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四十章天网恢恢
    蓦地,内间房门中出现了辉老的身影,冷然接口道:“小云也许拦不住你,老夫这一关你能闯过么?夏安平,你还是死了置身事外这条心吧,万千金珠子女玉帛在等你予取予求,何必因拒绝而枉送性命呢?尚请三思,你已别无抉择了。”
    安平不再和祖孙俩多费唇舌,他已看出形势对他不利。在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曾与小云换了一掌,五笥山曾见对方的艺业,对付小云他尚有自信可立于不败之地,若再加上辉老,他明白凶多吉少。
    他毫不迟疑地决心突围,一声低叱,一掌斜拨挡路的小云,抢路夺门。
    小云早有提防,猛地伸手急搭拨来的巨掌。
    他突然收肘翻掌,闪电似的反切小云的手爪,“啪”一声击中小云的腕内侧,向外发力。小云没想到他的掌先虚后实,发觉上当时已来不及了,手被震得向外落,空门大开。
    他揉身欺上,快!快得令人目眩,右掌发如电闪,“卟卟”两声闷响,两臂掌劈中小云的左右肩,手下留情,只用了五成劲,快得肉眼难辨,声响发出掌影已隐。
    “哎呀!”小云惊叫,向后便倒,身躯刚动,脚已及时反击,“卟”一声踢中他的左小腿。
    他感到震力奇大,身影一颠,但仍能闪身抢越,跃近房门。
    “呼!”小云倒下了,向侧急滚。
    辉老飞纵而上,沉喝道:“你走得了?留下命来!”
    他倏然回身,寒影剑闪电似的出鞘,一剑挥出叱道:“老匹夫接剑!”
    辉老一惊,没想到他不拉门逃走,反而旋身出剑,大出意外,一双大袖急挥,竟然硬接来剑,但身形却不再迫进,跃势倏止。
    “嗤嗤”剑锋划破袖桩的厉啸刺耳,罡风剑气八方激射。
    安平心中一懔,凶猛浑雄的袖风虽被寒影剑迫散了大部份,他仍然感受到余劲的凶猛袭击,撼动气血,呼吸一窒,身形被震得向后直退。
    他悚然而惊,不敢恋斗,不用手拉门,双足一点,用背部猛撞房门。
    “轰隆隆……”房门和门框应势碎裂,他已冲出房到了廊下,大喝道:“有贼!接暗器!”
    想唤醒店中的人是真,发暗器是假,前脚出房,后脚便向廊侧窜,侧跃至天井,鬼魅似的上屋走了。身法与反应之快,奇速绝伦。
    辉老晚了一步,没追上。小云急冲而出,正想追赶,却被辉老拦住了,低喝道:“算了,追不上啦!好机警的小伙子,手脚出奇的快捷迅疾,假以时日,他足以横行天下。云儿,伤了么?”
    小云不住揉动着双肩,苦笑道:“好险,他未用全力,宅心仁厚,不然足以要我命。惭愧,云儿甘拜下风,他的手脚委实太快了。”
    这时,左右邻房的人已闻声奔出,店伙也到了,叫喊声乱糟糟。辉老先发制人,向奔来的店伙叫:“店家,贼破门逃掉了,快给我换间上房,房门已毁啦!”
    对面的屋顶上,三个模糊的人影伏在瓦栊上,香风四荡,面目难辨,他们等安平飞越屋脊,方悄然隐去。
    安平奔回客店,愈想愈心惊,火速拾掇行囊,在桌上留下店钱,悄然溜走。
    出了城,向东急走,到了两里外的甘露山,找一座树林背风处往草从中一钻,倒头大睡。
    他身后,三个黑影始终跟在十余丈外,夜黑如墨,寒风凛冽,他未留意身后,毫无所知。直至他入睡后,三个黑影方消失在东面的山野中。
    破晓时分,他已练功完毕。由于天宇中云层太厚,夜间没有霜露,露宿林中的枯草内,睡得倒还安逸,抬掇停当,等天色发白,认准方向,向三里外的凤山走去。
    凤山,在城东五里地,山并不高峻,峰腰有一座气韵倒还出俗的凤凰崖,飞瀑白崖顶下挂,下面形成一条小溪,流入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时冬日水枯,瀑布的水量甚少。
    他先在溪中盥洗,打量上面的形势。满山松杉,间有凋林散布其间,看不见半山凤凰崖旁的房屋形影。
    “我该先去找找双星夫妇,问问他们今后的行踪,再来这儿打扰皓姑娘的。怪!我为何对她念念不忘?”他自言自语,仰望山腰发怔。
    在庐山,他逃避皓姑娘,心中十分矛盾,理智告诉他不宜再见,心中却又殷切地期望有一天能重聚。昨天重会之望果然实现,他的理智开始崩溃,他的心已飞向姑娘身旁。尽管他警告自己不要陷身情网,但行动上却又将警告抛至九霄云外。晚间被辉老祖孙迫走,他下意识地出东城,可知他在危难中,心仍然放在凤山的皓姑娘身畔。在内心中,他仍然警告自己不要动儿女私情。事实上,他怎能忘了皓姑娘和他在庐山邂逅的情景?怎能忘怀姑娘留在他心坎的倩影?要不动儿女私情,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然他也不会和姑娘的定今日之会了。
    他心中怦怦跳,举头上望,依稀感到似乎姑娘正在凝神下望,她像是站在云端上,向他这个凡夫俗子凝眸巧笑。
    他感到浑身一阵热,自语道:“夏安干,要不要上去?已经来了,还能胆怯不成?”
    他的心强迫自己要及早悬崖勒马,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向山上走去。
    凤山是城郊的名胜,西北麓却流落地散布着不少大户人家的坟莹,松柏成阴,冬日仍然一片青葱。到了半山,远远地便看到瀑右的三栋瓦房,那是城中大户龙家的避暑别墅,冬日只留有两名家仆照料,主人不会到来查看。安平并未打听当地的消息,根本不知道这是龙家的庄业。
    怪,屋内外似乎没有人迹。三间瓦屋倚山而筑,用打通的南竹作水管,将山泉从屋后引入。左右两栋是客舍,中间一栋有楼,前有院,后有园,院中设有各种假山和盆景,格局是园而不是院。
    他在院门外打量许久,最后贾勇扣动门环,但久久不见动静,屋中似乎没有人。
    他疑云大起,也心中一懔,信手一推,院门“吱呀呀”发出刺耳的呐声,应手而开,原来并未上闩。
    他略一犹豫,然后大踏步进入,穿过假山小池中的走道,直超阶下,环顾四周片刻,亮声叫:“里面有人吗?”
    厅门虚掩,却不见有人,似乎三栋房舍中空无一人。沉寂如死。假使皓姑娘祖母孙三人在此寄居,为何不见人影?琴棋书画四侍女呢?守护灵兽大青大黄到何处了?预先已约定谒见的时刻,为何不见她们的踪迹?
    “莫非发生意外了?”他悚然地想。
    他心中狂跳,迫不及待地上阶推开大厅门,戒备着踏人厅中。
    厅中陈设幽雅,堂上设有案桌,明窗净几,壁间有书有画,皆是唐宋以前的名家手泽。
    他的目光落在堂中那幅中堂上,那是一幅仿王羲之笔法的朱子治家格言,引起他注意的是,上款题的是“国安兄雅正”,识是“己未年九月壬午南游,与国安兄小聚,纵论修齐治平之义,有所感慨,或书就正二兄”。落款是“光州元仲”。
    落款简得不可再简。确像是游戏笔墨,但上款与题识又大相迳庭,显然这人性格有点不正常。看日期,这幅中堂已经历了十年岁月了。
    “好劲的笔力,几可乱其。这位元仲是谁?是名?是号?是字?如果是名,好像是竹萧翁麦元仲,他不就是光州人氏么?”他困惑地想。
    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间,右后厅门“吱呀”发声,一个美丽的侍女跨入厅堂,倏见厅中突然出现了陌生人,惊得“哎”一声娇叫,失手将捧着的一盆老梅打破,“乓”一声响声震耳。
    安平心中一宽,叫道:“小可来得鲁莽,惊扰姑娘了,万分抱歉。”
    侍女倒还相当大方,胆量也够,立即镇定下来,绷着粉脸狠狠地打量着他,不客气的说:“未经许可,擅自登堂入室,非奸即盗。你这人看上去人才一表,怎么也做出这种逾礼的事来?”
    安平脸上发烧,歉然地说:“小可自知于理有亏,但也是不得已。昨日小可与人约定在此相会,来时已在外面一再扬声,却无人回应。因此擅入贵府,想找人询问,尚请姑娘恕罪。”
    “这里是私有别墅,你好不明事理,怎能在此与人约会?岂有此理。”
    “在下已道过不是,姑娘休怪。”
    “你要约会的人是谁?”
    “是一位姑娘的祖母……”
    “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在下只知她叫皓姑娘,姓嘛……可能是姓……姓彭。”
    侍女噗嗤一笑,上前说:“你呀!你这人看来聪明,其实糊徐透项,连姓名也弄不清,居然与人家的姑娘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约会,不怕被人打断狗腿么?跟我来。”
    “姑娘之意……”
    “皓小姐与我家姑娘是异性姐妹,我引你去见她。”
    安平含笑道谢,随在侍女身后进入内堂。
    别墅相当大,格局与一般大户的古式房屋有些不同,光线够,明窗甚多,不像一般大户人家那么阴森幽暗。
    到了穿堂,他站住了。侍女却不知他已站住,仍向前走,走了十余步方发现他没有跟来,转身讶然叫:“咦!你怎么不眼来?”
    他尴尬地一笑,说:“这儿不是穿堂么?在下在此相候,相烦姑娘通报一声,说是夏安平志诚前来拜谒老夫人。”
    “老夫人与夫人今早已带了四位侍女入城去了,内堂只有皓小姐与我家姑娘,皓小姐已留下话,如果夏爷到了,可请至内堂相见。此地并无外人,三间大宅中,只有两位小姐和两位侍女四人,你怕什么?”
    他略现迟疑,最后无可奈何地举步跟上。
    穿越后院踏入了内厅。这是一栋仅有院墙与前进相连的第三进内应,事实等于是一座独院,左右院墙有月洞门,通向墙外的园林,从月洞门可以看到亭台、假山、花木、花径,一看便知这是内眷的居所,是三尺之童也不许进入的男人禁地。
    内厅中的摆设比前厅精致,而且华丽,幽香阵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如春,火盆外加火鼎,看不见炭火,但从暖和的气流中,可知炭盆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度相当高。火盆中左右三方,旨设了锦墩,一看便知是妇女专用的坐具。
    “夏爷请坐,家小姐恐怕尚未起身呢。”侍女一面说,一面在暖盒中取出茶具,沏上一杯香茗,笑盈盈地奉上。
    安平僵在一旁,心中不安,不知是否该落坐。在意识中,他生出犯罪的感觉。他的家算是汾州府的望族,大二两位东主更是地方的名流缙绅,名门大族的礼教,比一般地方人士更讲究些,外无垂髻稚女,内禁三尺之童。今天,他竟然到陌生人的内堂来了。那还成话?
    他不敢坐,略一迟疑,立即退出厅外,脸红耳赤地说:“恕在下失礼,在下在门外等候可也。”
    侍女大感意外,端着茶盘站在门内,怔怔地说:“夏爷,是嫌小婢慢客么?皓姑娘是练武的人,一早便到山后练功夫了,大约辰牌初正之间方可返回,目下只有家小姐在家,只消少坐片刻,小婢便会入内禀告的,既来之则安之,夏爷千万不可客套。家小姐曾听皓姑娘言及夏爷的英雄事迹,知道夏爷是个奇男子大丈夫,因此心生景慕,着小婢肃客至内堂相见,并非小婢有意简慢哪!”
    安平坚持不入,摇头道:“既然老夫人不在,皓姑娘也练功未回,也许在下冒昧,来得太早了,暂且在外厅小坐,等皓姑娘回来后再说.“夏爷,那怎么成?外厅冷冷清清,老爷不在,未设火盆,请……”
    正争执间,内堂的门悄然而开,出来一名更俏丽的侍文。也许是屋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穿的是小夹袄和紫色衣裙,薄施铅华,体态轻盈,虽是侍文打扮,却是人间绝色。见婢知主,可知她们小姐,决不会是丑女人,否则断不致用美丽的婢仆,来显出自己的丑。
    “巧姐,是夏爷来了么?”紫衣侍女笑问,轻盈地出堂,向安平盈盈含笑行礼。
    “他就是夏爷,不肯进内落坐呢,你看怎办?”引安平入堂的侍女巧姐答,向安平一指,粲然一笑。
    紫衣侍女让在一旁,向内伸手虚引,笑道:“夏爷请进。小婢紫云,奉家小姐之命,请夏爷入室相见。家小姐景慕夏爷的为人,知道夏爷是英雄豪杰,因此不避嫌隙,请夏爷至内室相见。”
    内堂已够令安平吃惊,这时又改为内室,那还像话?他登时脸色一沉,凛然地问:“尊小姐贵姓芳名,与皓姑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如何?”
    “这小姐姓龙,与皓姑娘情胜姐妹。”
    “内室延见,是龙姑娘的意思么?”
    “正是。夏爷,有何不对么?”
