、冷霜二人应诺一声,已把赤炼人魔扶了起来?大伙儿各负沉甸甸心事,默默离去,向前续走。
    果然走到谷底尽头,有道暗门,耿仲谋伸手一掀,把一块堵住暗门的巨石移挪开去。
    一移开,竟然别有洞天,现出一条羊肠崎径来。那条小路,蜿蜒曲折,四通八达,共分几十个道口,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去。
    凌霄子一瞥,心中纳罕,想道:“人道漠外多奇境,像这般的谷底,可算生平仅见。”
    想了一会,笑问耿仲谋道:“耿兄台,这许多路通往何处?你住的所在又在什么地方?”
    耿仲谋笑道:“凌老丈忘掉了方才在峰顶之上,所见那些密如蜂巢的绝壑么?”
    凌霄子憬然叫道:“莫非那些深渊在谷底里尽皆相通的么?”
    耿仲谋点头道:“不错,数十绝谷,俱有通路,不过,晚辈暂作居停之所,却非在此数十绝谷之中,而是另有一个好去处!”
    凌霄子一听,心中益异,接腔又问道:“不在数十绝谷之中,是在哪儿?”
    耿仲谋神秘一笑道:“且随晚辈前往,到了自然知道,凌老丈先别问。”
    说着,已自正中一个路口跨步直进。凌霄子一边跟着走路,一边默察地势,但觉道途错杂,宛如阵图,心中暗暗惊疑。
    这其间,听得在前头领路的耿仲谋随走随说话,他道:“凌老丈,要走这些小路也不容易,它是用一种阵法排成,不过,熟谙阵法的人也不行,因为它和普通的八阵图貌同而实异,如果没有人指点,一入阵中,恐怕便要迷失道路,不知往返了。”
    这话一出,凌霄子不觉心头大震,寻思道:“倒瞧不出这小子有此本领,幸好没有露出心事,不然,即使胜了他也难逃出此一阵势,岂非落得两败俱死。”
    凌老头一直存着歹毒念头,对耿仲谋所以谦虚多礼,不过是一种手段,如时机一成熟,他便要发作啦,此刻见情形越来越复杂,不觉愁了起来,心中也直冒凉意,今后要逞阴谋,恐怕不易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完那条小路,此时,道途更是繁复难辨,但看耿仲谋走着,竟是若无其事,一拐弯,面前出现一个大洞穴,正所谓,谷中有谷,洞中有洞。这光景,怎不令凌霄子为之惊绝呢?
    只听得耿仲谋悄声叫道:“凌老丈,咱们的家到了,请进来!”
    说着话,已领先一脚跨进那个大洞穴去了。
    凌霄子跟着进去,只见里面甚为宽敞,但陈设简单,篷幕处处,宛如游牧人的居停。凌霄子一望已知,这些东西是耿仲谋一行进入漠荒中带来的,并不以为异。
    洞中除了帐幕和一些简单器皿外,别无他物,凌霄子随着耿仲谋到得中间一座较大的帐幕中坐地。耿仲谋指指四周得意地道:“凌老丈,咱躲在这个所在,对头能够找到么?”
    又道:“再说,对头人即能下得深谷,也走不了那些如阵势之路,绝不会摸到这儿,他们一入阵中,走来走去都在里面团团乱转,进退不得,必至落个活活饿死,哈,不用咱动手便可克敌,岂不妙哉!”
    凌霄子心中寒意大增,却是不着痕迹,翘起姆指,叫道:“兄台,你真行,我这个老江湖佩服了。”
    耿仲谋笑了一笑,说道:“老丈休要过奖,唉,别的且休提,咱先想个法子,疗治赤炼道兄的伤势,再行计议。”
    这其间,冷、边两人已把软绵绵的赤炼人魔扶到一个土坑上,赤炼人魔虽然浑身麻木,冲脉逆流,其余却无异状。
    神智也极清醒,他听了耿仲谋的话,忽地叫道:“耿大哥,我完了!”
    本来耿仲谋正想上去看觑赤炼人魔,给他这一呼叫,心下唬了一跳,一长身已然扑到,连同凌霄子、昆仑三剑齐齐到了赤炼人魔之前。
    耿仲谋颤声地问道:“赤炼道兄,你觉得怎样啦,莫非身上已经……”
    话未落,但听赤炼人魔长长一声叹息,幽幽道:“贫道想起了,唉,到了今天恰恰是三月之期,当真天要绝我赤炼,唉,好歹毒的阴阳老怪啊!”
    竟是语无伦次,听得众人楞楞当场,要知赤炼人魔前此偷秘笈的事,对耿仲谋也是语焉不详,对中老怪物剧毒一节,更是隐了过去,他至今尚未真正得到老怪秘笈,但已惹得浑身剧毒。
    过得半晌,耿仲谋才追问道:“赤炼道兄,你说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赤炼人魔定一定神,暗晦目光一瞥,落在凌霄子身上,先不答耿仲谋的话,却对凌霄子道:“凌老前辈,贫道前此怪错你了!”
    赤炼人魔黯然道:“耿大哥,贫道对你不起,以前,我对你没说实话!”
