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回安化城中
    上一回说到言二少等带来了十多个骑手,一下子将莫纹、小芹和痴儿他们包围了起来。这时,莫纹对小芹说:“芹妹,你小心看住我兄弟,这些人由我来对付。”
    “是!姐姐。”
    言二少目光首先扫了莫纹一眼,略带惊讶,又斜眼扫了小芹一下,问:“你们为什么将郭三害成这样?”
    莫纹说:“他将我们骗来这里,还要我们交出金银财物,我没有砍下他这颗头,已算好的了!”
    言二少听了皱皱眉,盯了绿豆眼一眼,不想再去理这件事。绿豆眼哭着:“二少,你要给小人报仇啊!”
    言二少喝了他一声:“滚开去!你尽干这等拐骗的小事,人家没砍下你的脑瓜子,已算是开恩了!”
    绿豆眼一下呆若木鸡,想说又不敢说。言二少向莫纹拱拱手问:“姑娘贵姓?”
    “不敢,小姓莫。”
    “看来姑娘就是最近名动江湖的青衣狐狸莫姑娘了?”
    “阁下莫非是湘西言家的言二少寨主?”
    “不敢当。”
    “二少寨主是专程来找小女子的?”
    “莫姑娘说对了!”
    “不知二少寨主找小女子何事?”
    “在下想问问姑娘,桃源树林边那十多个黑衣人,是不是姑娘所杀?”
    “不错!”
    “姑娘太狠心了!”
    “哎!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的?”
    “不管如何,你杀那么多人就不对,何况你在湘西杀人,杀的又是我们言家的人。”
    “哦?原来他们是言家的人呀!我正愁不知道他们是哪一条道上的人哩!”
    言二少冷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埋伏在树林里杀我。他们既然是言家的人了,想必二少寨主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你盗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他们要你交出来,这答复够满意的吧?”
    “原来这样。请问湘西言家跟慕容家有何关系?是沾亲带故?还是深交?”
    “什么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言家要出这个头?”
    “盗取人家的武功绝学,人人都可以仗义直言,有责任追讨回来。”
    “失敬!失敬!想不到湘西言家居然是江湖上侠义中的人,小女子第一次领教了。”
    “所以你最好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不知道我交出来后,你们怎么处理?”
    “在下斗胆可以放姑娘一条生路。”
    “哎!我个人的生死,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是问,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你们言家怎么处理?是不是交回给慕容家?”
    “这个你不必多问。”
    “我怎能不问?要是言家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据为己有,那我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不白白送了你们?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要是在下交回给慕容家呢?”
    “这个,我更不敢劳烦你们啦,我自己会交回去。”
    “看来姑娘是不愿交出来了!”
    “二少寨主,你知不知道凡是问我要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人,最后结果怎样?”
    “怎样?”
    “不是成了我学下剑下之魂,便是带份自讨没趣而走。”
    “湘西可不是姑娘撒野之处。”
    “哎!说话你别颠倒了,是你们来找我,我可没有找上你们。再说,湘西的山山水水也非言家之物,我喜欢来就来,喜欢走就走,与撒野扯不上。”
    “好!我来领教高招。”
    “我也久闻湘西言家的僵尸功,独步武林,曾在一百多年前惊震江湖。不知后来为啥,便在江湖上消声匿迹。现在言家又重新跑了出来,可是武功不知能不能与一百多年前的相比?最好别令我失望。”
    “姑娘,你太放肆了!”
    “不敢!请出招。”
    言二少喝令手下:“别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逃出去!”
    “是!少寨主。”
    十多个劲装汉子一齐刀出鞘,刀锋闪着蓝森森的光芒,显然全淬了巨毒。小芹早已机灵地将痴儿拉到悬岩之下,背贴着石壁,叫痴儿伏在一块乱石下,自己横剑相护。痴儿叫起来:“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姐姐一个人吗?不要脸!”
    小芹说:“少爷,你少出声好不好?”
    “小芹,我们不去帮姐姐?你不去,我去!”
    莫纹说:“兄弟!别乱动,听芹妹的话。”然后环视一下形势。她只有一样担心,就是言家寨的人施放毒暗器,自己还可以对付,小芹能应付吗?她目光不由落到了那十多匹马身上,心里便有了生意,却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要群斗吗?”
    言二少阴森森地说:“总之,你们别打算能跑出去,知趣的就交出慕容家的武功来!”
    莫纹一掌先向言二少拍去,跟着身形骤然跃起,如闪电般地落在西边三四个大汉之中,身落剑起,把他们全放倒,接着左掌连续拍出三掌,将三匹马拍飞起来,一匹向言二少横飞过去,二匹摔在小芹的脚下。小芹一时不明白莫纹用意,感到愕然。莫纹说:“芹妹,以马身为遮挡,提防贼人有毒器暗算。”
    小芹这才明白了,大喜说:“姐姐,我知道啦!”
    莫纹掌劲之力,又使小芹惊讶。不但一掌把马匹拍死拍飞而且摔在自己的跟前,恰到好处:马尸体背向自己,腹向外边横躺着,不但将蹲下的痴儿全遮挡了,自己也遮住了大半个身子,但飞向言二少的那匹马尸体就不是这样了,凌空向言二少头顶上砸下来,吓得言二少急跃闪开。可想而知,莫纹一身的真气多浑厚,多雄浑。运力之恰到好处,仿佛是发射暗器。怪不得她在桃源树林中,以一脚之劲,踢起一段枯枝,便直取了那老头儿的性命。
    莫纹突然的发难,从跃起、剑飞、人倒、马摔出,只是在刹那之间完成,不但令言家寨那十多个劲装大汉瞠目结舌,愕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言二少也面色大变,感到莫纹的武功,比外界传说和自己想象中的还来得不可思议。
    言二少闪避过摔来的马匹之后,惊恐而又忿怒地问:“你!你怎么就突然出手,杀了我四个手下人?”
    莫纹说:“对不起,我可不是名门正派的,而是人为邪派的小妖女,为了消灭对手,我可以什么手段也使得出。再说,我不是请你出招吗?你不出招,我只好先出招了。”
    “那你也应该与在下交锋才是,怎么向我手下弟兄下手?”
    “噢!你有你的打法,我有我的打法,难道我要按你的打法吗?”