    “请转告皓姑娘,要你家小姐多尊重些。听巧姐姑娘说,尊府目下只有你们四位女流,夏某不便打扰,告辞了。”
    “夏爷……”
    安平已快步转身奔过内院,一溜烟走了。
    下了凤山,他心中耿耿,忖道:“皓姑娘怎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龙姑娘这种朋友?真要命。”
    凤山与甘露山之间,林野中散落着三五户农舍。他走向路左炊烟袅袅的农舍,农舍中似乎并无人迹,但却有炊烟。走近至五六丈内,他吃了一惊,一条大黄狗静静地躺在柴门旁的血泊中,脑袋已被击碎,柴门闭得紧紧地,日上三竿,村人为何仍闭门高卧不起?
    他正想上前叩门,找人问问龙家小姐的底细,突听屋内传出奇异的笑声。他向侧一闪,闪在门旁凝神倾听屋内的动静。
    怪笑声未落,另一个本地口音的嘎嗓子说:“我不管是何人引介你来的,卓某一概不予接纳。哼!阁下既诚心相求而来,为何击毙卓某的看家灵犬?”
    先前发笑的人冷哼一声,接口道:“明苏兄,何必呢?世光兄引介咱们前来借住几天,等管兄伤愈之后便可离开,何必……”
    另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抢着接口道:“德芳兄,别和他磨牙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他明白以免多费唇舌岂不干脆?”
    “唔!是这个老奸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藏在门外偷名人轶事听的安平恨恨地自语,悄然取出包着的蟠龙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抓在手中。这是他夺来的战利品,使用并无困难。
    先前怪笑的德芳兄应了一声“是”,大声说:“明苏兄,你放明白些,蟠天苍龙世光兄已经告诉咱们了,你是老程的早年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友,他八成儿在今天会来找你治刀伤。昨天咱们盯住了他,却又发现有人暗中保护他离开东山,咱们只好放手暂行回避。昨晚管兄负创全力搜寻他的行踪,一无所获,途遇世光兄,指引咱们前来找你。告诉你,不管你肯也好,不肯也罢,反正咱们住定了,一方面是让管兄养伤,一方面是等候老程师徒前来送死.明荪兄,如果我是你,便乖乖地安静些,不然……哼!你自己去想好了,反正你也不是糊涂人。”
    “你们要卓某出卖朋友?”有荪兄厉声问。
    “咱们并不要阁下出卖朋友,只要你安静些,不必管咱们的事,不必耍花招出外通风报信。”
    “哼!这不是出卖朋友是什么?”
    “咱们不要咬文嚼字说道理好不好?今午咱们还未进膳呢,取些酒菜来待客吧,走,兄弟陪你入厨,你不会令咱们失望吧?”
    蓦地,管兄一声低叱,屋内“砰”一声响,有人撞倒了不少家俱,管兄的冷笑声入耳,笑完阴森森他说:“明荪兄,不必自讨没趣了,你那两手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用不着献宝。管某虽受了伤,但并无大碍,即使砍掉一手一足,你也休想讨得好去,乖乖替咱们准备食物,不可心生异念。德芳兄,看紧地,我到门外收拾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免令好朋友生疑。”
    安平闪身到屋角,跃登檐下藏身,向门口注视。刚藏好身子,柴门悄然而开,鬼眼夺魂管信的身影出现,举目四顾片刻,方将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拖至屋。右抛入林中,入屋而去。这家伙脸色有点苍白,脚下略为沉重。
    “果然是他。”安平心中暗叫。
    他想看看老程是谁,决定静观其变。
    约摸过了一刻时光,小径西端出现了人影,共两人,渐来渐近。
    “是他们两个,伤势已无大碍了。”安平自语道。
    来人是夜鹰程炳和孙琪师徒,孙琪的臂伤毫无影响,夜鹰则脚下略现蹒跚,脸色苍白。
    孙琪背了一个小包裹,腰是单刀。两人的目光落在农舍的柴门上,急步而来。
    安平居高临下,看得远,发现两人身后远处,有人影在路侧的林影中一闪而没。相距太远,林木映掩,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而已。但行家一看便知,那是有意追踪的举动,决不是小径中的行人。
    他将包裹取下,塞入屋檐藏好,飘落实地掩至屋后,找地方潜入屋中。
    程炳师徒疾赶屋前,毫不犹豫地上前叩门。
    屋内有人走动,有人叫:“门没上闩,进来。”
    孙琪推开柴门,向里仔细察看。厅中家俱简单,但相当凌乱,八仙桌与乱七八糟的条凳左歪右倒,一些农具零落地堆集在屋角,至内间的走过前,坐落一个穿了破棉袄的肮脏老农夫,蜷缩在壁角下的矮凳上,一双带红圈眼屎成堆的昏花眼,无神地注视着不速之客,乱七八糟的花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盖住了双膝,看上去像是个将死的老猫。
    孙琪怔住了,迟疑地问道:“打扰老伯,访问这可是卓老伯明荪的居所么?”
    老农艰难地站起,伸伸懒腰,举步维艰地挪动着双脚,迎上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说:
    “屋主确是卓明荪,他不在家,要在午间方能回来,不过你们可以进来坐坐,两位贵姓?”
    孙琪将程炳扶入,程炳颔首为礼,说:“在下姓程名炳,是明荪兄的好友.那位是在下的门徒孙琪。在下师徒两人,有事前来拜望明荪兄,一别十余年,不知明荪兄目下是否得意?”
    老农请两人落坐,奉上两杯冷茶,木然地说:“卓老这些年来,潦倒不堪,只须看着屋中的光景,不问可知了,他的相貌,也大不如昔,到底是老了,当年的英风豪气已不复见啦!”
    程烟眼中泛起疑惑的神色,端着茶杯惑然问道:“听老兄说话的口吻,定是我辈中人,请问兄台高姓大名,早年的大号可否见告?”
    老农先是一怔,接着干咳两声,吃力地说:“不要挖苦人了,我不过是替卓老看屋的人而已。”
    程炳放下茶,并示意孙琪不可喝茶,鹰目森森地盯视着老农,冷冷地说:“兄弟提一个人,也许老兄不陌生。”
    “你说什么?”老农眯着红眼圈问。
    “老兄该不是耳聋吧?”
    “老汉是动问程老提的什么人。”
    .“火眼狼沉德芳,一个使用蒙汁药极为精明的老江湖。”
    “老汉毫无所闻。”
    “他是鬼眼夺魂管信的朋友,十余年前,他是专门供给消息从中分利的黑道有名人物,老兄不会健忘吧?”
    老农用手指挑掉眼角的眼屎,怪笑道:“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药是迷名人轶事魂药物的一种,不一定要放在茶水酒菜中将人弄翻。老兄既然知道火眼狼是擅用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药的高手,仍然大意得毫无戒心,岂不失策?”
    “你……”程炳变色而起叫。
    “坐下坐下,稍安毋躁。大门上方放置了妙药,门推开药末洒落,人从门入,必定吸入些少。只因药份份量轻,药力也就散得慢,看光景,时辰也该到了。”
    程炳师徒几乎同时坐不稳,上身一晃。老农往下说:“这种药比黄金贵十倍。每一两如放在茶水中使用,可弄款上百名好汉。假使用作飘散制敌,譬如说,就算放在门上吧!那么,一次必须用五钱以上。也就是说,得花五两黄金,方能将两个人弄翻。”
    孙琪变色离座,伸手拔刀。
    “躺下啦!小朋友。”老农鼓掌叫。
    程炳吃力地撑凳站起,猛摇脑袋,摇摇晃晃地问:“你……你用了五……五钱?”
    “是的,为防意外,茶中也放了足以将人弄翻的份量。老兄,你很精明,可是仍然难逃此一劫。我沈某人的一双火眼,确是不便,一眼便被你看出,这就是为何要在此等你的缘故。”老农得意洋洋地说,老态全消,精神抖擞,与先前判若两人,火眼不再朦胧,厉光闪闪。
    “砰”一声响,孙琪倒下了,单刀只拨出五六寸。
    程炳靠撑在八仙桌上,用近乎虚脱的声音问:“你……们把……把明荪兄怎……怎样了?”
    火眼狼伸手向过道一指,大笑道:“哈哈哈!那不是来了么?你的老朋友鬼眼夺魂,无巧不巧地也来啦!”
    程炳再也支持不住,上身一晃,双手抓不牢桌面,砰然倒地,翻滚了一匝,使人事不省。
    鬼眼夺魂挟着一个白须脸色姜黄的人,刚好到达厅中,飞起一脚将脸色姜黄的老人踢倒在地,大笑道:“姓卓的,谢谢你的合作。”又向火眼狼笑道:“德芳兄,将他三人吊起,弄醒他们,我要他们死得明明白白,死而无怨。”
    火眼狼立即找来几条牛筋索,分别将三人的腕脉捆实,吊在横梁下。准备停当,取来冷水泼在程炳师徒的头脸上,两人逐渐苏醒。
    三人仅可用脚趾沾地,吊在那儿难受极了。卓明荪已动弹不得,穴道早被制住,只能任人摆布,见程炳已醒,咬牙切齿地叫道:“程兄,你既然已经洗手归隐,何苦又重入江湖,给这恶贼找到?别怪兄弟我,我根本不知重入江湖的事,是蟠天苍龙泄露兄弟在此隐居的消息,他们怎会知道你重入江湖的?你和这恶贼过去是朋友,他为何要计算你?你们之间的烂帐该自己结算,攀上我是何道理?”
    鬼眼夺魂伸手抽了他两耳光,冷笑道:“你鬼叫什么?你是程炳的好友,好朋友有同生共死之义,作陪他死名正言顺,怨天尤人,你算什么八豪之一?”
    说完走近夜鹰程炳,阴阴一笑,阴恻恻地问:“姓程的,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竟然得了钱财便远走高飞,对得起我姓管的么?”
    夜鹰程炳痛得冷汗直流,切齿叫道:“姓管的,程某问心无愧,对得起你,你不应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鬼眼夺魂狠狠地抽了他四耳光,怒吼道:“王八蛋!你还敢说对得起我?六个人做买卖,只有三个人分红利,你得钱财,不但没将你该办的事做干净,还将孽种带走留下祸胎,一走了之。管某整整找你十二年,铁鞋也跑破了不少双,跑得好苦。只道你已上天入地,却原来仍在人间现世。三八蛋!你这狗东西是何居心?留下孽种,准备要他找管某报仇?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凶手之一?你是不是把过错和仇恨全赖在管某的头上了?”
    一旁吊着的孙琪,困惑地不住地向两人打量。
    夜鹰程炳口中血出,分辨道:“程某并不是你想像中的无义之徒,当年的事,十二年来,程某一直守口如瓶,未向任何人泄露,问心无愧……”
    “啪啪啪啪!”鬼眼夺魂又抽了他四耳光,冷笑道:“呸!你还问心无愧哩!”
    他走向孙琪,一把抓住孙琪的发结向上提,仔细打量孙琪的脸孔,久久,阴森森地问:
    “小畜生,你姓甚名谁?”
    “在下孙琪,你是家师的朋友么?”孙琪亢声答。
    “孙琪?你姓孙?”鬼眼夺魂讶然间。
    “当然姓孙,你问这些有何用意?”
    “问问而已。你的父母呢?”
    “我记不起来了。”孙琪坦率地答。
    鬼眼夺魂瞥了夜鹰一眼,再盯住孙琪冷笑道:“小狗!你撒谎,人岂有不知生身父母名人轶事之理?再不吐实,老夫要剜出你的舌头来。”
    “你剜出在下的舌头,在下也无法答覆你。”
    “那……那你怎知道你姓孙?”
    “十二年前,在下不足六岁,爹妈将我留在一座破庙中,自此一去不回。第二天遇上家师,师父带我在各地流浪,十年前到了宜黄,在那儿买田务农……”
    “我只问你怎知自己姓孙。”
    “爹妈叫我琪儿,我身上所带的长命锁后面,刻了乐安孙氏四个字,师父便认定我姓孙。儿时的事,不复记忆……”
    鬼眼夺魂用一声厉笑打断他的话,走向夜鹰程炳,发出一阵令程炳师徒毛骨悚然的笑声,说:“姓程的,虽然你并未心怀叵测,但你做的事已违背江湖规矩,在下无法让你活在世间。念在你不曾包藏祸心,留你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答应好好埋掉你,替你立一块墓碣。”
    说完,便待一掌劈向程炳的天灵盖。
    蓦地,柴门悄然而开,洪亮的嗓子震耳:“阁下,我看你也陪死算了。你死了,在下将来也许会不顾朝廷王法,犯禁破例给你立一块碑。”
    那时,坟墓的碑碣不可滥用。基方顶方叫碑,基方顶圆称碣。五品官以上,建坟方可用碑,六品至平民百姓,只许用碣。王法条例不容情,谁敢犯禁?
    鬼眼夺魂大吃一惊,火眼狼卓明荪失声叫:“银汉双星!”
    半点不仅,确是银浪双星,夫妻俩并肩当门而立,神色雍容.鬼眼夺魂当然认识银汉双星,扭头向屋内便逃。
    走道人影一闪,一名雄壮如狮的青衣大汉堵在走道当中,手擎一具蟠龙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咧嘴一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匣举起了。
    “神龙夏安平!”火眼狼魂飞魄散地叫。这家伙是蟠天苍龙请来的八豪之一,昨天曾参予东山之斗,所以认得安平,怎不魂飞魄散?