    耿仲谋一怔,道:“现在说便是,不要多虑!”
    当下,乃把当日在天姥之上,发现单婵坟墓,着了伪笈毒书的道儿,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并自言没有得到老怪的秘笈等等。
    不但耿仲谋大失所望,在场诸人也感怅然若失,这时,只听得耿仲谋与凌霄子齐齐厉声喝问道:“赤炼道长,你的话可真?”
    赤炼人魔惨然一笑,点头道:“贫道已是要死的人啦,怎么打诳语相瞒你等。”
    耿仲谋察颜辨色,知赤炼人魔之言不假,至此竟是一场欢喜一场空,他为人素性淳厚,心中虽恨赤炼人魔,但一见他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倒也不忍,不由唏嘘道:“唉,赤炼道兄,你这人真是……难怪江湖上人说你心术不正,机诈百出。”
    凌霄子虽是武林前辈,却没有耿仲谋那么淳厚,失望之余,也顾不了身份,眼儿一瞪,冷冷道:“好个赤炼人魔,你本来就是江湖败类,武林恶贼,人人得之而甘心,哼,老夫不杀你,不过为了你还有用处,于今,可别怪老夫手底下无情了!”
    手袖一捋,便待动手把赤炼人魔毁了。却听耿仲谋冷冷地叫道:“凌老头,你是什么身份,竟要乘人之危,也不怕害臊,嘿嘿,你要是动手,先问问我耿某,我耿某打你不过,也得想想能否逃得出那诡异无俦的阵法之途!”
    这话果然发生了效力,凌霄子不期然往后挪退两步,狠狠道:“若非看在耿兄台面上,先教你这贼道士尝尝老夫神掌的滋味!”
    他说着话,眼睛朝赤炼人魔看去,但见那魔头垂眉合目,恍若无闻,神色安详之极。
    但听他喃喃自语道:“凌老儿,我赤炼道人又没骗过你,用得你生这么大的气,哼,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那绝世武学……”
    他透了一口气,续道:“我赤炼道人是江湖败类,你以一派尊长,迢迢万里,赶来觊觎别人武学,这话又从何说起?”
    凌霄子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道:“胡说,你这贼道士若再胡扯下去,老夫可忍不下啦!”
    赤炼人魔不管,继续道:“我已是要死的人啦,还会惧怕你把我杀了,哈哈,杀了倒干净,省得受这剧毒折磨,凌老头,像你这般行径,算得个什么东西?”
    当前这魔头,并不因受凌霄子言词所胁,仍然咄咄地骂将下去。
    凌霄子气得满面通红,正待再出手,耿仲谋乍觉事态严重,怕赤炼人魔当真毁在凌霄子手里,急急一牵凌霄子衣袖,叫道:“凌老丈,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已剧毒攻心,难免胡言乱道!”
    凌霄子心念一转,想道:“对啦,何必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落得坏了自己名声。”
    同时,他也凛于耿仲谋所说的话,因为他委实没有把握跑出那片紊如乱丝的路途。
    无奈何,凌霄子只好冷哼两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赤炼人魔。
    耿仲谋眼见凌老头已经息了杀人念头,心中稍宽,默然自顾在琢磨赤炼人魔方才告诉他的一番话。他本来就是个资质极好的人,苦思之下,已然渐渐想出一个端倪来。
    只听得耿仲谋反复呢喃地念道:“睹老夫夫妇之首,其毒立解!”
    这两句话,正是毒书末页遗言,要解救目下赤炼人魔之厄,分明要自二怪尸首中寻。
    耿仲谋心念一转,自忖道:“莫非……”
    他陡然高叫一声道:“赤炼道兄,你的生命可保了!”
    赤炼人魔那合上的眼皮,倏地睁了开来,诧然问道:“耿大哥有救治之方?”
    耿仲谋笑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领,乃是自你告诉我的话悟了出来,那二怪首级,必藏有可解你所中之毒的药物!”
    赤炼人魔也是恍然大悟,自顾责备道:“是啊!我端的胡涂透顶,怎生也没有想到老怪毒书遗言?”
    他转了腔,低低叹道:“首级在红包裹之中,有没有药物,我从没有细看过,耿大哥,就烦你把来检视一下,如有药物,好歹给贫道服下。”
    耿仲谋一笑道:“这个自然,道兄休虑!”
    说着话,已然腾身到赤炼人魔所居的一个帐幕之内,不消片刻,但见他手中携着一个小小的红包裹出来,凌霄子回首一顾,也已跟在耿仲谋之后,跑来观看究竟。
    耿仲谋缓缓地把那个红绫缎子的小包裹拆开,里边已见两颗如拳头般大小的首级,面目如生,须发俱存,耿仲谋从未见过阴阳门两位开山祖师,此际不期然注神直视。忽听凌霄子哈哈笑道:“不错,这两人正是老怪夫妇,和生前一模一样。”
    他竟然朝两个头颅一揖道:“阴阳老兄,阴阳嫂子,久违了!”
