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小刀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李凉《公孙小刀》
上一个                 下一个
                    收藏收藏

举报

第一章雪神貂
    一张脸上长着两个嘴巴,丑陋而神秘的胖和尚说:“百里奇,你可知道当今武林要算谁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在笑,面对千丈高崖滚滚而泻的飞瀑,他笑地更神秘:“你在考我。”
    “考?未必!”和尚喝口酒,更得意地说:“若连你这位号称能知天下事的百里先生都无法说出答案,考你又有何用?”
    瀑布隆隆,好似巨形的大石块不停从高山陡处往下滚,愈滚愈急,就象已压在人身上似地,令人喘不过气来。百里奇淡然一笑。
    “没了和尚没完又没了。喝上三口准没完,管起闹事包没了!”
    他苦笑:“现在你不但喝酒!又缠上了我,要是我不说,你一定没完没了吧?”
    没了和尚得意地直笑,百里奇果然有先见之明。
    二话不说,百里奇已掠向山腰,那儿有一新搭起的茅屋。也许离飞瀑较远,十分清静,两人坐定,百里奇拂掠长髯,说道:“我虽知天下事,但有一事我却十分迷糊。”他将问题说出。
    “一个人一个头,怎么有两个嘴巴?”没了和尚登时眉飞色舞,这是他个人的突出杰作。指向后脑勺,肥厚的头皮竟然陷出如嘴唇样的皱纹,似乎刻意雕成,和真的已无多大差别。
    百里奇终于明白。轻笑道:“我看你再弄两个眼晴,将来就有两张脸了。”
    没了和尚在想,想如何实现这个愿望,笑得更甜。
    “你问的问题太含糊,我无法回答。”百里奇说。
    “怎么会?”没了和尚强调,“我在问谁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轻笑:“要是两个人从来没有交手,怎知谁高谁低?”
    没了和尚更认真道:“能!一定能,我们可以用他的功力去比较,例如功夫高的可以击碎更硬的石头,又比如。通过少林阵势表示其武功高低。”
    百里奇含笑道:“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江湖之大,能人辈出,想要知道谁最高,谈何容易。”
    没了和尚神秘一笑:“快了!很快你就会知道。”
    百里奇疑惑:“你碰过那个人?”“嗯!谁?”
    “不急不急!这就是我要考你的地方。”
    百里奇沉思。“柳西绝”“不是。”“春神笑?”
    “不是。”“秋月寒?”“也不是。”
    百里奇皱眉:“江东柳西绝一身功夫在武林就算排名第二也没人敢排第一;渭北秋月寒,公孙秋月一生末逢高手,更有那神秘的天南春神笑,武功之高简直没人见过,除了他们,连少林掌门无心大师,武当掌门木阳子,都自认功力不如他们三人武林中还有谁敢争第一?”
    “他是不敢称第一,甚至他也不知道他那身功夫已达到绝顶的地步。”没了和尚自得道:“而且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再加一句,“将来有可能是我的朋友。”
    “年轻小伙子?”百里奇开始沉思,突然地若有所悟:“难道是他?那把小刀?”
    “怎么?你也见过他?”没了和尚急着问。
    百里奇说:“只有一面之缘,在大漠,黄橙橙的沙漠,连野兽都无法生存的沙漠。”
    “你说说看!”没了和尚好奇地问。
    “三年前……”百里奇回忆,不禁又巳露精神,“他真是一位难得的奇人……当我碰上他时,他已在沙漠上伏了四夭,没有水,没有食物,只靠偶而飞过的秃鹰果腹,忍性和耐力实非常人所能企及。”
    “当时他在千啥?”
    “我只知道他在猎抓传说的九翼赤眼狐。”
    没了和尚频频点头:“此狐天生异种,藏匿沙漠,灵狡非常,只要有东西靠近它百丈,马上就能被它闻出味道而钻地逃逸,而且数量奇少,十分难找。他猎到了没有?”
    百里奇惊叹不已道:“猎到了,就在我碰上他以后的第三个晚上,赤眼狐离他百余丈,竟然被他的弓箭射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却做到了。”
    没了和尚虽很镇定,但脸色也有点变。
    百里奇加强语气道:“不错,他真的是用弓箭将猎物射中。用弓箭对付其他猎物可以轻而易举,但用来对付赤眼狐一定不行。”
    不等没了和尚问,他又解释道:“老实说那趟沙漠行,我也希望猎到此狐,但想尽办法都没用。用陷阱,沾过其它味道的东西逃不过它的鼻子,想追赶,它飞行去度之快,天下无出其上者,尤其它一进入沙漠,除非它愿意,任谁也没办法将它找出来。弓箭射出,只要稍一流身手,很容易就能躲开,平常人只要挽弓射出,必定会被它发现,根本就射不中。”
    “但他却射中了!”
    百里奇赞赏不已:“不错。这只有一个可能速度!无法想象的速度,连赤眼狐都无法躲避的速度。如果用它来对付天下人,我想不出有谁能逃得了那一箭!”
    “既是箭,你又为何说他是小刀?”
    百里奇道:“他射中赤眼狐时,我也替他高兴,想问他出身,远远传来好像是,我叫小刀的声音,他已消失在大漠之中,叫人无法想象他来自何处,要去何处。后来我想,他以箭就能射中百丈开外的飞狐,那等功力,若用在近距离的飞刀,威力岂不是更吓人?这把刀又岂能是普通的刀?”
    没了和尚鼓掌不已,“百里奇果然是百里奇,别人不知道的事,你全沾上了,不错,我所说的正是这把刀。”
    “你又见着他了?”
    “没错!”没了和尚得意道,“我还要交他这位朋友,把他带入武林,也好杀杀柳西绝的威风。”
    “他……现在在何处?”
    “长白山!在猎东西,不过这次猎的不是狐,是貂,雪神貂。”
    “他为何全猎些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不知道!也许这是他不同于凡人的地方吧!”
    百里奇若有所思,长叹道:“也许江湖上真的需要有这样一位人物,否则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局面。”
    “你是说江湖又会乱了?”
    “柳西绝的嚣张,不就是一个隐患!”
    “好,这趟事我管定了!”
    没了和尚已离去,一路上仍可听见他自己得意的歌声。
    “没了和尚又没了,喝上三口还没完,管起闲事包没了”
    白雪笼罩着整座长白山,就象这座山是冰块雕出来似的,晶亮而寒冷。
    偶而雪地中凸出一株株罩满雪片的古松寒杉,映在一望无垠的世界,宛若一朵朵盛开的菇草,蔚为奇观。
    明月初上,淡光轻撒,更将此景蒙上一层淡青,就象洗过晨雾的水彩画,透出清幽恬静气息。
    月无声,雪无声,松无声,人也无声。
    远处一群人影渐渐走近,一脚踩在雪地,就留下一个两寸深的脚印,向远处一直延伸。
    没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来了欲往何处去。
    一件深褐色的已缝上几处补丁的洗得发白的披风,斜披在他身上,满腮的胡子,一股流浪天涯的孤伶气息,随着沉重的脚步逼了过来。
    翻过另一处山头,林木已多,那人转头往左方看去,一座由几片木材搭成的小屋躲在山腰中。
    那人轻轻叹口气,走向小屋。
    点燃了墙边的小火沟,才有了一丝暖意,那人解下披风,露出一身修长均匀的身体以及一把灰色的长弓。他将弓箭挂向贴着几张兽皮的墙上,再抖掉披风上的雪花,放在用四根支柱架着的两片木板上,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床面。或许这就是他的棉被吧?
    烤着冰凉的双手,空洞的目光盯向火花,一切又已平静下来。
    十几个年头,怕就这样过了。
    拿出一面似乎是水晶磨成的镜子,挂在火炉后方,自己的形象已映在镜里。
    除了胡腮,他还有一副晶亮如星的眼珠,高耸的鼻梁。如果他刮掉胡子,一定十分出色。
    左手不停摸着胡子,从左脸拢到右脸,从右脸拢到左脸,不知摸了多么次。忽而右手作刮胡子状,没拿剃刀就慢慢地往脸上刮。
    在镜中看了良久,右手刮胡姿势也慢了,他才渐渐恢复先前那副淡漠神情,收起镜子,用一张白貂皮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一个坚固的木盒,藏于柴堆后面,然后走向右墙,拿出一把指宽斜嘴象雕刻刀的小刀。往那已刻得密密麻麻的墙上再刻一刀,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都已两年九个月了……”
    他有点感伤地走向墙角小木厨,拿出两个碗,一双筷,两袋东西。
    “没用了……中午又己过去。”
    稍微沉思,一双长得均匀的手微微捏紧,似乎在决定一件事倩。然后躺回床板上,披上那件披风,两眼不停瞅着屋顶缝隙因生火而融化的水珠。一滴滴慢慢地往下掉。
    两年多,他几乎天天如此。从水珠中,回忆过去,寻找未来。
    远处传来淡弱孤零鸟啼声,他已坐起,另一个早晨巳开始。
    搓热被冻得冰凉的手脚,他很快套上披风,收拾墙上的几张兽皮,赶着时间似地往山下行去。
    昨晚他决定下山一趟,买点必需品。
    到达山下数家居住的安门小村,不高的古屋压在村道两边,屋的背后是成堆的茅萆,屋顶、窗门差不多快被爬藤给缠满了。
    有几条小狗和背着兽皮的北方大汉坐在村道的摊上。
    这是皮货小集市。
    年轻人瞧瞧匹处,找到--个落脚地,将几张兽皮摆在地面,自己则如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儿,眼中一片茫然。连离他不到八尺的摊子也没瞧一眼。
    不大功夫,背后那栋黑压压的木墙茅顶小屋,掀开左侧黄褐色薄窗,探出一位扎着两条小辫子的清秀小姑娘正往窗外瞧,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显出几分诧异怎么有人在我家门前摆摊?