    “那也得按一定的江湖规矩。”
    “算了,我才不理江湖的那一套。总之,我喜欢先杀谁就杀谁。小心了,这一次我要杀你了!别怪我没有先和你打招呼。”
    言二少又怕又怒,拔刀相向,直取莫纹。言二少的刀法,不知比桃源树林那个持九环大刀的凶汉好出了多少倍,刀锋扫来,如秋水横溢。莫纹并不担心他的刀法。而是提防他的僵尸掌,一给他拍中,便不能活命了。所以待言二少一刀劈,来之后,忙闪身走避。言二少的刀法,的确可以跻身于一流高手行列,一刀未到,第二刀又扫来,刀刀不断,连环相扣,这是武林中的快刀法。
    本来湘西言家的传统武功仅在双掌,以掌法著称。可是在一百年前,言家寨给当时的公孙小蛟和红衣女侠甘凤凤大闹之后,弄得寨毁人亡,一蹶不振。言家寨的后人转移到安化浮坭山的深山之中,苦练武功,不再在江湖上出头露面。除了僵尸掌法,他们也练其他武功。不知过了多少年,一位刀法高手,为感谢言家后人在自己生死之时出力相助,无以报答,便传授了言家后人这一门刀法。后又经过言家人将掌法与刀法合并而用,创造出左掌右刀的武功,刀为明,掌为暗;刀为副,掌为正。与人交锋,能以刀取胜,就不用掌;若刀不能取胜,那掌就突然而发,直取对手的性命。一些武林高手,往往不明这里,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于言家的僵尸掌下。
    莫纹一味闪避,连连后退,蓦然又平地冲天而起,表面上是闪开了言二少爷要命的一刀,其实是如流星般落入言二少提刀戒备的手下人之中,又是人落剑飞,剑锋划开了四个劲装汉子的脖子,令他们连叫声也来不及,便魂归地府。
    莫纹采取这种声东击西的打法,主要是为了痴儿、小芹的安全,先剪除占二少的手下人,最后才对付言二少。言二少在莫纹超绝的轻功下,刀刀落空。眼见自已带来的手下,莫明其妙地死伤在莫纹的剑下,已是黄瓜打狗一一不见了一半的人。他又急又怒,吼着手下人围攻莫纹,又打发四个人去杀痴儿和小芹,自己提刀狠狠追扑莫纹,口中骂道:“臭丫头,你有本事与我正面交锋,一味闪避,却出奇不意的杀我手下,算什么英雄好汉?”
    莫纹一边以轻灵的轻功和灵猴身法闪开言二少快如电闪的刀法,一边轻笑说:“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女子,没有办法,只好学老太婆吃柿子——专捡软的吃啦!谁叫你带来的人,个个都是软货,不堪一击。”
    言二少更是暴怒如雷,恨不得一掌便将莫纹拍成僵尸,吼道:“臭丫头,你别躲。”他说这句话时,又连续劈出了十八刀。
    莫纹一边应付,一边说:“你别生气呀!气多了,你也会变成一个软货,别怪我将你也吃掉了!”莫纹在说话当中,身形轻跃翻腾,又放倒了言二少的四个手下,这一边,只剩下言二少和他的两个贴身卫士了。这两个卫士,似乎比其他的劲装汉子武功高,与言二少一齐联手战莫纹。
    另一边,四个汉子成扇形向小芹步步逼来。他们得到二少寨主的口令,是杀了他们,而不是活捉,所以一齐向小芹、痴儿发射有毒的暗器。痴儿伏在乱石中,暗器根本伤不了,小芹却蹲在死马身后,伸出脑袋监视贼人的行动,发来的暗器,不是给小芹用剑拨开,就是射到死马和岩石上。言家寨两个贼人趁小芹躲闪暗器时,蓦然跃了过来,举刀便劈。这两个贼人,以为小芹只是个小丫头,就是会武功也不高,要不,她恐怕早已出来参战了,躲在死马背后干吗?所以大胆跃来,认为两三下就可将小芹摆平,为自己冤死在莫纹剑下的同伴解恨。谁知小芹的剑法诡异莫测,转眼就将这两个汉子放倒了。
    跟来的另两位汉子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么一个小丫鬟,几乎还是个黄毛小女娃,剑法竟然这样的了得,他们不敢大意,连忙后退几步,凝神备战。
    小芹见莫纹杀得痛快,早已跃跃欲试了。但为了保护痴儿,不能离开。现在见剩下的贼人也不多了.只有五个人,有三个联手战莫纹,而眼前这二个贼子,自问可以应付得了,便对痴儿说:“少爷,你躲着别跑出来,我出去杀了他们。”
    “我也去!”痴儿叫着。
    “哎!你又不会武功,出去干吗?”
    “我会!”
    “少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记住,千万别出来,不然,贼人杀了你我不管啦!”小芹一边说,一边提剑跃出。无论剑法和轻功,这两个汉子都不是小芹的对手,所以不满十招,小芹先后都将他们挑翻放倒了。
    同时间,莫纹不但剑伤了言二少和一个贼人,也将另一个贼人打发回老家。这个身受剑伤的卫士,急对言二少说:“少寨主,你快走,让属下来缠住她。”
    莫纹说:“你们不是不让我跑么?怎么你们现在反而要跑掉了?你们能跑得掉吗?说!你们言家寨一向不加入武林的纷争,为什么要来捉我,是受了谁的唆使?”
    这个卫上一边拼死向莫纹进攻,一边叫着:“二少寨主,快走呵!要不就来不及了!”
    言二少这时已身中两处剑伤,但都不是要害地方,一处是手臂,一处是腿。眼见着自己所带来的四位卫士和十多个手下全都死了,他感到这一战,实在败得冤枉,要不是为了活擒莫纹和自己的自负,一开始就下令手下发射毒箭和暗器,自己会有这般的惨败?恐怕莫纹早已是自己的阶下囚。现在失败已无可挽回,眼见那边小芹已杀了自己的四个手下,向这边跑来,自己再不逃命,真的是来不及了。他忍痛跃上一匹马,打马狂奔,一边歹毒地抛过一句话来:“臭丫头,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你逃不出湘西的。”
    等莫纹挑翻这个拼死的卫士后,言二少已打马跑远了。莫纹要是一个人,准会紧追下去,就是不杀他,也要废去了他的僵尸掌功,以免为害武林。湘西,可能会是言家的天下,处处会有言家的耳目,天真的小芹恐怕照顾不了痴儿,何况天色将晚,所以莫纹没有追下去。小芹奔过来问:“姐姐,你放他跑了?”
    痴儿不知几时,提了贼人丢下的一把刀奔过来说:“姐姐,我们追呀!”
    莫纹心里说:你这冤家,要不是为了你,我会不追么?但嘴里说:“好呀!那你去追吧!”
    “好!我去追。”痴儿扬扬刀,真的想去追赶。小芹急叫起来:“少爷,别胡闹,快将刀丢掉,那刀子上有毒。”
    痴儿吓得慌忙将刀丢下:“有毒?”他看看自己的手掌,“没有呵!”