    原来当前这位老人,和阴阳二怪生前有一面之缘,故而一见便识,他如此礼仪周到,想来和二怪在生时交情谅定不错。
    耿仲谋出了一会神,便动起手来,反复看视,连须发也都搜过,哪有藏下什么药物,不觉大失所望,因诧然叫道:“赤炼道兄,你没有记错老怪毒书遗言吧,怎地不见有什么解药藏在其中?”
    赤炼人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贫道哪里知道,也许是上了老怪物的当啦,此人生平原就歹毒无伦,死后哪会例外?”
    耿仲谋沉吟道:“阴阳老怪生前虽歹毒,但以他在武林的地位,必无撒谎之理,何况,他死后那知道中他剧毒的人是友是敌!”
    这话倒不错,正说话间,忽听他的师弟冷霜叫道:“大师哥你瞧,怎地在首级脖子上有一行小黑点?”
    对了,秘密必藏在这儿了。耿仲谋一悟之后,急展眼向小黑点望去,只见那些小黑点微如芝麻,却是成行不乱,似是一行小字,微到非肉眼所可窥见。
    耿仲谋看了一会,摇头叹息道:“是秘密也无法可想,那般微小的字体,谁能瞧得它真切?”
    凌霄子忽道:“老夫倒有办法,让老夫试它一试!”
    他边说边自行囊中取出一块水晶玉来,挪近一照,说也怪道,那些芝麻般大小的黑点,顿时扩大起来,变成了一个个的字,而且笔划分明。耿仲谋念道:“字示后学晚辈,若中遗书剧毒,可用老夫之须,锻成灰尽,冲酒一服即愈。”
    原来那些小黑点是阴阳老怪生前预先刺上的,也亏他如此精心,竟把芝麻般大小的字体刺了上去,若非有凌霄子那块水晶玉,如何能够清晰辨别?所谓水晶玉,大抵是一块能扩大物体的水晶石罢了。
    既找出救治之方,耿仲谋倒不忙了。他拿起水晶又向阴阳妪的首级一察看,果见阴阳妪的脖子上也同样有一排小黑点扩大为字体。
    耿仲谋不看犹可,一看不由大喜过望,原来那行小字正是说明秘笈所藏真正的地方。
    那行小字指点出,藏着阴阳门绝世武学的地方是在天池之中,虽然没有详细说明所在,总算有眉目可以根寻了。前此,方洪在天池畔的伪笈之中,也曾获得阴阳老怪遗示,可惜只指点他人去寻他夫妇首级,没有说明武笈便在天池之中,致使方洪如入宝山空手回,失之交臂了。
    一睹这行小字,场中各人,俱是欣喜若狂,雀跃不已,只有凌霄子默默无言,此在这老人心中,已然在转歹毒念头,首先,他在琢磨脱离此处之计,其次,才想到到天池去寻觅秘笈的事。
    凌霄子正沉思间,陡闻谷底一片哗喇喇的暴响,那片暴响,凭听觉辨出方向,该是在谷底不远之处。那声音,宛如万马奔腾,千军呐喊,哗喇喇地响个不停,这是什么声音呢?
    凌霄子给这阵暴响自沉思中拖了出来,心下不禁一诧,倾耳又听了一会,再看耿仲谋,似对这阵骤发的暴响没有什么觉得惊诧之色。
    他正待动问,但听耿仲谋对赤炼人魔道:“赤炼道长,咱就依照老怪物遗言,用他的长须来给你救治就是,谅来必可奏效。”
    此时赤炼人魔哪有主意,只好漫应一声道:“多费耿大哥的精神了。”
    耿仲谋更不打话,伸手自阴阳叟首级颔下的长髯轻轻一拔,便已拔出一撮胡子来,正待取火把胡子煅成灰末,只听得凌霄子问道:“耿兄台,刚才那阵暴响,你听到没有?”

pawpaw 发表于 2017-3-24 00:30:46

第38回投身飞瀑技演分水功
    那阵哗喇喇的暴响迄未稍减,耿仲谋淡淡地答道:“每天交未时,顶上山洪便飞泻而下,到得申牌时分,山洪自止,日日如是,不足为怪,怎会听它不到,凌老丈初履此地,难怪觉得诧异了。”
    那阵万马奔腾的暴响原来是山洪下泻之声。凌霄子心想道:“这地方真怪,道路错杂如阵,倒也罢了,还有山洪下泻,那所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他喃喃自语道:“怎地在这万丈深渊之内,也有山泉流下?”
    耿仲谋一边把火烤着须子,一边笑道:“人无水火,怎生活着,晚辈择此栖身,自应先找水源了。”
    他说着话,忽地失声叫怪起来。凌霄子挪近一步,问道:“什么事?”
    众人也是愕然顾视,但见耿仲谋把手中未烤老怪遗胡一扬,叫道:“阴阳老怪这把胡子好怪,你们瞧!”
    各人走近,定睛一看,只见那些胡子确是有异寻常,一根根硬如铁丝,显然是经过药液浸过的,再看那些放在瓦砾上烤火的胡子,竟然变了颜色,本来灰白的胡子,此刻经火一烤,立变五彩缤纷,十分美观,大家不由啧啧称怪。
    凌霄子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老怪物当真一代奇人,他这部胡子是用什么药液浸成,会变换颜色,这便太怪了!”