    年轻人也惊愕地瞧向她那甜美的脸蛋儿,急忙收回目光。他以为这间小屋的主人已出门,才会摆在此地,谁知还有人在,也不好意思再摆,赶忙往左移。
    “喂……”
    小姑娘本也没有赶人的意思,叫到口的声音,顿觉得和人家陌生得很,只好咽不回来,不禁又多瞄了年轻人几眼,神秘地一笑,又去打开一扇窗。
    打开门的却是一位年约六旬,灰衣瘦高的老人。
    乍见年轻人及兽皮,反身往街头望去,摊子一直连到他门口就折了实际上,此地摆摊子挡不挡门面是没人管的,都是村家小民,今天你卖皮货,明儿他卖盐巴,是主顾也是商家!撵个什么?
    只是年轻人很少出来摆。
    “小兄弟……”灰衣老人持着白胡须,走上前含笑道:“你卖皮货。”
    年轻人也笑了:“嗯!”“摆在前面没关系,他们也都如此……”
    “谢谢……我……货不多……我摆这里就可以了!”
    十余年孤独生活,使他觉得说几句客套话都十分拗口,脸也有点红了。
    青衣女子走出来,苗小的身材配上甜美的脸儿,自有一股属于她自己的神彩。对于年轻人的不安,她也感到好笑。
    “你真老实……”老人轻轻一笑:“好吧!随你,不过下次欢迎你摆在我们门口。”
    这句话逗得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谢谢……”
    青衣少女已咯咯笑起来:“爷爷,我们也要开张了!”说话间,眼神老是瞧向年轻人。
    不但年轻人多看她几眼,连附近摊位那个北方大汉也指指点点,笑声不断。
    老人似乎对年轻人深有好感,不多时已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稀粥。
    “小兄弟,我想你可能还没吃早餐,这碗粥你就喝了如何?”
    不善于交际的年轻人,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光是支唔,干笑着。
    “喝了吧,出门在外,谁都有为难的时候,一碗稀粥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谢谢……”
    年轻人终于接下那碗粥,自十七岁那年的某个早晨以后,他再也没有吃过如此可口的佳肴了。
    他吃得很慢,每吃一口就想着过去那一件件不如意的事,十余年的流浪生活,使他有想不完的伤心事。
    喝完了,他想把碗洗干净再还人家,可是他不知道水井口在哪儿,连兽皮也忘了收,一溜烟奔向村外小溪洗净再奔何来。
    老人以为他失踪了,正觉得奇怪时,他已奔回。
    “老伯,谢谢您……碗我已洗干净……”
    “哎呀!这小事给小孙干就可以……”老人接过碗,颇有疑问:“咦?西头好象没井,你怎么……”“我是到山脚下小溪洗的。”
    “山脚下?”老人惊讶:“你真的到山脚下?”“嗯。”
    “就这么一点儿时间?”
    这才多点儿时间,就打了个来回,少说也有四里路,这不成了飞毛腿了吗?就连号称轻功夫天下第一的天南春神的腾云仙步,也不过如此。
    年轻人对老人的惊讶,只是淡淡一笑:“在山上住惯了,脚力可能强些了。”
    “好!好!想当年我只要跑--半路程就不错了,你却气也不喘地跑个来回,实茌令人羡慕!”
    老人将碗交于他孙女,又兴趣十足地走出来,他今天是找到抬杠的好对象:“敢问老弟贵姓?”
    年轻人犹豫一下,回答:“我复姓公孙,又名小刀。”
    “公孙小刀?”老人品味地念着,频频点头:“嗯!光听这名宇就知道你有出息!”
    公孙小刀只是笑笑。
    “小老头姓绿,名叫金福,那是小孙女君儿,早年嘛……还在中原做过生意,现在老了,不中用了!只好住在这里,得过且过。小兄弟你住哪?怎很少见你到村子里来。”
    “山里……山道不好走,所以很少出来。”
    “哦……”绿金福好象在找话题,但对不善言语的公孙小刀,他说得有些吃力,目光落在兽皮上:“你也作兽皮生意?”
    “没有,只是换点东西而已。”“来!皮货我看看……”
    金福似也想做这笔生意,抓起兽皮不知道懂或不懂,架势十足地看个没完。
    “好货色!不知你要卖多少银子?”“随便都可以。”
    “三两会不会太便宜?”金福拿的是一件纯白貂皮,若在中原至少值五十两。“不会。”
    “好!我要了!君儿也该添件衣服了!再买两件刚好可以做件小褂子,就十两好了!”
    金福马上冲屋内叫道:“君儿!拿十两银子过来,你爷爷今天给你添衣服!”
    君儿似乎早就听见他们对话,应声:“好的。”已拿出银子,亲手交与公孙小刀,含笑而又爱不择手地抱起软貂皮,走入屋内时仍不时探出头来瞄向公孙小刀,笑不绝口。
    金福想,生意也做了,可以聊聊天了。于是又问东问西。
    “你一个人在山上?”“是的。”“家人呢?”
    公孙小刀有点淡漠:“还有一位母亲在中原。”
    “那你……”
    “我娘要我寻药。”公孙小刀感伤道:“她身体不怎么好。”
    金福也感受一份哀戚:“药……找到了吗?”
    “还没。”“山里有?”“有,但不好找。”
    “什么药?说不定……”“是传说中的雪神貂。”
    金福差点噎着了,愕然道:“雪中之神,飞行千里,钻地无痕,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雪神貂?”
    “就是它。”
    金福搔头傻笑:“这…-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找了!”
    公孙小刀笑了一声:“它并不好找。”
    “你找了多久?”
    “两年又九个月。”
    金福咋舌,又有谁能有此耐性去寻找那种传说中的东西?
    “山中真的有雪神貂吗?”
    “有,我见过。”
    金福嘘口气,“有就好,我是怕你徒劳无功……”
    “多谢老伯……”公孙小刀感激地说。
    此时村头人群忽然起了骚动,不知何时已来了数匹快马,疾速跑了过来。
    为首的彪形大汉故意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神气十足。
    “统统不许动!听大爷发落……”
    一声大吼,众人骚动。敢情来者是一伙强盗。
    金福见状已心生畏俱:“小兄弟……你……强盗来了!”
    他本想要他躲入屋内,但觉得人家器宇轩昂,不像凡夫,一时也将话缩回。
    公孙小刀也想离去,然而受人恩惠,不好立刻就走。
    “我不是来打劫,我是来我人,没事给我安分一点!”
    大汉骑在马上吼着,威势非凡。
    此话一出,本该让村民安心才是,谁知忽有两名壮汉手提长刀,砍向那几名骑士,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公孙小刀见状已放心,问:“大伯……你认得他们。”
    金福惊叫道:“不认得,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老夫躲都不及,怎会认得?”
    打斗一直在村头进行,公孙小刀觉得这伙人不是冲着金福一家来的,便道:“老伯,我想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
    公孙小刀含笑点点头,“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卖点盐给我?”
    金福不但给他盐,还送他许多酱味。公孙小刀十分感动,把剩下的皮货也留下,提着小包往村外走去。
    然而,此时又有几匹马奔来,旋风般包抄居民,领头者正是长白双鬼之一的黑无常巴谷。
    他见到有人敢抵抗,二话不说,喝道:“给我烧掉此村!”
    喝声震天,公孙小刀已闻,暗道一声:“不好!”又折回头。
    巴谷指挥下,喽罗点燃火把,就往村屋丢去。绿金福的房子也没躲得掉。
    火把丢入屋内,金福和君儿惊惶逃出,巴谷一见君儿便目露邪光,淫笑不止:“好个标致小妞!”
    策马奔前,一手就想抓起君儿。
    “救命啊……”君儿急呼。
    眼见就快落入巴谷手中,尚差数十丈的公孙小刀见状,不假思索,右手一抄,折断树枝,猛往巴谷射去。
    谁也无法想象树枝有多快,只一闪,巴谷已栽下马来,树枝己插到他的右手臂上。
    再一箭步腾身,公孙小刀已掠身而至,扶起滚落地面的君儿。
    此举登时惊住所有在场的人。
    “好身手!好功夫!”
