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皮靴贝勒
发表于 2017-3-24 00:27:30
第33回掌上明珠,双双被害
姬儿伶牙俐齿,说话层次分明,只听得她朗朗地说道;“这事本来不该对你老人家说,可怕那位道长,如不说出真情,他要动手杀人哩。听师傅说,大师伯近日在关外得到奇遇,遂远遁绝域,潜修武笈。只是他老人家这次所得武林绝学,乃是逆取,开罪了武林中许多大派,虽然飘然远引,毕竟不大安全。”
她顿了一顿,续道:“我师傅近日在江湖上打探到许多对大师伯不利的事情,想把这些消息传达给大师伯,好教他早为知所,却又天地茫茫,不知其藏身何许,迫得教咱姊妹,佯装江湖卖艺,希望引出大师伯,了却心事。你们四位老人家,竟硬说小女来诓骗你们,想咱师门与各位又没过节,要引搭你们干吗?”
说到这里,真玄已打断了姬儿的话,问道:“别唠唠叨叨,你师傅打听到什么对大师伯不利的消息,快些说来给咱们听听!”
姬儿欲言犹止,踌躇复踌躇,显出极为难,极惧怕的样子。凌霄子一瞥,心中了然,笑道:“孩子,你们别怕,咱哥儿四人不是你大师伯的对头,是他的朋友,但直说无妨。”
姬儿举目望了当前四人良久,忽问道;“各位老前辈是我大师伯的朋友?敢问各位法讳怎生称呼?”
凌霄子想了一想,呵呵大笑道:“罢了,老夫便把名号告诉你也罢。”
当下,乃自我道出名号了,又给昆仑三剑引见。姬儿、妞儿姊妹二人,听了凌霄子的话后,似极欣喜,没口叫道:“这样便好,各位老前辈既是我大师伯朋友,小女子就拜托拜托,如遇到大师伯时,切切告诉他,史三娘等人,已分路向西北访寻他的下落了,教他老人家千万要小心,不可大意!”
又道:“事情既说明白了,咱姊妹不敢担误各位老前辈行程,就此拜别!”
话一说完,姬儿招呼着妹妹,便待离去。凌霄子心念忽地怦然一动。叫道:“小丫头别走,老夫还有话问你呢,且稍待一待!”
姬儿回眸一顾,问道:“老前辈尚有什么吩咐?”
凌霄子道:“孩子,老夫念你还诚实,一发告诉你,咱已探得你大师伯躲藏之处了。”
姬儿心下一喜,笑道:“老前辈的话可真?大师伯现在哪儿,咱师傅找得他好苦啊!”
凌霄子笑道:“孩子,你休焦急,要我把你大师伯行藏告诉你容易,但得领我去见你师傅才好说话!”
当真是个难题,姬儿的爹因为对方有人认得他,是以避面不见,若把当前四人带到聚宾楼,岂非露了马脚么?
但见姬儿眼珠子一转,已然有了计较。笑道:“家师适才在聚宾楼和咱姊妹喝茶,曾吩咐下了话,教咱姊妹卖完了艺,自找宿处,他老人家也是各处去访寻大师伯,至少三天之后才回来和咱姊妹相聚,老前辈可有耐心等他回来么?”
凌霄子一怔,皱眉问道:“孩子,你别诳我老人家,老夫对你没有存着歹意!”
姬儿诚恳地答道:“小女子不敢!”
凌霄子看了姬儿一眼,回头对真玄道:“老弟,咱在这儿等三天如何?”
真玄沉吟道:“据贫道探悉,耿仲谋屡易藏身之所,今既确知他的行藏,事不宜迟,早一天到总比迟一天为妙,何必为这些小事担搁时光,依贫道管见,不等文采风也罢!”
凌霄子心下一惕,慢慢地道:“对,老弟说的不错,不过,老夫已经答应这两个孩子,把耿仲谋的行藏告诉她们,怎好说了不算!”
凌霄子此人既为八荒一派前辈,声名辈份极高,要知武林中人极重然诺,辈份越高的越是重视,凌霄子不失一派尊长风范,雅不欲因小故失信于孩子。
此时,但听倪老大一旁笑道:“文采风名声虽大,哪能跟凌老前辈比,告诉他们又何妨,老前辈既重然诺,就告诉这两个小丫头吧!”
语至此,哈哈笑将起来道:“耿仲谋尚且不惧,何况文采风?”
凌霄子忽把手一摇,叫道:“老弟,咱此去找耿仲谋,并非为找他的碴儿,一切只望和气解决。”
倪老大又是一阵呵呵笑道:“既是恁地,更无忌惮的必要了!”
正说话间,但听真玄忽道:“不知道这丫头说的可是真话,咱且到聚宾楼瞧瞧文采风可在?”
姬儿心中不由一震,若是大伙儿到聚宾楼岂不露尽马脚,功亏一篑了么?却是无可奈何,自忖道:“或者爹已不在聚宝楼,爹为人一向心细,料必在咱下楼后跟缀出来,暗中保护。”
她这一蠡测果然不差,当凌霄子一伙人带同唐古姬儿姊妹抵达聚宾楼时,葛衣人已经会帐下楼,不知所踪了。
一瞥爹果然不在,姬儿心中一喜,振振有词地埋怨道:“凌霄子老前辈,晚辈可没骗你吧!以你老前辈份之尊,晚辈即使爱说谎,也不敢在你老面前来撒!”
凌霄子张望四座一会,笑道:“这可不是老夫的主意啊,是真玄道长不相信你们,怎地怪起老夫来呢?”
边说边伸出手,抚摸着姬儿的秀发!这位武林高手,倒像很喜爱孩子。
姬儿索性撒起娇来,说道:“老前辈,你说要告诉咱姊妹大师伯的去处,怎么不说,老前辈,你骗咱,咱可不依你!”
凌霄子呵呵朗笑道:“别这样,老夫告诉你便是。”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说出,只拿眼盯住了姬儿姊妹一会,忽问道:“耿大侠当真是你姊妹的师伯?”
姬儿又撒起娇来,叫道:“哎唷,你这位老人家啊,怎地什么也不相信人家?”
凌霄子冷冷一笑,复道:“孩子,要老夫告诉你可以,但有一事你得依我,你答应么?”
姬儿一怔,寻思道:“老家伙又节外生枝,却是何故呢?”
又听凌霄子道:“那是很容易办到的事,老夫向你讨取一件信物,不管什么,只要是你的就行。”
姬儿诧然道:“老前辈要信物何用?”
凌霄子笑道:“你且休管,你答应么?”
姬儿漫声呢喃道:“什么都行,只要是属于我的!”
凌霄子点点头,姬儿又道:“我给你信物,你得把咱大师伯行踪相告,休要再赖帐!”
凌霄子不悦道:“小鬼头,你把老夫当成何等人,岂有说话不算!”
话声刚落,陡见姬儿已自胸前摘下一枚古佩,随口胡诌道:“这枚压岁古物是有一年除夕,大师伯送给我的,就给你老人家拿去吧!”
凌霄子哈哈笑道:“小鬼头真机伶,这枚古佩既是令师伯所赠,老夫更合用了。”
语讫,也不客气,便把古佩投入腰间宝囊之内,又道:“你姊妹随师学艺已有几年啦?”
姬儿笑道:“不过五年光景,功力还浅呢,贻笑方家了!”
凌霄子皱皱眉,走近些,忽地双掌疾向姬儿、妞儿两人肩上一按,姬儿、妞儿冷不及防,竟是闪避不及,陡觉浑身一麻,几乎站不牢脚,险些儿仆跌当堂。
但听凌霄子呵呵朗笑道:“名家子弟,果然不差,有些火候了,能当老夫一按,也了不起!”
姬儿、妞儿身上一麻,却是没事,心知必是当前这位武林高人在试自己技业,也不以为意,又追问耿仲谋行踪。
凌霄子忽地脸色一整道:“你师伯此刻在塞外,我等今便前往觅他,你等如见到师傅便赶到塞外来,休得有误!”
姬儿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应道:“晚辈省得!”
凌霄子怎地会知耿仲谋遁迹塞外呢?笔者这儿不妨略缀几笔,聊补所遗。
原来耿仲谋在关外打伤了剑魔,与赤炼人魔结伴同行,下江南之时,又碰上昆仑三剑,这三个老头如蚁附膻,紧随不缀,耿仲谋极是讨厌,却是没有发作,因私夺阴阳派武学秘笈一事,震动武林,兹事体大,故不便随处开罪他人。同时也料中原武林群雄,必起而纷争,自忖能耐虽不弱,叵奈天下高手如云,终不免众寡不敌之虞,是以与赤炼人魔秘密一商量,认为安全去处,莫如塞外,因才决定下来。他们商量虽秘密,却给昆仑三剑窍听了去。
盖以一到塞外,地隔万里,音讯隔绝,如找个所在一藏起来,中原武林耳目纵是通灵,谅也难以知道,要找到他们踪迹,委实不易。
就在这当儿,赤炼人魔与昆仑三剑不睦,竟然驱逐三老头,三老头早已与闻其事,乃不动声息离开,潜思报复之策。夤缘时会,又碰上了凌霄子,凌霄子一听这消息,当然大喜过望,他对阴阳秘笈垂涎已久。当下,双方臭味相投,结为好友,昆仑三剑自幼便在塞外长大,故对该处地理人物风尚极是熟悉,凌霄子却不大熟悉,乃倚为臂助,结伴同行。
这时的凌霄子,正是自长白天池上下来不久,他对在绝顶天池畔窃听到方洪那几句话,念念不忘,对老怪生前遗笈,更是垂涎不已,一经遇合,交谈之下,双方志同道合,乃联在一起,预备到塞外,找寻八骏三雄,分一杯羹,怎知路过此处,竟与紫府掌门相逢。
话休絮烦,书归正传,且说八荒前辈凌霄子此人,倒也不算奸狡之徒,当下,乃把耿仲谋行踪举实告知姬儿,姬儿大功告成,自是不便和这伙久作厮磨,乃告辞而去,凌霄子等四个老头子,也因心中有事,遂各自匆匆赶道,直至晌晚黄昏,姬儿、妞儿二人尚不见爹爹来找她们,只自顾在雷波城里各处蹀踱,等候爹爹。
越等越是焦心,但见归鸦阵阵,噪鸣空际,时候已然不早,却是不见爹爹踪迹,毕竟两女年事尚轻,哪有不心焦意烦之理。
只听得妞儿忧郁地问姬儿道:“姊姊,爹怎地还不来找我们,莫非他老人家出了岔子?”