    正说话间,但见耿仲谋又把手中剩下那些硬如铁丝的胡子通通放上瓦砾之上烤着,不消片刻,那些胡子也变成五彩缤纷的颜色。
    只是,原来的硬如铁丝,一经给火烤了,又回复柔软如常,胡子本来是最怕见火的东西,只要接近火热,立刻化为灰尽,可是,阴阳叟这把胡子却怪,烤了半天,才见有些变化,渐渐,那般彩色褪了,复其本色。这时,各人却嗅到一股奇臭难当的滋味,想来必是胡子上所浸的药液发挥出来。
    就在这当儿,那些胡子也已给火烤透,化成一撮白灰。
    耿仲谋透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好了,胡子已经烤成,冷兄弟,劳你把葫芦拿出来。”
    冷霜应了一声,没有多少时候,已经拿着一个葫芦出来,走近前把葫芦递给了耿仲谋,耿仲谋顺手一打开,登时酒香扑鼻,令人欲馋。
    原来昔人多用葫芦瓜瓢子来作为藏酒的盛器,漠外苦寒多瘴,耿仲谋等人到那儿去,自然随身带有上等冽酒的了。
    耿仲谋打开葫芦之后,取过一只小瓢,把葫芦中的酒斟了满满一瓢,连同煅下的须灰,一并送到赤炼人魔跟前,由边强、冷霜二人扶起那魔头,给灌了下去。
    赤炼人魔已经服过胡灰,各人乃屏息以待,看看他以后的变化。赤炼人魔此时又倒卧在炕上,紧闭双眸,一动也不动地,状甚安详。
    一盏茶不够光景,只见赤炼人魔手脚渐渐搐动,他虽然剧毒发作,却一直并没有异色,故从表面上瞧不出他有什么变化,只是手脚既会抽搐了,想来麻木的情形必是减退的了。
    再过半盏茶,赤炼人魔已自炕中霍然而兴,舒拳弄腿,头面之际,热汗直冒,色然以喜地高叫道:“多谢耿大哥相救之恩,贫道已经痊愈了。”
    耿仲谋兴奋地答道:“是么?老怪的遗言果然应验,那太好了。”
    这其间,谷中各人已然团团拢上来,把赤炼人魔围在中央,赤炼人魔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说道:“那几根胡子当真神奇啊!当我服下那些胡子灰后,身上血液便急遽运行,本来的冲脉是逆转而流,也便在这时走回头路,变成顺流了。”
    他透过一口气,续道:“那些如沸如腾血液,在八脉之内翻滚了一阵子,渐渐由手足和脚趾开始已有感觉,不再麻木了,前后只两盏茶光景,浑身瘫痪尽失,唉,这几根胡子,当真神妙!”
    听了赤炼人魔的话,各人也自啧啧称异不已。
    凌霄子心事满怀,对赤炼人魔伤毒已愈的事,却不怎样在意,赤炼人魔的话才说完,他淡淡地道:“好了,何必大惊小怪!”
    他叫了一声道:“耿兄台!”
    耿仲谋旋过头来,笑着望望凌霄子一下,答道:“凌老丈有何见谕?”
    凌霄子道:“兄台可否带老夫到那山洪泻发之处看看,唉,这地方真怪!”
    耿仲谋怔了一怔,自忖道:“怎地这老头对当务之急全不理会,有此闲情寻幽探秘?”
    嘴巴里却笑道:“怎会不可以?咱既居停此间,一饮一食全得靠那所在,你不说晚辈也会偕你前往观看的,而且,我每天必到那儿练功!”
    凌霄子闻语大奇,到山洪里去练功,是练的什么功?不由大感兴趣起来。
    他不禁追问道:“耿兄台,你到那里练功?”
    耿仲谋点了一下头,笑笑道:“凌老丈,请随晚辈来,和老夫到那儿瞧瞧!”
    凌霄子满肚子狐疑,随在耿仲谋之后,偕同一干人等,步出居停之所。
    一出那洞谷,眼前便是倏倏交错纵横的小路,凌霄子细辨了一眼,已见耿仲谋朝正中的一条小路朝前疾奔,看来这人对此地的路径已然了若指掌了。
    走了一程,凌霄子再一展眼,心中又是一诧,来时眼前那密如乱丝的小径已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下一条平坦的大道。
    这其间,山洪泻发之声越来越嘹亮,各人只觉耳畔轰隆轰隆地一阵紧似一阵,就在此时,只听得耿仲谋对凌霄手叫道:“凌老丈,到了!”