    不知何时,生有两张嘴巴的没了和尚,已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不停地瞧向公孙小刀,赞不绝口。
    公孙小刀替绿金福捡回火把,以免屋子被烧,转向巴谷,淡淡道:“你为何欺负弱女。”
    “呸!你是谁?敢管大爷的事?”巴谷怒目而骂:“长白双鬼岂是好惹,给我拿下!”
    他下了令,但没人敢动,都是俱怕公孙小刀飞枝伤人。
    “妈的!老婆丢了也轮不到你到处打家劫舍!”没了和尚夹向两人中央,笑骂不已:“巴老二,今天你还是认栽吧!一个回合不到,就伤在人家手中,你有什么能耐?回家吃奶去吧!丢人现眼!”
    巴谷脸上一阵青红,怒骂:“我就不信这个邪!”话未说完,长刀已刺出。
    没了和尚急忙闪向公孙小刀后方。公孙小刀一伸手,又将巴谷长刀拈住,稍一用力,己将长刀折断为二。
    巴谷脸色在变,自己武功在江湖中不算绝顶也算一流,今日如此下场,对手武功岂非骇人听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楞在当场。
    没了和尚笑道:“回去吧!没老婆再娶一个不就得了!看你现在多丢人!堂堂天鹰座下挂牌高手,人家放屁都比你强多了!”
    巴谷脸色由惊骇转为怨怒:“这笔帐,咱们以后再算!”
    说着已跳上马鞍,准备离去。
    “站住!”没了和尚喝道。
    巴谷愣了一下,没策动马匹。
    没了和尚道:“记住了!别再来此村找麻烦,有事冲着我没了和尚就是。”
    “没了和尚!”此语一出,巴谷部下起了骚动,对没了和尚的没完没了作风他们虽不曾见过,但也有所闻:“走!”
    巴谷已气愤离去,连在手臂上的树枝也没拔下,众喽罗也跟着离去。
    绿金福此时才嘘出口气:“好险!”转向公孙小刀,感激道:“多亏小老弟出手相助,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公孙小刀一笑:“他们不该欺负人的!你们受伤了没有?”
    他目光落在君儿身上。
    君儿甩甩左手,感激道:“谢谢你替我解危。”
    公孙小刀仍以笑回答。
    “我想我该回去了。你们多保重!”
    不善交际的他,已动身离开人群。
    绿金福想留下都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只见过一次面,君儿更不用说,女孩儿家只有目迎目送的份儿。
    然而没了和尚可没顾忌,他是个吃四方之人,他已追上。
    “小刀儿!等等啊!老衲……贫僧是来找你的!”
    公孙小刀似乎有意避开他,走得更快。
    足足追过一座山头,四处茫茫皆白雪。没了和尚说了不少好话,公孙小刀一点也没听进去。
    “小刀儿!我是来跟你交朋友,帮你捉那什么貂的!”
    公孙小刀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但突然跑步如飞,急向深雪中飞驰而去。竟然足印过处,不留痕迹。
    “小刀儿!小刀儿你等等啊!”
    没了和尚急追,但追不到十里路,早已将人追丢,他不信邪,再追,看到的却仍是一片白雪。
    他苦笑道:“这把刀子果然非凡。”
    他下定决心,非找到此人不可。
    公孙小刀回到住处,已是黄昏,他未休息,放好东西,抓着墙上弓箭,迈步走向雪山中。去寻找那雪神貂。
    等他再次回到此地,已是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当他进到屋时,发现木屋里变了样,隐隐地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潜进木屋,突地踢开门扉……
    “是你!”
    不知何时。没了和尚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被他这么一踢,也蹦了起来。
    “哇喔!吓死我了!”没了和尚拍拍胸口。轻笑道:“你这个人真是神出鬼没,很难找,足足花了我三天时间,够累的了。”
    公孙小刀起初也感惊讶,但立时沉默地靠向火炉,加点枯枝,不再说话。
    他在想,人已找来赶也无用,而且方圆百里也无栖身之所,不如过不明天再说,他若还不走,自己再找个地方搭屋就是。
    “嗨!小刀……老弟!”没了和尚试着跟他说话:“天寒地冻,你一个人常年累月地住在山里,不觉得寂寞吗?”
    公孙小刀没反应,挑着炉中火花,火花飞亮如天上星星。
    没了和尚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作朋友的!”
    “我想你的身手一定能打败所有对手,再加上我……”
    “我还可以帮你捉雪神貂!”
    至少说了一百多句,只有这句起了作用。
    公孙小刀目光突现光彩,转问他:“你……你怎知我在捉雪神貂?”
    他本想说:“你能帮我忙?”但觉得不妥,只好临时改口。
    有了回话,没了和尚就高论开了:“我当然知道了,因方我想知道的事,我就能知道。”
    “有一次我看过你射箭,就猜想出你可可能要猎雪神貂。何况有位百里先生,也看过你猎走赤眼狐。”
    公孙小刀没搭腔。他又说,“我是真心的要帮你,虽然老僧我有时嘴里乱说,但交你这朋友?我可不含糊!”
    公孙小刀感伤一叹,哺哺念着:“交朋友……”
    从他习武开始就不知何者能成为朋友,十七年后的今天,他又何当敢接受?
    “对啊!活在世上,应该有个知心的朋友,我来找你,就是要找忘年之交!你觉得如何?”
    公孙小刀瞧向他那张老来顽童的装扮鬼脸,多少有点笑意,但想起往事,心又沉重起来。
    “我还要寻找药……”
    除了治好他娘的病,其它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没关系!你尽管去寻找,甚至我还可以帮你找!现在不方便,就等你找到药材以后,我们再交朋友!”
    没了和尚脑子转得快,他认着只要在一起混久了,不就成了朋友,至于形式,有没有都差不多。
    公孙小刀又不说话了。
    “你刚才回来,是否找到了雪神貂的藏身之地了?”没了和尚很快将话题引开。
    “找是找到,但是没完全把握!”公孙小刀道,“昨天还被它溜走。”
    “它躲掉了你的箭?”
    “我没射,箭只能射一次,如果不中,至少几个年头它不会再走出地面。昨天我只是想再靠近些,它就马上钻入雪堆里。”
    “那该如何才能用箭?距离远不远?”
    “百丈之内我有把握,只是这貂个头大小,又是白色,行动尤其快捷,我想,拉箭的破空声,一定足够让它钻入雪中,所以往往不敢射箭。”
    没了和尚骂道:“这小畜生还真难缠!”骂了一阵,他又问:“你的想法,是要怎样才有把握?”
    公孙小刀道:“让它飞起来,只要离地三尺就可以了。”
    “听说它飞行速度比流星还快。”
    公孙小刀很有信心地说:“我有把握。”
    “有把握就好。”没了和尚又问:“它通常在何种情况下才会飞?”
    “不一定,有时一时兴起就乱穿,不过它都在绝谷中才会如此,那是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果真不好惹。”
    公孙小刀兴致很高:“但有一种情况,它一定会飞起来。”
    “什么情况?”
    “雪崩!”公孙小刀解释道:“只要山雪崩塌,它为了逃开,一定会飞向山顶以免被活埋,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没了和尚道:“你现在就等雪崩?”
    公孙小刀点头,不久他又道,“其实雪崩是可以制造的。”
    这就是他需要帮手的地方。
    “怎么制造?你要我用吼?”
    “不成,谁可以用吼叫声震动雪山?那样同时也会惊动雪神貂,它就知道是人所造成,它不会飞往山顶,只会随着崩雪跑,想射它就更难了。”
    “依你的意思呢?”
    公孙小刀十分认真地说:“我想过好久,除了天然雪崩和下雪外,其它都不会奏效,下雪自然是不可能,只有使它自然崩塌了。”
    “既是自然,何来使它之有?”
    这问题不怎么好懂,公孙小刀马上解释:“所谓自然雪崩,就是在崩塌之前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只在山顶动手脚就可以了。”
    “用一种无色,尤其要无味的强烈溶液,倒在山顶,让他浸湿冰块,等到分割到一定时候必会崩塌,由此就可以引起雪崩。”
    “这方法很好,但那溶液……”
    “我想好了,流沙散。”
    流沙散白色透明如水,沾上既蚀,与硫酸性能相同。
    “好!就这么办,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再两天好了,我必须找到流沙散!”
    不必两夭,一天时间,公孙小刀已从山下小镇找回流沙散,两人趁夜又赶往雪神貂藏身处。
    越往深山,山蜂越高,直至一处山蜂如剑,一根根如桂林石钟乳般的雌伏雪地中。
    “远没……这些山蜂少说也有百年没人来过……一上一下,至少花上半天时间!”