    小芹说:“刀柄上是没有毒,但刀锋就有毒了,万一你不小心划伤自己怎么办?”
    莫纹不忍再去责怪痴儿,只说了一句:“兄弟,凡是贼人的兵器、尸体,你千万别去碰了!”
    痴儿愕然地看着地上倒卧的贼人的尸体和散在地上的刀,害怕起来:“姐姐,那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怕碰着了他们。”
    莫纹点点头:“我们最好能在今夜里赶到安化县城。芹妹,你先去将言家寨留下的马匹,牵三匹过来,然后带着兄弟离开这里,在树林中等我。”
    痴儿问:“姐姐,你不离开?”
    “我将这些尸体和断刀埋在地下,以免害了这一带的乡民。”
    小芹说:“姐姐,我们一块动手不好?”
    痴儿说:“对对,我们一块埋了,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做的。”说着,他又想去搬动一具尸体。
    莫纹急忙制止他:“你真的不想活了?”
    痴儿愕然:“我怎么不想活了?”
    “你用手去搬动尸体,不怕中毒?”
    “不用手,怎么搬?”
    “兄弟,你和芹妹走到一边去,我搬给你们看。”
    “姐姐,你不怕毒吗?”
    莫纹一笑,看准悬岩下有一处低洼地,以梵净山庄的绝技之一——摄物掌,暗运真气,凌空将一具尸体吸起来,然后摔到低洼地处,双手根本没沾贼人的尸体。
    痴儿惊喜得睁大了眼睛:“姐姐,你这是什么功的?”
    莫纹有意逗他:“这是第十二功,你没见过吧?”
    “我没见过,这第十二功太好玩了!姐姐,你教我好不好?”
    莫纹说:“你现在就跟着我学呀!”莫纹一边说,一边已将四五具尸体扔到了低洼处。痴儿不知天高地厚,也学着莫纹的姿式,双掌隔空向一具尸体吸着。他几乎出尽了吃奶之劲,面孔也憋得红起来,那具尸体却纹风不动,便着急地说:“姐姐,我怎么吸不起来呵!”
    当莫纹以摄物掌功搬动贼人尸体时,小芹惊讶、骇然之情不下于痴儿。她想不到有这等惊世骇俗的不可思议的武功。要不是她早已知莫纹的为人,真以为莫纹是得了道的狐狸仙,用法术在搬动尸体了。现在她见痴儿也学莫纹一样,想搬动尸体,憋得一脸通红,不禁好笑地说:“少爷,你别学了,你学也学不会。”
    “我怎么学不会?”
    “因为你没有小姐那样的功力,怎学得会?”
    痴儿愕然:“功力?什么功力的?是气力吧?”
    “不错,也可以说是气力。”
    “可我的气力比姐姐大呵!”
    “真的?”
    “不信你问姐姐,我曾背过她跑路哩!”
    小芹一下明白了,痴儿所说的气力,实际上是一般人所说的力气。这完全与武林中人所说的功力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痴儿将它们混在一起了。不错,这痴儿的力气是比一般人大,小芹也领教过,但怎能与功力相比呢?小芹笑着说:“这可不同。”
    “它有什么不同了?”
    小芹一时也说不清楚,便说:“我也说不出来,你最好去问小姐。”
    这时,莫纹已将所有贼人的尸体和兵器,全扔进了低洼处,又掌拍袖拂,将碎石、泥沙全盖到尸体上面,低洼地一下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乱石土丘。痴儿也在这时跑来问她:“姐姐,小芹说功力与力气不同,对吗?”
    “当然对啦!”
    “它有什么不同?”
    “兄弟,一个人的力气大小,有的是天生,但更多的是靠平日担担抬抬,勤快劳动锻炼得来的。功力,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指一个人练武多年的成就;一种是说一个人修炼内功的程度,懂吗?”
    “我不懂。”
    “好了!不懂,我们以后慢慢说,现在快上马赶路。”
    痴儿一怔说:“我们要骑马赶路吗?”
    “是呀!要不,就赶不到安化县城了。”
    痴儿犹豫了一会:“姐姐,我不会骑马呵!”
    “什么?骑马你也不会?你在紫竹山庄就从来没骑过马?”
    “没有呵!”
    “噢,你这个二少庄主是怎么当的,连马也没有骑过,你出远门都是走路的吗。”
    “奶奶根本就不让我出远门玩。”
    小芹说:“少爷,你不会骑马不要紧,你上马走一段路,就会骑了。”
    “那不会掉下马来吗?”
    “少爷,只要你双脚踏紧马蹬,拉着马缰,坐稳,就不会掉下来了。”
    “真的?”
    “要不我骑给你看看。”小芹说完,人似轻燕,飞身上马,放马奔跑,又再跑了回来,说:“少爷,你看,不是不会跌下马来么?”同时也跳下马来。
    痴儿看得十分羡慕,说:“好!我也来骑骑。”他高高兴兴地跑到这匹马身边,也学着小芹,左脚先踏着马蹬,翻身上马背。人是上了马背,不知是痴儿用力过度,还是坐不稳,又从另一边摔了下来,跌得痴儿四脚朝天,连连叫痛。幸而小芹拉着马缰,痴儿摔下来时没给马踩着。小芹吓了一跳,急忙扶起他来,问:“少爷,你没跌伤吧?”
    痴儿苦着脸说:“我,我好像跌断骨了,哎哟!我好痛呵!”
    莫纹也慌了,奔过来问:“你让我看看,跌断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好痛呵!”
    “你是哪里痛?”
    “好的,姐姐。”小芹要去解绳了。
    痴儿愣了愣:“绑在马背上,我就不会掉下来吗?”
    “当然不会掉下来啦!你看见过乡下人将东西驮在马背上会掉下来吗?”
    “你怎么绑我?”
    “将你打横放在马背上绑着。对了,你想仰天绑呢,还是伏着绑呢?”
    “那会舒服吗?”
    “当然没有坐着那么舒服了。”
    小芹说:“说不定马跑起来,会颠簸得少爷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那就更不好受了。”
    痴儿慌了:“不不,你们别绑我,我骑马。”
    莫纹笑着说:“兄弟,这才像个男子汉嘛!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怕跌下来不敢骑马的?”
    小芹说:“少爷,我扶你上马吧!”
    痴儿这时充好汉了:“不用!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上马不用人扶。”
    莫纹说:“对对!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嘛!”
    可是,这个痴儿,充是充好汉了,上马还是不成样子。莫纹在暗中用掌劲将他托上马背,说:“兄弟,坐稳了,别紧张,顺其自然,先慢慢让马走,就不会掉下来的。”
    “姐姐,我知道,你可要在后面看着我呵!”