    拐过一处谷岩,凌霄子眼前一亮,此处别有天地,但见眼前一片旷地,约莫千亩宽左右,四周遍长奇花异草,还有丛丛果树,那些果子,凌霄子见所未见,每颗都是其黑如墨,有拳头般大小,也不知叫什么名字,这他倒不大留神,他此来要看的,却在正中的一幅谷壁之上,谷壁竟然通天。
    轰隆暴响便是发自这幅大谷壁上了,那儿是一条极大极大的瀑布,山洪自顶往下而冲,其力极巨,赓续而流,因成瀑布,瀑布宽约数十丈,长不可测,倒悬下来,宛如一条银布子,水花飞溅,银星点点,煞是奇观。
    凌霄子望了一会,偶低头看去,却见瀑布之下,竟是一条小河,蜿蜒曲折,瀑布倒泻下来的水,一流到小河,便顺河水而逝,也不知流向何方?
    半晌,凌霄子才开口道:“耿兄台就在此间练功?”
    耿仲谋颔首道:“不错,我就在那瀑布之下练功,每天我到这儿来,都在未申二个时辰之间,行功完了,顺便取些水回去应用!”
    凌霄子闻言大惊,皱眉暗想:“瀑布冲下之势,何止亿斤,一个人怎能就站在水里来练功!”
    琢磨之下,心中不由大震,他已想起八骏门用为镇派独步武林神功的分水犀内元真修心法来。
    这种心法,凌霄子耳闻已久,却未亲睹,据其所知,练此功的人,必要有极浑厚的内功根底,才能练得成功,是以八骏中人,能此者寥寥无几,难道当前这个青年人能此神功?
    可给他猜中了,耿仲谋正是个中能手,因为他自幼家学有自,且经紫府门调教,加以他天资聪颖,报仇立志,因在投入八骏门时内功已臻纯青境地,他师傅见其生性纯厚,是个可造之材,是以乃把此种神功之武笈相授,由他自行练习,在他苦心孤诣学习之下,竟告成功。
    其实,就是八骏前掌门,耿仲谋的师尊也不谙这门技业,是以才把心法武笈相授,不料师傅学不成的,徒儿倒学成了,故耿仲谋乃成八骏派中此种垂绝的神功唯一的传人了。
    凌霄子正寻思间,偶抬头,却见耿仲谋目灼灼地紧盯着自己,正待开口回答,不料耿仲谋已先说话了。
    但听耿仲谋笑道:“凌老丈,你不相信晚辈的话么?”
    他已从凌霄子所流露出来的神色,窥探出这老儿对自己会分水犀心法不予置信,是以才一语道破。
    凌霄子给他一语说破,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嗫嚅道:“耿兄台一代奇才,老朽怎敢妄断!”
    话未毕,忽听耿仲谋高声叫道:“凌老丈如不相信,晚辈就给你试一试看!”
    一长身已然朝着那急遄无伦的瀑布中钻了进去。凌霄子这一伙四人,俱齐齐惊叫起来。
    叫声未落,但见水花飞溅中,自瀑布里探出一个人头来,那头颅正是耿仲谋,各人不由地急拿眼注视。
    慢慢,耿仲谋的身形也呈现出来,他已立在瀑布撞击下的小河之上,小河甚浅,深仅及身,简直是条小涧,就在此时,怪事出现了。
    但见耿仲谋浑身热气腾升,结为氤氲,他所站之处,并无半滴水浸入,他虽在瀑布之中,但流下山洪对他好像甚是惧怕,分由两旁疾泻,他所站的地方,河水也给分隔开了,这么一来,那幅大瀑布便分成两条小瀑了。
    这时,耿仲谋聚一身功劲于两掌,左右急拨,那些本待拢近他身畔的水,经一拨,都分开了去,凌霄子看得真切,才知水所以给分开,原来是受耿仲谋掌力所阻,不由大惊失色。
    要知那瀑布流下之势,既有亿斤之力,如此看来,耿仲谋的功力岂非在亿斤以上,果然如是,则武林有谁还能胜得过他,何庸如此辛苦去觅阴阳门的秘笈呢?
    当前这老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须知水力虽强,因其质地柔软,不比实物;再说,耿仲谋所用分水犀神功乃是借势使劲,并非真劲,即利用一方水力去克另一方水力的心法,不是以本身真元来和水力相拒。凌霄子既不明就里,自是惊骇欲绝了。
    惊骇之余,凌霄子又在转他的歹毒念头了。
    他肚里说:“此人神功如此,如不早除,终为老朽独霸武林之患。”
    这老儿也好没道理,技不如人也便罢了,却兴杀人之念。不过,他一路而来所转的歹毒念头,耿仲谋似有警觉,故才会领他至此,显一显神功,教他死了这条心,讵料,他要除去耿仲谋的心,为此而益切了。
    约莫过得半顿饭光景,才见耿仲谋冒着满头大汗,自瀑布中飞身而出,返回原地。他才落稳身形,只见赤炼人魔与凌霄子已双双翘起拇指,大予赞扬,耿仲谋忙不迭地抱拳回礼,连称:“不敢!”
    @炫@行功既过,又取过应用的水,这拨人又自来路返回居停的山谷中。这天晚上,耿仲谋为尽主人之谊,乃取出美酒和一些干兽肉出来飨客,表面上大家吃喝得十分畅快,欢谈至洽,骨子里却各怀鬼胎,凌霄子虽有剔除耿仲谋的心,因凛于这青年人的武功技业,却不知要怎样下手才好?