    “哇呀……”公孙小刀指前面山峰,“过了这些山峰,前面有一处马蹄断崖,它就躲在崖谷中。”
    “妈的!这小畜生真会找地方……”没了和尚见这峰中散出不少蒙雾,已感到此地必然是天然奇阵,弄个不好,恐怕就进得去出不来。
    公孙小刀很熟练地领着他,有时走前五步,就得斜退过丈余,曲曲折折,弄得没了直咋舌。
    果然,经过山峰,前处己出现半圆形状的断崖,像要把两人包围起来一般。
    说它是断崖,那是指从崖顶往下看,现在公孙小刀立于一座峰顶瞧去,那片断崖就如墓碑横在前面,森凉幽静。
    公孙小刀十分仔细往崖下瞧去,若非眼力极佳,定然无法见着因光线被四处高峰挡住,又罩上深雾的峰底景物。
    没了和尚瞧了老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公孙小刀没多大把握,直到他算过方位再搜寻,才看见靠崖角处有东西在动。
    这动,也只是雪花稍微往上喷,确是貂鼠之类的东酉,在雪里玩耍而已。
    没了和尚看不到,只有问:“它在哪儿?”
    “在雪中,好象在玩耍。”
    “你确定是它。”
    “除了它,没有动物在深崖中来去自如。”公孙小刀接着说道:“我们再等着看。”
    果然不久,雪中已穿出一个拳头大,接着一条松鼠似尾巴的纯白老鼠。
    公孙小刀这才放心:“不错,就是它。”
    他转向崖顶,指向左前方一处高峰:“你就在那里下手……还是一起去好!”
    他怕没了和尚经验不足,此次他志在必得,不能有任何差错。
    两人直向崖顶,顶面视野较宽,但边峰凸凹不平,崖峰就如瀑布状,已有不少冰棒。
    公孙小刀选好离崖边七八丈远的地方道:“就这里!分三段,前面六尺处撒白散,再来三丈,然后是七丈左右。”
    他用三处,如若一处不行,也还有另两处可以引起雪崩,当然,数量分配得当,仍可造成同时崩塌。
    此处稍微凸出崖面,只要擞成弧状,就可以切开连成一片的冰块。
    “你撒完之后,就往后,越后面越好!我不知道雪崩面积有多大。”
    “没问题!”没了和尚精神十足,道:“现在就撒如何?”
    他想撒完也好跟他到别处去,看他如何捉捕猎物。
    “不行!”公孙小刀道:“撒下去若太早崩塌,找来不及应付!若没效,你还要再弄一遍,必要时还得躲开冰块,我在那边山顶后方。”
    他指向右边前方那座山峰,“撒卞去后,我会到你那里,你在撒,你若要看就找一处能见着崖面的地方就可以了,我在赶它飞向崖面时,再杀它。”
    “为什么要赶上崖面?它一飞起来……”
    “它一飞起来,一方面距离不怎么够,最主要的,是那时正好雪崩,就算射中,它也会掉落在滚雪中,而被埋住,想找就更难了!”
    “好哩!都依你!”
    两人各自行动。
    没了和尚拿出不几包白色粉末,依计划行事。
    公孙小刀攀向另一座山顶,也已经挽弓拉箭。
    两刻钟以后,没了和尚撒了粉末,粉末沾地,立时侵蚀,直往下陷,不知是药性强,还是沾上溶水成液,速度十分快捷。
    没了和尚见状,也加快速度,撒完三道药线,赶忙躲向后方。
    公孙小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崖底雪神貂,深怕他一个没注意,让它逃走。
    撒药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冰块往下掉,至少有千斤重,等它第一次撞击冰壁,冰块如炸药开花,四分五裂地射开,宛若元宵灯火。
    与此同时,一声地动山摇的爆裂声响起,震得整座雪山摇晃不已。
    声音过处,又有数处雪崩,如万马奔腾般直向山崖,气势之壮,简直可以吞掉整个宇宙。
    雪神貂也惊觉,不知是诡计之下,它已飞向山顶,宛如流星,刻出一道晶莹白线,直冲而上。
    公孙小刀没想到雪崩会有如此之剧烈,震得他无法稳定身子,眼看猎物已现,不得已,硬是咬紧牙根,双腿插入雪中,想稳住身子但仍效果不好。
    白光已将行向山顶,当机立断,他不得不腾空而起,摆脱地动山摇,拉开硬弓,电也似的射向目标。
    如果说雪神貂是流垦,那么他的箭是专门射毁流星的飞弹。
    天空只见两道光线,合在一起,最后落向山顶。
    次时公孙小刀已腾身而起,飞出落脚之地,从山峰直往下滚。
    地仍动,地仍摇。
    足是过了两刻钟,大地方静下来。
    深不可测的崖底,差不多快埋平了。
    没了和尚走出崖面,正紧张地找寻公孙小刀下落,四处高叫。
    不多时,公孙小刀从雪堆中走出来,好象被埋不止早第一次,他已懂得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住自己,看起来伤得不重。
    他关心的是否射中猎物,飞身奔向山顶。
    山顶,没了和尚早已拾起一箭穿心的白貂,他没心欣赏,真到公孙小刀走上来,他才放心的将白貂交给他:“成了。”
    “嗯!”
    公孙小刀激动地打了个冷战,赶忙接过奄奄一息的白雪貂,突然又觉得它十分可怜,不停地抚着它背毛。
    没了和尚见状,安慰道:“只有生命,命太虚,谁是形,未见是形,因果轮回,说不定它前生欠你娘的债,今生是来报答的。”
    公孙小刀赞叹不已,“传言果真不假,此丹听说可解毒。”
    没了和尚叹道:“希望它能治好你娘的病!”
    物已猎到,他不再停留,埋了神貂,两人已随步往回路行去。
    到达木屋,公孙小刀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愿停留,收拾一些衣物,便要赶回中原。
    这正合了没了的心意,且他帮忙猎得雪神丹以后,公孙小刀对他很是感恩,话也显得较多。
    临行前,他不忘去拜访绿金福祖孙。
    然而
    安邀村,再也不存在,只有一堆灰烟、废墟,整个村子被烧了个精光。
    “天杀的巴谷!”没了一骂出口:“一点良心也没有!”
    公孙小刀觉得胃在收缩,想呕,还有一般残灰味道,他闻的却是血淋淋的屠杀味。
    走向记亿中金福的房屋,想从中寻找他们是否己遇难的证物,但翻动许久,除了灰炭以外,再也无法找出其他象样的东西。
    “大师……”公孙小刀茫然道:“你说那位巴谷是什么长白二鬼?”
    他没闯过江湖,对于江湖的名号十分陌生。
    “没错,他们已投靠天鹰教麾下。”没了道:“别再叫我大师,我们都已是朋友,叫我酒没了或者醉鬼、酒缸!都可以,只要沾上酒字,就足以代表我。”
    公孙小刀没回答,沉默地立在该处。
    没了和他相处数日,己知道他个性不会和人争吵,只会静静地听人说话,如此一来倒把没了拱托成油腔滑调了。
    “老弟别介意,我就是话多些了。”没了有些歉意道:“你要问我,如何可以找到他们对不对?”
    公孙小刀点点头。
    “有点问题,天鹰教刚成立不久,还没生根,目前在王屋山一带,也许会逃走,我向你保证,如果那家伙捉走他们祖孙俩,我一定负责将人要回来。”没了说得满有把握。
    “谢谢你。”公孙小刀感激地说。
    “客气。”没了道:“好朋友,不必说那么多。对了,我去找人以后,将来要到哪里去找你?你娘住在何处?”
    “我家在风翔城西青河村后的一家小房子,那里有棵椿树。”
    “凤翔城……”没了念了两句、突然惊愕地往公孙小刀瞧去:“你说的是渭北的风翔?”
    “嗯。”
    “你也姓公孙?”
    “嗯。”
    “那……”没了起了毛,“渭北秋月寒,号称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公孙秋月,两大世家的公孙世家和你是什么关系?”
    公孙小刀轻叹道:“我娘是公孙老爷的女仆,我在老爷家出生,后来我爹死了,公孙老爷赐我们母子姓,所以才姓公孙,我本姓春,我六岁就搬出来了。”
    “哦……”没了有些失望,但随即又信心十足地说:“没关系!英雄不怕出身低,管他什么渭北秋月寒,江东柳西绝,我对你是信心不改,你一定是第一把高手。”
    公孙小刀只是淡漠一笑,他根本就不了解高手是何含意,他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他这平凡的一生。
    没了和尚也不愿再耽误时间,立时告辞:“我走啦!最晚一个月,我一定会去找你,再见!”
    他走了,临走扔出一句含有笑声的话:“帮朋友办事,够来劲的!”