    莫纹和小芹也先后上马,小芹在前面开路,莫纹在痴儿身后护着,让马慢慢在山道上转出树林。痴儿初时还有点害怕,骑了一段路,便不怕了,甚至高兴起来:“姐姐,骑马太好玩了!”
    从山道转上通往安化县城面的驿道时,莫纹说:“兄弟,坐稳,放马跑啦!”
    “姐姐,马跑,我不会掉下来吧?”
    “只要你坐稳,心不慌,就不会掉下来。芹妹,打马跑。”
    小芹在前面应着:“是!姐姐!”呼的一鞭,便拍马飞奔。
    马有合群性,一马飞奔,后面的马也跟着飞奔起来。当马飞奔时,痴儿实在有点害怕,紧紧伏在马背上,不敢乱动,只感到风呼呼地从身边擦过,两旁树林往后飞逝,浑身立即冒出了冷汗。
    莫纹在他身后,何尝不担心痴儿会掉下来?她一边放马飞奔,一边注视着痴儿,只要痴儿一有什么危险,就轻舒玉臂将痴儿提到自己的马背上来。
    跑了几里路,幸好痴儿没出意外,安稳地骑在马背上,她策马一步,与痴儿并肩飞奔,问:“兄弟,好玩不?现在还怕不怕?”
    痴儿不害怕了,咧着嘴笑着说:“姐姐,我不怕,想不到骑马这么的好玩,早知这样,我天天骑马赶路,用不着走路了。”
    “兄弟,我们今后,就天天骑马好了。”
    “真的!那太好了!”
    天黑之前,他们便到了安化县城。放马慢走,进到城里,已是万家灯火了。
    安化县,是长沙府的一般县城,但却是湘西通往湘东的进出口要道,交通颇为发达,从水路沿资水河而下,可达益阳县,进入洞庭湖,从陆路往东可达长沙府城,往西可到长州府的沅陵,往南走是宝庆府的府城邵阳;向北,则是常德府的武陵,所以交通四通八达,来往的商人不少。
    安化县,更是近来在江湖上崛起的言家势力范围。新建立的言家寨,就在安化县东面境内的浮坭山中,与黑、白两道的人物都有来往,所以与之往来的武林人士也不少。言家,在湘西有长远的历史,尽管世事浮沉,但他们依然是湘西山区一带的土皇帝。
    言家寨不同其他草寇山贼,也不是什么绿林中的人物,他们从不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收买路费,而是在山区各市集上设赌包娼。就是在安化城里,也开设一间赌馆、一间酒楼、一家妓院和一间当铺。
    同样,在常德府的武陵、水州府的零陵、宝庆府的邵阳、良州府的沅陵,都有言家的妓院、赌馆。言家接受了上几代人的教训,在江湖上没打出言家寨的字号,也无人知道言家寨在哪里。不是自己人,不会知道言家寨在浮坭山中;就是知道,没人带路,也不知言家寨坐落在浮坭山哪一处幽谷深林中。他们害怕重蹈先一辈祖先言三掌的老路,为武林的绝顶高手火烧言家寨,弄得言家在湘西一蹶不振(详情见拙作《江湖传奇》)。就是湘西各州府的妓院、赌馆,表面上互不相联,各自为政,各处有各处的老板和字号,而实际上都为言家寨一户经营。
    在安化县的生意,由言家寨的一位得意弟子楚无门经营,他坐镇在太白酒楼上,表面上是太白酒楼的老板、安化县城的一位有脸有面的绅士,极少到妓院、赌馆走动,而赌馆、妓院、当铺的老板,都是他的心腹手下。
    由于言家在湘西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势力从山区的偏僻小市集伸向州府所在地,形成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网。到了言三思这一代人的手中,羽毛丰满,在江湖上渐露头角,敢于在江湖中争一席地位了。同时在武林中,他也有问鼎湖广之意,故此才与武林中黑、白两道上的人来往交结。
    的确,言家的家传武功:快刀、僵尸掌,传到了言三思这代人的手中时,已达到言家登峰造极的地位,言三思就凭这两门家传绝技,不动声色地在湘西一带,令黑道上的英雄豪杰臣服,成为言家寨的手下。同时也以比武试招,击败了白道上一些有名望的高手,从而结交为朋友。
    言三思一共有三子一女,个个武功了得,人称湘西三龙一凤,莫人敢惹。长子言德,僵尸掌不在父亲言三思之下;次子言志,快刀称雄湘西;三子言文,是言家三龙的佼佼者,文武兼备,快刀僵尸掌并臻;四女言美凤,武功再得武当派剑术的真传。言三思更有十八名弟子,人人都使得一手快刀,分散在湘西各地,坐镇一方。言家在江湖上重新崛起,并非是一时一日之事了。
    正因为言家在湘西有这么大的势力。所以言志二少庄主才敢恶狠狠对莫纹说:“你逃不出湘西。”
    果然如此。莫纹、痴儿、小芹一进入安化城,就落在言家寨人的眼中。因为言家寨的老庄主言三思,得知二子言志为莫纹所伤,十分震怒,已用飞鸽传书,飞传各地,注意莫纹的出现。
    楚无门接到老庄主的飞鸽传书后,立刻通知安化城里所有手下,注意莫纹有没有在安化县出现。所以莫纹等人一出现,楚无门立刻便知道了,立刻飞报给老庄主。从此以后,莫纹等人的行动,都一一在言家人的监视下。
    再说莫纹在一间叫来盛的客栈中下马投宿,店小二见来的是两位少女和一位公子,慌忙奔了出来,为他们牵马。
    莫纹打量了客栈的里里外外,问:“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房间?”
    “有,有,小店里内院有一排上好的房间,光亮通爽,设备齐全。”
    “给我们两间相邻的房间。”
    “是是,请小姐少爷随小人来。”店小二一边招呼,一边叫人将马牵到马厩中,备料喂马。
    莫纹、痴儿和小芹跟随店小二走进内院,一看,果然有一排向南的房间,倒也十分清静,有楼上楼下。店小二问:“小妲,是住楼上还是楼下?”
    奠纹打量靠东边楼上的两间相邻的房间,指着问:“那两间有没有人住?”
    店小二奉承地说:“小姐真有眼光,那两间是小店中最好的房间了,因价钱贵一些,没人住。”
    “好!我们就要那两间。”
    莫纹所以选中这两问房间,主要看中了它靠东的一间没与其他房间相邻,窗子面对院子,便于观察外面的动静,一旦有事,便可从窗口跃出,既可翻身上屋顶,也可飞落到院子平地上。
    店小二说:“小姐,请随小人登楼。”
    上楼后,店小二用锁开了两间房的房门。房内的陈设真的是干净齐全,有桌有凳,宽大清爽。莫纹和小芹就住东面的一间,痴儿住在隔壁的一间,两房只用一道板墙相隔,说话声大一些,便可听到。
    店小二又为他们斟茶、提水,问:“小姐,要不要开饭?”