    火眼狼走在鬼眼夺魂之后,他一叫,把鬼眼夺魂吓了个胆裂魂飞,骇然转身,奔向屋左壁唯一的窗户,要破窗逃命。
    “站住!不然便得乱箭穿胸。”安平大喝。
    “我……我站住了。”火眼狼恐怖地叫,站住了。
    鬼眼夺魂不听,反正早晚得死,能逃便逃,一咬牙,纵身而起,向木窗撞去。
    崩簧狂鸣,箭雨射向他的下盘,安平的喝声震耳:“小心狗脚。”
    “哎哟!”鬼眼夺魂狂叫一声,上纵的起势一顿,人向窗的下方撞去,“砰”一声墙壁摇摇。他的肩撞中墙壁,人向反震而退。他的左脚小腿肚,被一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射透,带走了一块肉。织女星一闪即至,抓住他的手臂信手便扔。他的右腿出现一个大孔,腿肚肉丢了一大块,怎能支持得了?被扔得连滚带滑到了厅中心,狂叫不已。
    所有的箭除一枝命中之外,全部贯墙透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匣的劲道,委实惊人。
    牛郎星也一闪而至,一脚将火眼狼踢翻,笑道:“你知道行云道人的行踪,你得好好招来。”
    “我说,我……我说,饶……饶我一命。”火眼狼战栗着叫,在地面不愿起来面对现实。
    安平拔剑割断夜鹰三人的牛筋索,牛郎星擒着火眼狼走近,附耳说:“老弟,让他们算算旧债,咱们且袖手旁观,先别打岔。”
    安平点表头示会意,将三人的兵刃抛过,笑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们自己去结算好了。”
    夜鹰已提不动自己的霸王鞭,抓起孙琪的单刀,喝道:“琪儿,你到后面扶卓伯伯回房安顿,这里的事你别管,快走!”
    说完,挺刀冲向鬼眼夺魂。
    鬼眼夺魂刚挣起一条脚,火速撤剑自保。
    “铮铮铮铮!”他连架四刀,火星飞溅,虽然挡住了四刀狠着,最后一刀却支持不住,屈膝坐倒。
    夜鹰用不上劲,但下刀尚有份量,两人都负了伤,权算半斤八两。但形势对鬼眼夺魂不利,只有一条腿又站不起来。
    夜鹰心中焦躁,志在灭口,一声沉叱,第五刀疾降。
    鬼眼夺魂向侧滚,“嚓”一声单刀砍入地面,危机险极。他临危不乱,避过刀锋长剑疾挥,砍中夜鹰的左脚。
    “哎……”夜鹰狂叫,仰面便倒。剑锋砍抵胫骨,怎能不倒?
    孙琪不放心师父的安危,并未送走卓明荪,见状奔到,一把拉开师父,夺过单刀切齿叫:“管老狗,站起来。”
    鬼眼夺魂站不起来,鲜血从创口像涌泉般涌出,难以支持,伸剑戒备,情急之余,不由大叫道:“你师父是杀你爹妈的凶手,你还不找他算帐?”
    夜鹰坐在地上,用手压住创口,厉叫道:“琪儿,他才是杀你爹妈的凶手,这恶贼贪生怕死,皿口喷人。”孙琪楞住了。不住向两人打量,最后目光落在鬼眼夺魂的脸上,悲愤地大叫道:“你这该死的恶贼,临死居然还敢血口喷人。家师养育我十二年,虽非父子,情胜骨肉,岂有杀人父母,养育其子之理?你这恶贼……”
    “你不必激动,问问他,你爹妈到底姓甚名谁,便知管某的话是真是假了。”鬼眼夺魂急叫。
    夜鹰一咬牙,沉声道:“你爹姓柳,你母姓孙。你爷爷是当年八豪之一,叫五绝刀柳云,与这恶贼是同乡好友。十二年前,这恶贼用花言巧语,骗你爹携妻带子离家,六个人在南阳府夜劫库银。那时,为师也是六人之一,做案之前,除了你爹妈自成一路之外,其他四人事前未会过面,彼此与不相识,皆由这恶贼策划指挥行事。那次劫库,共获金银六大囊,共计八千余两,撤走途中,这恶贼将你爹妈用暗器击毙在府衙后,剑刺另一名同伴在北城外。分赃时,我分得两囊,他叫我到破庙中杀你斩草除根。我对他深怀戒心,明里答应,暗中却盯住他,要看他耍什么花招。这恶贼老奸巨猾,发觉被人跟踪,便匆匆带了金珠逃走。
    次日,我到破庙中看你,你事先服下睡药,日上三竿的未醒来,我在旁守候至辰牌末,你方悠然醒来。记得么?孩子,你第一眼见到我,便叫我伯伯,说你肚子饿了。然后再问我你爹妈怎么不见了。你人生得清秀,聪明健康,如同粉装玉琢,嘴上又甜,教我如何下手?因此,我骗你说你爹妈已经走了,哄着你离开破庙,浪迹天涯两年,逃避这恶贼的追踪,最后到了抚州府宜黄县,方留下洗手务农。为了教养你成名人轶事人,不令你分心,所以骗你说你姓孙……”
    鬼眼夺魂冷笑一声接口道:“青年人,他说的话全部皆真,只除了将我说成他之外。杀你爹妈的人是他而不我,劫库的策划人也是他而不是我。他之所以抚养你成名人轶事人,只为了心中内疚,谁知道他对你安了什么心?你如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哈哈哈哈……”身后长声笑震耳,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的目光向笑声集中,鬼眼夺魂则脸色大变。
    发笑的人是安平,他走近冷笑道:“姓管的,我奇怪你居然忘了夏某在你身后,难怪你会忘了半年前潼关的事了。”
    鬼眼夺魂硬着头皮说:“阁下,你不是当事人,你即使能编出漫天大谎,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哈哈!你怎知道在下要编漫天大谎骗人相信?”
    “你必欲置管某于死地,当然要编漫天大谎了。”
    “哈哈,要置你于死地不过是举手之劳,何用编谎?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转向柳琪,正色道:“琪弟,杀你爹妈的人,确是这个姓管的恶贼。半年前……”
    他将在潼关的经过摘要地说了,最后说:“上次在玉笥山。愚兄方在宏毅兄的手中将令姐接出,想不到她又落入北丐手中了。因此,在世间,你仍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姐姐柳青。
    愚兄受令祖活命之恩,不敢或忘,这次南下,那怕他北丐有三头六臂,也要将令姐找回,包在愚兄身上,这恶贼为了保全性命,他当然会血口咬人反咬一口以便卸罪,如何治他,那是你的事,相信令祖与令尊堂在九泉之下,也在等候你手报亲仇,慰他们于九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这恶贼会有今天。”
    “他撒谎,他在嫁祸于我,死无对证,焉知令祖不是他杀的?”鬼眼夺魂厉叫。
    柳琪热泪滚滚,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厉叫道:“苍天哪,果报之事,确有其事。昨日第一次看到这恶贼,在下便有似曾相识之感,尤其是他这双鬼眼,常令在下战栗。我记起来了,在破庙那天我曾看见他和爹在神案前低声谈话,我走近正想叫爹抱,却被他这双鬼眼吓得哭将起来。”
    他突然跪倒在地,叩头崩血,伏地狂叫道:“爷爷,爹妈,你们在天之灵,请看琪儿乱刀分这恶贼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鬼眼夺魂突然将剑掷出,射向伏地哀号的柳琪。右脚全力一蹬,再次向窗口飞撞。
    剑刚出手,便被安平俯身接住了,一掌下拍,“卟”一声拍中恶贼的背心,叱道:“你还想逃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认命吧。”
    柳琪咬牙切齿地奔上,口中和额前皆不住流血,一阵子砍、劈、剁、戮,鬼眼夺魂发出凄厉的叫号,在刀下打滚,血肉横飞。
    牛郎星夫妇提起火眼狼,一面说:“姓沈的,该咱们谈谈了,要是不愿被乱刀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给我乖乖地吐实。”
    柳琪砍一刀叫一声爹妈,直至鬼眼夺魂变成了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自己也成了个血人,方丢刀向安平下拜,颤声叫道:“大哥,我没有话说,我只能替你磕一百个响头,我无法表达……”
    安平挽起他,大声说:“不要孩子气,记住,你已是个成年人了,不许说这些傻话,你要好好孝顺他,切不可将他当仇人看待。”
    “小弟怎敢?”柳琪泣道,直趋夜鹰身前,叫声“师父”,便哭泣着拜倒,泪下沾襟。
    “孩子,起来,起来。”夜鹰老泪纵横,扶起他低声轻唤。
    安平替卓明荪解了被制的穴道,说:“卓老伯,此非善地,早离为上,赶快拾掇去吧。”
    蓦地,他发现虚掩的后门无声自动,猛地纵身便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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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抗逼拒诱
    安平愤然离开凤凰岩时,三个昨晚跟踪他的青影,再次从屋后追出,远远地蹑在身后。
    在村舍中,他进入屋中藏匿,三青影也就欺近了屋后,他却毫无所知。
    解决了鬼眼夺魂,正打发单明荪拾掇离开的刹那间,他发觉从过道可看到的后门突然无声自动,便不假思索地向后门纵去。
    牛郎星夫妇已将火眼狼押出屋外,不知屋后有警。
    夜鹰脚被砍伤,柳琪刚趋前撕衣服替乃师包裹伤处,也未留意安平举动。
    卓明荪穴道初解,手脚迟钝,安平突然一闪便消失在过道内,他还莫明其妙,迳自转身疾趋内屋,手忙脚乱地收拾细软,难备离开避祸。
    安平不愿冒险从门外出,钻入厨房,拉断厨房的窗格,纵出屋外。
    屋后鬼影俱无,那有半个人影?但他不死心,跃至屋后,察看地上的遗痕。
    “咦!像是女人的弓鞋印,难道是青狐又盯上我了?”他自语。门侧的浮土中,确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弓鞋印。
    他心中微愠,一面举目向四周搜视,一面忖道:“这鬼女人阴魂不散的死缠不休,我必须打消她们卑鄙念头。”
    也许他对造访皓姑娘的事感到失望,心中不快,未免有点冒火,对女人有点不满,因此正好乘机发泄。
    西面林木深处,凋林远处有人影闪动,他不假思索,展开轻功向那儿追去。
    相距甚远,而对方所走的方向是东南,几乎与他走的是同一方向,在林中追赶,树林经常挡住视线,人影时隐时现,甚至不时会失去踪迹。看背影,依稀可看出确是一个女人。
    正东方向,三个女人启程返回龙家别墅,他们是皓姑娘祖孙三代。
    老夫人脚下如行云流水,向媳妇慈祥地笑道:“清月,你的眼光不错。不过,我得警告你,不要再用手段去试他了。须防引起误会,万一他会错了意,恐怕就不可收拾啦!他这人外表随和,内心固执,一旦错误铸成便很难解说了。”
    皓姑娘的母亲柳眉深锁,接口道:“婆婆,可是……可是公公还想再试他一试,已请龙伯伯出面,那……”
    “这倒不用耽心,用名利相试,即使引起误会,也容易解释。”
    “奶奶,皓儿想跟着爷爷去看看。”皓姑娘接口道。
    “不必了,我们得拾掇拾掇,随时准备离开,跟踪南下,天可怜见,希望在他身上,能得到你爹的消息,走吧,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了,他在你爷爷和云儿的监视下,不会有差池的,放心啦!皓丫头,你的眼光不比你妈妈差呢,呵呵!”
    她们以为可以盯紧安平,却不知太过自信,反而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失去了安平的踪影。
    安平展开轻功,急赶前面的女人身影,追了两里地,到了凤山的南麓,已拉近至半里之内了。前面那女人穿一身绿劲装,外罩同色披风,背了剑,轻功奇佳,像是急于赶路,没留心后面有人跟踪。
    到了一处山嘴。安平脚下加快,到了山嘴后,已失去绿衣女郎的身影,便跃上一株巨树,四面张望。
    空山寂寂,不见人踪,左首山隈下,孤零零地建了一幢茅屋,可以看到袅袅炊烟,可知必定有人居住,相距不足半里路。
    四下无人,他略一思索,便跃下树来,绕道向茅屋接近。希望在那儿能发现刚才的绿衣女郎。
    接近屋侧五六丈,便听到十分熟悉的女人声音,似乎有几个人在屋内争吵,高亢尖亮的声音直达户外。
    “果然是两个妖女。”他喃喃自语,向屋侧掩去。
    小茅屋已经逾龄,泥壁七零八落,裂开了不少缝隙,看来已不堪躲避风雨。
    他闪在壁根下,从一处缝隙中向内窥视,不由怔住了。
    屋中名人轶事共有五个女人,除了柳神青狐和两名侍女之外,刚才追踪的绿衣女郎赫然在内,不是别人,正是和他约定在吉安府见面的逸凤朱姑娘。
    草屋倒还宽敞,堂中空无一物,原来是无人居住的破屋。云梦双姣与侍女在东,逸凤在西,双方怒容相对,气氛极不友好。
    逸凤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双手叉腰,愤愤地叫:“昨天你们一直与夏安平为难,记住,本姑娘已警告过你们了,日后再若不要脸找他的麻烦,作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你凭什么管本姑娘的事?哼!”柳神没好气地质问。
    “哼!她大概也在打夏安平的主意,所以说出这种话来,她说我们不要脸,其实她更不值钱,臭美!”青狐撇着嘴讽刺地说。逸凤冷笑一声,改换阴恻恻的口吻说:“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愿放弃妄念,置本姑娘的警告于不顾,一意孤行了。好吧,和你们这种人说道理,等于是对牛弹琴,本姑娘只好作一劳永逸的打算了。”
    青狐已看出逸凤不怀好意,火速脱掉披风,沉声道:“说了半天废话,这时方说出你的本意来。你要动手,何不早说?”