    公孙小刀送走他,也举步朝中原出发。
    凤翔城,公孙府,富可敌国,若说天下有两位富翁,一位就是公孙,另一位则是姑苏慕容。
    天上神仙府,地上公孙府,纯白丈八尺高的大理石墙,块块雕有奇花异兽,殷红琉璃瓦宛若透明的红玉,托在月宫宝殿中,让人不敢相信世上会有此建筑物。
    然而最令人赞颂的不是公孙世家的财势,不是宅第的豪华,而是公孙府的武功。
    “秋月寒,路不归。”
    公孙秋月的剑起了寒意,有路,你也回不去了。
    若和公孙秋月为敌,那只是死路一条。
    公孙秋月雄立江湖数十年,还没吃过败仗。
    十五年以来,每三年一次和世交的慕容府例行比武,公孙秋月已连续战胜慕容天。
    现在比武的日子又将来临。

举报

第二章六绝神功惊月斩
    公孙秋月不停地练功。
    后院百花盛开的花园,一处铺黑石地砖的平地,一把青光剑挺闪闪,锋利剑锋扫得七丈开外的梅枝摇荡不已,整个身形已被剑影罩住,分不清四肢五官。
    突然一声龙吟,剑如吞天腾蚊,急射左边一探芙蓉花,只一煞闪,瘦高的身形已停在花前,一把剑尖笔直地刺向花蕊。
    公孙秋月呼吸急促,额头全是汗珠,六旬余的脸孔有了许多皱纹,头发也斑白多了。
    本该是精芒射人的眼神,现在也变得淡然无光了。
    最令他失望的是他的手在抖,虽然看起来仍很直,剑尖仍刺向花蕊,但他知道该刺第三蕊才正确,他却削下了第二蕊,伤了第一蕊。
    握剑的手不在稳了,这对一个高手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却发生了。
    手在抖,心也在抖。
    老了吗?人真的会老吗?
    半年前,他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现在比武日期已近,他更觉得紧张。
    他本可交给儿子这个担子,但儿子是二娘所生,才十七岁,怎能担得了这个重担?
    交给他弟弟,或是他侄子,尤其是飞雾,年纪轻,武功又好,但他弟弟会答应吗?自从飞雾练功走火入魔以后,他俩就有了嫌隙,又如何开口?
    慕容寒的功夫岂是好惹的?
    眼看就要输掉今年的比武,他还是没办法使自己的手稳下来。
    渭北秋月真的能不败吗?
    此种心情压力,说有多重就多重。
    收起长剑,擦去汗殊,祥和的脸孔现在也出现几许愁怅。
    望着那棵小时候自己植种的青松,简直要比他腰身还粗了。
    再看看松旁边一棵小松,也有小腿粗了,他还记得那是女仆春来的儿子小刀,五岁时种的。
    “也许二十出头了吧……”
    公孙秋月不再练武,收拾一下,脚步有点蹒跚地步回屋内。
    三年前公孙小刀回家一趟,三年后他再次抱着兴奋的心情回到青河村。
    小屋依旧,只是摇摇欲倒,左墙角也多出一个小洞,不时钻出一条野狗,围着庭院的篱笆也倒塌不少,缠满牵牛花。
    冷风吹向茅屋小窗,呀呀声音戚戚传来。
    “娘……”
    公孙小刀声音低嘶,眼眶已红,急忙追向屋内。
    厚厚的灰尘,墙角满是蛛网,倒塌的桌椅,至少有几个月没人住了。
    泪水从他眼角滚下来,慢慢地,就象小草尖端的露水,凝聚够了才会往下掉。
    “娘,您不能离开我……”
    没有人回答。
    十几年了,他们母子俩就如此相依为命。没有显赫的家世。每一餐,每一顿饭都要辛劳力去赚,每一针,每一线,每件衣服都要慢慢地缝,慢慢地做,虽然很清苦。但总是亲情,相依为命。
    十多年了,没有过多的奢求,只希望能尽一点孝道,让年迈的母亲安享余。
    十几年的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替母亲找回药,怎受得了母亲就这样走了?
    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你母亲走了。”
    公孙秋月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背后,神情十分悲痛。
    公孙小刀抹去泪珠,红红的眼睛瞧向他,哽咽道,“老爷……你答应照顾我娘的……”
    终于忍不住,还是滚下泪来。
    公孙秋月也落泪,走向前,扶住小刀,过了一段时间才道,“我已尽了力……”
    小刀拭去泪痕,强制悲戚,仍低着头:“我娘她……她还交代什么了吗?”
    公孙秋月道:“她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别为她难过……”
    他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她还说过……”公孙秋月犹豫一下:“她还说要你好好保管药物。”
    “娘都已……”小刀深深吸口气,压强心头悲痛:“我娘葬在哪里……”
    西山外,可俯视整个凤翔城,正巧对着公孙府的大门。
    墓碑仍新,黄土已添新草。
    “故春来夫人之墓”左下角写有“公孙众子孙敬立”
    对一个女仆,公孙秋月以夫人相称,尊敬之心可想而知。尤其以公孙世家众子孙立碑,更有一层意义存在。
    “娘……”
    公孙小刀跪在墓前,终于昏过去了。
    公孙秋月扶起他,并没有叫醒他,直到夕阳西下,一片金光,从公孙府墓后透向墓碑,他才醒过来,
    焚香立柱,纸线轻烧,他膜拜不起。
    “娘,连您的墓碑都不是孩儿所立……”
    他伸出食指,运功在正中“故春来夫人之墓”红字左下方再刻上“不孝儿小刀叩泣。”
    天已黑。公孙秋月问:“小刀儿,跟我回去如何?”
    “老爷,谢谢您,我想守墓……”
    “也好……若陪完你娘就回来,不要再流浪了,住近点,也好照顾你娘……”
    “多谢老爷!”小刀深深向他施礼致谢。
    “欢迎你来!晚上天冷,要多加衣服。”
    公孙秋月蹒跚地走了。
    小刀却有说不完又说不出的话,要告诉他母亲。
    “娘,您怎么留下刀儿……”
    夜风在吹,泣声已停,小刀儿抱着墓碑睡着了。
    十天的守墓后,小刀儿已回到公孙府。公孙秋月让他当副管家,他不安,他只希望安静地过日子,就做个花匠,终日陷着花草树木,也使他平静了不少。
    他的回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只不过是多了个花匠而已。
    公孙府仍平静如昔。
    公孙秋月似乎有意传授他武功,特地吩咐他每天早晨都要到那座练功庭院浇水。然而小刀仍然专心一意提水浇花,对于武学根本就没兴趣,几天来连正眼都没看过秋月寒在练功。
    公孙秋月见不说话是不行了。
    “小刀,你练过武功?”
    “没有,只是学过正统武功。”这十余年来,他从捕捉奇兽中悟了不少方法,也练了一身无法想象的身手,只是他并不懂武,就是力。功,就是功夫。并不是定要功力舞剑才算是武功。
    以他狩杀雪神貂那一箭,说出去,也许人家根本就不信因为他们没见过。
    他一直认为象老爷使的剑法才叫武功。
    公孙秋月已有七尺余,小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你身躯很好,想不想学点功夫?”
    公孙小刀犹豫没有回答。
    “学一点,能强身,也能防身,如何?”
    “老爷……”公孙小刀想说他并没有仇人,不需要武功刀枪的。
    公孙秋月慈祥笑道:“学学也好,公孙家族本来就在江湖武林之中,种种恩怨难保永远没有劫难,我不希望你们有所损伤,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他又说:“你们虽非护院武师,但你最好还是找机会学上一拳半腿的。”
    盛情难却,公孙小刀终于点头:“那小的就学学。”
    “好!这才像年轻人。”公孙秋月拍拍他的肩头:“我先教你如何运气!”
    他所传的正是公孙世家从不外传的秘诀六绝神功。然而他只是说:“教他运气。”按规矩只能传嫡亲弟子,他是违法相授的。
    他不厌其烦地解说身上穴道之功能及作用,再教他运气心法。至于拳脚架势,他倒不怎么注意。
    公孙小刀对此门功夫觉得好奇,学的十分认真,也很有效果。
    经过几天调息,现在他终于明白,以前丹田一股真气可以很自然冲向手脚四肢,使自己出手快速,但却无法冲向背部和腰腹,原来这都是脉胳真气行走不正确的原因。
    现在他很容易就可将真气运行到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无形中,功力似乎又加强了许多。
    这天他仍旧到花园去浇水,但来的不是公孙秋月,而是他的女儿湘雨和儿子小溪。
    他们也想练功比武。
    公孙湘雨一身翠衫,娇美身段均匀柔美,提着长剑快步奔向此地,娇笑道:“弟弟,今天爹不在,我们也来此处过过瘾!”
    随风掠起的秀发,配上一副清纯脸蛋,公孙小刀似乎可以从她脸上,捕捉当年比他小三岁的大小姐,不禁多看她几眼,尤其那对甜美的眼睁,仍是如此迷人。
    面对满腮胡子的小刀,湘雨并没有看出他就是当年陪她玩耍的小刀哥哥。
    “弟弟,快来呀!”
    院道又奔出一位十余岁的青年劲装的少年,眉字之间除了精明外,还显得有点稚气未脱。
    两人对公孙小刀并未有什么特殊反映,已各自练起剑法。
    小刀看主人练多了,现在瞅瞅他们,气势自是差多了。
    他不再看,仍然去浇水。
    庭院左方已出现一位白袍年轻人,他身后有位剑童捧剑立于一旁。
    “哟!二堂弟,今天打扮得挺有派头,还找了个捧剑的!”公孙湘雨瞧瞧她二堂弟飞雾眉头那对倒立眉毛,一副多傲神情,心里就不舒服。
    他有点不屑地笑道,“公孙世家有你这样的弟子,实在是没什么光彩的,这一式飞花逐月,我十五岁时就比你们练得好,看来你们是枉费功夫了。”
    “怎么?想要较量是不是?”湘雨横剑,不客气地说。
    “也好!我正愁找不到练剑的!”