    @书@赤炼人魔呢?耿仲魔对他虽有救命之恩,但这魔头生来就是无义无耻的卑鄙家伙,不惟不想图报大德,反而为了耿仲谋显过这手惊人神功而大感沮丧。
    @网@他不断反复寻思道:“耿仲谋这小子有此功力,看来阴阳门秘笈将来必落他手,我赤炼道人挖空心思,到头来却造化了这小子,着实可恨!”
    一念至此,他也兴起谋害耿仲谋的心意,幸而力有未逮,凛于对方和自己功力相差太远,故一时也是无法可想。
    这一晚各人归寝,一宿无话,翌日晨起,众人各自修习了一会功课后,便聚到耿仲谋的帐幕来闲话了。
    闲话中,凌霄子着着实实地夸赞了耿仲谋的分水犀神功为武林无俦外,并试探他道:“耿兄台,像你这般身手,还怕什么天下高手?我想……”
    他眨一眨眼,把话说下去道:“就是紫府掌门唐古老儿亲到,或者史三娘以及令姊莹儿姑娘到来,未必便是兄台对手,依我看,合三人之力也不一定能操胜券,不知耿兄台远避漠荒,是何缘故?”
    耿仲谋不知其诈,听了话微微一叹息,喟然道:“若以三人来和晚辈比较,晚辈功力尚差得远呢,怎能不远走躲避人家,别说合三人之力,即以一对一,晚辈也只好自认不济!”
    此语一出,凌霄子哪得不惊,他数十年隐居不出,修成绝技,以为天下无可与其抗衡,不料再出道来,江湖上竟如此多能人,且属后生小辈,长江后浪推前浪之说,信有可征了。
    凌霄子听了话,沉吟道:“耿兄台,你的话可是当真的么?”
    耿仲谋笑了一笑,还未答话,已听赤炼人魔抢着道:“耿大哥之语倒不虚,史三娘与唐古儿我俱见过,诚为天下顶尖儿高手,不过,以耿大哥的身手来和他们较量,若说尚差得远,我倒不大相信呢!”
    耿仲谋敞声大笑道:“在下所习技业,除去八骏门的外,余悉出自紫府宫之授,试问又如何能战胜唐古拉铁呢?再说,我那不肖姊姊,自获武林奇人花妖不传之秘以后,不仅在下一人难与其敌,但观天下如云高手,想与颉颃,谅也并无几人!”
    他这席话,竟连八荒前辈凌霄子也不瞧在眼内,凌霄子心中微微有气,但此老狡狯成性,自是不会露出词色,但听他连叠呵呵笑道:“耿兄台,诚如尊言,则咱倒要找个安全之所,躲它一躲才是。”
    耿仲谋颔首道:“凌前辈的话不错,不过,咱如找得一个好所在,把阴阳门的七十二种绝技练成,则又不同了,到那时,何惧什么史怪妇与唐老儿!”
    凌霄子心中动了一下,自忖道:“此人虽然精明,毕竟年事尚轻,何不将计就计。”
    心念打定,乃道:“以耿兄台抵塞外日子不浅,尤其是在此托托山中,可曾找到什么修为的好去处?”
    耿仲谋笑道:“不用找了,好去处就在眼前,请随我来,包叫你称善就是!”
    当下,一行五众,便偕同耿仲谋向前走去。这儿是托托山中一派奇景胜迹,塞外苦寒贫瘠,全是黄砂遮天的地带,此地却是和暖如春,四季皆然,遍地奇花异草,鸟语花香,宛如春临江南,凌霄手早已大感诧然,这时默默无言,随着而行,但在他心中,却又有一番打算。
    大约走了十来里之谱,到得一处,凌霄子眼底忽地一亮,但见这儿又是别有天地,在此隆冬时光,身上忽觉暖烘烘一阵热,心下十分奇怪,又动问起来了。
    凌霄子道:“怪啊!这儿怎地忽然好像转了夏季,我那棉袄子也湿透了。”
    边说边解衣宽带,看他那头面之间,果然热汗奔流。不但凌霄子叫着闷热,就是其余各人也都纷纷减衣,耿仲谋见问,微微一笑道:“再走上五十里,便是在下暂寄之地,到得那里,老前辈自然知道,此刻先别问就是。”
    凌霄子心中虽然疑团重重,听了耿仲谋这般说,也不好意思再诘问下去。无奈何又随着向前赶路。
    行行重行行,又走了十多里,那热气越来越浓,四周的草木,益发茂盛,且所长的,尽是温热地带的植物,凌霄子虽未足履塞外,但却走遍大江南北,对温热地带的光景,自是了如指掌,此刻不由疑窦顿生了。
    他心中自忖道:“耿仲谋这小子要带老夫上什么地方去呢?”
    正寻思间,忽听耿仲谋叫道:“凌老前辈,你可曾听过塞外一处叫霞光洞的地方?”
    凌霄子心中一亮,笑道:“如此说来,耿兄台是要带我们到霞光洞去的了。”
    耿仲谋颔首道:“不错,在下早已择定该处,作为藏身之所,在那儿,料中原来人,必不易找到!”