姬儿皱皱眉,心中暗道:“你不知道,我怎知道?”嘴巴里却安慰妹妹道:“爹爹一向行事谨慎,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他老人家迟来找咱,必有其他要事羁身,再等等看,休要着急!”
讵知,她的话声才落,陡听有人哈哈笑道:“小姑娘猜得不错,你爹在前头等你呢!”
两女同时一楞,急展眼向前看去,心中不由惊喜交集起来。你道前面呼唤她那人是谁,赫然是在天姥山上悄然离去的白发老翁方镜湖。
姬儿一见当前的人是方镜湖,不由大叫道;“方老师,你怎地会到这儿,我爹爹正在想念你呢!”
镜湖老人脸容隐孕愁悒,强笑道:“我知道啦,刚刚和令尊喝过几杯老酒,说了许多闲话。”
姬儿又问道;“方老师在什么地方见到我爹,怎会跟他一块儿喝老酒。”
镜湖老人心情似不大好,慢慢地答道:“他到罗浮村,咱就在罗浮村遇上了。我是在秦寒坟上呆着,他也到那儿,于是大家找个酒帘坐谈,我把心事全告诉他,求他给我帮个大忙。”
老人说到这儿,透过一口气,音调变得十分晦哑,续道:“我一见到秦寒梅那孩子,心中就不禁一阵疼痛,想不到造化弄人,而至斯极。自从离开天姥以后,我一直便耽在这儿,每天必到秦寒墓前看觑!”
语至此,已然老泪频挥,不胜悲怆。姬儿见状,心中也替老人难过,安慰道:“方老师休要烦恼,方秦两家过节,终有一天可得善解,你求我爹帮忙,爹可曾答应你么,他现在哪儿?”
镜湖老人忍住了悲戚,答道:“他就在罗浮村秦寒墓前等着,教老夫代他来寻觅你等。小姑娘,请随老夫去见你爹!”
当下,方镜湖乃偕着紫府掌门两女出了雷波城,经投罗浮村郊野而来。到得那儿,但见白杨萧萧,肃墓累累,其他乃是一片坟场,姬儿果见自己的爹,站在一口旧墓之前,墓前白杨,高且寻丈,堪以作柱,当真是墓木已拱,事情算来,已隔二十年了。
葛衣人一见两女无恙归来,心中也喜,忙问究竟,姬儿乃把适才和凌霄子这伙人打交道经过,详说明白,葛衣人沉吟道:“既然耿仲谋这畜牲有了下落,理宜作速通知前往追缉的高手才是,唉,可惜我有要事羁身,急于回山,不然,我定即日前往西北,把这可贵消息传达。”
姬儿道:“爹爹休忧,待女儿替你去走一遭也罢。”
葛衣人摇摇头道:“你武功虽有根底,阅历却是不深,须知江湖险恶,万一出了毛病,怎对得起你那已逝世的娘,还是……”
他没说下去,但拿眼看觑着方镜湖,镜湖老人已明其意,接口道:“唐古前辈,你既有事不能分身,此事不如由小老儿代劳,反正我是闲散的人,一向在江湖上走动惯了,走它一遭何妨!”
葛衣人一听,正中下怀,忙拱手道谢,说道:“如得方老师代劳,在下倒放心了,有劳、有劳。”
镜湖老人笑道:“但得日后唐古前辈为小老儿解决方秦两家梁子,已然感恩不浅,些微驱策,敢不效力。再说,这是有关小老儿媳妇师门切身的事,在情在理,正当奔走,但请将史前辈及莹儿姑娘她们的行止相告,才好传达消息。”
葛衣人当下便把史三娘、耿莹儿两拨人马所在方向告诉了方镜湖,并且教他寻觅之法。叮咛过后,镜湖老人道:“既是恁地,事不宜迟,小老儿就此告别赶路,日后再谋良晤!”
葛衣人颔首道:“在下也有要事赶着回山,就请方老师一路珍重,马到功成为祝为祷!”
两人就在那荒凉郊旷作揖而别,一东一西,分道而行了。
话说葛衣人别过镜湖老人,时已入暮,也不找宿处打尖歇息,星夜急赶,原来他这次回唐古拉山,乃因有一宗大事。须他主持,是以才如此日夜兼程不辍。
这宗大事,乃是每年例祭,紫府宫每年当在六月二十九日这一天,是该派开宗立柜华诞,照例必须由掌门人亲掌典礼。今年此日,除具古来意义外,更添在雪岭搬迁而来紫府宫先数代掌门化石先人真躯,经该派公议,也拟在这一天为这几位罹难前辈拜祭祀奉。
因有这等大事,这位紫府掌门一计日子,已然急迫,才如此忽忙回归。父女三人赶了整夜,已然到达玉门,边陲风光,隐然可窥。
不久,已达天山,葛衣人捏指一算,恰好离六月二十九日只有五天之遥,依路途论,由天山至唐古,尚须经雪岭,少说在千里之谱,五天脚不停步,千里勉强可达,只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岂能彻五日夜不寝不休?
葛衣人一算日子,心头陡地一惊,要知误了掌典,事非小可,除非有别的比此更重大事故,否则本门同人定当不谅,必以背叛论处,掌门人背叛,那还了得?
葛衣人一急之下,益是没命向前奔驰,紫府迷宗轻功妙绝天下,转瞬间天山已过,雪岭遥遥在望,葛衣人心头才宽了一宽。正走间,蓦地但见眼前白光一晃,那道白光正自雪岭半山疾滚而下,快如星丸凌空飞泻,似此脚程,不类动物,除了玄玄子外,天下动物安有快逾电驰?
寻思未定,那团白光已然晃到眼前,葛衣人定睛一瞥,心中不由一震,那团白光虽然不是人类,却是一头硕大无朋的怪物。
看那怪物,高约八尺,体如巨熊,遍体雪也似的一般,无一根杂毛,长长臂儿,红红眼儿,跳跃如飞,竟是冲向他们父女三人而来。
葛衣人一震过后,已然暗暗蓄势准备,以防怪物突袭。
转眼间,白毛怪物已到,因当前来者不是人类,葛衣人也不须喝问,袖儿一拂,八手神功竟然亮出,便要先发制人。
讵知他双袖横飞,八手神功精妙袖招打出之后,乍见那头白毛怪物并不退闪,反而迎了上来,身手委实矫捷之极,但见它长臂一撩,竟要来抓葛衣人打到的衣袖,同时口中吱吱怪叫,状甚愤怒。
葛衣人不由一怔,他此一招使将起来,袖影如山,罡风扑压,本只想迫开那头白毛畜牲而已,并不存心伤害它,怎知它竟不畏死,竟然要想硬接。
一怔过后,葛衣人袖势缓了一缓,就在这时,陡听一声裂帛巨响,葛衣人一双大袖已给当前这畜牲抓下两道长长裂口。
葛衣人心头猛地大震,要知以他功力,打出袖子,坚逾钢铁,万不料竟给抓裂,足见这头蓄牲内力之强,殊非泛泛凡物了。
可怪的是那白毛怪物抓裂了对方大袖,显然已占上风,可是并不乘胜进击,反而往后退出丈许,尽在地上蹦蹦跳跳,乱嚷乱叫,像在责备葛衣人不该出手打它一般。
百忙中,葛衣人偷眼看去,心中一亮,自忖道:“这头畜牲像已通灵,对人似无恶意,莫非是……”
正疑惑之际,乍见山腰陡坡之上,有两条身影,疾掠而下,来人身形步法,轻功极俊,惟比起当前这头白毛怪物,兀是逊色多了。
霎眼之下,两条身影已近,人未到声先到,齐齐叫道:“唐古前辈,你等得晚辈好心急啊!”
葛衣人一瞥大喜,朗声叫道:“原来是两位贤侄到来,老夫所料果然不差!”
语讫,也不顾来人,一旋身朝着那头白毛怪物拱拱手道:“得罪,得罪,不知神猿驾到,适才冒犯,请多多原谅为是!”
说也奇怪,那头白毛怪物像是听懂葛衣人的话,竟然学起对方模样,两条长臂一拢,作了一个抱拳样子,滋牙露齿,口中吱吱叫嚷,只是神色已无愠意,想来必已对葛衣人的无礼谅解了。
此时,自山腰上落下的两个来人已到,来者一男一女,并非别人乃是玉箫郎君与秋娘夫妇。
九龙一派师门在吉特拉岭与雪岭交界处的雪宫,秋娘既掌九龙门户,离开天姥之后,自然回返本门清修,只是他夫妻俩何以会到雪岭山畔与葛衣人父女邂逅,其中却有一段原故。
且说葛衣人对神猿告过罪,才和来人说话。葛衣人问道:“两位贤侄,怎这么巧,今天会在此处和老夫碰头?”
玉箫郎君笑道:“晚辈特来等候你老人家,到今日已经等了三天啦!”
葛衣人一怔道:“等老夫么?有什么事?”
玉箫郎君反问道:“你老人家忘了紫府门开宗的日子?”
葛衣人愕然道:“怎会忘记,这与你来等我有何干系呢?”
玉箫郎君哈哈道:“正是大有干系。贵派开宗吉日在本月二十九日,刻下已经二十四,过了五天便是,计算路程,尚隔两个大岭,路程何止千里。五日内走千里路,以你老功力修为,勉强可达,惟令媛年稚,诚恐不堪急驰之苦了!”
葛衣人心中微微一怵,随口问道:“这般说来,贤侄抵此,是要助我父女三人赶路,及时到达本门啦?”
玉箫郎君笑道:“此事本来我也不留神,只缘三天之前,令师弟唐古拉猛前辈偶履雪岭,和晚辈邂逅,谈起此事,他老人家也在担心,怎地你老迟迟未归……”
说到这儿,玉萧郎君把手朝着那头白毛怪物指了一指,续道:“这位神猿,乃是本门师叔,恰巧它到来相访,秋娘妹子见了它触动灵窍,央求它一齐前来接应老前辈!”