    话未说完,他巳抽剑,腾身,罩向湘雨。说打就打。
    双方开始接触,公孙飞雾不傀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只几个回合就逼迫得对方手忙脚乱。
    湘雨似乎也打出火来,硬是抢攻,干脆不守了。
    公孙飞雾冷笑不已:“给我玩真的?好!我就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话还未落,剑走偏锋,存心削落湘雨衣服,只一闪身,湘雨已哀叫,长剑落地,双手抚胸。
    “少爷!不可以……”
    公孙小刀以为公孙飞雾还要出手,情急之下他已叫出声来,想拉住他。
    岂知公孙飞雾虽任性高傲,也不敢太乱来,削掉湘雨的左边衣襟之后,举剑指空,停在那儿,突听小刀叫声,转向小刀,剑尖顶住他胸口,戏谑道:“什么时候公孙世家的下人会教训起主人来了。”
    小刀知道自己太鲁莽而冒犯了人家,不再说话,低头站立。
    公孙飞雾剑尖一洮,小刀胸前的衣服已被削成碎片,露出结实的肌肉。
    “给我记牢,你没资格管少爷我的事!”
    小溪看不惯,叫道,“二堂哥,你太过份了!怎可以如此对人?”
    公孙飞雾瞄向他,冷笑不已:“要想教训人,就得练好武功再说!象这样光叫有何用?
    哈哈……”
    狂笑中,他已离去。
    湘雨衣服已破,不敢多停留,急忙奔向厢房,小溪瞧着小刀,歉意道:“你是小刀儿吧?别在意,我送一套衣服还你。”
    “不用了,小少爷。”小刀淡然含笑回答。
    小溪也没有再说话,再看他一眼,已追向湘雨。
    小刀看看自己空落的胸口,对于此事,他似乎十分习惯,并没有多大反应,脸无表情地注视地上长剑,走上前,将它拿起。
    蓦然长剑一提,人随剑走,不可思义的射向公孙秋月每天练剑那株芙蓉,凌空一个打转,一支青钢剑己无声无息地刺穿墙上至少有两尺厚的花岗石。
    他用的正是公孙飞雾伤他那招飞花逐月。
    他轻轻拔出剑,竟然剑身一点刮痕也没有,好似刺中的是块豆腐一般,进退自如。
    这不是宝剑,能如此轻易穿硬石,又不着痕迹、声音,只有一个字快,快得飞也似的。
    十几年来,他练的也全是这个字快。
    功夫的高下、深浅,也可以说大部分取决于这么个快字。
    捡起地上碎衣片,他准备送还长剑。
    轻风吹过,芙蓉花蕊已慢慢掉落,只有一蕊第三蕊。
    公孙秋月今天没练功,因为他必须去一趟庐山海孤岭。
    此地正是一星期后,武林两大世家比武的场地。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提前来此观察地形,只想多了解场地,多一份致胜准备。
    此次他乃单独行动,不能泄露行踪,否则对公孙世家名声有所损辱。
    其实场地也不过是杂草多了些,一切依旧,能注意的也只有天候、风向、冷暖和云雾而已。
    一往一返,已花掉两天时间,离较技只剩下五天时间了。
    这五天,公孙世家上下乱哄哄的,有的兴奋,有的抱怨,有的感叹,有的烦闷,有的满不在乎。
    大致来说,年长的较年少者感触较多,尤其公孙秋月,他似乎没有多大把握,心情沉重得很,却又不得不安抚众人,时而装出不在乎的笑容。
    这些事对小刀来说一点用意也没有,公孙府虽豪华,但下人住的地方仍很简陋,倚在偏僻角落,一丛长高、落叶、又长新技的竹丛,青黄交错,十分零乱。旁边一口方古井显得湿漉漉的,屋角下摆满锄头、畚箕、竹编、淹渍大水缸。
    一切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要用要洗的,可以说全出在这间房舍。
    虽乱了些,但他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刀窝在这间不算透光的小屋里,只要夕阳爬过墙上那扇田字窗,屋里就暗下来了。
    他坐在自己找到的古旧得好象是供小神位的桌子前,桌子对面墙上钉个小木板,上面放着一炉香,两支红烛,供在墙上的是他刻制的母亲灵位。
    桌上置有几本书,一副笔砚,有一盏烛灯,虽然黑漆漆,他仍没点燃灯火,望着母亲灵位发呆。
    他在想隔壁廖大叔,一生在公孙府当仆,一家人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都打算继承父亲之业,常常殷勤劳苦。本来,母亲也可能和他如此过的,为什么要搬走?如今自己生活安定了,总是少了些什么……
    他在想以前母子相依为命那段凄苫日子,在想老夭为什么总是折磨苦命人,给了母亲疾病缠身?
    他在想母亲时时说的那句话:“要是你父亲还在,你又何必跟着娘受苦呢?”
    他在想自己从记事开始。就不知道父亲生着何种模样。
    他想的事情很多,全是回亿,没有憧憬。
    “老爷……您怎么来了。”
    小刀突然惊觉有人逼近,一抬头,公孙秋月已立于门扉。
    “老爷,这地方……”小刀觉得此地又小又黑,实在不适合老爷光临。
    “没关系!”公孙秋月含笑道:“几天忙碌,倒忘了你,今天较清闲,我就自己来了。”
    小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呆立于屋中。公孙秋月点燃线香,恭敬拜着神位,插上香后,才又道:“功夫练得如何?”
    “老爷您坐!”小刀拉出自己方才坐的竹椅推给他,“还可以。”
    公孙秋月含笑道:“有进步就好,你也坐!”
    他要小刀坐在床沿。
    “你知道后天和慕容世家较技的事吗?”
    公孙秋月问。
    “知道。”“你想不想去?”“老爷……我武功不好……”“去看看如何?”
    “老爷,我是下人……”
    这句话说得十分吃力,也划开两人的界线。公孙秋月若无故带个下人去,必定会引起非议,也许会使小刀难堪。
    “其实你我又有何差别呢?”公孙秋月有感而发,不再邀他同去,他问,“你对于较技一事,有何感触?”
    “我没有……我不懂这些。”
    公孙秋月感到一丝歉意,老是问人家江湖事。转了话题:“我是想来告诉你,有较技就有胜负,不管胜负如何,还是希望你能继续练下去。”
    “好。”小刀回答很爽快。
    “另外就是,我暂时离开几天,一些功夫无法教你,这是我手抄的招式,你先拿去学,回来以后我再指点你。”
    他拿出一本小册子交予小刀。
    小刀翻开,都是剑招,正是公孙世家绝学“惊月斩”。
    “老爷,这些刀剑……”
    他看到刀剑招式,就有那种血淋淋的感觉。
    公孙秋月慈祥笑道:“你拿去吧!这是惊月斩的秘诀,虽只是剑式,但也能化为掌法,不用剑也可以练,不过你要记着,一定不能丢掉或让人发现,背下来烧掉更好,知道吗?”
    小刀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时间不多,我们明天就出发,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
    “希望老爷旗开得胜。”
    公孙秋月拍拍他的肩头,己含笑离去。'
    小刀走出门外,已有几名下人围上来,东问西问大老爷来找下人,可说是破开荒的第一道。
    小刀的回答是说老爷看他年轻力壮,是否要和武师一同去庐山。
    众人觉得,他不去实在可惜。
    庐山已聚满各路江湖英雄好汉。
    三年一度的武林两大世家较技,在武林来说是件大事,比少林解阵、华山论剑并不逊色。
    海孤岭位于庐山南麓,三面断崖,一面峭壁,四处云雾弥漫,绵绵如海,因而得名。
    海孤岭上的杂草已除,分两边相对置有五张大师倚,中间左方靠蛸壁处,则有三位高人坐于斯,分别是少林掌门无心大师,武当掌门木阳子,另一白发老者则是辈份极尊的华山长老无怨老人。
    公孙秋月坐于左边太师椅,与他平坐的是他的弟弟,左脸划有一道两寸长刀疤的公孙断,依次为飞雾。湘雨和小溪。大公子飞云因武功尽失而没来。
    右边慕容世家来了四位,慕容天、他儿子慕容白,以及夫人情柔,女儿慕容雪。
    慕容天显得精神特别好,从三十一岁开始,他就负下交技责任,现在已有十八个年头,正值壮年期,功夫自是更精纯。
    四周观众十分沉静,能上得了海孤岭,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头脸的人,人们自然十分珍重。
    晌午已至。
    无心大师含笑而立:“三年慕容、公孙较技盛会已近,此乃武林中最无杀伐而撼动人心的切磋,老衲在此宣布比武开始。”
    四周--阵掌声。
    公孙秋月起身抱拳拱手:“慕容老弟,幸会、幸会!三年以来想必神功大增,小哥我当全力以赴。“
    慕容天也起身抱拳,笑道:“岂敢,谁不知渭北秋月寒声如贯天地,小弟我只能讨教,何敢言切磋呢?”