    柳神也作势戒备,向屋外一指说:“屋中狭窄,四比一,你占不了丝毫便宜,这等于是鼠斗于窟,没有你施展的机会,我姐妹也就无法领教你这位江湖八大高手之一的惊世绝学,你要不要出去?”
    逸凤略一打量四周,冷笑道:“既然屋中狭窄于你们有利,就不必出去了,两刀两剑正好四方围攻,本姑娘让你们占些便宜并无不可。”
    青狐撤下天雨刀,立下门户冷笑道:“本姑娘知道你逸凤不是浪得虚名之徒,且有白蛟软甲护身,以一比一,本姑娘自然胜不了你,四比一你却毫无希望。四面围攻,地方窄小不易施展,岂不是让你轻易地各个击破么?琼姐,上!”
    双姣左右一分,两侍女也向两翼展开,互相一打眼色,神色凝重地欺进。
    逸凤徐徐撤剑,阴阴一笑道:“驭光天雨两刀虽是神刃,但损不了白蛟软甲,人多又有何用?今天你们不理会本姑娘的警告,可怪我不得。”
    这瞬间,青狐一声暴叱,疾冲而上,天雨刀幻化一道光虹,抢攻下盘,贴地盘进。
    柳神同时欺近,刀攻上盘,两侍女毫不迟疑地拔剑,右面的侍女奋勇截攻侧翼,左面的侍女不进反退,堵住双姣的后方。假使逸风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时能从中间冲过,那么,这名侍女便可乘机截住袭击了。
    逸凤果然不愧称八大高手之一,名不虚传,先疾退一步,左手后抄,抄住壁角的一张长凳,猛地掷出,接着一声娇叱,急迎而上,身剑合一迎向柳神。
    长凳砸向挫身抢攻下盘的青狐,青狐不得不停止冲进,抬头举刀急架砸来的长凳。
    这瞬间,逸凤到了,剑一搭刀背,人已斜身错过,剑如匹练横空,从柳神的驭光刀旁切入,剑尖已光临柳神的右胁,奇快绝伦。
    柳神吃了一惊,她的刀攻向逸风的肩头,逸风的上身向下疾沉,刀便落空,而剑尖已光临胁肋,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奇快而诡异,根本无法招架,她反应够快,赶忙沉刀晃身退避。
    逸凤一剑也落了空,本待扭身抢攻,堵住后路的侍女已挥剑扑上了。
    身后,青狐已转身反扑,天雨刀风雷俱发,招出“狂风掠地”,仍然攻袭下盘。
    逸凤向前迫进,一声低叱,错开侍女的剑,揉身切人,左手勾住侍女的肩头,向后一带。接着一声轻叱,右旋身招出“画龙点睛”,剑发如电,从柳神的刀光中攻人,快得令人目眩。
    “哎……呀!”侍女惊叫,从青狐的身侧冲过,左肩外侧被刀光扫过,皮破血流,几乎被青狐一刀断成两片,因此一来,反而将青狐挡住了。
    柳神大骇,赶忙抽刀避剑,飞退八尺。
    两照面间,双方皆未占上风。但双姣四个人,只有三个人有机会出招接招,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几乎被逸凤快速的剑术,与奇幻奥妙的身法所伤。
    主客易势,逸风换了位,冷笑道:“这次照面,你们将有人剑锋沥血,准备了。听说昨天你们能力破红尘三邪,本姑娘似乎有点不信,但从刚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情形看来,你们确比三邪高明,但仍难在本姑娘的剑下支持十招以上。”
    “十招以内你想轻易将我们击倒,那是你个人的想法。只不过倚仗白蛟软甲护身,因此减少不少顾忌。但别忘了,你的手脚仍是致命要害,只消给你一刀,仍然是死路一条。”青狐冷笑着说,徐徐欺近。
    逸凤冷冷一笑,迎上说:“你们永远无法抓住给我一刀的机会,不信可以试试,刚才本姑娘如果下毒手,你那位侍女不死也得重伤。”
    青狐挥令两侍女退立壁角,叫道:“你们用暗器准备,不必上前。注意射她的手脚。”
    逸凤轻蔑的笑道:“宝刀本姑娘尚且不怕,何惧暗器?接招!”
    声落人上扑,先攻青狐,剑出如电闪,毫无顾忌的猛扑而上,来势汹汹,在气势上,她已占了上风。
    双狐少了两个传女,反而易于施展,她俩自知技不如人,对方又有软甲护身,便专心一意找机会向对方的手脚进攻。因此采取寻暇蹈隙的远攻术,逸凤想在短时间内收拾她们,便很难如愿了。两人此进彼退。配合得宜,居然接下了八九招,仍未出现败象。
    逸风连攻九招,对方一沾即走,让同伴出手,迫她回身接招,她便不敢放胆追击了。恼得她火起,一声娇叱,钉紧了青狐,招出“乱洒星罗”,狂野的疾冲而上。
    柳神也一声清叱,从后面冲上,刀出“青龙入海”,攻她的后腿。
    岂知逸风出招虽然形同拼命,其实却是诱着,招出一半便倏然收招转身,双脚上收,剑芒一闪,“回头望月”剑已先发,直迫柳神面门。
    柳神百忙中收刀上迎,“铮”一声刀背架住了长剑。
    青狐及时反扑,天雨刀暴势如虹,疾劈而下。
    逸凤果然了得,斜纵而过,“噗”一声纤足踢中柳神的右肩外侧,柳神衣破皮伤,几乎伤臂,吓了一大跳。
    “嘶”一声轻啸,逸风的披风也被青狐砍了一幅,宝刀间不容发地掠过她的左腿外侧,险之又险,刀风彻体生寒。
    人影倏止,银芒乍现,两名侍女不约而同的向逸风落地处打出一把梅花针,十枚小针来如骤雨。
    逸风早有防务,纤足点地便身形右闪五尺方始止住身势,剑一震披风一抖,近身的四枚针全被打落,另六枚落了空,—一射入地中。
    逸凤左手探入百宝囊,粉脸带煞地说:“看吧,看准的暗器高明,你们先用,可怪我不得。”
    蓦地,“砰”一声大震,木壁垮下了,灰尘弥漫中,出现了脸色肃穆的安平,大喝道:
    “不必再打了,你们这些女人,动不动就拔刀弄剑,太不像话。”
    “咦!你来了?”青狐讶然叫。
    “怎么?来不得?来得不是时候,是么?”安平冷笑着问。
    “我姐妹已决心听织女星的劝告,不再找你的麻烦,你为何与这姓朱的泼妇打上门来欺人?”柳神寒着脸质问。
    安平双手叉腰走近,冷笑道:“是你们追踪我,怎么反而倒咬一口?刚才你们在姓卓的屋外窥探……”
    “胡说!”青狐大叫,又道:“我姐妹昨晚便在这儿投宿,今晨寸步未离,正是准备早膳,这泼妇便找上门来警告我姐妹今后不许找你,我姐妹忍不住这口恶气,便动手拼命,谁窥探你的事了?这一带我们人地生疏,谁知道那一家姓卓?你简直岂有此理。”
    安平不由惑然,向逸凤打招呼,问道:“朱姑娘,你不是追踪她们来的?”
    逸凤摇摇头,说:“不,昨晚我从一名江湖小混混口中,探悉她们在这儿落脚,一早便专程赶来,并非追踪而来的。昨天你的事我已探听清楚,这两个鬼女人泼贱货,与蟠龙堡的青云居士有勾结,也可以说与游龙剑客有苟且,我决不允许她们这种贱女人缠你。”
    “你才是贱女人,不要脸没人要的老处名人轶事女,你神气什么?”青狐尖刻地咒骂。
    逸凤大怒,急冲而上。
    安平伸手急拦,叫道:“朱姑娘请息怒,有话好说,你们都是女人,何苦彼此口中刻薄呢?算啦!”
    “昨天她们那样待你,你怎么仍想袒护她们?”逸凤不悦地问。
    安平呵呵笑,泰然地说:“昨天的事,固然她们不对,但往好处想,也不算是坏事,见一事长一智,在下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不仅增长见识,也真正地知道了谁是在下的真正朋友,在下并未损失什么,何必和她们计较,朱姑娘请冲在下薄面,放过她们算了。”
    “哼!你岂不是自找麻烦么?日后她们要是再勾结蟠龙堡的人对付你,恐怕你难逃她们的风名人轶事流罗网呢。”
    青狐啐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你存心侮辱人么?”
    “侮辱你?哼!难道你们不是专打男人主意的贱货?你再嘴硬,本姑娘不杀了你誓不甘休。”逸凤怒叫。
    安平急急摇手,不耐地叫道:“好了好了,大家少说两句好不好?”
    “哼!少说话,那就多动手,你让开。”逸凤恨恨地说。
    “咱们也不见得真怕你。”青狐也气虎虎地问。
    “两位真要动手?”安平不悦地问。
    “是她上门欺人,欺人太甚,怪我们不成?”青狐愤愤地叫。
    安平冷笑一声,不客气地说:“昨天你们对在下无礼,在下不是善男信女.当然不甘心,岂肯轻易放过你们?”
    “你也要动手?”柳神变色问。
    “可能,但在下还得看你们的态度,方可决定。你们听了,限你们立即离开,不许再逞口舌之能。”
    双姣互相打眼色,收刀入鞘向逸凤冷笑一声,领着两名侍女,恨恨地进入内室,收拾包裹迳自走了。
    逸凤直待双姣去远,方沉下脸来向安平道:“夏三东主,你到底想不想去找警幻仙子?”
    安平摸不清她话中的含意,惑然反问:“朱姑娘之意,是不想伴同在下前往么?”
    逸凤凤目灼灼地向他迫视,冷冷地说:“假使你放弃寻找警幻仙子的念头,那么,我便不再管你的事。如果你仍然要去找她,我也好打定主意,决定权在你而不是在我。”
    “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为何坐失机会?”安平直率地答。
    “哼!你根本没有去找她的诚意。”
    “姑娘之意……”
    “那警幻仙子身边,有许多自作多情而甘心替她卖命的人,爪牙众多,消息十分灵通。
    而你却沿途生事,闹得风风雨雨,唯恐无人知道你的行踪。你想想,警幻仙子弃掉庐山老巢,在赣州避祸,自然早有提防。江湖上流传着她在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夜盗名单的谣言,她对你岂会毫无戒心?必定严加提防,派人注意你的动静。你这种到处惹事招非的做法,岂不是自我麻烦么?如果让她知道你要去找她,她怕你艺业超人,再怕你的朋友众多,万一被她毅然离巢他去,今后浪迹天涯,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你怎能将她找到?我敢断言,她必然已经早作远遁的打算了。”
    安平意动,剑眉深锁地问:“依姑娘之意……”
    “你必须摆脱所有的朋友,秘密前往赣州,以免打草惊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举动,直捣贱人的巢穴。”
    “如姑娘所说,她已及早提防,你我两人深入赣州,是不是嫌人孤势单了些?”
    “你害怕?”
    “在下无所谓害怕……”
    “那就够了,届时我会挺身而出,决不坐视的。”
    安平沉吟片刻,毅然地说:“好,在下决定秘密启程前往赣州。”
    “我信任你,届时我会在赣州与你会合。”
    “姑娘盛值,在下心感,容图后报,在下在此小有逗留,事后便兼程南下,姑娘且先走一步。”
    “记住,千万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即使是至亲好友,亦须谨慎守密,我先走一步,赣州见。”
    送走逸凤,他取回包裹,急急赶回卓家,希望与双星会合,并拟请柳琪至赣州秘密相会,以便向北丐讨回柳姑娘,这件事必须告诉柳琪。
    可是,他到了卓家,卓家已鬼影俱无,连双星和柳琪师徒都早已不知去向,人去屋空了。
    他在卓家苦等,直等了半个时辰,他却不知,双星已带了柳琪,到城内找他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不再苦等,抄捷径奔向南下官道,撒开大步赶向吉安府,要在吉安府化装易容秘密南下。
    他已不再关心辉老祖孙的事,对昨晚与辉老见面时所发生的不愉快冲突,无可否认的他仍然感到遗憾,想不到辉老祖孙竟是这种人,至今虽不再放在心上,未免有点怏怏不乐。
    对柳琪的处境,他倒不在意,猜想双星夫妇决不会袖手不管,定会替他师徒俩安顿出处的。
    找到了小径,他向乡民打听,知道沿小径南下,六七里地便可走上至府城的大道,吉水到府城,全程是四十五里,预计午后便可到达府城了。
    这一带是山区,右首是监仓岭,左面是凤山余脉,小径在丘陵地带境蜒南下,在凋林中盘旋,他放开脚程,大踏步急走.天宇中彤云密布,砭骨寒风彻体生寒,着光景,大风雪不久便会光临大地了。
    转出一座枫林,眼睛一亮。半里外双峰入云,小径一线,沿涧上行,隐入双峰之下,他信步而行,踏上了羊肠小道。小径宽仅可容足,如果失足落涧,可能头破血流,说不定还得送掉老命。
    不久,小径进入一座松林,路左仍是深坠二三十丈的山涧,似乎愈来愈难走。
    五六丈外的一座奇形怪石顶端,突然缓缓升起一个人头,像是鬼魅出现,令人悚然而惊。
    他胆大包天,毫不在意地向前走。
    人头渐渐升高,原来是一个村大打扮的花甲老人,青帕包着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的棉袄补钉重重。老眼昏花,三绺短白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干枯零乱,站在石顶上俯首下望,打量着逐渐走近的安平。
    安平从容走近,心中一动,止步抱拳行道:“老伯,小可外乡人,请问这条路能通至府城大道么?尚请指教。”
    老村夫打量他片刻,用懒洋洋的声音答道:“这里叫神涧,再走三四里便可以到官道。”
    “谢谢老伯指引,感激不尽,”他行礼道谢,告辞而行。
    老村夫等他越过石旁,叫道:“小官人,这条路是到官道必须经过的地方,好好走。”
    “多谢指引。”他不假思索地答。
    小径的尽头,突然出现一片山坞中的田地,方圆的有百亩,四周是山峦、凋林、松柏,只有这一片百十亩肥田,还有一座三家村座落在右山峰之下,他脚下一缓。村前的广场中,四个穿羊皮背心的劲装大汉,右手叉腰,左手按在刀把上,四目炯炯向他注视,看神色便知他们不怀好意。
    他不能不走,戒备着从容而行。接近至五丈内,第一名大汉阴森森地说:“欢迎驾临神洞,请入屋小留片刻歇歇脚。”
    “诸位兄台是叫我么?”他一面接近一面问。
    “当然是欢迎阁下。”大汉神色依旧地说。
    他在丈外止步,含笑问:“在下是过路人,素昧平生,何故相迎?”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萍水相逢,何必多问?”大汉冷笑着答。
    “在下急于赶路,兄台留客的感意,在下心领了。”
    “老弟,你不会拒绝的,家主人在堂上专诚候驾,务请赏脸,请。”
    “贵主人高姓大名?”