    凌霄子喃喃道:“我在关外时,曾听武林前辈说过,塞外的确有一处叫霞光洞的胜地,不过据说到霞光洞必须涉险,要闯过风火水三险,始能抵达,殊不料到那宝洞竟是在此托托之中。”
    耿仲谋大笑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要进入霞光洞,确是须历风火水三关,惟要闯过,也不困难,只要能知其中秘奥,在下来去自如,便是已掌握其中秘奥!”
    听得凌霄子皱眉不迭,一刹间,另一个念头陡然兴起,好奇之心大炽,口中敷衍几句,脚程加快,他要看耿仲谋如何闯过那风火水三险,如何带他到霞光洞中去。
    说说行行,忽睹前面红云一片,光亮万丈,而各人身上,益觉奇热难当,凌霄子把手朝红光闪动之处一指,道:“前面那片红云,莫非便是霞光洞了!”
    耿仲谋把头摇动,道:“那是天火,霞光洞距天火尚远,在天火之前,我们必须历过一险,才可到得天火,经过天火,又得重历水关,此刻说是霞光洞,未免太早!”
    凌霄子恍然道:“要历什么险,莫非指风火水中之风关,越过风关,再抵天火,闯了火关,又得冒那水关,耿兄,老朽说得对也不对?”
    耿仲谋道:“对,在下所指,就是这个意思!”
    凌霄子抬头四顾一下,但见当前崇山重叠,峻岭入云,那片红光,正是起自山后,只看他,把眉心紧攒,肚里寻思道:“什么风关,这儿却是半点风儿也没有!”
    心中正琢磨间,陡闻耳畔起了声声轰轰隆隆巨响,不由瞪眼倾耳谛听,口中道:“那是什么声音?”
    耿仲谋笑道:“这就是咱先要闯的一关了,那风关便在此崇山峻岭之后,那阵阵狂风,猛烈极了,只为给这一带的大山所阻,是以才发出这般巨响来。”
    凌霄子微微色变,喃喃道:“当真有这般厉害,那么,咱哥儿数人如何越过!”
    当前几个人中,八骏三雄早已到过霞光洞,自然不觉诧异,但凌霄子与赤炼人魔却未经历,不但凌霄子有点忧忌,赤炼人魔更是担心。但听搭腔叫道:“耿大侠,风关顷刻便到,你还是趁未抵该地,先把闯关奥秘相示为妙,以免危3ǔωω.cōm险!”
    耿仲谋略一偏头,看了他一下道:“只要你紧跟在我身后,包保万无一失,赤炼道长,你已觉得惧怕么?”
    赤炼人魔那骷髅般的脸,顿时一红,低下头去,不敢再问了。
    眼前崇山峻岭,别无坦途可走,要向前行,只有攀沿到山岭之巅,但见耿仲谋身形暴长,一掠已然数丈,瞬眼间已然爬上一片削壁,那轻功,高绝同俦。凌霄子见了,也暗自赞叹。
    眼下数人,无一庸手,不消多大功夫,俱已沿着削壁揉升,到得岭之半途。
    耿仲谋忽地身形一顿,停了下来,随后的人见状,也俱止步。
    耿仲谋吩咐道:“各位将达山巅,切勿造次急进,须看我行事,否则有粉身碎骨之虞!”
    赤炼人魔最是胆小,正待动问,但见耿仲谋把话说完,身形一长,又已住上猛地揉升,相距各人已经甚远。
    在场诸人,均不愿后人,是以各展卓绝轻功,跟缀而升。
    过得顿饭光景,凌霄子偶抬头仰望,只见距离山巅已经极近,心下不由惕然起来。
    耿仲谋早告诉他,将登临绝顶之时,不可轻躁急进,以免招来粉身碎骨之灾,他心下极明白,这大抵就是要闯越所谓“风关”之险了。
    他再偷眼看顾耿仲谋一下,但见这个武林中的高手,此际身形也已渐渐缓了下来。
    咦,耿仲谋似乎在找寻些什么东西,只见他身形宛如一枚螺旋,团团地在削壁转动,转啊转,转了好半晌,才慢慢地静止,然后掉头往后向众人一望,陡地喝道:“诸位请跟在我身后,慢慢上去。”
    凌霄子一马当先,才长身已到得耿仲谋背后,定睛看时,不禁恍然大悟。原来耿仲谋手中多了一根古藤,那藤说小也不小,足有儿臂粗细,攀将起来,恰盈一握。
    那根藤子十分奇怪,大异常规,乃是贴壁而长,蟠缠蜿蜓而上,人要握着它,就得俯身爬行,耿仲谋此时也确在壁上爬行。凌霄子一悟之下,暗自笑道:“我还道有什么卓绝本领闯过风关,原来是凭着一根藤子!”
    一瞧出端倪,凌霄子此人年事虽高,人却好胜,陡地两脚朝壁上一点,便已翻越耿仲谋,正待朝巅峰之顶飞身上去。
    但听得耿仲谋暴喝一声,道:“凌老前辈休要冒失,这样上去使不得啊!”