还没有把话说完,葛衣人已恍然道:“贤侄的意思是请神猿来背负小女二人代步,好教老夫专心赶路,不用分心照顾么?”
又道:“神猿辈份极尊,无怪有此能耐,适才老夫亮出本门八手神功,也奈何它不得,果是名不虚传!”
嘴里说着,心中也着实佩服。却听玉箫郎君应道:“晚辈正有这个意思,未卜唐老前辈高明以为如何?”
葛衣人沉吟道:“这样也妙,只是劳烦神猿,于心不安而已!”
秋娘忽搭腔道:“老前辈休多客气,时候不多啦,趁早赶路为是。”
说话一了,便教姬儿、妞儿姊妹俩,爬上那头白毛怪物背上,紧紧搂着。料理停当,但见神猿回顾各人,滋牙一笑,随着跳纵如飞,往前绝尘而去,那快疾程度,虽千里追风骏驹,也难望其肩项,葛衣人暗自叹服。
当下,葛衣人与九龙派掌门夫妇二人别过,再不耽误时光,便也动身走路,紫府宫迷宗步轻功乃武林一绝,急赶起来,当下不便,转瞬之间,已然没入茫茫雪光之中,踪迹渺杳了。
玉箫郎君夫妇嗟叹了一阵,也自回返雪宫,潜修风震神诀那九龙祖师浴风子遗笈不表。
却说葛衣人足不停步,日夜兼程,到得第五天晌午时份,恰恰赶到唐古拉山。
走了一程,紫府宫庞大影子已经在眺,葛衣人心下一轻松,脚程益快,去势如飞,顷刻已然走近,忽闻人声喧噪,喝打连连,心中不由一震,急拿眼细看,看见紫府宫前,黑压压地一大群人,正在打架,再看时,心中益是惊异万分。
但见本门子弟足足有二三十人,围着一个高大的家伙在厮拚,那家伙浑身雪白,身手矫捷极了,本门的子弟尽管使精妙招数,却是奈何不得。
此刻葛衣人所站之地,距打架的地方,尚有数箭之遥,人脚又杂,是没法瞧得真切。葛衣人一震过后,双眉一挑长身便往人群扑去。
待得他瞧真切时,不由大惊失色,那高大家伙并不是人,乃是背负他一双女儿的神猿。神猿脚程较快,是以五天不够,便已抵达。
他委实不知,因何误会,致与本门弟子打将起来,在他心意中,神猿已是通灵之物,断断不会无故得罪本门的人,而本门子弟素守门规,也断断不会无故和神猿打斗,打斗缘因,必出误会。
但是葛衣人身未到,声先发,已大声嚷道:“喂,本门的子弟听着,这位是雪宫九龙门下神猿,是本门好友,切不可无礼,都给我住手。”
他这一吆喝,乃运真劲叫出,是宛如中天霹雳,猝然发作。打斗中的人都不由齐齐一楞,纷纷跳出圈子,同时嚷道:“好啦,掌门师尊来了,咱报仇雪恨有望啦!”
果然依了葛衣人的话,俱不动手,只采包围态势,把神猿紧紧围拢在中心。葛衣人走前一看,见人畜虽拚得极其惨烈,幸好没有人受伤,心中才稍稍宽下。不由皱眉问道:“你等为何和神猿打将起来?”
众子弟中一人排众而出,对葛衣人禀道:“启掌门师尊,这畜牲当真胆大包天、无法无天,它已然把师妹俩人……”
说到这儿竟是泣不成声,葛衣人心中着实唬了一跳,急口问道:“唐古拉旺你说什么,师妹怎样了?”
这个叫阿旺的弟子拭一拭眼泪道:“那畜牲昨天黄昏时到达这里,背上负着师妹二人,放下时已是奄奄一息。可怜师妹不知在何处撞上这畜牲,这个魔头打伤师妹倒也罢了,竟敢欺上门来!”
葛衣人冷静一想,觉得事有蹊跷。他双眸遽睁,精光闪闪,便向那头给围在中心的神猿望去,但觉那神猿神态自若,无半点慌张之色,心下自忖道:“这畜牲断不会无故伤我女儿,其中必有缘故,待我问它一问!”
当下,葛衣人乃对阿旺道:“师妹们是为师教神猿驮来的,不是在什么地方碰上的,你且说说,师妹们的伤势是怎样的?”
阿旺道:“师妹下地时已然晕厥,终日昏昏沉沉,昨夜至今,尚未苏醒,阿猛师叔曾给她们诊断过脉道,兀是查不出受了什么的伤,我们也觉奇怪!”
葛衣人沉吟道:“这般看来,未必与神猿有关,神猿若斗胆打伤师妹,必弃在半途,怎敢送上门来,恐怕连神猿自己也不知道。”
阿旺心头一醒,叫道:“师尊的话不错,这事委实令人困惑,那畜……”
他本拟呼神猿为畜性,见师傅对这头白毛怪物似甚敬重,故不敢用轻蔑的称谓,一转腔续道:“不,那神猿如果是寻衅而来的,弟子们几十人和它剧战了十来个时辰,它就不该只避不攻。唉,这位神猿力大无穷,身怀上乘武功,若是当真动手,恐怕本门兄弟不知要多少人毁在它的掌下啦!”
葛衣人琢磨了一会,挥挥手教门下子弟散开,先消对神猿敌意,然后亲自行到那畜牲之前,深深一揖道:“多蒙神猿前辈相助,把小女带到本门,感德不浅。只是不知小女途中何事开罪神猿,致触足下之怒,如是罪有应得,在下断不敢怨恨,还望明白赐示!”
话才已,只见那头白毛雪猿舞手跺足,大叫大跳,那神态流露,葛衣人一瞥已然明白,这畜牲是表示受了冤枉,并没有动手打伤过自己女儿。不由和颜一笑道:“既然小女受伤,不干神猿之事,那么,她们伤从何来?”
但见白毛怪物居然会摇头,表示对此事并不知道,同时作了手势,示意关心两女孩的伤势,要求葛衣人带它前去看觑。
葛衣人见了这情景,心中已是释然,此时自己也心急要看觑女儿伤势,乃含笑点头,当下,便带了白毛神猿,由阿旺领着,直朝两女的卧室而来。
紫府宫地方极其宽敞,宛如帝王之家,外边围上一道矮矮围墙,里边楼台重叠,院中有院,园外有园,一进过了又一进。两女居停之所,正是宫里最末的第五进院子一间雅致房间。
经过演武场,又越刑堂,议事堂,参神堂等各进,没有多久,已然到达最末一进,这一进乃是后堂,本是掌门师尊住宿修为之所,姬儿、妞儿既属掌门眷属,居住是间,乃是顺理成章了。
一路行来,但见采牌处处树立,明灯盏盏高悬,气象焕然一新,可知紫府宫的弟子们,已为本门开宗华诞而作下了准备,张灯而结采了。
只是为了掌门一对女儿受伤,欢乐气氛显然给冲淡了许多,变成天愁地惨,往来的人,脸上并无丝毫欢容。到得房里,果见榻上两个女孩已经蜷卧其间,鼻息细细,气如游丝,陷入危殆之境。
一人一兽走过前去,葛衣人一瞥不由双眉猛攒,但见一双小女孩,脸如土色。葛衣人心下一酸,差些掉下泪来,咬一咬牙,便给他的两个孩子诊断,按脉探穴,摸了半晌,兀是不知他的女儿受的是什么伤害。
他正陷入沉思中,陡见那白毛神猿,伸手向葛衣人肩膊轻轻一推,葛衣人冷不提防,给推了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心中不由骇然。要知葛衣人乃武林顶儿尖儿高手,竟禁受不了这畜牲轻轻一推,便要倒退。
葛衣人诧然望去,只见那白毛神猿,已自学着自己模样,在姬儿身上摸索起来。
他没有阻止它,因知当前这神物既有所动作,必然不会没有缘故。果然,只见神猿长臂一圈,抱起了姬儿,偎在怀里,因它身材庞大,抱起姬儿,宛如母亲抱着婴儿般。才抱起便见它倏地自耳边一摸,摸下一颗小小丹丸来。
葛衣人一瞧,心中觉得好笑,那神猿遍体长毛,既不穿衣服自然没有衣袋,它那丹丸,竟是藏在耳鼓之内,要用时才把来挖出。
一挖出丹丸,神猿不假思索,朝姬儿的嘴把一捏,这孩子的小嘴登时裂开,神猿已把丹丸投了下去。然后,神猿又复将姬儿放手下去,却没有照样去喂丹丸给妞儿吃,只救一人,便已袖手不动。
葛衣人几曾见过人家如此救人,心中大异,但也不好意思追问,只静观其变。约莫过得半盏茶光景,但听姬儿大叫一声,悠然醒转,葛衣人不禁大喜,急急挪前,颤声问道:“姬儿,姬儿,你已好了么?”
惟一看姬儿颜色,心中冷了一半,只见她脸如土色依然,全无半点消退迹象,莫非神猿所投丹丸没有应验,要是不验又怎会悠然醒转?
这其间,姬儿虽然仍是奄奄一息,却能把目微微张开,声微音沉地回她爹话道:“爹,女儿给人害得好苦啊!”
葛衣人迫不及待,截着问道:“什么人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好待爹给你报仇!”
邪无真天
发表于 2017-3-24 00:27:51
第34回行色匆匆寻歹徒
姬儿道:“那个老贼……那个凌霄……子……他按了女儿姊妹的肩膊……各一下,浑身……麻木……就……就这么地给伤了。”
语讫,双目一翻,又复晕厥过去,神猿一旁吱吱嚷着,似在问葛衣人已否听清楚姬儿的话,到此时,葛衣人才明白神猿原来不是给姬儿治伤,而是用丹丸之力,使姬儿复生,好说出仇家名字而已,是以才有只拿丹丸给姬儿吃,而不顾妞儿的了,谅神猿对这两个孩子的伤势也是束手无计了。
受伤原因已经水落石出。葛衣人忍着心中沉痛,向神猿拱手称谢相助之恩。
他蓦在想起一件事,姬儿曾经告诉他,和凌霄子临别时,这老头曾对她说:“如你师傅有事要找我,请他到塞外来”这句话来。
这件事变成不是凌霄子上他父女的当,而是他父女着了凌霄子的道儿。葛衣人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去找凌霄子较个高下了。
这时门外忽走进一个老者,对葛衣人道:“掌门师兄,侄女们伤势无碍了么!”