    痴儿说:“当然要开饭啦!不开饭,我们不肚子饿么?”说时,他早已躺在床上了。
    “是是,小人马上就去为小姐、少爷开饭,请小姐、少爷你稍休息一下。”店小二说完,便告辞下楼而去。
    小芹见痴儿躺在床上动也不愿动,问:“少爷,你是不是累了?”
    “我不知道。”
    “累不累你也不知道吗?”
    “我,我只感到腰又痛,腿又酸,是不是骨头又断了?”
    “哎!骑马怎会骨折呵,少爷,你这是骑马骑累了。”
    “骑马也会这么累吗?不是很好玩的么?”
    小芹不去回答他的话.说:“少爷,你要休息,洗把脸才休息好吗?”
    “我,我身体不愿动了,我躺会洗脸不行吗?”
    莫纹挽了小芹的手:“芹妹,别理他,让他躺着好了,我们回房梳洗。”
    莫纹和小芹梳洗完,都换过一身衣服,小芹将换下的衣服放进面盆里用水浸着,问:“姐姐,我们在这儿住几天?”
    “你想住几天!”
    “我听姐姐的。”
    “我要是说明天就走呢?”
    “那我今夜将衣服洗干净晾干。”
    “既然这样,我们在这里多住两天吧,你不用忙着洗。”
    “是!姐姐。”
    不久,店小二将饭菜端上楼来了,问莫纹在哪一间房用饭。莫纹说:“放在这房间里好了。你先回去,吃完了我们再叫你。”
    “是!小姐!”
    店小二放下菜饭,摆上碗筷,便转身下楼。小芹到隔壁房问叫痴儿过来吃饭,不久,小芹便转回来,痴儿却不见跟来。
    莫纹问:“兄弟呢,怎么不来?”
    “少爷睡着了。”
    “哦?你没叫醒他么?”
    “姐姐,我叫了,叫不醒。”
    “他不是病倒了吧?”
    “看去不像病,是太累了。”
    莫纹不放心:“我去看看。芹妹,你小心了,我不在时,千万别离开房间。”
    “为什么?”
    “提防有人闯了进来。”
    “谁敢那么大胆闯来?”
    “芹妹,在江湖上行走.处处要小心。就怕你我都不在时,有人溜进来在饭菜里下毒,那不危险?哦!对了,你用银簪在饭菜里都试一下,看有没有下毒的。”
    “姐姐,我知道。”
    奠纹走进痴儿的房间里,果然见痴儿直直躺在床上呼呼入睡,叫了两声,不见醒来,莫纹先伸手摸摸痴儿的额头,没有发烧。再诊诊痴儿的脉搏,跳动也正常,放下心来,心想:这个痴儿,骑了半天马,便累成这样,今后怎么在江湖上行走?在时家大院里多好?她不忍心再叫醒痴儿,扯上被子,轻轻给他盖好,再掩上门,转回自己的房间。
    小芹见莫纹回来,问:“姐姐,少爷仍没醒吗?”
    “别管他,我们先吃饭,留点饭给他行了。芹妹,饭菜里没事吧?”
    “没事,我都试过,连碗筷我都试过。”
    “那我们吃饭。”
    莫纹和小芹刚吃到一半,蓦然听见痴儿在隔壁房间里惊叫起来,显然出事了。莫纹丢下碗筷,一个燕子穿帘,人跃出门外,推开痴儿的房门,一眼看见痴儿神色惊慌地缩在床上一角,抖个不停。再打量房的四周,似乎没有什么异样,问:“兄弟,你怎样啦!什么事吓得你这样?”
    “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
    痴儿指指向北面的窗口:“那,那,那窗口上有个披头散发的鬼,姐姐,吓死我了!”
    这时小芹也提剑过来了,问:“姐姐,出了什么事?”
    “兄弟说窗口外有鬼。”
    “有鬼?别不是人吧?”
    痴儿急辩着:“不,不,是鬼,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样子可怕人了!”
    小芹怔住了:“真的?”
    莫纹走到窗口边,推开窗门,上下望望,只见外面天色漆黑,繁星满天,对面不远处的人家,有灯光映射过来,又凝神倾听一下,便关上窗门,转头对痴儿说:“兄弟,你是不是眼花了?这么早,怎会有鬼的?”
    小芹问:“姐姐,窗外四下没有人吗?”
    “窗外下面是条巷子,就是有人经过窗下,也不可能看见的,一定是兄弟的眼花了。”
    “不,不,姐姐,我没眼花,那鬼是从屋檐上伸下头来的。”
    小芹一听,也害怕了:“姐姐,别不是这客栈不干净,有鬼吧?”
    莫纹用手指戳了她一下:“你这丫头,怪不得时老夫人说你这小脑袋里,尽装些妖魔鬼怪的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怪了?就是有鬼,有我这个狐狸仙在这里,敢来吗?不怕我捉了他们?”
    小芹笑起来:“姐姐本事大,当然不怕鬼啦!”
    “我看你这丫头,这么怕鬼,就是本事比我大,也没用。要是有什么坏人想捉你最容易了,只要装扮成鬼模样,不等交锋,就将你吓坏,就捉到你了。”
    “真的会有人装鬼吗?
    “怎么没有?江湖上古灵精怪的事可多了,专门捉那些胆小怕鬼的人。丫头,你想不想给他们捉了去?”
    小芹怔了半晌,问:“姐姐,你是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我看世上大多数的鬼,都是人装的。只要你不怕,别说是假鬼,就是真鬼,也奈你不得。我呀,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真正的鬼。”
    痴儿这时睁大眼睛问:“那我刚才看见的鬼,不是真正的了?是坏人装的吗?”
    莫纹说:“我看呀,多数是你眼花了,窗外什么也没有。”
    痴儿叫起来:“姐姐,我是真看见的,绝不骗你。”
    “好啦!你真看见也好,假看见也好,现在吃饭去。”
    “姐姐,我是真的呀!你怎么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怎么不相信呢?兄弟,现在你可以去吃饭了吧?”