    可是,凌霄子身形奇快,只一翻腾已出绝顶,只听得骇然大叫与耿仲谋的断喝之声交相发出,凌霄子腾上绝顶之身形,宛如断线风筝,蓦地下坠。
    这一坠可险极了,下面尽是万寻深渊,跌将下去,还不落得一个粉身碎骨之局,因为事出突然,且相距又远,各人要加援手已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只见耿仲谋把手往腰间摸了一把,倏然撒出,八道金光齐现,众人正在眼花缭乱与惶然无计之时,急定眼看去。
    只见耿仲谋撒出的八道金光,已然紧紧向凌霄子下坠的身形罩去。
    原来耿仲谋所撒出的是八根绳子,这八根绳子彩色璨然,乃是用天蚕丝结成的天蚕带子,这一手,正是八骏门的绝艺,不只用于救人,也可用于制敌。
    那八根天蚕带子,分八个方向朝凌霄子身上缠去,说也奇怪,八根软绵绵的带子,竟如有着无比力量,早已紧紧地把凌霄子捆绑起来,吊在半空中荡着,飘啊飘!
    凌霄子死里逃生,急运劲向削壁荡,正想用手脚把削壁靠住,不料撞到削壁时,试一试手脚,才知手脚已给那八根带子紧束,动弹不得。
    他暗运真劲,便持挣断捆绑,怎知天蚕丝带,非寻常绳索可比,任你内劲怎生深厚,也难把它震断,只有愈着力捆绑得愈紧,既然手脚动弹不得,贴壁攀牢自无能耐,心下一惊,只好由得身躯荡了开去,飘荡半天。
    此时,耿仲谋已然开口,只听得他呵呵笑道:“凌老前辈,别忙松你身上绳索,因为闯那三关,非比寻常,须得冒极大危3ǔωω.cōm险,你老性子又急,在下只好委屈尊驾一下,待到达霞光洞时,再松开束缚不迟!”
    一边说着,一边手扯带儿,慢慢收缩,凌霄子听出耿仲谋弦外之音,不觉大惊道:“这小子倒是深谋远虑,老夫所不及,莫非他已看出我心中的计谋!”
    但事到如今,要逞强已无能耐,只好闭着眼儿,任由布置。
    耿仲谋言语既罢,也不再理会这老头,却对赤炼人魔道:“道长留神,刚才凌老前辈会自顶上掉下的原因,就是他挡不住那神风所袭,给硬生生吹下。其实,我们手里虽有这根藤子,也挡不住那狂可卷山的神风!”
    他的话声未落,赤炼人魔已忙着接口问道:“耿大侠这般说来,那我等将如何闯过此一风险之关!”
    耿仲谋笑道:“这便是秘奥了,如不知此中秘奥,要闯越前头三关,就如登天之难,甚且十之八九,定当落得把命儿陪上!”
    他拿眼看了天色一下,又道:“这阵风险,乃有时辰控制,每天之中,有三个时辰神风不作,咱就在此三个时辰的缝隙中越过,此刻天色已晚,神风歇息的一个时辰再过一会儿便到,虽说神风歇息,余威犹在,不过比起未歇息前弱得多罢了,是以我等要越过风险,仍须手攀地藤,乃免杀身之祸。凌老前辈功力甚深,才给吹坠而已,若是泛泛之辈,不早已给刮得无影无踪了。”
    与耿仲谋同行的冷霜也道:“赤炼道兄,耿大哥说得不错,这儿的神风,只有早,午、晚三个时辰稍慢,若不在此三个时辰闯越,相信天下任何高手,要闯过并无一人。”
    赤炼人魔唬得一身冷汗,想道:“天险如斯,幸得耿仲谋这小子先得窍要,不然全要死在这儿,还练个屁的阴阳门绝学?”
    忽地里,只听得顶上有人呵呵朗笑,这声声的笑,凝而不散,在神风狂作之中,竟然有人屹立顶上,而此人竟然能笑得出来,而不给狂风把声音吹散,难道是神人,难道是鬼魅。
    这声朗笑,听得各人俱各心头震,也不由各把头抬起,向着发出笑声之处眺望。
    但见在巅峰绝顶,已然影绰绰地站着一男一女,两俱是年纪青青,看去不过三十。他们是何等人物,莫非天人下凡?
    那女的身衣红袍,姿容俏丽,秀发飘飘,裙裾起舞,那男的也给风吹得袍袖震荡,奇怪的是那力可卷山拔树的狂风,也只能吹得当前这对男女的头发和衣袖飘飘荡荡,却不能动他俩身子分毫,他与她屹立宛如泰山当前,这可教底下诸人大为惊诧了。
    耿仲谋三兄弟向上看了半晌,兀是认不得上面的人是谁,可是,赤炼人魔不望则已,一望不由地心胆俱碎,登时脸如死灰,口中呐呐,良久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神态,他的脸色,耿仲谋是何等人物,一瞥已然知道。只听耿仲谋问道:“赤炼道长,你认识顶上那双男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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