进来的人乃是葛衣人的师弟唐古拉猛。葛衣人惨然摇头,低低道:“阿猛,外边的事都准备停当了么?”
阿猛颔首道:“是时候了,门下十二弟子俱已集中议事堂等候师兄前往主持典礼。小弟所挂念的乃是侄女们伤势而已!”
葛衣人颜色沉重,斜目看了两个女孩子一下,叹道:“除非找着仇家,讨了解药,不然是没有希望啦!”
阿猛吃了一惊,忙问:“侄女们是中了什么毒物,要讨取解药,小弟还道她们是给人打伤!”
葛衣人点点头道:“是给人打伤,不是中毒,刚才我还没想到,你侄女苏醒时曾说给凌霄子害了,我才忆起八荒门有一种秘传独特武功,叫闭脉功,吃他打到的人,内脏脉道便会闭塞不通,经年沉醉不醒,终至于死,谅你侄女所受的伤,必是这种歹毒武功了。”
语讫,老泪披面,不胜悲怆。阿猛一时间也想不出主意来,搓手频频道:“似此如之奈何?”
葛衣人强抑心中悲愤,提一提头,忽目放精光,沉痛地叫道:“唯今之计,只有上塞外走一遭,我唐古拉铁与老贼誓不两立了。”
阿猛忽有所悟,说道:“师兄何不趁本门弟子聚会之时,提出来大家商量如何!”
葛衣人已然离座而起,大踏步向门外走去,口中叫道:“既是时候已到,愚兄便到堂上主持大典便是,贤弟的话不错,待愚兄昭告本门子弟,瞧瞧有无妙计可行。”
当下师兄弟二人以及神猿俱已回抵第三进的议事堂上。
议事堂地方极其宽敞,是个可容数百人的大礼堂,布置得极之庄严堂皇,正中设一香案,供奉紫府宫开山祖师以及历代掌门遗像,左钟右鼓,各有司职的人。香案之下,则摆着几只大交椅,这几个座位,乃专为掌门人和本门尊长以及承邀到来观礼的贵宾而设。
大交椅以次,两旁计有十二张椅子,每边分列六只,此乃葛衣人门下十二弟子的座位。至于再下一代的子弟,即没有设座位,只环立在十二弟子座位之后。
葛衣人进堂时,紫府宫众弟子已依本人辈份,或坐或立,安然等候掌门师尊莅临。
才踏脚入内,两旁钟鼓齐鸣,葛衣人脸容肃穆,朝神猿一揖,举手让坐,口中道:“神猿前辈,请上坐!”
话一说罢,便偕唐古拉猛一起坐上中央的大交椅上去。
那头白毛雪猿,毕竟不是人类,也不回礼,跳跳蹦蹦,径自蹲上椅去。
二人一兽坐定之后,已然见十二弟子之首唐古拉旺领了众人,到葛衣人之前,跪下叩头,齐声一叫道:“谨参本门掌宫师尊!”
葛衣人和唐古拉猛略略欠身回礼,说道:“罢了,你们各回座去!”
接着,葛衣人开口说话,说的无非是勉励门人,要勤习武功,尚侠尚义,毋得非为妄作,违犯门规等语。
训勉既已,葛衣人乃率了众弟子,拜祭本门历代师尊神像,在钟鸣鼓响声中,葛衣人领了数十徒众,行礼如仪,拜祭一番既已,各人乃复归座位。
葛衣人正待说话,把在雷波城女儿遇难一事,向大家细说,共商决策。陡见十二弟子座中之首,大弟子唐古拉旺已然起立,禀道:“请师尊同到前贤祠谒祭化石的前代尊长!”
话既毕,已然慢慢挪身而出,其余十一位弟子衔尾随出,列成单行而走,环立座后的再下一辈的弟子,也已各列成队伍,分行而出。
葛衣人心下一惕,寻思道:“若非阿旺提起,我倒忘了,险些失仪!”
当下,沉声应道:“阿旺前导,老夫随后便到!”
一旋身,对神猿拱拱手道:“敢请神猿一并驾莅前贤祠观礼去!”
那头白毛畜牲,滋牙露齿,一跃而起,只几个起落,已越过长长人群之前,径自前走了。
葛衣人一笑,起身便偕唐古拉猛离座,出了议事堂,直向前贤祠慢慢走去。
前贤祠距议事堂只有一进之遥,乃建于演武堂与刑堂之间的大院子里,祠宇虽不大,却也极之精雅庄严,没有多久,葛衣人师兄弟已然到达。
这其间,祠宇之前,众弟子已环列鹄立恭迓,葛衣人偕阿猛大步自中门进入。祠里正中座上,正是供奉自雪岭中迁移来此的几个紫府宫化石尊长。
那些石像,奇形怪状,有些弯腰曲背,有作目眦欲裂,有作拳握偾张,不一而足,惟一望而知,皆在极度痛苦中死亡,始遗此不雅之像。
位列正中的那一位,因为身子蜷曲,变成一个圆形球,埋首怀中,连面目也不可见,这位紫府宫前辈,正是罹难中人唯一掌门,是以才把他供奉在中央首位之上。
葛衣人亲拈檀香,焚着瞻仰,目睹前人惨状,不由心中悲戚,泪盈于眶,跪拜既已,偶一回头,却见神猿也在一跪,作参拜之状。
葛衣人怅触万端,叩了一回头,复慢慢挪近,便待举手去抚摸那个人球状的先代掌门腹部,怎知他才举手,倏闻一阵吱吱厉叫。
葛衣人心下一怔,急缩手朝声音发出处望去,但见跪在地上的那头白毛畜牲双手乱摇,似乎在叫他别触摸那位石像似的。
他不胜诧异,料神猿阻止他抚摸石人必有缘故,要知这些石像乃是自雪宫中搬来的,神猿既在雪宫里长住有年,与这些石像乃极厮熟,它忽而横加阻拦,其中岂无缘故?
这其间,神猿已连番地做着手势给葛衣人看,这番与前大异,前此神猿每作手势表示,葛衣人一瞥已明白,但这次却否。
那个白毛怪物做了半晌手势,葛衣人还不知它在干些什么?
葛衣人沉吟良久,双眉一斗,终于不去理会神猿,蓦地伸手,便朝石人腹部轻轻摸去。
讵知他这一摸,竟摸出危机来,就在葛衣人的手触到一刹那,斗然间,数点寒星,自石人丹田穴处疾射而出,相距既近,葛衣人又冷不提防有此一着,要闪避哪来得及,不期然地呀声叫出。
惊叫未落,眼前白影一晃,神猿已欺身而上,长臂一扬,那数点射出寒星,已然给它一抄到手,解了危机。
葛衣人惊魂甫定,已见神猿葵掌般的手儿摊到他的面前,给他看觑掌中暗器。
葛衣人定睛一瞥,刚才射出那几点寒星,乃是五颗精钢打造而成的铁莲子。再看时,心中不由大震,那几颗铁莲子,显与普通的迥异,其细如豆,俱作棱角形,其色如墨,乌溜溜地,那头白毛畜牲拚命接下这几颗铁莲子,一双肉掌,已给五颗暗器震得血淋淋地,可知这几颗东西锋利无比了。
葛衣人心中惭愧,忙着抱拳向神猿称谢救命之恩。那头畜牲却似毫不在乎,只顾裂口嘻嘻地笑,掌一翻,五颗暗器往上一抛,竟给抛上屋顶石壁,但听得嗤嗤声中,五颗小如豆般的暗器,全给投射没入石中。
这份功力,江湖诚属罕见,葛衣人心中又佩服又惊异,神猿却不去理他,自顾用嘴舔吮掌中伤痕,不一刻已似痛楚全消。
葛衣人正怔怔之际,忽地,耳畔吱吱之声又起,他心中一异,但见神猿又是一阵手比脚划,这一番,他可瞧得真切了,但也大出意料之外,神猿竟是示意他再去抚摸石人的肚子。
他心中觉得躇踌,适才已经冒了一次风险,现在再教他去摸,若暗器不绝射出,岂非糟透。
但见葛衣人沉吟了一会,心料神猿既有此示意,必无危3ǔωω.cōm险。当下也不示弱,慢慢地把手挪到石人腹部,一摸之下,和方才大不相同,竟给他摸出端倪来。
只听得哗喇喇地一声响过后,石人腹中洞开,原来在他的肚子里有着一度暗门。
门既开启,葛衣人已明神猿之意,不假思索伸手往洞里一掏,却掏出几片薄薄的石片来,葛衣人一瞥,不由大喜,那些石片,居然也是化石的东西。
石片共十五张之谱,每张薄薄如纸,上面有字有图,所谓图文并茂,这十来张石片,赫然是紫府宫失去已久的秘笈。
葛衣人一琢磨,已知这些东西本来是纸,随在火山爆发,雪宫覆没,大气压迫之下,也已化成石片。葛衣人小心翼翼藏好那十几张石片,谢过神猿指点,然后率领门下徒众,径返议事堂叙话去。
到得议事堂,再把那些石片细看,却见其中一张并非本门秘笈,乃是九龙祖师浴风子所遗,那石片上写道:“紫府前辈不幸罹难,所遗秘笈,宜留该派后人。他派不得妄图。武林君子,若偶得之,毋得偷窃,希奉还紫府掌门,如生妄念,天诛地灭!”
至此,葛衣人方知石人腹中机关,以及预伏那几颗铁莲子,并非本门尊长所设,乃是浴风子为防他派中人盗秘笈而预藏下来的。浴风子一生耿介,由此可见。葛衣人慨叹良久,心中着实佩服这位前代高人了。
葛衣人喟然道:“浴风子老前辈当真是本门大恩人啦!”