    痴儿委屈地跟着慕纹、小芹去吃饭。莫纹回到自己房间,一双秀目敏锐地扫视了房内一眼,桌上的饭菜依然摆放在原处,没人动过,可是床上的行囊似乎有人翻动过了。莫纹心头微微一怔,暗想:来人的轻功好俊呵,手脚也极为轻灵、敏捷、干净,显然是位惯于此道的高手,要不是自己在行囊上做下不显眼的暗记,真看不出有人曾经来过哩。
    小芹却对痴儿说:“少爷,你坐下,我给你盛饭。”
    莫纹轻轻“吁”了一声,示意小芹别大声说话,然后轻轻地说:“芹妹,小心,房间里有人来过了,饭菜不能乱吃,也试试有没有毒。”
    小芹吃惊了,轻轻回答:“是,小姐。”
    小芹用时家特有的试毒银簪,一一在饭菜中试过,银簪果然变色,说明刚才不但有人来过,同时也在菜中下了毒,而饭却没有下毒。
    莫纹轻说:“看来我们只有吃白饭了,菜不能动。”同时又指指屋顶,用密音入耳之功对痴儿和小芹说,“下毒的贼人正伏在屋顶上,我们别去惊动他。我们最好装着中毒,引他下来,看看他是哪一路的高手。”
    跟着,莫纹故意大声说:“房间没有人来过,我们可以放心吃饭了。”
    小芹会意,也大声说:“少爷,不怕了,姐姐检查过,房间没人来过,我给你盛饭。”
    痴儿这时也变得非常懂事,也许他觉得这事好像捉猫猫般的好玩,嚷着:“我肚子饿,我要装大碗些。”
    “行啦,少爷,饭有的是,尽你吃个饱。”
    痴儿不敢去夹菜,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莫纹又轻问小芹:“你测出敌人下的什么毒吗?”
    “极强的迷魂药,下三滥的东西。”
    “唔!芹妹,可以开始装中毒了。”
    小芹望望痴儿,有点担心:“姐姐,那少爷怎么办?他能装吗?”
    莫纹一笑:“恐怕他装得比你更像。”说时,一出手,就点了痴儿的晕睡穴。痴儿“咕咚”一声,便翻倒在楼板上。
    小芹愕然:“少爷……”
    莫纹轻喝:“快装中毒倒下!”
    小芹说:“我,我怎么也头晕?”也“叭嗒”一声,翻倒在楼板上。
    莫纹故意跳了起来,吃惊地问:“你,你们怎么啦?不好!这菜里有毒,我……”自已也软瘫在椅子中了。
    莫纹果然没有说错,不久,从窗口飘下两条汉子来,一个高高瘦瘦,手脚轻灵,目光犀利,眼神十足,显然内外功都有一定修炼。另一个面孔焦黄带黑,像烤焦了的肉一佯,轻功不及高瘦子。两人都是土家人的装束,包头巾,扎蓝腰带。
    焦黄脸说:“五爷,在下的迷魂药不错吧?你看,不是将他们全迷倒了?”
    高瘦子点点头:“唔!不错。”
    焦黄脸在灯光下打量了莫纹和小芹一下:“五爷,这两个小女娃长得蛮不错呵!杀了不可惜?”
    “焦七,你别起歪心,这两个小女娃,是二少庄主指定要的,快将她们扛了走。”
    “这是个没用的痴儿,杀了算了,带回去没用。”
    “好,那在下先砍了他。”
    焦黄脸提刀想向不省人事的痴儿下手,谁知他感到手腕和大腿一麻,手中之刀竞飞出窗口外,人也仰面翻倒了。
    高瘦子一怔:“你怎么了?”可是他一下看见莫纹身已站在窗旁,小芹也横剑封住了房门口,高瘦子更吃了一惊:“你,你,你们没有中毒?”
    莫纹含笑说:“我们当然中毒了。不过,你们的迷魂药好像对我们不起作用。我还以为你们是哪一处的高手哩,原来是言家寨的人。”
    高瘦子惊震之后,反而镇定下来,而焦黄脸却躺在楼板上爬不起来,他手腕和大腿,都给莫纹凌空封往了两处穴位,动也不能动,跟死人差不多。
    莫纹又问:“你现在是想我放了你,还是想我杀了你?”
    高瘦子似乎有恃无恐:“现在还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
    “哦?你以为你可以走得脱吗?”
    “能不能走脱,以后自有分晓,在下却奉劝姑娘一句:千万别与言家为敌。”
    “看来你轻功不错,却说话糊涂。不是我与言家为敌,而是言家下决心与我为敌。”
    “那你怎么伤了言二少庄主的?”
    “你怎么不去问你那言二少,我为什么要伤他的?”
    “姑娘是决心要与言家为敌了!”
    “不错!本姑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言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犯我,我是下决心与言家为敌了!”
    “姑娘太不将湘西言家看在眼里了!”
    莫纹皱皱眉:“怎么言家寨竟招收这样的烂货色?”
    瘦和尚突然暴起,吼声:“你们都去死吧!”突然向以谱下手。小芹早有准备,剑后发先至。要是他拳击向小芹头顶,小芹的利剑就首先穿过了他的胸膛,这是昆仑追魂剑的一招杀着,专门对付突然发难的对手。
    吓得瘦和尚又突然翻身后退。有点惊讶地说:“小丫头,原来你也有两下的。”
    莫纹说:“芹妹,你闪到门口去,由我来打发这淫僧。”莫纹为人最恼恨残害妇女的淫贼了。只见她目露杀机,出剑再不留情,顿时剑气纵横,满室尽闪寒光,逼得瘦和尚完全无法进招,左闪右纵,一味闪避。最后莫纹一剑挥出,宛如流光逸电,破空飞射。瘦和尚一声惊叫,身上连中莫纹三剑,鲜血迸射。要不是莫纹要留下他这个活口,追问言家寨之事,这快如闪电的三剑,立即取了他的性命。
    瘦和尚惊得面无人色,“哗啦”一声,冲上屋顶逃命。莫纹想不到他会这样逃走,便一指劲风,首先解开了痴儿的昏睡穴,对小芹说:“芹妹,你看着痴儿,也看着地上这贼人,别让他跑了!”说时,人也飞上了屋顶。放眼一看,只见那瘦和尚虽受剑伤,轻功仍不减,在星光之下,街道灯光反映之中,像断了线的飞鸟一样,没命地往东西方飞奔。
    莫纹不由暗赞一声:这个贼僧,轻功实在俊,好!我看你往哪里逃!身更似飞魂幻影,跟踪追去。
    在一片灯光之中,瘦和尚突然一闪而没。莫纹追到灯火辉煌之处,一看,只见这大院里面处处灯火,管弦之声伴着.男女之间的浪笑飞出。再看,大院大门的一块横匾上,写着“百花院”三个金色的大字,大门口,有一些妖艳的女子在迎来送往。莫纹一下看出这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而是座妓院。心想:这个瘦僧逃来了这里,妓院的楼房又那么多,自己怎么去追寻?罢,我就暂时放过你这瘦僧,以免打草惊蛇。莫纹再在屋顶上打量这妓院附近的街道、屋宇,只见离妓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碉堡屹立在夜空之下,碉堡下面临大街的一间屋铺,挂得一个大大的“押”字,看来是安化县的一间当铺了。
    莫纹看了,便转身回到客栈,却又见自己所住的房间,房内房外都有人站着观看,议论,又听见痴儿在叫嚷着:“这是一个贼人,来偷我们的东西,能放过他吗?”