    “见面自知,在下暂且守秘?”
    “令主人可知在下姓甚名谁?”
    “老弟姓夏,名安平,不错吧?”
    “正是区区。”安平懔然答。
    “那就不错了,请。”
    安平略一迟疑,最后将心一横,举步向大门走,一面说:“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这是三幢木造茅舍,狭窄破旧,但屋前屋后打扫得十分整洁,落叶无踪,野草尽除。显然,屋主人早已有扫径以待的准备了。
    距大门还有五六丈,柴门悄然而开,厅堂的景象入目。迎门站着一位须眉俱白,红光满面的健壮老人,戴四平巾,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袄,紫花长袍。老眼依然明亮,鼻直四方,白眉斜挑,不怒而威。
    “嘉客光临,无任欢迎,请进。”老人朗笑着迎客,声如洪钟,中气充足,一听便知是练气高手。
    安平长揖为礼,笑道:“不敢当老丈相候盛情,小可斗胆,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不必客套,且入内再叙!”老人举手肃客,含笑引路。
    安平的目光落在厅内,看到厅中已备有一桌酒筵,四名雄壮如狮的健仆,正在一面准备杯盘,一面偷偷向他打量,心中不由疑云大起,脚下迟疑。
    老人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笑道:“三东主这些日子来,身经百战,履险如夷,英雄过人,难道今天便胆气全失了么?老朽在厅中摆下了鸿门宴,你如果胆怯,此宴不赴也罢。”
    安平哈哈大笑,相当不礼貌地说:“老丈用的激将法,用在夏某身上并无多大用处。夏某不敢自命英雄,更不敢自诩艺高人胆大,只能算是武林中的后生晚辈,无名小卒。世间的虚名俗誉,夏某毫不稀罕,赴不赴老丈的鸿门宴,对夏某并无得失,夏某如果真是英雄,世人不致于因夏某不赴老丈的鸿门宴,而改称夏某为窝囊废,是么?”
    “呵呵!你的话像是在替自己掩饰……”
    “夏某没有什么可掩饰的,老丈假使意欲对夏某不利,不至于困夏某不敢赴宴而轻易罢手,更不会轻易放过在下,是否赴宴并无不同,早该准备下天罗地网要擒我这条龙了,废话少说,在下急于赶路,无暇叨扰老丈三两杯水酒,只好告辞了,老文如果事先不曾埋伏下高手拦截,在下便可不必费事了。告辞。”
    “哈哈!小伙子,你果然狡猾,交代了场面话便走,居然点破了老夫的妙着。瞧,你走得了么?”
    广场四周的草丛林木下,先后站起十六名劲装大汉,加上身后的四名,共计二十名之多。
    安平将背上的包袱紧了紧,将剑挪至趁手处,他的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丢弃在卓家的草屋中,那玩意体积太大,带在身畔麻烦,所以丢掉不用。
    他全神戒备,向广场中心退,从容地说:“在下游浪江湖期间,确也得罪了不少朋友,至于与老丈的恩怨,希能明告,以便动起手来有所分寸。”
    “你敢挺身斗老夫这许多人?”老人接着问。
    “夏某不愿斗任何人,只可说为保命而斗,不得不斗。”
    “你要问缘故?”
    “老丈请告其详。”
    “老朽姓龙。”
    安平一怔,问道:“姓龙?在下似乎并不曾与姓龙的人结过怨。”
    龙老人呵呵笑,说:“不错,你不曾和姓龙的人结过怨,但昨晚你几乎失足,几乎和老夫结怨了。”
    安平有点省悟,问道:“你是说辉老祖孙的事么?”
    “你很聪明,一猜便着。昨晚你并未同意参于谋财的诡计,所以老夫今天对你十分客气。”
    “客气?老丈似乎说早了些。”
    “打开窗子说亮话,你我不必再兜圈子多费后舌了,老夫既然是一方之豪,早年多少也曾见过世面,本城的事,岂能瞒得了老夫的耳目,他祖孙俩未入城,老夫就已经知道了,他俩的一言一动,老夫了如指掌,昨晚你走后不久,他们便到舍下踩盘子,可惜他俩艺业惊人,被他们逃掉了。因此,老夫今天在这儿等你。”
    “等我有何要事?在下一无所知。”
    “你虽一无所知,但尚可利用。”
    安平脸色一变,冷冷地说:“在下从不喜欢被人利用,一切免谈。”
    “岂能免谈?你可以看看形势,便不会坚持己见了。辉老祖孙的艺业,比你高明得多,他两人尚且亡命而走,如在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脱得了身?”
    “老丈有何用意,可否明示?”安平冷冷地问。
    “老匹夫并不知老夫的妙计,还不知他的一言一动皆被老夫完全侦悉,昨晚他侥幸逃掉,岂肯甘心?从京师万里迢迢前来行劫,决不会空手而归。因此,他们必定不死心,仍然要从你身上打主意,只有唆使你打入舍下做内应,他们方有希望。”
    “在下可不愿管他们之间的臭事。”
    “你要管的,年青人。今天你回城落店,他自会找到你的。”
    “你的意思是……”
    “要你将计就计,引他至舍下送死。事成之后,那三件宝物任你选一件,并奉送黄金千两为酬。老夫言出如山,决不食言,先付黄金五百为定。龙升,将夏三东主的酬金取来。”
    厅中的仆人应喏一声,抬出一只方形革囊,放在安平脚前,打开囊盖,倒退在旁听候使唤。
    黄光耀目,五十锭黄金砌得整整齐齐,发出令人心动的光芒,每一锭皆铸有吉安府宝丰银庄的印记,如假包换的十足赤金。
    龙老人用手向金囊一指,泰然地说:“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相信你答应之后,决不会反悔,所以放心将定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付与你,你如果真要挟金远走高飞,老夫只好自认倒霉。事成之后,宝物与余金立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付。再说,日后你如果复业,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设宝号,老夫一力支持,多不敢说,支持你三五十万金银周转决无困难,怎样?”
    “老丈消息灵通,豢养的高手如云,抓他们两人料无困难,何必要小可相助?”
    “那两个飞贼神出鬼没,奸猾无比,不易擒获,所以要倚仗你引他们自授罗网,假使老夫自己能将他们擒住,何用将金宝拱手奉送给你?”
    “老丈之意,似乎非要将他两人置之死地而后甘心呢?”
    “你有所有不知,那两个飞贼十分难缠,不达目的决不肯罢手,情商阁下合作,共除此獠,彼此皆有好处,你阁下何乐而不为?”
    安平摇摇头,断然地说:“老丈的话,说得确是动听,赏格之重,也可说空前绝后,可是,我可以告诉你,在下毫不感兴趣。再就是辉老祖孙与在下有援手相助之德,大丈夫恩怨分明,即使你将全部家财双手奉送,在下也视同粪土,不屑一顾,拿走你的造孽钱,阁下。”
    说完,他飞起一脚,将金囊踢飞,金锭像暴雨般洒向龙老人。这瞬间,他一声长笑,向南飞纵而去。
    四名大汉四把单刀同时出鞘,一声虎吼,飞扑而上。
    寒影剑幻化万道光华,一声暴叱,“铮铮铮”三声暴响,三把单刀断了刀头,四大汉骇然暴退。
    这瞬间,龙老丈到了,手中已多了一把宝光四射的长剑,身剑合一射到,剑上风雷殷殷,一闪便至。
    安平来不及突围,大旋身招出“回风拂聊”,“铮”一声暴震,双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人同时侧飘八尺,罡风激射,龙吟虎啸之名人轶事声震耳欲聋,令人闻之气血沸腾。
    “寒影到因是人间至宝,老夫的龙泉宝剑同样是神刃,你的宝剑受到克制,想脱身比登天还难。说,你答不答应?”龙老人意气飞扬地叫。
    安平心中暗懔,一剑硬拼,他感到对方内力之雄厚,委实惊人,再不设法脱身,可能得栽在这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必须及早脱身。
    但走不了啦,龙老人已经凶猛地冲到,剑出“流云飞瀑”剑影如山,光华似电,锐不可挡地攻到了。
    他只好定下心神全力应付,“飞花点翠,”以攻还攻,硬接来招,全力相搏。
    棋逢敌手,两人各展绝学周旋,两道光华凶险地相搏,飞腾扑击八方盘舞,剑气直迫丈外,尘土飞扬,人影依稀难辨,生死间不容发,险象横生。
    激斗二十余招,两人从广场的南面,移至西北角的树林旁,再转向西首移动。
    两人都额上见汗,脚下渐慢。双剑接触的响动,反常地逐渐稀疏,两人都以神驭剑,不再妄出狠招浪费精力了,人影渐慢,看上去凶险已大为减少,其实却比以前更为凶险,更为可怕。
    安平这时站在正东,龙老人位于正西,后面三丈余是树林的边缘,六大汉已移向龙老人的后方,严阵以待。
    他右脚踏进,一声低叱,光华一闪,招出“风动云开”凶狠地突入,用上了排云剑法。
    他的剑短,必须贴身进攻,方可有胜算的希望,因此奋勇直上。
    龙老人脸色沉重,龙泉剑振出一朵剑花,斜移一步,“叮叮”两声剑鸣,安平已排剑而入,他一声低叱,格出“银河飞星”,抢攻安平的右肩,捷逾电闪。
    安平扭身收招,拂剑、进步、出招,“铮”一声清鸣,光华一闪,他已从对方的侧方切入。
    龙老人沉剑斜振,双剑再次相触,剑气迸射中,两人各向侧方飘退,两招相拆,换了方位。
    双方不再冒失地进招,开始争取空间,剑尖遥遥相对,脚下碎步抢夺进手的方位。
    龙老人一面移动,一面沉声道:“老夫已经给你选了一条生路,你竟然不领情,告诉你,目前答应还未得及,不然悔之晚矣!”
    安平以急攻两剑作为答覆,一冲错之下,双方又换了方位,谁也没占便宜,攻势倏止,他感到龙老人不仅内力雄厚,剑术更玄之又玄,挥洒间不但封得紧密,攻势更是凶猛无比,连排云剑法也无法攻进,对方布下的剑网毫无空隙可寻,更讨厌的是,对方似乎已知道他的意图,闪动变换方位灵活万分,不给他近身出招,不容许他用迫攻造成伤人的机会。总之,他无法洞烛机先造成机会,对方也无法伤他,势均力敌记住了。
    “这是我所遇上的最顽强、最高明、最奸猾的敌手,恐怕想脱身千难万难。”他心中暗暗叫苦。
    四周还有二十余名虎视耽耽,防止他脱逃的大汉,他又无法扔脱龙老人,再拖下去,终会有力竭的时候,那时岂不糟了?但他不愿意被人留下,一面打主意脱身,一面冷冷地答道:“你把夏某看成什么人了?哼!你把夏某当作见利忘义的匹夫?夏某今天要纠正你的看法,着!”
    喝声出口,寒影剑招出“排云荡雾”,奋勇抢攻。
    龙老人喝声“来得好!”左闪右移,后退,龙泉剑左荡右决,暴起数声铿锵的剑吟,“排云荡雾”势尽,龙老人退后近丈,一声沉叱,展开反击,连攻九剑之多,将安平迫回原位,双方再次僵持,挪动方位寻找空门。双方都有惊无险,棋鼓相当。
    聪明机警的安平,突然看出了恶斗中的微妙变化,他发现龙老人对他的狂野剑招决不先以全力封拆,而是以后退战术避免正面接触,等他的凶狠招势将尽未尽间,方抓住机会反击,而且把握之准,不差毫厘,这是说,龙老人似乎对他的排云剑术并非门外汉,令他悚然而惊。
    更叫他不解的是,假使龙老人对排云剑法熟悉,为何脸上的神色却又如此凝重?为何不把握机会破解?