语讫,把那石片遍示门下徒众,各人也自欷嘘叹息不已。接着乃议论及姬儿、妞儿两女孩的伤势以及和凌霄子结下梁子等事。
葛衣人把经过详为徒众说罢,叹道:“本门几十代以来,除出了一个叛徒,和中原武林人物结怨外,从无与别派有过节,不料这一次竟和八荒中人成为仇家。看情形老夫非亲赴塞外找那老头儿算帐不可了!”
座上唐古拉猛忽道:“掌门师兄,这宗事非审慎不可,劣弟料凌老头儿这番赴塞外,必和耿仲谋这逆徒勾结,耿仲谋已获二怪秘笈,尚得凌老头相助,可谓如虎添翼,当是不可轻敌!”
葛衣人颔首道:“贤弟之语不差,惟姬儿、妞儿危在旦夕,岂容迁延时日!”
唐古拉猛又道:“史三娘与莹儿二人技业,俱不在本门诸人之下,依劣弟管见,能与这二拨人会合,操胜算才有把握,师兄宜先觅这二拨人后,再行定夺!”
葛衣人道:“此事我已托镜湖老人去办,却不知他可曾找到,如是得偿所愿。史三娘和莹儿不用愚兄前去找他,也会自行前往塞外。”
唐古拉猛又问:“师兄可曾和方老师约定见面么,以便回报消息?”
葛衣人摇头苦笑道:“我没有料到变生肘间,以为耿仲谋这畜牲的确实行踪一打探完了,责任便已完结,所以没有和方老师相约。”
唐古拉猛沉吟道:“唯今之计,咱只有重返中原找方老师好了。”
又道:“师兄若去,可允师弟相伴同行如何?”
葛衣人道:“有贤弟相助,求之不得,怎不可以?不过,愚兄认为重返中原,时日迁延,往来耗时,不若径投塞外找凌老儿去,好歹和他拚一拚,尚天怜姬、妞二儿,说不定方老师已见到史三娘和莹儿了,那时节,我等自可在塞外相会哩。”
计也唯此,别无良策,唐古拉猛不持异议。当下,师兄弟二人商议停当,翌日别过神猿,便已登程,自唐古拉山出发径投蒙古塞外而去。
由唐古拉山到蒙古去,途径极多,蒙古塞外辽阔何止万里,若采捷径,自是不须经过中原,可由巴颜喀拉山边缘直进,至祁连山,一出祁连山便已入塞外境界。
祁连山又名雪山,距唐古拉山约莫两千里路左右。葛衣人师兄弟俩为了急赶塞外,便也采取了这条捷径。且说两人出得唐古拉山,急展轻功,日夜兼程,历尽跋涉,一月之后?已然抵达祁连山境。
祁连山一到,塞外境界已不会远,到得这儿,两人反躇踌起来。唐古拉猛忽然想起一事,对葛衣人道:“师兄,咱要先到哪儿好?凌老儿只说到塞外找他,塞外地方辽阔无边,大山又多,如果没有眉目,哪能容易找到?”
葛衣人皱眉道:“贤弟说的对,这事说来倒是愚兄冒失。
不过,依情依理,耿仲谋这畜牲既有意避人耳目,自不会找热闹所在来栖身,就算有名山川,也不会去住。阿猛,你心中可有主意,能料耿仲谋躲藏在什么地方么?”
阿猛摇摇头说道:“塞外的地方,小弟不大熟悉,所知可以藏身所在虽不少,但怎能一一觅遍?”
葛衣人想了一想,心下一醒,忽问道:“阿猛,你可知道塞外有龙蜃帮帮众?”
阿猛恍然道:“对了,若有龙蜃帮的人,咱们就不难找到眉目。这事小弟不知,只有慢慢访查。”
师兄弟二人在距离祁连山百里左右找个所在落宿,向村落的人打听,这儿既近塞外,地旷人稀,这个村落本来人就不多,葛衣人师兄弟到时,村里的人又都到别处游牧去,整条村落冷清清,十户八户人家统计不够十个人,多是孩子与老弱之流。葛衣人借宿的那一家,人丁更少,只得一个老头儿,问也问不出究竟来。
第二天,葛衣人和阿猛正准备继续动身上祁连山,忽听一阵急速快马声音,的的答答由远而近。塞外的人多骑马代步,葛衣人也不以为异,待出得屋门时,快马已绝尘而至,葛衣人一看不由大喜起来。
但见一匹灰色高头骏马鞍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那女的甫见葛衣人,已大声疾呼道:“唐古前辈,唐古前辈,你怎地也来了?”
葛衣人哈哈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朱帮主是你来啦,昨天咱哥儿还在谈论贵帮哩!”
不错,来人正是龙蜃帮帮主朱洁馨。朱洁馨双足一点,翻身下马,对葛衣人施礼道:“幸会,幸会,唐古前辈莫非知道了消息,赶来助史师姊一臂之力?”
葛衣人愕然摇头,反问道:“朱帮主何来?可曾遇到镜湖老人?”
朱洁馨笑道:“早见到了,方老师已把你老人家信息传给史师姊与莹姑娘了!”
葛衣人四顾前后左右一下,问道:“是你一个人来的么,史三娘和莹儿她们呢?”
朱洁馨道:“当真凑巧,她们两拨人也是今天才抵达祁连山,曾和晚辈相约,在山南中路一所古刹中相候,然后再出发前往找寻耿仲谋和赤炼人魔,此时,料她们已然安抵古刹了!”
葛衣人不禁又问:“朱帮主怎地离群独行,莫非另有眉目?”
朱洁馨颔首道:“不错,敝帮在塞外也有弟兄,我所以未及赶上大队,原因就是和敝帮卡子的人见面,等候消息,才误了时候!”
葛衣人心头一乐,急问道:“那魔头和那畜牲的行踪,贵帮兄弟可曾打探出来?”
朱洁馨笑道:“敝帮不才,这一点倒还不负厚望,耿仲谋和赤炼人魔动向,据线报可能是上了托托山!”
葛衣人吃了一惊,反复地说道:“托托山?是不是接近戈壁大沙漠的那个托托山?”
朱洁馨道:“不错,塞外托托山只有一个。因对方曾经过祁连山,敝帮耳目一探到,立刻跟缀,据回报他们所走的是齐齐哈登,土哈庙等地,走这一方,除了上托托山外,别无去路,是以才敢断定。”
朱洁馨顿了一顿,又道:“听说他们途中多了四个人,其中一位白发老者,武功极高,敝帮兄弟无一人能认出他是谁,其余的乃是昆仑山那三个糟老头,倒是不足为患的哩!”
葛衣人一听,血脉偾张,双眉一挑,冷笑道:“这个老贼,我正要找他哩!”
但见他仰天长啸,啸声十分凄厉,哈哈叫道:“好个凌老头,你道我唐古拉铁当真不能把你找到了么?哈哈,冤家路狭,果然给我找到你的下落了。”
朱洁馨惊道:“唐古前辈,你说什么?那老头你和他有过节么?”
葛衣人咬牙切齿,半晌,才悲怆地把雷波城里女儿着了凌霄子的道儿略说一遍。
朱洁馨听罢,心中不由一震,呢喃说道:“此人可是八荒门的前辈,销声匿迹已久的凌霄子么?”
葛衣人点头不语,朱洁馨续道:“似此看来,令媛必因年轻露出破绽,始为所乘,这老头子不但老奸巨猾,抑且歹毒无伦,以他辈份之尊,却对二个孩子施此毒手,委实太不应该啦!”
唐古拉猛接腔道:“在下也是这么想,侄女儿不只露出马脚,且已露出身份,那凌老儿此番出手,料必志在为他那已殁的师妹桑龙姑报仇啦!”
葛衣人叹道:“除此之外,老夫也想不出了别的缘由来,要知本门与八荒一派,素无过节的啊!”
朱洁馨唏嘘叹息一会,说道:“既是恁地,就请两位前辈一起到山南中路古刹与各人相聚,以便计议,好歹到时一并了结过节。”
葛衣人黯然道:“朱帮主说的是,时候不早,咱便快些赶去,免使史三娘等人悬念!”
当下,朱洁馨弃了马匹,和葛衣人师兄弟一起赶上祁连山,径投山南古刹而来。
途中,葛衣人问起各事,朱洁馨扼要地告诉了他。原来那一天,镜湖老人和葛衣人在罗浮村秦寒墓前分手后,他便依着葛衣人指示,朝西北方面访寻史三娘和莹儿,一路上到处有龙蜃帮的卡子,镜湖老人并不费多大劲儿已经访得两拨人行踪,便在西宁附近,找到了史三娘了。
当找到时,镜湖老人乃把葛衣人的口信奉告,却听史三娘哈哈笑道:“我们早已获得消息啦,多亏龙蜃帮的人相助,此刻老娘便是取道塞外,你没觉察吗?”
镜湖老人才恍然大悟,要知西宁的去路,正是朝着祁连山,出了祁连山便是喀里哈图,喀里哈图位于西北与塞外边陲,这地方自然是蒙古境界了。
耿莹儿和史三娘两拨人马,既获知她们要寻的人的下落,自是不必分开找寻,故汇合在一块,到塞外来了,镜湖老人也随大伙同行了。
话休絮烦,且说待得朱洁馨把始末经过说毕,一行三人已然攀越莽莽长岭,足履半山,望南而行,再走百里来路,便可抵达中路那所古刹了。
朱洁馨也边走边想道:“史前辈她们必是等得心焦意烦啦。为了姬儿妞儿受伤,更是不宜延宕时刻!”
心中想着,脚下不期然加快起来,忽地里,但觉袖角给人扯了一下,前奔的身形斗然往后一撤,不由怔了一怔,问道:“唐古前辈,什么事?”
扯她衣袖的人不消说也知是葛衣人了。只听他悄悄道:“别前走,有人来啦!”
语已,横里一带,便把朱洁馨带入山畔一处长长的蔓草中。那摄草长可丈余,荆棘杂生,蔓藤围绕,三个人匿身其间,外人端的不易发见。
讵知他们才闯进荆棘丛中,陡听丛草之外,一阵敞声呵呵朗笑,那笑声极其嘹亮震耳,宛如金石交鸣。荆棘丛中藏身的三个人,俱是武学大行家,听罢都不由心头一震,均知发出声响的人乃是具有上乘内功修为,适才笑声是用内元真劲迫发而出的。
葛衣人端然不动,挥手示意身边二人静观其变,外面的笑声一歇,有一把苍沉的声音叫道:“别藏头露尾啦,紫府宫的朋友,老夫在此等你多时了!”