    同时又看见从大街上的一头,奔来了两三个捕快似的差人,原来刚才瘦和尚破屋顶逃命时,响声极大,惊动了整个客栈和左邻右舍,大家纷纷奔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莫纹心想:要是这事引起官家的人插手,那麻烦就大了。她收了盘龙剑,也不想从屋顶上跃下,以免惊世骇俗,便从一处人家屋顶翻过客栈,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小芹和痴儿一见她回来,像见到了救星似的,痴儿首先高兴地喊起来:“姐姐,你回来得太好了,有人说这个贼人不是贼哩,要我们放走他。”
    小芹同时问:“姐姐,那个贼人让他跑掉了?没捉回来?”
    众人一听,不由齐向莫纹望来。一时间,人们像走了神似的,一个个全呆住了,众人初时以为敢于去追捕贼人的女子,必然是一位身材粗壮,大胆泼辣,神态威武的女子。怎知竟然是位身材娉婷、容光娇丽、目光流盼、令人生怜的美女。的确,莫纹进城时,只是一位头包蓝底白头巾,一身粗布衣裤,风尘仆仆的乡下女子,没什么人注意。现在莫纹已梳洗过,换上了一身青衣青裙,裙带飘飘,宛如一位青表仙子下临人间,使人不敢仰视。安化城里,哪有人见过这等夫然风姿、清雅绝俗的女子?所以人们一时鸦雀无声、屏息静气、神色惊讶地望着莫纹。
    莫纹没答小芹的问话,却问痴儿:“兄弟,谁说要我们放走这个贼子了?”
    痴儿一指两个穿蓝衫的汉子说:“就是他们两个!”
    莫纹目光一下逼视他们,令这两个蓝衫汉子不敢正视莫纹。莫纹收敛了自己威严的目光,含笑问:“你们怎知道他不是贼人?你们认识他么?”
    其中一个汉子说:“认识,认识!他是本城达旺赌场的二老板,我敢保证他不是贼人。”
    另一个汉子接着说:“是呀,小姐不信,可以问问大家。”
    跟着人群中有人附和:“不错,他的确是赌场的二老板。”
    莫纹说:“原来他还是赌场的二老板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蓝衫汉子说:“所以求小姐放了他,别捉错了好人。”
    莫纹心想:看来人群中有不少是言家寨的人,就算不是,这两个蓝衫汉子一定是。当时也不说破,问:“那他怎么闯进我们房间里来了?”
    蓝衫汉子说:“大概是二老板今夜里饮多了几杯酒,不知深浅,闯进了小姐的房间,而发生了误会。”
    “那么说,你也是赌场上的人了?”
    “不错,我正是赌场上的人。”
    “怪不得你跑来为他求情了。好!我放了他,你们扶他回家吧。”
    因为这时,莫纹已听到官府差人快要上楼,她不想招惹官非,更不想到县衙门里没完没了。何况这一带是言家寨的势力范围,说不定与官府有勾结,最后招来麻烦的倒是自己。心想,我现在就暂时放了这二老板,你们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我连赌场也给你们端掉。
    痴儿却惊奇起来:“姐姐,你怎么放了这贼人走的?”
    “兄弟,人家不是贼人,不放了他,留下他干什么?”
    焦黄脸二老板也感到惊讶,这么好说就放了我走?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原来莫纹去追瘦和尚时,他在房间里大嚷大叫,希望埋伏在客栈四周的同伙赶来救自己。小芹于是又出手点了他的哑穴,令他不能出声。其实,小芹也想得天真,瘦和尚冲开屋顶的巨响,早已惊动人了,只不过来的不全是二老板的同伙,也有其他好奇的人,这又使得二老板的同伙不敢贸然动武抢人。同时,在暗中策划一切的楚无门,也叫这些手下不可乱动,一切由他来安排。楚无门为人颇有心思,他知道面对的是武功不可测的青衣狐狸女.连武林中那么多名门正派的高手也捉不了莫纹,反而死的死,伤的伤,败在莫纹的剑下,自己这些手下,又怎是莫纹的对手?动起武来,恐怕不但救不了二老板,也枉送自己手下的性命,一旦惊走了莫纹,就有负老寨主所托了。
    楚无门除了埋怨瘦和尚、焦黄脸办事不得力外,只好暗中布置,收拾残局,先要稳住莫纹不起疑心。所以他一面打发人向莫纹说情放人,一面又通知当地捕快,前来解围。因为在捕快中,有的就是言家寨的人。必要时,就动用官府的力量,绊住莫纹,使她不能离开安化县。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瘦和尚不但办事不力,更因一句话,就暴露了言家寨人的面目来,也露出了自己行踪,使莫纹心中有数。
    三个捕快喝开人群,手执铁尺、锁链,走进莫纹的房间,瞪眼突目地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芹天真直爽,说:“我们这里闹了贼呀!”
    痴儿更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应该由自己出面说话,挺身而出:“是呵!有两个贼人跑进我们房间来了,一个跑掉了,一个捉在这里,你们看吧。”
    莫纹听了不禁暗皱眉,看来这场官非,恐怕摆脱不了,只好顺其自然。可是,痴儿仍不知天高地厚,问莫纹:“姐姐,我没有说错话吧?”
    莫纹只好说:“兄弟说得很好,没错。”
    一个蓝衫汉子连忙对三个捕快说:“差官大哥,这是我们赌场的二老板,不知怎样,躺在这里了,他并不是贼人。”
    一个略有麻皮的捕快说:“不错,这的确是赌场的焦二老板,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蓝衫汉子说:“小人不清楚,要问我们的二老板才知道。”
    另一位有一丛胡子的捕快喝问焦二老板:“焦七,你怎么跑到这里给人当贼捉起来?”
    焦七急得直瞪眼,都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不回答我们的话?”
    小芹过来拍开他的哑穴:“快说!你怎么来暗算我们的?”
    焦七虽然给拍开了哑穴,但有两处穴位仍没解开,不能行动,张口叫着;“官差大哥,我是给他们劫来这里的,你们快来救我。”
    二位捕快愕异相视,一齐问:“什么?你是给他们劫来这里?”
    “是呵!他们劫我来,要我交出八百两银子才放人,求你们快救我。”
    小芹叫起来:“你想死了!你持刀从窗口跳进来,不但想劫走我和姐姐,还想杀害我家的少爷,反而说我们劫了你,你不怕报应吗?”