    他心中在思索,心神自分,几乎身陷危局,被龙老人抢攻十二剑,退了丈五六远近,有两剑几乎击中他的胁腹,危机险极。
    他定下心神,终于稳下劣势,连挥五封,阻遏了对方狂风暴雨似的十二剑狂攻,有惊无险。
    这瞬间,他灵台一清,心中在想:“所有的剑术,皆是创建人从生死存亡中,摘取剑术的精华,揉入所得的经验与教训,方参悟出能适合自己的神奥剑术来。师傅教给我的排云剑术,适合师傅,并不一定适合我。我已在剑术中下过苦功,各种基本心诀皆了然于胸。何不另创蹊径,另创适合我的一套剑术来呢”
    心念一动,不由精神大振,往昔与高手们搏斗的情景,像潮水般涌出,幻象—一在脑海中出现。
    这瞬间,心神又分,龙泉剑光华及胸,剑气迫体。
    他一声低啸如获神助,身随剑转,错开已袭近胸口的剑尖,斜身切入,寒影剑错、滑、厌、沉,妙极了,抢得了空门,右脚控入,挫身暴进,“嘎”一声怪响,剑尖斜吐,身剑合一异招出手。
    龙老人惊叫出声,仰身倒射丈外,右肋衣破皮伤,裂了一条三寸长三分深的裂口,身形落地,仍退了两步方行定下马步。
    这瞬间,安平向西飞纵,突围而走。
    西面有三名大汉,正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头接耳讨论眼前的可怕恶斗,刚发现主人失手,安平已经到了。
    “留下!”三大汉同声虎吼,抡刀截上。
    “不要拦他!”龙老人情急大叫。
    “铮”第一名大汉的刀向侧荡,寒影剑一闪而入。
    左右两大汉向侧跃,不敢抗命拦截。
    失招的大汉大骇,剑已及身。
    安平不想伤人,既然龙老人出声阻止大汉们拦截,他何必下毒手?百忙中收招撤剑,顺手转过剑锋,“噗”一声用剑把击中大汉的左胸,将大汉打得仰面便倒。
    他一跃而过,落荒而走。
    身后,龙老人的叫唤声如焦雷:“夏哥儿,请留步……”
    他充耳不闻,夏哥儿三个友好的字眼,其实并未入耳,他只感到天下间万籁俱寂,耳中只听到往昔在生死关头中的出招沉叱声,眼前只有一幕幕危极险极,一发千钧的恶斗幻景。
    他向前狂奔,心中思潮起伏,神奇剑术的幻影在眼前不住涌现,参悟出来的异招在思维中成熟。他已神游幻境,脚下本能地纵跃,下意识地狂奔,其实他眼中一无所见,耳中一无所闻。
    天才与狂人之间,分界相当模糊,他就是这两种人的揉合,灵台进人悟境,外表却像是疯狂,除了意识,他已和外界隔绝,摒除了声色的骚扰,耳目不再受外界的影响,只有脑海中的灵光幻境,宇宙间已无形无物了。
    他身后,有焦急的声音在叫唤:“夏大哥,留步……”
    “夏爷,请留……步……”是皓姑娘的叫声。
    他一无所觉,脚下如飞,冉冉而去,不片刻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光,他在一处溪畔盘坐下来,闭目沉思,形如凝呆。
    直至夜幕低垂,他方出现在至府城的官道上,道右便是墨潭,已经远距县城十五里了。
    他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就叫排云七散手剑法好了。我想,应该有些用处的,尤其是用在寒影剑上,不仅可以不受对方雄厚的内劲所迟滞,更可发挥短剑之长。我想,找机会试试,便可知道是否管用了。”
    反正在府城逗留这段时日,他不打算隐起行踪,希望能与柳琪会合,以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日后见面的地方,在府城逗留期间,他相信蟠龙堡的人不会将他轻易放过,还怕没有试新剑法的机会。
    然而,希望与事实往往是两回事,他却没有在府城逗留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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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蓝箭帮主
    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从府城流入吉水县,至县西南十五里,与永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会合,称为墨潭。当地的人不叫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叫吉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心有一座小洲,称为清湖洲,迤逦回绕,像个吉字,所以也称为吉水。
    官道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西南行,离而复合,在墨潭附近,道路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岸之间,相距已不足半里地。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岸草木丛生,凋落的草木在寒风中虎虎厉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风凛冽,寒气彻骨。天宇中云沉风紧,严冬至矣。
    安平换穿了棉袄,敞开上襟,背着小包裹,大踏步赶路,乘夜赶赴府城。赶长途不能以轻功赶,他以每天两百里的脚程,泰然赶路。两百里的脚程,比赶长途的脚夫几乎快了一倍,已是相当快捷了,黑夜中,时局不靖,没有人赶夜路,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前面出现了两个伛偻着的背影,正一步一顿地南行。
    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两个人腰中佩有剑,会不会与我有关?反正也不急于赶路,何不盯上他们瞧瞧?”
    他向路侧一闪,想从侧方接近跟踪,也想绕到前面等候,看是些什么人。
    刚隐入路旁的草丛,前面的人影已经停下了,有个苍老的喉音说:“先歇它会儿,时光还早呢。他们也该来了,在这儿等上一等,一同前往岂不省事?””
    “也好,反正快到了,等他们来了再一同前往,省事多多。”另一人用老公鸭似的嗓子答。
    两人撩起衣袂,在路旁的巨石上坐下了。安平还来摸清对方的艺业,不敢太过接近,隐身在五六丈外,凝神顷听对方的对话。夜黑如墨,不易看清面貌,但自衣着和隐约的身影,与两人的声音上猜测,必定是上了年纪的人。
    坐在右面的老人挪了挪腰悬的长剑,用老鸭嗓子说:“高明兄,你猜想当家的会不会答应潘提调加盟绿林?”
    语音苍老的高明兄干咳了一声,反问道:“永权兄,你意下如何?有何打算?”
    “我?我不赞成加盟绿林,我干我的黑道,比较自名人轶事由而痛快些,做绿林有何好处?处处受拘束,打家劫舍可没有目前以天下为家,以江湖为院惬意些。”
    “那就对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当家的当然也有此种看法,何用多猜?”
    “高明兄,这次到底是谁泄露了咱们当家的香堂所在?”
    “你猜是谁?”
    “咱们蓝箭帮只有六十四名弟兄,全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当家的创帮十余年,一向不主张向外张扬,对外守秘,决不提蓝箭帮的名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十余年来无人知道咱们的底细,在各地做案,从没有人怀疑是本帮所为,谁会甘冒大不韪做出这种叛帮犯戒的事,兄弟想不出到底是谁。”
    “永权兄,我看,决不是本帮的人泄的底,八成儿是当家的朋友黑金刚,引潘提调前来试探的。”
    “那也不对呀!黑金刚只知当家的隐居东山,因此带了潘提调前往寻找,送掉了性命,为何潘提调会派人到芝山村投帖?显然是黑金刚死后,潘提调方查出当家的住处,所以派人投帖,自然是本帮出了叛徒,与黑金刚无关了。”
    “这些事不提也罢。你说,当家的艺业超尘拔俗,一表人才,为何甘心在江湖中秘密走动,不求闻达?江湖上比他差劲多多的人,皆叫字号抖威风,神气万分。他却默默无闻,谁也不知道他李天虹的大名,这不是极为反常么?”
    “哈哈!高明兄,你岂不是在抱怨自己么?你我的艺业,决不比什么三剑二刀五亡命差劲,但有谁知道你项高明我毕永权是何许人呢?俗语说:人怕出名猪怕肥;咱们不求名,只求利。除了当家的以外,六十三位弟兄,谁不是有田有地,有财有势,有家有小的地方豪绅,一年间做上三五趟买卖便安居纳福,让那些有名有姓的江湖好汉去顶黑锅,咱们高枕无忧,岂不快活?名,要来何用?当家的手创蓝箭帮,每半年至各地巡视弟兄们的买卖,帮虽小,仍然是一帮之主,无忧无虑,岂不强似那似那些亡命?在芝山村,他是一村之主,也是吉安府的财主,在乡绅中有头有脸,岂不比做江湖浪人快活么?潘提调派人前来投帖,游说当家的加盟绿林,简直无聊极了,他不会成功的。时辰不早,咱们走吧,免得落在潘提调之后,有点不便。”
    两人整衣站起,项高明仍用他那苍老的嗓音说:“当家的已一再叮吁,如果对方来意不善,方可候命逐客,不然切不可暴露当家的身份,可不能忘了啊。”
    毕永权一面走,一面放低声音问:“高明兄,你说,万一当家的被潘提调说的动,加盟绿林,追随那些强盗起兵造反,咱们该如何打算?你我是三十余年的朋友,也是白沙的近邻;你是富田村的首富,我是三曲滩的缙绅。彼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深厚,无话不谈,我该请教你的打算,以便参商。”
    “永权兄,你能不能先说你的打算?”
    毕永权沉吟片刻,坚定地说:“我不干。”
    “不干又待如何?”
    “要求脱帮。”
    “能么?”
    “不能又待如何?”
    “你不怕当家的用帮规治你?”
    “咱们有权决定,怕什么?”
    项高明冷笑一声,低声道:“使不得,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哪一条路?”
    “咱们十多年来,好不容易挣来这份家业,得来不易,总算是在刀锋剑刃上讨来的,岂容他人破坏,拱手让予他人?咱们设法挑唆当家的和姓潘的闹翻,不就功德圆满了?”
    “好,妙!今天能应召赶来防范意外的人,还有府城的谢元和陈森两位兄弟,永丰的洪锦,森淦的王涛。这几位都是咱们感情最深厚的弟兄,咱们何不先在他们身上下工夫,说服他们同心协力行事,以壮声势,岂不有备无患?”
    “他们靠得住么?”
    “我想,他们不会反对的。”
    “好,就这么办,快,咱们早到一步,好好安排。”
    两人不再说话,脚下加快。
    尾随的安平相距在五六丈外,有时地形不许可,便会拉远至十余丈,因此并未将他们的话全部听清,但大意却多能了解。他对两人所说的蓝箭帮一无所知,对潘提调却不陌生,心中一动,便决定限去看个究竟。
    走了半里地,两人向左折入一条村径。不处的小山下,三五盏灯火明灭不定,在黑夜中十分引人注意。
    狗吠声乍起,村落已近。
    安平向左一折,隐没在一片果林中。人地生疏,他必须先摸清附近的形势,看清进退的路线,因此耽搁了不少时光。等他重新回到村中最大一栋有灯光的宅院,客人早已全部到齐了。
    这是一座约有三五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土名儿叫做芝山村,所占的地势并不高,可以俯视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旁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岸平原,距官道仅有半里地。
    这座村虽不大,但在附近却是十分引人注意的村落。因为村中有一位土财主李天虹,可算得上是周围数百里的首富。他为人慷慨,乐善好施,年纪不到半百,相貌堂堂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气,拥有十余年来他带领的百十名男女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及开辟出来的附近上万亩良田。在府城,提起吉水李爷,几乎妇孺皆知。在吉水,更不用说,与城中的龙大爷国安,并称吉水双义。因为他两人对县内的慈善事业从不人后,修桥铺路恤老怜贫,施棺施药等等善举,莫不攘臂争先,而且对人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气,从来不争强斗胜。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他与龙国安之间,除了在途中相遇,互相点头招呼之外,彼此之间极少往来,即使年节相贺也仅止于投帖致意而已。因此,有人反而对龙大爷误解,认为龙大爷的祖上是官宦人家,门第不当,以致李太爷不愿高攀,怕龙大爷仗势欺人云云。
    这座芝山村有四五十户人家,但真正的落户村民不足十户。其他的人,皆是李家的佃户,或者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因此,李大爷便是本村之主,他在附近十余里的四座村庄中,是一言可以决事的领袖人物,为乡民尊敬的长者。李家的两位少爷,也是和蔼可亲甚得人缘的大好人.他的两房妻妾,也是尽人皆知的贤妻良母。
    李大爷田广财多,但家中只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而不养保镖护院,所有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都是本份人,从未听说李家的人与邻人结怨,也从未发生过倚势鱼肉乡里的事。
    总之,从任何角度去看李家,皆可看出这是本地乐善好施的殷实富家,没有人会相信他会是蓝箭帮的帮主,更不知他是身怀绝学,每年皆到外地指挥帮众做不要本钱买卖的黑道巨魁。李家从南昌迁来的,落户十余年,这一带的田地是他所开垦,谁又愿意多管闲事,去打听李家的底细?反正他为人慷慨,乐善好施,出身自不会坏,便没有人愿去追究他的来龙去脉了。连官府也从不过问。本地的乡民更不加理会,久而久之,他的根底不但无人查究,他反而成了当地的土著啦!