葛衣人心中怵然一凛,一长身已自丛草中闯了出去,举目一看,但见眼前已影绰绰地立着一个须眉俱白的老人,那老人年约古稀以上,精神矍铄,双眸炯炯,端的是童颜鹤发,(炫*书*网^.^整*理*提*供)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
看了一会,葛衣人虽不识当前这人,心中却已揣料得到,胸中一股怒气,不期然直冒上来,但见葛衣人目眦欲裂,气极而笑,也是用本门正宗内劲回敬,呵呵之声,如雷行中天。
看当前这老人,并没有丝毫惊异颜色,待得葛衣人笑罢,随听白发老人叫道:“紫府技业,果是名不虚传,可惜老夫今日无暇领教!”
这是什么话,既言在此等候多时,复言无暇领教,究竟白发老人在弄什么玄虚?
葛衣人强抑胸中上冒火气,哼了一声,冷冷道:“尊驾莫非就是八荒尊长凌霄子大英雄?”
白发老人哈哈道:“还用问么,除了老夫外,谁有功夫在此等你!”
葛衣人心中一气,叫道:“好啊!凌霄子,我来问你,咱紫府宫与你这老儿素日无怨,今日无仇,你怎地把咱一双女儿暗害重伤,还敢在此拦路?”
凌霄子听罢,怪眼一瞪,嘿嘿冷笑道:“唐古拉铁,亏你还有脸说这些话。我八荒门与你,岂只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说远的,你不该助纣为虐,把老夫的师妹桑龙姑害了;说近的,你协同花妖那老儿,在吉特拉岭干的好事,在天火处把本门秘笈‘八荒奇谱’夺了,于今花老儿已殁,八荒奇谱势必落在你的手中。再说,你以武林一派宗主……”
葛衣人心中着实一凛,憬然自忖道:“唉,祸根原来种在那本劳什子秘笈上面!”
他心知当前这位八荒长辈所说桑龙姑的事,不过是一种借口而已,要知桑龙姑当年在宝岛自杀的事,是非曲直,武林中人已尽行知道,桑龙姑乃为家事,乃为自悔罪无可逭,才会出此下策以谢世人,和他一点儿也没关系,唯一关键,种此祸根必在那本八荒奇谱上面了。但那本武笈,他早已交给龙形门掌门人南雍去参证他娘武功了。
要知南雍既是桑龙姑遗孤,与八荒一派渊源自深,那时凌霄子又遁迹他方,不在江湖漏脸,此人虽然是八荒尊长,但要把秘笈交还给他,却也无处可觅,这又怎能怪得葛衣人呢!
葛衣人一琢磨,心中亮了一半,料凌霄子对各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才致如此冒失。惟以此人辈份之尊,委实不该随便出手伤人,而且把二个女儿打成这样,岂不可恨?
此时,又听凌霄子续说下去道:“你以武林一派宗主,恁地如此无耻,胆敢唆使女儿,伪充别派子弟前来诓骗,老夫险些着了道儿,幸还知机,对你这晚辈不给些惩戒,还道天下无人,哈哈!”
稍一顿,嘿嘿几声冷笑过后,又道:“唐古拉铁,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无意害你一双女儿性命,只要你不把八荒奇谱据为己有,乖乖奉还老夫,陪个不是,老夫海量汪涵,饶你一遭也罢,自会把你一双女儿治愈,休要烦恼!”
葛衣人听罢,这一气可不小,虽知此中误会重重,一时也难解释得了,但对方出言无状,对自己轻蔑之极。他修养虽深,也难按捺得住,当下,双袖一拂,叫道:“老贼,老子跟你拚了!”
语既落,已然长身扑上,本门八手神功一亮开,便向凌霄子攻到。凌霄子岂是弱者,只见他身形团团一旋,竟是身如游鱼,便自葛衣人的袖缘一滑而过。
只听得凌霄子又是一阵呵呵朗笑叫道:“我早就告诉你,没有功夫陪你耍子,我话已完,若要女儿的命,请带八荒奇谱到托托山,克拉西门图畔,天目洞来换取解药,老夫前事不究便是。”
话才落口,人已横飞,朝着北方一掠便是十丈,此人轻功极俊,几可与紫府宫媲美,前此在天池畔,方洪秦寒梅所见,他已亮过一手。
葛衣人气得双眸喷火,慢了一慢,凌霄子已掠过数十丈外,葛衣人咬了一下牙,身形暴发,便待赶去。
这其间,陡听唐古拉猛叫道:“穷寇莫追,师兄休要造次,待会过史姑娘,再作定夺!”
葛衣人心下一惕,果然煞步不前,他看凌霄子所走方向,恰与往寻史三娘之路相反,以对方轻功之高,自难一时便可追到,若然跟缀下去,当真不知要追到何时,岂不误了大事?
一悟之下,葛衣人便也不追了。朱洁馨走近前来,叫道:“唐古前辈,听凌老儿刚才的话,目的不外在乎那本奇谱,恕晚辈斗胆说话,那书若在你老手中,就归还给他,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呕此闲气,他既为八荒中人,还给他于理并无不合!”
葛衣人气呼呼地答道:“朱帮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凌霄子虽为八荒中人,惟行为乖谬,心肠歹毒,还给秘笈,不啻如虎添翼,何况那本书,老夫早已交给适当人选承受了!”
朱洁馨又问交还给什么人,葛衣人乃把交还南雍的事说了。
zjfuhao
发表于 2017-3-24 00:28:12
第35回八骏三雄遁迹托托山
这位龙蜃帮帮主沉吟道:“如此说来,是场大误会了,不过要冰释这场误会,倒是棘手得很。凌老儿太不该了,把姬儿妞儿打至危殆。”
又道:“唯今之计,只有先到古刹,见了史师姊再说,也许她会有好主意!”
葛衣人无奈,只好继续赶路,前赴山南,一行三众,直走到日薄崦嵫,乌金西坠,才到达那史三娘等人寄足的古刹。
祁连山南,峦峰起伏,连绵万里,就在山南末梢,有一所已然古旧剥落古寺,寺颇大,惟香火寥落,冷清清地。将到时,在暮色迷蒙中,朱洁馨把手向前一指,叫道:“到了,唐古前辈,那正是史师姊寄足之处了!”
葛衣人睁目一观,但见眼前一个庞大灰影,灯火无光,冷落凄清,不由喟然叹道:“是么?就在那儿,这座寺观似无人居栖。唉,这也难怪,寺建于此穷山僻壤,除非清修,要有香火,却不容易!”
语才讫,已然见寺中闯出几条身影来,为首一人,身衣玄服,挟着一阵哗喇喇声中,已然奔近。来人并非是谁,正是史三娘和莹儿等人。
史三娘手脚虽复灵活,惟腰炼未除,盖五金之英,斧打不开,故奔驰起落,仍是哗喇喇地响着。到得当前,史三娘大叫道:“唐古老儿,你也来了,好极,好极!”
她张目注视了葛衣人一下,困惑地问道:“唐古老儿,看你戚容满面,有什么隐恫在抱?”
显然当前这位武林奇人,尚不知紫府宫变故之事,葛衣人尚未答话,朱洁馨已代他把姬儿妞儿受伤经过告诉史三娘。
史三娘一听,怔了怔,沉吟道:“姬、妞两丫头遇凌霄子的事,老娘早从镜湖老儿口中得知啦,只道凌霄子上了咱的当,殊料反而着了他的道儿。嘿嘿,凌老头好大胆,敢到祁连山来拦途挑战,着实可恨!”
葛衣人叹道:“这一番可闹得大啦,说不定要酿成武林一场浩劫!”
语言之间,叹息不已,史三娘瞪目叫道:“唐古老儿婆婆妈妈做甚?难道是浩劫便畏缩不前么?”
葛衣人抱拳苦笑,说道:“老夫方寸已乱,没了主意,一切端赖史姑娘高明教我,以解倒悬!”
史三娘两眼一翻,冷冷道:“要我教你?好歹就跟对头人一拚,用不着教你什么良谋妙计。”
莹儿一听,忙着搭腔道:“唐古前辈远来,道途跋涉,且进寺中休息,再作计议如何?”
葛衣人苦笑而行,大伙儿进得古刹,葛衣人四顾一下,但见这家寺观虽大都是失修,宽敞中带着荒凉,多处已经坍塌,更看不到有僧侣驻锡,料是一间破寺。
众人到得寺内,便在正中的大雄宝殿围拢坐地,闲话起来,说的无非是要前赴托托山寻访对方的事,众人谈了一会,已然计议停当了。
各人正待安排宿处,早些安寝,以备明晨一早赶程,葛衣人笑对朱洁馨道:“朱帮主,贵帮的耳目着实灵通,连这几个魔头也能打听得如此清楚,端的了不起!”
朱洁馨连声逊谢,忽道:“敝帮能知那几个家伙的行踪,是多亏他们内哄呢!”
葛衣人不禁大奇,忙道:“朱帮主这话怎说?”
朱洁馨笑道:“耿仲谋和凌老儿可谓不打不相识,打了一场之后,才结成一伙!”
葛衣人反复呢喃,道:“他们自己也打架,是为什么?为争夺二怪秘笈么?”
朱洁馨摇摇头道:“什么二怪秘笈,这些劳什子至今还无下落,此事说来,端的是一个迷,听说赤炼人魔手上所得的并非真笈,其中另有缘故。”
她这话一出,陡见方洪恍然叫道:“晚辈记起了,朱帮主你说得是,二怪的秘笈委实是一个迷!”
葛衣人心中添了困惑,皱眉问道:“洪儿,你也知其中原委?”
方洪笑道:“晚辈在天池上,曾探老怪伪行,发现老怪留下遗书。”
当下,乃把老怪遗书背诵出来,背诵才已,乍闻苗金凤憬然说道:“洪儿的话不假,原来秘笈下落和本门祖师头颅有关,无奈单师叔在生,曾殷殷告嘱,珍视祖师首级。”
史三娘也似有所悟,幽幽道:“阴阳魔宫中素常里陈列许多首级,这些人头俱是大如拳头,因平日门规所戒,我等做晚辈的不便过问。只据老妪说过,这些人是与阴阳门有渊源的武林前辈遗容,兹用作供奉,不外表示敬意而已,于今想起,秘笈却在头颅之中,二怪也当真谲绝啦!”