    “客气了!”公孙秋月也不再客气,道:“老弟,咱是否仍以三场为胜负?”
    “就随老哥。”慕容天道:“剑术、掌法以及内力。”
    “那以掌法开始如何?”
    “好的!请!”
    话声一落,慕容天长啸震天,天马行空,从容不迫,潇洒地掠向中央。
    秋月寒也不落后,一个燕子抄水,端的如天神下凡,看得观众惊叹不已。
    两人见面,二话不说,慕容绝学玄夭掌幻化排天倒海气势,袭向秋月寒上三路要穴。
    秋月冷静应战,拍出三掌,化解左边攻势,再二腾身,掠向空中避开五掌,反手一扫,似乎有点像少林摔碑手,奇快无比地劈向慕容天背后空门。
    “好招!”
    幕容天大喝,回马金枪似地一个飞踢,点上秋月左腰,借此扭正身形,双掌封出,硬是击向秋月左掌,来个掌对掌。
    然而秋月并不想硬拆,吸口真气,借着慕容掌力飘向左前方,双脚着地,舞动右手,忽然腾飞再起,回旋数圈,带起一阵强风,如山洪爆发般击向纂容。
    慕容天有备而来,扎稳马步,双掌封出,等待这一致命一击。
    双方再战,秋风似扫落叶一般绕慕容天打转,掌影幢幢,啪啪之声犹如鞭炮。
    缠战数招,双方额头都有了汗珠,攻势仍未停顿。从打法看来,可以猜出秋月在使巧劲,以避免耗损功力过多。
    慕容天在实打,想以快捷的攻势取姓。
    突又双方大喝,慕容天出掌冲向秋月,攻七掌,逼得秋月腾空而上。
    幕容天急起直追,云天绝尽展无遗,摧拓拉朽般冲向秋月下盘。
    此招他势在必得。
    秋月身居空中,变化较为不易,改守为攻,尽是封招。
    如此一来,则如皮球般不停地被慕容天击向空中。
    慕容天见状心生一计,急忙撤招,让秋月下坠于地,再一个欺身,泰山压顶般罩了下来,威力无可匹敌。
    秋月下坠,众人尖叫,眼看就要伤在慕容掌下,不得已来个大旋身错开双掌。左掌在下,右掌硬接着慕容双掌。
    猛然巨响,慕容天倒射而退,连翻七个跟头,点向峭壁方飘落于地面,喘息不已。
    秋月则在地上不停打滚,直到快抵达坐椅,方才站起。
    衣衫已沾上黄泥,有点狼狈。
    湘雨见状急叫:“爹!”
    本想去看看秋月伤得如何,却被公孙断阻止。
    照表面看来,似乎是秋月输了这场比赛。
    双方走近,互相哄手,英雄相惜般苦笑不已。
    许久,慕容天才淡然道:“我输了!”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明明是幕容天将秋月逼向地上,怎么会输呢?
    秋月苦笑:“侥幸!”
    此时无心大师方起身说:“第一场掌法,秋月独胜。”
    欢呼声起。
    尤其是公孙世家那边众人,都大呼秋月寒不愧秋月寒。
    其实刚才那场打斗,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秋月在最后一招让了半只手。
    慕容天虽反冲而上,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但当他全力扑击时,已没考虑防守,小腹空门已露。
    如果秋月寒月以双掌逼退也行,但只用单掌,左手击向地面,虽可增加反击劲道,但总比双掌来得弱。
    既然较弱也能抵挡住幕容天一掌,那么左手再击向幕容天,可就轻松多了。
    秋月仅在逼免伤亡。
    所以这才算赢了这场比赛。
    慕容天并不想休息,他想以年青力壮来占点便宜,立时道:“第二场剑法还请公孙哥指点。”
    公孙秋月含笑点头:“小心了。”
    双方又展开剑势,气势比掌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天已从过招中感觉出秋月的剑法并不稳,顿时心中大定。
    十招一过,突然慕容天大喝,名传武林的慕容七剑己展开,一阵又一阵剑影,如鱼群般蜂涌地罩向秋月,犹如翻江倒海,气势磅礴!
    秋月的惊月斩更不在话下,火山爆发似的,冲过一丛又一丛,一点也不逊色。突然双方倒射七、八丈远,一个旋身后又倒射空中。
    宛如一道银虹挂在空中。
    再次触及,连续三次。
    宛如爬高塔,急往上冲。
    最后一次触及完成!
    双方已错开,倒飞回地面。
    秋月脸色有点白。
    他知道过场比赛已经输了。
    无心大师和木阳子及无怨老人已起身,走向秋月和慕容。
    很容易找出两人胸口紫宫穴上一道细痕。
    不久无心大师才宣布:“第二场,剑术幕容独胜!”
    众人欢呼。
    年轻气盛的公孙飞雾已站起来:“我家的剑法不可能失手的!”此语一出,千百道眼光已齐往他射来。
    秋月点头道:“不错,飞雾,伯父输了。”
    飞雾叫道:“那一定是您认穴错误,或是出手过慢,才如此。”
    公孙断虬髯甩动,活象个张飞,叫道,“飞雾不得无礼!你大伯武功岂是你能批评的?”
    飞雾不甘心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秋月哑然一笑,转向慕容天,“你的剑法实在锐利无比。”
    慕容天一笑:“运气罢了。”
    这一场胜负在于,双方交错击剑,然后各自找机会剌向对方穴道。
    秋月稍偏了一些而输了。
    第三场内力已展开。
    双手四掌抵合,输赢在于陷下脚印多深而分胜负。
    几分钟不到,两人开始流汗,众人的心也随着两人的比斗而挂于胸口,有的更加捏紧双掌,浸出的汗水比在场上比赛的人还要多。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双手开始抖动,双腿微震,地面已开始下陷。
    秋月腿部通红,开始呼吸急促。
    幕容天也差不到哪里,脖子粗如大腿。
    两刻钟已过,两人衣衫都已湿透,脚印已陷下三寸。
    秋月咬紧牙根,有点急躁。
    慕容天闭眼咬牙,但仍然算得上是平静。
    可能拖得过久,对于秋月很不利。
    到了此刻,所有在场的人都已屏气凝神,暗暗为自己所期望得胜的角色加油。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都站起来。
    现在双方已都吼出沉声,拼斗已达到最高峰。
    秋月尽量不便自己的表情过于紧张,以免影响了公孙世家的名气和众人情绪。
    但慕容天却没这样顾忌,因为他比秋月少说也得差二十多岁。内力不足,就算败了也不怎么丢人,所以他可以全心拼斗。
    如此一来,好象慕容天已有所不支,他双手抖得很厉害。
    突然,秋月身躯往后一倾,脚印也陷深不少。
    众人惊讶地叫出声音。
    蓦地,又有狂笑声传来
    “哈……”
    笑声末落,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位蓬头乱发,破衣破裤,形同乞丐,状如疯子的糟老头,疯癫般走向两人:“你这种功夫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哈哈……”
    突然出掌,击向秋月和慕容天,两人交功正吃紧,谁也没法脱身。
    登时,秋月被打个正着,当场倒地吐血。
    “爹……”
    湘雨惊叫已冲上去,想救秋月。
    其后又冲上不少人。
    众人一阵骚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实在太突然。
    无怨老人立时喝道:“拿下此人!”
    有了指挥,众人方攻向疯老头。
    “你们算什么?他秋月又算什么?他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这么差的武功,哈哈哈哈……”
    疯子在众高手围攻之下,竟然来去自如,如此功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公孙断更是双目尽赤,一心想为哥哥报仇,不顾性命地缠住他。
    “公孙断,你也不是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哈哈……”
    疯老头一掌击退公孙断,不再缠斗,腾身掠向山下,快捷无比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他那狂傲的笑声,回音不绝。
    任谁也没想到比赛会有这种结局,他们更猜不透这怪老人是谁,武功为何如此高强!那么多武林高手,都无可奈何于他。
    公孙秋月和慕容天都已身受重伤,倒地昏迷不起。
    无心大师急忙施救。
    虽挽回两人性命,但想让他们复原,还得有一段时间。
    事出突然,众人也不敢停留,已各自散去。
    公孙、慕容两家为救人,也快速离开海孤岭。
    消息传出,武林中又多出一位不可思议的高手。
    秋月寒和慕容天的比斗平分秋色,而双双都遇难成重伤。
    秋月寒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公孙府,小刀也闻知。他已在西院徘徊数天,希望能见上一见。他想将手中的灵丹交给他疔伤,但都不得门而入。闷得他只好修剪花木,排遣时光,一日他终于遇上了湘雨。
    “小姐……”
    湘雨见是小刀,想起上次他为自己挺身而出,也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有事吗?”
    小刀不敢多看她那张甜美的笑容。右手剪刀不由自主地剪起来:“老爷他……”
    “不碍事的,我想过几天就会好的。”
    湘雨虽然在笑,仍掩不住浏海下眉宇中一份愁怅。
    小刀拿出小木盒,犹豫着:“小姐,小姐,小的有些药,也许对老爷的病……”
    湘雨见他如此真诚,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是外用,还是内服?”