    村中心的十余栋楼房,是李大爷天虹的产业,正宅是两层建筑,古板、阴森、宽大、重门叠户、光线幽暗,是本地的传统建筑,毫无岔眼处,前有院子,大厅宽敞,但窗户开得小,显得光线不足,可是晚间有灯光,看去便显得明亮而空敞了。
    村民家家闭户,大冷天,又是夜间,没有人外出活动。所有的看门狗,皆已关在家中,塞上狗洞不许外出游荡,所以只听到狗吠而不见狗踪。今晚气氛不寻常,多年以来,关住家犬,塞了狗洞。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道,敏感的村民相戒不可外出,少管闲事为妙。
    村外陆续到了不少不速之客,狗吠声此起彼落。
    大厅共悬了八盏油灯,灯光从明窗中泄出。村中其他各处,则灯火全无。
    院门外,暗影中有人伺伏,看不见的危机,笼罩了这座小小的芝山村。
    堂上设了主客席,东西相对。客席上,分坐着蟠天苍龙潘世光,山海夜叉冯陵,百劫魔僧正一,另五名中年以上年纪的男女,加上黑金刚的四名穿箭衣爪牙,共有十二人之多。
    主人这一面,首席是一个身穿锦袍,年约四十开外,接近五十大关的中年人,四方脸,鼻直口方,慈眉善目,留了三绺长髯,身材有点发福,和蔼可亲,没带丝毫武林人的气概,他就是李大爷天虹。
    他的下首,分坐着八名穿长袍的中年以上,一概土著打扮的人士,有三名年纪已在古稀以上了。其中两个,是安平暗中跟踪的人,老态龙钟,去死不远。八个人中,也没有一人带有武林朋友的英雄气概。
    四周伺候的仆人只有三名,替主人和客人各奉上一杯香菜,在一旁听候使唤。
    李大爷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发话道:“千言万语一句话,兄弟确是无意于晚年出山,加盟之事,兄弟须详加斟酌。同时,兄弟也不能勉强弟兄们放弃家业,冒险图谋富贵,潘兄的好意,兄弟只有心领了。”
    蟠天苍龙抚腹大笑,笑完说:“兄弟此来,早已事先申明利害,同时也给李兄权衡的时日,并不急需李兄遽下决定。不过,兄弟不得不一再提醒李兄,那便是大兵过处,玉石俱焚,李兄即使想独善其身,恐怕也不太容易!性命尚且不保,家财又何足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攘臂而起,共图富贵,方可保全家业,尚请李兄多加衡量,以免误事。”
    李大爷淡淡一笑,额首道:“潘兄说得是,兄弟自会好好思量,三天之内,必有覆命,目下暂请搁下,尔后再议。兄弟有一件事甚感困惑,尚请潘兄加以明示,以便解惑。”
    “李兄所问何事,尚请言明。”
    “兄弟隐身芝山村,外人知者少之又少,连故友黑金刚也不明就里。兄弟与潘兄并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而且素昧平生,为何潘兄莅境不足两日,便知兄弟的住处?”
    蟠天苍龙探手入怀,取出一只布卷,放在案上徐徐打开,取出一支蓝杆蓝羽,沉重锐利的六寸钢箭,笑道:“李兄请先看看这件信物。”
    李天虹和他的八位弟兄,脸色全变了,仆人接过蓝箭,呈给李天虹察看。
    箭杆接羽处,只刻了两个字:辛未。
    李天虹的笑容消失了,但仍从容地问:“你们把他怎样了?”
    蟠天苍龙也收敛了笑容,沉静地说:“上月华林山主进袭宜丰,围攻三日,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府的大军赶来解围,华林山主只好撤兵。官兵入城后,派人清剿四乡,不问青红皂白,屠名人轶事杀四乡百姓。庞家庄遭逢浩劫,三百余口人丁大半道了横祸,几乎鸡犬不留。这枝蓝箭,是华林山主的一位头目,带人在官兵过后境后人庄善后,在一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怀中找出来的。”
    “潘兄怎知蓝箭是兄弟的信物?”李天虹冷静地问。
    “华林山主是个老江湖,一看此箭,便知是江湖秘密帮会的信物,也是万一大难临头时,用来自名人轶事杀的利器.他将此物派人送至兄弟手中,瞩兄弟查一查此箭的来历。”
    “潘兄果然高明,果然查出来了。”
    “兄弟并不知此箭的来历,同时,与黑金刚候兄至东山造访李兄,候兄只说李兄是他的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友而已。直至昨晚,兄弟方知李兄是蓝箭的帮主,隐居处在芝山村而不在东山,因此今晨派人投帖,代为先容。”
    “潘兄,指引潘兄前来的人……”
    “哦!那人李兄恐怕也不陌生。”
    “是游龙剑客么?他的爪牙遍江湖,只有他……”
    “不,那是妙手飞花上官贻,他与贵帮的长沙府排名戊午,名虽低但艺业了得的于方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深厚。”
    “哦!妙手飞花竟然仍在人间?”
    “李兄且体怪于方正违犯裁规,妙手飞花与他有生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同时,妙手飞花也不是有意陷朋友手不义,他是无意的,因为兄弟那时正与一位好友会晤,他恰好在旁,一时好奇,不经意地透露了口风,方知十余年前蓝燕……”
    “贵友是谁?”李天虹抢着问,脸色变了。
    “这人李兄想必认识,他的绰号叫瘦灵宫,为寻爱子的下落,从彰德府三山小隐不远万里而来。”
    李天虹脸色泛白,倏然站起。
    蟠天苍龙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往下说:“瘦灵官离开槐荫庄,一面是想会晤爱子,也顺道拜望蟠龙堡的狄堡主。他不但将李兄十余年前得意情形向兄弟评说,也将李兄未创建蓝箭帮以前的往事,……”
    “别说了。”李天虹冲动地大叫。
    蟠天苍龙呵呵一笑,轻松地说:“好,兄弟不说就是。今晚在座的不只是你我二人,说多了确是不便。天色不早,城内尚有兄弟不少朋友,兄弟还得赶回城中,商量追踪神龙夏安平的事。贵友黑金刚死在神龙夏安平之手,李兄是否打算替贵友报仇,悉从尊便,兄弟告辞了。诸多打扰,恕罪恕罪。”
    “且慢!”李天虹叫。
    蟠天苍龙脸色一变,凛然站着说:“李兄的意思……”
    “兄弟别无他意……”
    “潘某的朋友,正在城中立等兄弟返回主持大局……”
    “潘兄请放心。”两人抢着说话,气氛一紧。李天虹瞥了左右一眼,又道:“潘兄是有备而来,兄弟不是傻子。贵友在城内相候是假,在村外戒备是真。兄弟不怪你,身入秘密帮会的香堂,不得不防,理该有万全准备。做说客如无实力相辅,万事无成,易地而处,兄弟也会未雨绸缪的。这样吧,何不请贵友入村一叙?潘兄所提加盟的事,兄弟立即在香堂召开会议,明晨便可有所决定了。”
    “这……这方便么?”蟠天苍龙反而有点踌躇。
    “哈哈!潘兄未免太小看李某了。不错,芝山村舍下设有机关埋伏,但今晚并未发动。
    不怕潘兄见怪,把村外潘兄的八位朋友算上,真要反脸,李某相信应付得了,不然便不能配称……蓝箭帮的帮主。潘兄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右水旱绿林的总提调,本府及赣州府的绿林朋友,皆听命于潘兄。潘兄今晚光临舍下;事先已有万全准备,如在舍下有些少差池,芝山村毕竟不是金城汤池,决难抵挡绿林朋友的大举进袭,李某犯得着和潘兄过不去么?放心啦!诸位及早安顿,兄弟要至香堂召集帮众上香议事,明早见。”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打扰李兄了。”蟠天苍龙喜悦地说,其他的人也都脸露喜色。
    李天虹高坐站起,突然脸色一变,不悦地问:“潘兄,贵友是否已经入庄了?”
    蟠天苍龙一惊,沉声道:“兄弟虽早作防备,确在村外留了八位朋友,但未获信号,决不许擅人,李兄难道不信任兄弟么?”
    李天虹一言不发,突然身形如电,向右面的小窗飞射,奇快绝伦。
    小窗的铁栅突然上升,他也恰好到了窗口,但见人影一闪即没,消失在窗外的黑夜中。
    厅中一乱,警锣震耳。
    整座村庄黑沉沉,人影游掠不定,不久,一切重归沉寂,白忙了一阵。
    蟠天苍龙留在村外的八名同伴,由李天虹派人请入,将所有的客人安顿在客舍中,然后方亲至宅后的香堂召集帮众计议。
    蟠天苍龙老谋深算,为了争取李天虹,事先已有周详准备,威逼利诱并施,再以揭发隐私相威胁,不怕李天虹不入彀中,抓住对方的弱点,岂怕对方不就范?
    安平藏身在楼顶的飞檐下,直待人声静止,方从容离开,在村旁的树林中露宿一宵,等候明晨的结果。他似乎预感到明晨必定有事,那李天虹城府甚深,不是易受威胁的人,也决不会轻易弃舍偌大家当,跟随贼人们造反,做那毫无希望的亡命流贼。
    从听来的对话中,他知道蟠天苍龙仍在找他,他并不在意。对于蓝箭帮的事,他不想过问,只是对李天虹的身份和艺业,心中疑云重重。蓝箭帮默默无闻,李天虹既然说没将蟠天苍龙一样高手放在眼下,艺业必定骇人听闻,岂会是无名小卒?他凭什么能组帮?凭什么号召帮众?显然,蟠天苍龙必定知道李天虹的底细,不然便不会慎重其事地前来做说客。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中,已是三更正,他正想安睡,突听村中犬吠声大起,心中一动,抓起包裹背上,向村中眺望。
    他处身的树林在村子的右侧,可看到村前后的情形,天色虽黑,但附近全是凋体,视野尚可及远,可以隐约看到村前后的动静。
    村后出现了一长串模糊的黑影,他心中一动,便向人影移动处悄然接近。
    那是七个奇形怪状的人,前五人名人轶事体型奇大,走近方可看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活人,左肩右胁各带了一个软绵绵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所以看上去奇形怪状。五个人共带了十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蹒跚地沿着村后的小径,向小山的南坡走去。
    后跟的两个人没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赫然是帮主李天虹,和蟠天苍龙潘世光。
    坡南有一条向西流的小溪。溪旁有一个黑黝黝的大大深坑,众人在坑前站住了。
    十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放在坑旁,李天虹转向蟠天苍龙说:“潘兄,这就是兄弟的答覆。本帮共有六十四人,帮主之下,设有三位副帮上,其他弟兄则按甲子排名。这十人中,有一名副帮主,其余九人是兄弟的得力亲信,也就是今晚兄弟所能召集前来的全部弟兄。他们反对本帮主加盟,态度坚决,甚至语出不逊,兄弟不得不断然处置,用鸩毒将他们置之死地,永除后患。
    潘兄,你放心了么?”
    蟠天苍龙有点毛骨悚然,懔然地说:“帮主的心意,兄弟明白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兄弟认为,帮主是识时务的俊杰。大明皇朝百昏臣乱,生灵涂炭,以致天下汹汹,显然气数已尽。时势造英雄,正是我辈扬眉吐气,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稷的机会……”
    “哼!在下可不在乎这些,大明皇朝的气数,与在下根本无涉,在下也不希望裂土封茅。”
    “那……那……”
    “你阁下听了……”
    蟠天苍龙本能地急退两步,骇然问:“帮主的意思是……”
    “别慌,在下不会计算你的。”李天虹冷冷地说,稍领又道:“在下在名义上加盟,但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条件。”
    “帮主有何条件?”
    “在下不希望随你们打家劫舍,只能令本帮的弟兄,捐助军饷,以及供给有关住后附近城镇的消息,也相助刺杀官兵的将帅,决不出面攻城掠地。你能答应么?”
    “一句话,包在潘某身上。”蟠天苍龙拍着胸腔保证。
    “再就是,瘦灵宫老匹夫所透露的消息,你必须守秘。假使你透露口风,在下必定杀你。”
    蟠天苍龙打一冷战,强笑道:“帮主但请放心,兄弟与瘦灵宫谈论的事,今晚临行时已写妥密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一位亲信收藏,交代他如果在下在贵庄有了三长两短,方可拆封观看。兄弟明早返城,烧去书信便了。”
    “哼!阁下的话,在下当然明白,光棍眼中不容沙子,你当然另有万全的妥善安排,令在下不敢轻易杀你。”
    “帮主……”
    “不管你如何安排,总之,你如果口风不紧,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大不了重新天涯亡命,但你是逃不掉的。”
    “帮主但请放心,兄弟不是糊涂人。”
    李天虹用手向深坑一指,阴森森地说:“坑通溪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沉下,不消十天半月,便会腐烂得只剩一堆白骨,无法辨认。推下去!”
    五个人同时动手,噗通的一阵水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落坑。
    这瞬间,李天虹双手齐扬,五把飞刀发如暴雨,五个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只有两人发出厉叫,片刻间先后倒地,有两人直接栽下坑中去了。
    李天虹若无其事地将三个仍未断气的人—一踢落坑中,一面阴恻恻地说:“今晚的事,只有你知我知。阁下,你休想打歹毒的主意,万一你口风不紧,在下便说是你下的毒手,本帮的人,便会全力对付你。本帮的人散处天下各地,除非你死了,不然休想逃出在下的掌心。走,你们必须乘夜离开,但不能立即返回城中。西面距此里余,墨潭渡口有地方歇脚。
    破晓时分,你们可由东北角的小径,抄小道由城东的盐仓岭入城。这一来,日后你口风不紧,东窗事发,这件血案你便脱不了干连了。”
    蟠天苍龙倒抽了一口凉气,一面走一面说:“帮主过虑了,在下不是守不住秘的人。”
    在暗处隐身偷看的安平,被李天虹冷酷阴狠的举动,惊出了一身汗,忖道:“这人好恶毒的心肠,为了自己的利益,含笑置手下弟兄于死地,可怕极了,这种人留在世间。真是人间的不幸,天道何存?”