葛衣人越听越觉得光怪陆离,不由大感兴趣,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别打岔,让朱帮主说下去。”
他回过头去,又问道:“是了,他们怎生内哄,在什么地方碰到的?”
经葛衣人这一叫,众人果然缄口静听。当下,朱洁馨乃把她帮里耳目所打听到的始末,慢慢地说将出来。
话表回头,且说当日在雷波城中,凌霄子用重手法暗伤了姬儿妞儿二女。凌老儿心知在十天之内,两女孩势必伤发身危,料二人的尊长必会到处找他,是以留下言语,告诉了二女,才匆匆的离去。
他们一行四人,走的路线自然是向着塞外绝域。途中,昆仑三剑觉得凌老儿行事诡异,为什么随便把自己行踪告知他人,那两个女孩虽自承是八骏中的弟子,是与不是尚未可知,三个老儿心中着实疑惑,到得一处名叫哈特鲁的地方,倪德居忍耐不住,口出怨言,说道:“凌老前辈,晚辈心中有一事要请教,恕晚辈直言无状!”
凌霄子是个老江湖,早料倪老大要说的是什么,不由呵呵笑道:“倪老大,咱是自己人啦,有话但说何访,何必吞吞吐吐,即使说错了,老夫也不怪你!”
倪德居乃把心中的话说了,但听凌霄子又是哈哈一阵笑。
笑声方落,忽道:“我正惟恐天下人不知我凌霄子的去向,说给两个孩子知道,她们又怎能奈得我何。哈哈,此刻怕她们已经卧床不起了。”
昆仑派三老齐吃一惊,忙问究竟。凌霄子先不答他们的话,却问:“你等知道那两个红衣女孩是什么人的弟子么?”
真玄愕然答道:“她们不是自承八骏后辈么?”
凌霄子双眉一挑,冷笑道:“你们都看走了眼啦,这两个丫头不是别人,乃是名闻武林,西域之宗的紫府宫门徒。临分手时,我曾用重手法打她们的肩膊,哈,给我这一试,竟试出她们的家数来了!”
当前三个老头才憬然一悟,失声叫道:“莫非这两个孩子就是紫府掌门的女儿?”
葛衣人一双女儿,久在江湖走动,昆仑三剑虽没有见过,倒曾耳闻。但见凌霄子颔首道:“老夫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紫府门除了一双小女儿外,别无年纪如此幼小的女徒,若说这两个孩子不是唐古老儿的女儿,又怎会使出本门技业?”
真玄为人深沉,听了话,沉吟半晌,皱眉道:“凌老前辈,你已把她们打伤了,唉,这祸事可闯得不小了!”
凌霄子朗笑道:“你们怕什么来,不错,是老夫用我派独门手法伤她们,不出十天,便会病倒身危。什么祸事不祸事,老夫若怕唐古老儿,就不会把行踪告诉他女儿了,你等若是惧怕,老夫不勉强你们做一路便是。”
真玄苦笑道:“晚辈哥儿三人既和老前辈结盟,生死不渝,哪能计及安危,老前辈说哪里话,太小觑晚辈哥儿三人啦!”
他一转腔,忽问道:“只有一事,晚辈觉得大惑不解,不知老前辈与紫府门有何过节,要唐古老儿来找你老人家,可否说给晚辈知道?”
凌霄子想了想道:“此事你等将来自会明白,此刻不便细说,待见到耿仲谋再告诉你等不晚。”
凌霄子既不肯说,昆仑三剑不便相强,只好罢了。他们哪里知道凌霄子和葛衣人之间,有过一段误会呢。说到这里,只听得元元子搭腔道:“哈,亏得凌老前辈目光如炬,洞烛其奸,要不然准被瞒过,岂不阴沟里翻大船啦!”
凌霄子傲然道:“别说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是她爹亲自前来,也骗不过我老儿一双眼睛。”
语讫,纵声哈哈大笑起来,四个人又向前走了百里来路。凌霄子忽地问道:“喂,倪老大,你的消息真不真,耿仲谋那伙人藏在哈鲁陀漠?”
倪德居陪笑道:“怎会不真,是我亲耳听到的,那天晚上耿仲谋那小子鬼鬼祟祟地躲在赤炼人魔房里商量,我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凌霄子轩眉一笑道:“既是恁地,咱就要留神了,此去哈鲁陀漠不远,只五百来里,将来遇到了,如那小子不就范,说不定又得出手打一场架哩!”
昆仑三剑齐声应“是”。四人又走了一程,天色已渐黑了下来。此处地近漠外,市集固少,村落也不多见,到处所见尽是帐幕,这些帐幕正是北方游牧人居停的地方,四人见夜已来临,路上风沙又急又大,只好向人借了帐幕,权宿一宵。
他们借宿的一座大帐幕,主人是个年已花甲的老翁,老翁膝下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儿,一家六口,并无妇人,倒也方便。
主人倒是个好客的江湖人物,除了腾出一块干净地方,给四人打尖休息外,掌灯时份,又邀四人同吃晚饭。
吃饭的当儿,台儿上摆的都是一些烧烤猎味,虽然粗点却甚美味。主人为解客人旅途寂寞,拿出两瓶陈年美酒和四人共酌。
樽前,主人和客人三杯下肚,共话江湖盛事,塞外风光,宾主之间,说得兴高采烈。凌霄子问起主人来历,才知这个六旬老人也是武林中人,是塞外百花拳一派的人,只是并非一流高手,而是泛泛的外家武师而已。但对狩猎畜牧,却是大有经验,名字叫阿图汗。
客人问了主人来历,主人自然也回问客人的名号出处。
凌霄子也不隐瞒,径道名号,并为昆仑三剑引见。阿图汗一听当前四人俱是中原顶尖儿武林高手,不由肃然起敬。又问四人迢迢万里,前来漠外,有何贵干?
凌霄子眉心微微一斗,心中已有计较。笑道:“咱哥儿是为赴几个武林朋友之约而来,他们与我等约在哈特鲁厮会,却没说在哈特鲁什么地方,当真糟透,不知老丈可曾会过敝友数人?”
阿图汗怔了一怔,问道:“敢问贵友大号,容貌怎样?”
凌霄子答道:“他们一共五个人,为首一人乃是个青年汉子,名字叫耿仲谋。”
说到这儿却不说下去,微侧着头,对倪老大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替自己把话说下去。
倪老大心知凌霄子并未见过耿仲谋等五人的面,只闻其名,要他说出各人面貌哪能够呢?当下,乃笑着接下去道:“那叫耿仲谋的,年纪不过三十,方脸儿,浓浓的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人物俊朗极了,他有一个伙伴最为出色,红眼儿,鹰儿嘴般的鼻,枯瘦如干尸,长指甲,一双血红的掌,名号叫赤炼道长!”
阿图汗怔了一怔,反复呢喃道:“列位英雄是这几个人的朋友?”
凌霄子笑了笑,淡淡地道:“阿图汗,咱要骗你做甚?”
阿图汗沉吟有顷,才慢慢地道:“这几个人,我老头和他们见过面哩,而且都论交为友了!”
真玄双眉一挑,纵声笑道:“这么就更妙了,是自己人,还忌惮什么?”
阿图汗犹未答话,但听凌霄子已自忙不迭地抢着问道:“耿仲谋他们那伙人去了哪儿,可曾告诉老丈!”
阿图汗轩眉一笑,道:“耿大侠倒也真够朋友,他不但把去处告诉我,而且教老儿抽空去找他呢!”
他稍微一顿,忽作恍然道:“莫非他已料定我老儿会碰上各位,是以才把行踪相告,好借我的嘴巴转告各位!”
凌霄子哈哈笑道:“对了,他的意思大概如此!”又问:“那么,他告诉你住在哪儿?”
阿图汗欲言犹止,先端详各人几眼,然后才慢慢道:“列位英雄既是耿大侠的朋友,我老儿说了谅也无妨,本来么,他是叮嘱过我,不许随便告诉别人的。”
凌霄子有点不耐烦,躁急道:“你这老头子怎地一点也不相信人,婆婆妈妈做地?”
阿图汗无奈,只好说了出来,他道:“耿大侠留下地址,他现在便在托托山万福洞中修为!”
凌霄子一听大喜,反复自语道:“万福洞,万福洞!”
又问:“阿图汗,万福洞在托托山什么地方?”
托托山虽然不是什么名山大岭,但也不小,比起中原的天目、括苍要大得多,如果不知就里,要找也不容易,是以凌霄子才有此一问。
阿图汗是在这一带长大的,而且以游牧为生,这儿的地理自是烂熟。他听了话,沉吟道:“万福洞么?唉!这地方倒极偏僻,如果是外来的人,倒不易找,老前辈不问,哈,我老儿差点忘掉告诉列位了。”
说到这里,阿图汗忽然住嘴不说,站起身来,离座而出,各人都觉诧异,凌霄子双眉一斗,问道:“阿图汗,你到哪儿去?”
阿图汗嘻嘻笑道:“我去拿一件东西给老前辈瞧瞧,列位一看便会明白!”
凌霄子想了想,笑道:“好罢,你拿东西去!”
过了一刻,阿图汗去而复返,手里果然拿着一张卷起的纸,慢慢地走到跟前,又慢慢地把那张纸摊开,他手中拿的,竟是一张地图。
座上各人不期然地伸长脖子,把头凑了近去,凌霄子一看,心中亮了起来,但见那张地图,山川形势分明,一地一岭俱都列得详详细细,乃是一张塞外的地形图。
塞外多沙漠,经风一刮,时有沧桑巨变,在那一带讨生活的游牧者,有时不免因此迷失道途,是以每一家人都备有此物应变,那座托托山既在塞外炫3ǔωω.сom书,自然包括在图里了。
凌霄子一睹此物,如获异宝,忙不迭地叫道:“阿图汗,你把这东西借给我好不好,待老夫找到了耿仲谋之后,再还给你!”