    小刀高兴地送过去给她:“是丹药,和水服下红色的那颗,黑色的有毒……”
    湘雨打开木盒,一阵香味传出,如果她知道这就是练武的人梦寐以求得的药物,非大吃一惊不可。
    “黑色的是毒药?”湘雨有点担心地问。
    小刀说,“不一定,会用的话,仍是良药,也许老爷用过。”
    “它们有名字?”
    “红的是雪神丹,黑的是赤眼丹。”
    “哦!”
    湘雨似懂非懂。
    若小刀说出是雪貂的内丹,她就能明白一切。
    至于雪神丹,知道就不算普通了,“我这就拿给爹!”
    湘雨含笑离去。
    小刀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动,想起童年那段日子
    唉,湘雨可说是他唯一的一个青梅竹马。
    正发呆,湘雨突然又跑回来。她神色十分紧张,向他招手:“你快来!”
    “我……”
    小刀登时发慌,“是不是药物出了问题?”
    “不是!我爹要见你!”
    “哦!吓了我一跳。”
    小刀这才放下心来,随着湘雨去见老爷。
    秋月躺在一间设备豪华的卧室,病容满面,他双手抚弄小刀送来的木盒。
    “爹,他来了。”
    湘雨领着小刀进入卧房。
    “老爷,您找我了?”小刀拱手而立。
    秋月轻轻一笑,坐起来,但是很吃力。湘雨赶忙把他扶起。
    他含笑向小刀点头,复对湘雨:“雨儿,你出去一下,爹爹我现在有事问他。”
    “爹……”
    湘雨心想,一个下人有什么好问的。她不想出去。
    “先出去如何?”秋月看着湘雨,“呆会儿你再来,爹再告诉你。”
    湘雨无奈,“好嘛!”
    临走前,还看了小刀一眼,不怎么服气。
    小刀低头,感到一丝歉意。
    秋月含笑道:“湘雨任性了些,你别在意。”
    “小的不敢。”小刀急忙回答,复又问,“老爷,您的伤……”
    “没关系的。”
    秋月轻轻咳嗽两声,似乎嘴角又挂出血丝。
    “老爷,我那些丹丸……只要您服下它,听说……”
    秋月道,“不是听说,而是事实。”
    “那老爷……”
    秋月伸手制止他说下去:“我受用你们母子太多了,又怎能独享此药?”
    “可是您……”
    秋月长叹道:“小刀儿,你可知道,你母亲临终时还交代你一件事……”
    小刀立时怔住:“我娘她……”秋月道,“不错!你娘还有一项交代,就是要你好好保住这些药。”
    “我娘她……这是为什么?”小刀不解地问。
    虽然这药是他千辛万苦得来的,但母亲已逝去,留着它也没多大用处。
    他娘为何要他将药物留着?
    秋月叹道,“也许你娘怕你受到伤害……也许……这是你娘的遗言,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可是,您的病……”
    “不要紧的,好好静养,会复原的。用不着浪费如此良药,你就先回去吧!”他将盒子交回小刀手中。
    小刀只好接下,道:“老爷……您伤在哪里?”
    “叉了气,没多大关系。”秋月没说出伤及肺腑,十分地不好医治。
    “小的能看看吗?”
    小刀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的伤都是自己治的。”他想多了解一点,按自己的药方下药,说不定有效。
    “也好!”
    秋月不愿回绝他,摆好姿势,让他给治伤。
    出乎意料。
    小刀每按一个地方,都问他痛不痛,问到淤血,脉膊不顺,血液强弱等,虽非医生也猜出伤势如何。对于跌打损伤,他可说是久病成良医,一会儿已想好药方。道:“老爷,伤在胸口肺部,该逼免再受风寒。”
    “小的去抓点野草,以前服过,您不妨试试。”
    秋月此时可对小刀特别留神。他吃惊小刀把脉时,那股手劲。简直可以点穿穴道。突问:“小刀儿,你……以前有人教你功夫……功夫吗?或者你服过象雪神丹那样的药。”
    “药我吃过不少,但都不知名,至于功夫么,老爷您……您是第一个教我功夫的人。”
    秋月频频点点头,他已相信小刀必定服过奇药,不然无此等指劲。心想,果然上苍有眼!
    难得他如此重疴,还笑得如此宽慰。
    小刀已告辞离去。
    湘雨接踵而入。
    见爹笑得如此开心,也开始调皮起来了,“爹,你们谈些什么?”
    “哦……一些药方而已。”
    “骗人!”湘雨转着大眼晴,十分逗人道:“我不信。”
    秋月轻笑没开口。
    “爹!您不是说要告诉我吗?”
    “我说不告诉你吗?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湘雨眨眨眼:“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是谁。”
    “他叫小刀。”
    “小刀儿?”湘雨侧头,“这名字有点熟……。”突然她惊叫:“是他!春来阿姨的儿子?”
    “他真的回来了?我要去找他。”湘雨转身就要奔离。
    “湘雨!”
    秋月叫住他:“不可鲁莽!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湘雨略感羞涩:“爹!人家只不过是想看看,小刀哥到底变成怎样而已嘛!”
    秋月含笑道:“看倒无所谓,别吓着人家了,长大了,他也沉默多了。”
    “为什么?”湘雨不懂。
    秋月有所感触,许久才道,“以前他娘会带他离去,是因为出了点小误会,快二十年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又落在小刀身上。”
    “到底是什么误会?”湘雨很想知道。
    秋月没回答,他叹气:“你先别问,既是误会,总是令人难过的,以后有机会,爹告诉你。”他又强调:“记着,别让别人知道他是春来的儿子。”
    湘雨微微呶嘴,不断点头:“好嘛!那我现在去找他了。”
    秋月目送湘雨出门,长叹不已,他在想十余年前的那件事。
    能逼得春来母子离去的误会,必定不是--件小事,至少对春来说是如此。
    湘雨去找小刀,并没有找着,因为小刀已出府,赶往山里找寻药草,等他回来,已是黄昏。
    红色木门还没关上,里面一片漆黑,小刀方跨过门槛,想带上后门时,已发现湘雨默然立于面前。
    “小姐……”小刀低下头。
    湘雨没说话,双眸神奇而又茫然地瞧着小刀。
    “小姐……我……”小刀以为不告而走,是犯了公孙家的家规,十分不安。
    湘雨突然落泪,“小刀儿……你不记得我吗?”
    “我……小姐……”
    “小……小姐……”
    “我是面条啊……”
    湘雨抚弄着头发,想卷成一条辫子,以前小刀都笑她象面条,而给她起了个绰号。
    “小面条……”终于小刀认出来了。
    湘雨激动地抓住小刀双手,久久不放。
    激情过后,本是黝黑的巷口,现在看起来就清亮多了,她擦去泪痕,不好意思地松手。
    “十七年,好快……我们都长大了……”
    “嗯!”小刀轻轻地颔首。
    “你回来,怎么不先来找我呢?”湘雨有点报怨。
    “我认不出小姐,也怕小姐……”
    “我怎么会记不得你呢?你每次见我,都想拉我的辫子……”说到此两人都不好意思,而又有一种甜蜜回忆地窘笑起来,
    毕竟都已经长大了。
    “别再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好吗?”
    小刀知道礼数,但他也想保有快乐的一部分,尤其她又是唯一的童年伙伴也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了。
    “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湘雨含有责怪的口吻说。
    去了哪里?坐在墙角青石,十七年怎么说得完,比比划划,小刀只说些比较轻松的事情。
    湘雨也说了些刚离开那段不习惯而哭闹的日子后来虽淡忘,还是不时从梦中见着小刀,也时常幻想他的模样。
    “丑死了,看你!留着一大把胡子,像杀猪的,要是你不留胡子,我一定马上就可以认出你来。”
    小刀摸摸自己腮上胡子,轻轻一笑:“这么多年,一直没时间去料理它,家里清苦了点。”
    “现在呢?剃掉它!象个张飞似的,简直快比二叔还老了!”
    “你不喜欢?”
    小刀无奈的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怎么样?”
    “这样很……很好!”
    “才怪!”
    湘雨笑得更清纯,一直坚持要他剃掉胡子,小刀则说等他娘忌辰四十九天以后再理,碍于习俗湘雨只好答应了。
    “你怎么去了后山?”湘雨问:“害人家等你那么久。”
    小刀提起那包有藤、叶、根的草药:“我去给你爹采药,你拿去煎成汤,让老爷服用好吗?”
    “当然好!”湘雨接过草药:“要不是有人偷袭,我爹他才不会受伤!”
    “老爷他他是被偷袭的?”小刀对战局了解并不多,才会如此问。
    湘雨将那天情况说了一遍,恨道,“那可恶的疯子,哪天让我碰上了,非教训他一下不可!”
    再聊一阵,天色已晚,两人相告离去。小刀今天精神显得特别好,回到屋里,马上告知他母亲,湘雨仍然清新可人。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09:54 , Processed in 0.140625 second(s), 29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