    他抄道到村西等候,一面想:“如果我能在途中截杀蟠天苍龙一群人,那么,恶贼留在城中的爪牙,必定会拆开恶贼留下的书信,岂不揭穿了李天虹的秘密?这一来,窝里反闹定了,岂不省一番手脚,为世除害?”
    他的算盘打得精,可是,却不知蟠天苍龙根本就没留下什么书信,只是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信口胡说,威胁李夭虹而已。
    他跟踪蟠天苍龙一行二十人,在渡口投宿,恶贼们大概心中有数,不敢不遵命原地歇息,更不敢妄自走动,破晓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绕道东北而行,抄小道直奔盐仓岭。
    安平尾随众贼,在半里外跟踪。他发现李天虹也在暗中相送,不敢跟得太近。
    盐仓岭也在县城东面两里地,山顶平敞,据说在南唐时代,上面是盐仓。小径必须经过神洞,方可到达盐仓岭。
    安平不能迟迟动手,他不希望再经过神洞二峰,怕碰上龙家的人。
    龙大爷已带了两位健仆,伴同着辉老祖孙,昨天下午风尘仆仆,以快脚程赶到了吉安府去了。他们后面,皓姑娘祖孙三人乘了山轿,带了琴、棋两侍女,随后赶向府城。书、画两女,则带了大青大黄,由东面的山区南行。所有的人,皆不在吉水县境了。
    双星夫妇带了八名男女,还有柳琪师徒,也急急赶向府城,打听安平的消息,暂时放弃追逐妙手飞花的事。
    逸凤也先一步走了,行色匆匆。
    留在吉水县境的人,大部份是安平的敌人,他们不死心,仍然在四出搜寻安平的踪迹。
    距神洞双峰还有五里地,暗中盯梢的李天虹打道回村。
    安平向侧绕出,越野急走。
    蟠天苍龙一群人脚下甚快,急于离开李天虹的势力范围。这恶贼自命英雄,看了李天虹处置帮中弟兄的残忍举动,居然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懔懔。他对同伴提出的疑问一概不作正面答覆,也拒绝解释,只催促众人快走,像是漏网之鱼。
    正走门,前面出现一座山坡,小径盘曲上行,附近全是碎石枯草,百十丈外方有凋落的疏林。近被项处,零星散着一些叶已落尽的小树。当地的土著,叫这座小山为碎石山,碎石甚多,山坡虽平坦,却不长树木,连不怕土薄的松树也不易生长。
    蟠天苍龙用手抓住剑鞘,领先匆匆急走。
    神洞双峰方向,相距不足三里,云梦双姣带着奇丑的山灵和百残老人,蛇神曾瑞断后。
    天气太冷,他的三条不需冬眠的毒蛇,已收入了特制的蛇囊,不再盘在脖子和手臂上了。
    蟠天苍龙急于赶路,不知大祸将至。快接近被顶,前面的枯树下,突然冉冉升起一个高大雄壮的青年人,远远地向他咧嘴一笑,朗声吟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谁人走此过,留下老命来。哈哈!劫路的遇上强盗……不,小贼遇上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右水旱绿林的总提调,简直是小鬼遇上阎王,不啻自寻死路。咦!今天这趟买卖,必定亏老本。”
    蟠天苍龙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骇然叫:“神龙夏安平!”
    安平举步向下走,笑道:“总提调,才来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夏某对阁下思念得紧。”
    二十名贼人先是大乱。最后发现安平只有一个人,胆气一壮,齐声叫骂起来:“宰了他,这家伙可恶!”
    “他只有一个人,咱们煮了这王八蛋。”
    “杀……”
    叫打叫杀的声音大得吓人,却没有一个人敢逞英雄首先冲上。众贼左右一分,纷纷撤兵刃戒备。
    蟠天苍龙也看出自己人多势众,掌握了优势,但地方太过宽敞,困不住人,不无顾忌。
    可是,目下的形势不许他退缩,二十名一流高手,难道还害怕和一个江湖小辈动手不成?怎能畏首畏尾退避不前?他拔出长剑,向山海夜叉低声道:”冯兄,咱们联手。”
    山海夜叉确是有点心中发毛,懔然地说:“他的寒影剑利害,我这根乌金盘龙杖不敢硬碰。”
    “咱们定下神,小心些就是,先一拥而上,咱们联手找机会行雷霆一击,必定可以成功。”
    百劫魔僧还未和安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仍能沉得住气,高举着他的金禅杖,大吼道:“这家伙一日不死,咱们一日不得安枕,上啊!用乱刀分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喝他的血!”
    贼人们呐喊一声,排山倒海似的冲上。
    安平哈哈狂笑,向右绕走,剑仍在鞘中,脚下如行云流水,从北面绕至西端,贼人的阵势不战自乱。
    他从容在人丛外游走,进退时快时慢。绕至东南角,贼人们已散布在十余丈的山坡上,彼此互不兼顾,又不敢奋勇追逐,呐喊声逐渐消沉,气焰斯竭。
    安平脚下逐渐加快,游走如飞,圈子愈拉愈大,口中不时发出毫无忌惮的狂笑。
    蟠天苍龙额上开始冒汗,大叫道:“朋友们,千万不可被他诱散咱们的阵脚,列阵,不可乱走,咱们和他硬拼,等他上。”
    贼人应声聚合,以蟠天苍龙为中心,左右分列,严阵以待,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安平停止游走,大笑道:“哈哈!不再逗你们,论闪避游走的轻功,你们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夏某截住,你们不该不由量力的。准备了,咱们该放手一拼啦!”
    声落,他双手下垂,脸色一沉,举步迫进。
    左翼的贼人以百劫魔僧为首,缓缓抄出。
    右翼的贼人,也徐徐绕近。
    安平神色肃穆,一步步迫近。
    蟠天苍龙激伶伶打一冷战,钢牙一锉,突然大吼一声,挺剑扑上,招出“骇浪惊涛”拼命了。
    山海夜叉不敢怠慢,一声怒啸,抢步冲出举杖便扫,“枯树盘根”,抢攻下盘,从旁夹击。
    青影一闪,安平不进反退,但见人影刚动,如同电光石火,又重新出现在右侧两丈之遥,迎住了从右面包抄而来的贼人。
    “哈哈哈哈!”长笑震天,但见光华乍现即隐,他连人带剑从两名贼人中间冲过,在喊人们的身后丈余处倏然转身,寒影剑斜指,脚下是丁字桩,徐徐向后移。
    “啊……”惨号声凄厉刺耳,两名贼人的胸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处,血如泉涌,踉跄向前冲,冲出丈外,凄厉狂叫着砰然仆倒,一面滚动一面叫:“救命……救……我……”
    安平改向左移,一面轻叱道:“快派人救他们,迟了将流血过多而死。还不及早救人么?夏某手下留情,只除元凶,剑废助恶之贼。”
    声落,后退的身躯重新急进,扑向左面,霎时光华飞旋,剑啸声如同天际隐隐传来的殷雷,人影连闪,猛扑左面冲来的四名贼人。
    四名贼人心胆俱寒,齐声大吼,左右一分,三支剑一把刀同时挥出,采取后退招术,护身自保,斗志全消,处于挨打的境地,不敢回手反击。
    身后,百劫魔僧怒吼如雷,急速奔到,金禅杖凶猛地捣向安平的后心。
    山海夜叉也从安平的右侧扑到,乌金盘龙杖一记“横扫千军”,行雷霆一击,扫向安平的腰胁。
    可惜,安平已经冲出,乌金盘龙杖以寸余之差,掠过安平的胁下,一招落空。
    金禅杖也没够上,相差三寸,杖头仍然向前跟进,和尚的冲势甚猛,紧迫不舍,余势仍然凶猛无比。
    安平的冲势更快,根本不理会背后追击的金禅杖,光华飞旋之下,“铮铮”两声轻鸣,左右两枝近身的长剑急荡而开,另外一剑一刀的锋尖,距体尚差三四寸,他不予置理,光华旋出,冲前八尺使向左一闪,寒影剑回拂,风雷骤发,清叱震耳。“接剑!”
    “哎唷……”先前闪避出招护身的四大汉中,有两人狂叫着奔逃,一个右胳血如泉涌,一个右上臂刺穿,剑贴骨擦过,痛得凄厉地大叫而退。
    同一瞬间,另两名大汉的一剑一刀,把跟踪安平追袭的百劫的百劫魔僧挡住了。百劫魔僧身躯庞大,使用金禅杖时,双手必须张开,没有安平灵活,不易从刀剑中冲过,冲势又太急,想止势委实困难,躲避也不易,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将刀剑崩开。
    “叮当!”暴响与安平的叱喝同起,金禅杖崩开了刀剑。
    百劫魔僧像狂风般冲过,恰好冲向安平闪身的方位。
    安平的剑,已光临和尚的左胁。
    百劫魔僧心中一冷,大喝一声向右便倒,“碎”一声右肩着地,急向前滚。这瞬间,他感到左胯骨一凉。
    安平在和尚临危侧倒避招的瞬间,剑尖下沉,在和尚的胯骨上划了一剑,裂了一条三寸长的口子,鲜血染透了僧袍。
    他不再追袭,向侧绕走,轻拂着寒影剑,剑鸣像虎啸龙吟。虎目中神光以电,注视着杂乱的贼人,阴森森地说:“谁不要命的话不妨上前送死。人多没有用,此地尽可施展,人多反而碍手碍脚,只有白送死。在下不想多伤人,以免有伤天和。饶你们一死,其他的人赶快离此自寻生路?蟠天苍龙和山海夜叉,你两人必须留下,你们造孽一生,满手血腥,再让你们活在世间,不知还要往死多少无辜,你两人逃不掉的。”
    四名穿箭衣的大汉,首先有两个开溜。
    接着是先前受伤的两个人,狼狈而遁。
    蟠天苍龙眼见大势已去,钢牙一挫,大喝道:“冯兄,咱们拼了。”
    山海夜叉往他身侧靠,沉声道:“人少反而易于施展,咱们两人联手,不见得怕他,咱们等他来。”
    第五名贼人逃走了,第六名也接着飞逃。
    蟠天苍龙向脸色苍白的百劫魔僧招手叫:“正一大师,如能再战,何不三人结三才阵毙了这小辈?”
    安平欺近两名迟疑不决的贼人,寒影剑徐引,向两人冷笑一声,踏进一步。
    两贼情不自禁打一冷战,倒抽了一口凉气,悚然后退,眼中升起恐怖的光芒,突然扭头惊叫一声,拔腿便跑,快如狂风。一口气奔上坡顶,亡命而逃。
    坡顶上,一群男女突然出现。
    “云梦双姣!”一名恶贼兴奋地叫。
    “你是谁?”走在前面的山灵喝问。
    “神龙夏安平。”贼人语无伦次答非所问地叫。
    “混蛋!”百残老人勃然大吼,一掌拍出。
    贼人相当机警,老残废的回旋摧心掌是武林一绝,岂能被掌风击中?火速跃退,大叫道:“下面是神龙夏安平在行凶,老前辈尚可赶上。”不等老残废再发掌,扭身越野而遁。
    “下去看看。”柳神叫。
    “果然是他。”青狐喜悦地叫,首先向下急掠。
    柳神赶忙寻上,急声问:“瑶妹。你还要找他?”
    青狐一面急掠,一面恨恨地说:“逸凤那泼贱货折辱我们,此恨难消,找夏三东主揭她的底,方能出这口恶气。”
    逃散了的贼人,已经远离斗场,百劫魔僧脚下迟疑,死瞪了安平一眼,方转向蟠天苍龙苦笑道:“总提调,贫僧已无再战之力,就此别过,愿两位能逢凶化吉,福寿无量。贫僧要退出江湖,入山苦修以赎前愆,不再过问世事,尘缘已了,恕贫僧先走一步。”
    说完,深深稽首,大踏步而去。走了十余步。突又回身向安平说:“贫僧输得虽不光彩,但心服口服。谢谢施主剑下留情,感激不尽。只须施主在世一日,贫僧决不重出江湖丢人现眼,阿弥陀佛。”
    声落,一手挟了金禅杖,一手掩盖住创口,踉跄走了。
    云梦双姣带了七名男女,急奔而下。
    安平若无其事地走近蟠天苍龙和山海夜叉,两个老恶贼并肩而立,严阵以待。
    他已看清来人是云梦双姣,更看清了曾经用断肘暗算他的百残老人,虽深怀戒心,但地势开阔,不用耽心。一比一,他深信这些人中,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昨天他悟出了排云七散手剑术,尚未体会出其中的奥妙,也未曾经过实战的考验,正要找机会考验所创的神奇剑术哩!
    刚才他曾经试了两招,但对手太弱,剑法也未臻成熟,不够熟练,用起来似是而非,还未能充分发挥威力。他希望这几个艺业超人的高手加入,再试试新创的剑术是否真能管用,利用这几个高手名宿,改进新创剑术的缺憾,以便去芜存菁,臻于至善之境。
    “你们是不是要先商量一下联手的配合术?”他向两贼含笑问。
    蟠天苍龙有点心虚,退了两步冷笑道:“阁下能稍候片刻么?”
    安平向后退,泰然笑道:“有何不可?给你们片刻时辰。”
    蟠天苍龙心中暗喜,他已发觉双姣的到来大有用处,扭头叫道:“两位姑娘来得好,请助老朽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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