阿图汗心中觉得好笑,像这种地图,在塞外人家看来,极是平常,凌老头竟把来视同宝贝,岂不可笑?
但他不敢失仪,没有露出神色来,只笑笑地道:“老前辈既用得着,别说借用啦,我老儿送给你便是!”
凌霄子大喜过望,口中却假惺惺作态道:“这怎可以,你家不用此物么?”
一举手,已把那张地图纳入囊中,此老倒不客气,连道谢也没有说。阿图汗哈哈一笑道:“难得小老儿有缘,得识武林前辈高人,区区微忱,何足挂齿!”
当下,宾主相谈甚欢,直喝到月落鸟啼,才各扶醉阑珊散席,自归寝处。
翌日,凌霄子取出一些银两,相谢阿图汗赠图厚待雅意,然后匆匆而别,径自领了昆仑三剑续登征途。
托托山距此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约在五百来里之谱,此一带已衔接漠荒,那戈壁大沙便在七百里外,沿途行来一派荒凉,镇日里劲风飞扑,弥天尽是黄沙飞扬,旅人行客,在路上行走倒是不大好受。
凌霄子一行四众,足足走了两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清早,才在迷蒙风沙中,隐约瞧见托托山那庞然山影,这其间,陡听得倪老大大声叫道:“凌老前辈,前面那座山儿,可是托托山么?”
这时,凌霄子早也瞧到了,不由失笑道:“这一带除了托托山以外,还有这么的高大么?”
他边说边自行囊中,掏出阿图汗给他的那张地图来。当下四人乃停步不前,按图观山,默察八骏三雄所隐匿的所在那一个方向。
四人琢磨了好半晌,才知自己站处的地方是托托山之东,而八骏三雄藏身之处则是托托之北,依图示并不怎样远,相距不过百里,若取捷径,便是越过山脊,攀临峰顶,再斜斜朝北泻落,那么,只消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凌霄子目注地图,口中笑道:“耿仲谋这小子心思倒是灵巧得紧,那鬼地方委实不容易找到,如果没有地图,怕翻转了整个的托托山也难发现。”
说到这儿,凌霄子得意地朗声敞笑起来。但见倪老大皱皱眉头道:“既是恁地,咱就趁早赶程,免得天色晚了,迷失道途!”
凌霄子颔首道:“倪老大,用不着你唠唠叨叨,老夫也自要赶路,到得那儿时,切勿躁急,耿仲谋此人殊非泛泛,凡事小心为是!”
倪老大一笑便已飞身领先前扑,其余三人亦续展轻功,朝山巅直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已抵达峰顶,四人放目一望,不由眼底一亮。
这峰顶竟是一个盆地,那个所在好大好怪,方横有百来二百亩宽敞,到处林木苍翠,花香鸟语,泉流淙淙,万转回应,彷如乐音交织,似此漠荒穷壤,也有这般好去处,端的怪绝。
凌霄子心念怦然一动,叫道:“昆仑三剑,你等且休急赶,先看看这所在再走不晚!”
倪老大也叫将起来道:“是啊!凌老前辈,这儿确是怪极,距离戈壁这么近,怎会有如此的景致?”
凌霄子却没有答话,只拿眼朝西进溜动,半晌,皱眉道:“不对,耿仲谋那小子不会去得太远,一定在这附近。”
真玄一听,心中诧然,急口问道:“凌老前辈怎地料到八骏三雄会匿伏此地?”
凌霄子哈哈笑道:“要是老夫所料不差,耿仲谋此人倒是不可轻视了。”
越说越奇,昆仑三剑心中各自嘀咕,倪老大忍不住又待追问,凌霄子已然说出了,但听他续道:“耿仲谋在未精研阴阳老怪绝世武功以前,自问技业功力都不能和武林顶尖儿高手抗衡,怎会把自己行止翔实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对阿图汗的一番话,不过想转移别人耳目罢了。”
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再说下去道:“不过,八骏三雄也不会去得太远,一定选下这个幽美的所在,暂作栖身之地。”
倪老大心中不服,笑道:“躲在这儿有什么用?还不是在托托山里,离开阿图汗告诉我们的地方,只有百里之遥,我们能找到,难道别人不会?”
凌霄子瞪了倪老大一眼,哈哈笑道:“老夫若不把这哑谜道破,料你哥儿三人也不心服!”
他边说边把手向一株千年古柏指去,又道:“你哥儿瞧,那是什么标志?”
昆仑三剑一听,急展眼朝那柏树看去,但见那粗可两人围抱的树干之上,竟给人刻下三匹骏马,栩栩若生,再端详,才知雕刻这三匹马不是用利器,而是凭金刚指力勾划而成,不只勾划得妙,且功力极高,指透树身,深可盈寸。
真玄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姜是老的辣,凌老前辈所料果是不差,不过,只有一事,贫道却感大惑不解。”
说到这儿,凌霄子已抢着不屑地问道:“还有什么不解?难道这不是八骏们的标志不成?”
真玄摇摇头道:“贫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心中疑惑的是八骏三雄既然要避江湖人物耳目,怎地又到处留下标志,岂不自贻别人眉目么?”
凌霄子怔了一怔,才道:“老夫不是说过么,八骏三雄在这儿不过是暂时性质,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必然远走高飞,耿仲谋那小子到处留下他门派标志,还不是和他借阿图汗的嘴巴来告诉江湖人物,说他在托托山里一样么,这小子倒工心计,嘿嘿,可惜撞上了老夫!”
他自鸣得意,说话之间,夹着声声尖啸,啸声才已,陡听树林密集之处,有人冷冷应道:“糟老头所料不差,可惜来迟半步!”
那声音极其尖锐有劲,发声虽不大,但如贴在各人耳边说话,这分明是用上乘狮子吼内功叫出,凌霄子心头微微一震,呵呵朗笑道:“是什么人,八骏门中的英雄么?怎地只敢鬼鬼祟祟躲在林里说话,不敢出来见人?”
话声才落,陡见眼前黑影翩翩,自林木深处,已料斗射出四条人影,晃眼间已到了跟前。
昆仑三剑一瞥,齐齐叫将起来,道:“老前辈,来人正是八骏三雄,还有,那个红眼儿的道人是赤炼人魔!”
耿仲谋一马当前,朝前跨进两步,冷冷地指着昆仑三剑道:“哈,你们哥儿三人也来啦,也不害羞,像冤魂般地老是跟着,难道人家就分一册秘笈给你了么?”
一旋首,对凌霄子瞪眼道:“你是何人,到这儿来干吗?”
凌霄子却不动怒,笑嘻嘻地答道:“你也配问我老人家的名号么?”
耿仲谋已然不耐,双袖一扬,八手神功便已亮出,但见一片袖影,缭乱人目,叫道:“还不快说,再拖延休怪在下袖子无情!”
凌霄子心中暗自吃了一惊,自忖道:“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尽得紫府之秘,他那手袖功倒不在唐古老儿之下。”
口里却淡淡笑道:“青年人性子果是躁急,打出袖招倒有几分功力。喂,耿仲谋,你站稳了,让老夫把名字告诉你,别唬坏了你。”
当下,乃亮出万儿来,凌霄子的名头极大,虽然隐居几十年,不问江湖事,但耿仲谋早自八骏门长辈口中得知,此老乃是八荒硕果仅存的长辈,也自不敢轻敌,脸色一转,宽下脸来笑问道:“原来是八荒门的老前辈驾到,恕小子有失远迎啦!”
他双眸一转,脸色跟着一沉,冷冷地问道:“不知凌老前辈跋涉长途,万里迢迢到大漠来做什么,莫非也是志在觊觎别派武功?”
耿仲谋说这话,已显见内荏,他料以凌霄子这般身份的人,不该思夺别派之秘,是以一开口便用话把他套住,要他爱惜名声地位,自动急流引退。
讵料凌霄子听了,并不在意,哈哈大笑道:“老夫是什么身份的人,岂有随便觊觎别人武功之理!”
耿仲谋一听,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当前这老儿,已给自己的话夺住,不好意思提阴阳老怪的遗物了。
他正待再说话,忽闻凌霄子问道:“耿大侠,你教我不可觊觎别派之物,那么,阴阳秘笈是你家祖传的了!”
耿仲谋脸上一红,不觉为之语塞,呐呐良久,打了个哈哈,傲然叫道:“凌老儿,这个你管不着,东西既在耿某手上,便是我八骏门的了,不是祖传下来的,你又待怎地?”
他给凌霄子凌厉词锋一迫,已然老羞成恼,自然不会有好言语相待了。
凌霄子不愧一派尊长,涵养功夫极深,仍是不见动怒,只冷冷地道:“既非你家所传,那便是无主之物啦,耿大侠,我老儿已是垂暮的人了,怎能与你等青年来争这口气,不过,此物既非你家所有,即使老夫不屑争夺,尊驾谅也难以保存。”
这几句话,说得耿仲谋心头大震,自顾寻思道:“凌老儿的话倒不错,说不定此刻唐古老贼已纠集各派好手,天涯踩缉了。我的行迹既已暴露,便也不能过份开罪当前这几个人了。”
心中想着,颜色倒平和许多,但却假惺惺地问道:“如此说来,凌老前辈既非志在此物,在下能否保存,何劳挂齿?”
凌霄子霎一霎眼,提头道:“老夫不远千里而来,不过是一片好意,不料耿大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
说到这儿,凌老头加重声量,正容道:“你已祸迫眉睫,尚逞口舌之强。老夫这番自中原履此,路上已打探了极多对你不利消息。”
耿仲谋颜色一变,不待对方说完,已然抢着问道:“什么对我不利消息?”
凌霄子微微一叹息,喟然道:“唐古拉铁,史三娘以及令姊武林中三大派高手,俱已移足漠荒,不日便将抵此,哈,耿大侠,你自信能抵挡得了三人夹击么?”
耿仲谋力持镇静,皱眉道:“老前辈这话可是当真?”
凌霄子笑道:“老夫生平不打诳语,骗你做什么?”
此时,但见赤炼人魔也已忧形于色,搭腔叫道:“凌老前辈,是你在路上碰上他们?”
这魔头自知罪孽深重,对三派高手,委实忌惮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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