    “不!是你们劫了我,口口声声逼我交出银两来!”
    正所谓贼咬一口,比蛇还毒,水也洗不清。小芹气得跳起来,想走过去狠狠掴他两个巴掌。莫纹连忙喝住:“芹妹,别乱来!”
    小芹急道:“姐姐,他乱咬人呵!”
    莫纹微笑问:“二老板,你说我们劫了你来,有何人看见?又有何人证明?”
    一蓝衫汉子突然说:“我可以证明。”
    “哦?你证明什么?”
    “我证明我的二老板是你们劫来的。”
    莫纹又是含笑问:“我先不说你是赌场的人,在二老板手下混饭吃,请问,我们在什么地方劫了你的二老板?”
    “赌场!”
    “什么时候?”
    “戌时左右。”
    “那就是天黑上灯的时问了。”莫纹转向三位捕快,“三位差官大哥,他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麻皮捕快“哼”了一声:“我们耳不聋。”
    莫纹又望着人群中的店小二问:“小二哥,你说,我们是几时进店投宿的?”
    店小二说:“小姐和少爷是在天黑上灯时来小店投宿的。”
    “当时我们是几个人来?”
    “是小姐、少爷三个人,三匹马。”
    “以后呢?”
    “以后小人跟着带小姐、少爷上楼开房门住下,随后小人又去给小姐、少爷端饭菜上来用饭。”
    “小二哥,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带了这位焦二老板来投店住宿?”
    “小人没看见。”
    “那么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没其他人?”
    “是!”
    莫纹逼视那蓝衫汉子:“说!我们能在戌时左右,跑去赌场将你的二老板劫来吗?”
    蓝衫汉子给问得慌了:“我,我……”
    莫纹又进一步问:“赌场那么多人,我在赌场劫了你们的二老板,看见的恐怕不是你一个人吧?必定有不少的赌客,而且赌场必定大乱,人们奔走,惊动四邻,这样劫人绑票的大事,安化城不闹翻了?”
    正所谓谎言不堪一驳。这蓝衫汉子给问得哑口无言,连连后退,围观的人们也纷纷议论开来,有人说:“显然这焦七见色起心,不怀好意。”也有人说:“摸进人家少女的房间里,非奸即盗,那还用问吗?”
    小芹说:“就算我们在赌场劫了这二老板,你为什么不去报案,却跑来我们房间里,说你们二老板喝酒喝醉了闯了进来,求我们放人?显然你们是与他一路的,在下面接应你们的二老板。说:是不是这样?”
    “不,不,没这回事。”这蓝衫汉子连连后退想溜走。这个蓝衫汉子,想帮自己的二老板,想不到越帮越忙,连自己也卷了进来。
    小芹喝道:“不准走,看来你是贼人一伙的,想来劫财哩。”
    焦七突然对蓝衫汉子吼道:“混蛋,你怎么胡说八道?老子是在中午给他们劫走的,你怎么说在戌时左右了?”
    蓝衫汉子连忙说:“是是,属下一时糊涂,说错了,二老板是中午给他们劫走的。”
    莫纹笑问:“是吗?你看见了?怎不向官府报案?”
    蓝衫汉子实在畏惧莫纹如刀似的盘问,更害怕再露出破绽,嗫嚅说:“我、我、我没看见。”
    “没看见,你怎能证明是我们劫了?”
    “是二老板说的。”
    莫纹转向焦七:“二老板,你这么说,更是破绽百出。本来我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你走开算了。谁知你贼心未死,自露嘴脸。你说我们在中午劫了你,我们是日落后进北城门的,进城时,守城的士兵还盘问过我们,问我们为什么这样夜才进城。这点,士兵可以证明只有我们三个人,而没带着你进城。怎么就绑架了你?士兵没看见我们带着你,店小二也没看见我们投店时带着你,我们怎么能在中午赌场上将你绑架了。
    “再说,就算赌场上没人看见,我们凭什么将你收藏在这客栈中?客栈中的人来人往,也没人看见?”
    店小二说:“不可能收藏在小店中,下午刚有位客人退房离开,小人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通,然后才锁上房门,直到小姐来投宿时才打开。”
    店掌柜胆小怕事,连忙喝着店小二:“你少说两句好不好?你不怕惹祸上身吗?”
    店小二说:“掌柜,要是小人不说,我们这客栈不成了贼窝吗?”
    焦七怎么也想不到,这家客栈竟然有这么一个耿直、老实的店小二,不知厉害地站出来说话,早知这样,先杀了这店小二多好。
    莫纹又说:“二老板,怎么说话不事先考虑清楚才说?世上有这么愚蠢的绑匪,将你劫了,不收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反而藏在这闹市的客栈中?而且还冲破屋顶,惊动人们跑来围观,那不全暴露了?怎么劫人绑票呵?”
    焦七挣扎着说:“老子怎么知道你们为啥这样做?总之,我是给你们劫了来的。”这个凶徒,显然已蛮不讲理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捕快将自己和莫纹等人一齐带到衙门,到了衙门,一切就有楚无门在暗中打点,自己绝不会吃亏。
    以楚无门雄厚的人力财力,要加害一个在安化县举目无亲的江湖女子,没有不成功的。可是他碰上的不是一般的江湖女子,而是机灵、狡黠过人的莫纹。何况莫纹又得到武林老前辈玉罗刹在江湖上行走的应变本领,知道如何应付当前所发生的事。
    莫纹固然不谙官场上的黑暗,但玉罗刹曾经指点过,应付官方的人,能避开就尽量避开,真的避不了,就应该进行有分寸的说理争斗,千万不能动武,以争取周围人们的同情和支持。万一碰上了蛮不讲理的官府之人,和存心要加害你的贪官污吏,也该以巧妙手段惩治、教训他们,使他们不敢侵犯你。
    正因这样,莫纹便以情以理和焦七争论,看看这三位捕快怎么处理,要是在没人的地方,或者没有官府的人在场,莫纹根本就不与他论理,以武力逼他讲出真情了。
    这三位捕快,初时还以公正的态度、不偏不倚地倾听双方的讲话,以示自己明理公平。再继续听下去,也明显知道道理不在焦七一边,而是在莫纹一边。但他们已受楚无门暗中所托,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言家寨的人,麻皮脸捕快渐渐就显出不耐烦了,说:“你们都跟我到衙门去!”
    小芹先叫嚷起来:“我们干吗要去衙门?我们遭人抢劫,贼,你们不捉,反而要捉我们,这是什么王法?”
    麻皮脸捕快一沉脸:“你们说他劫你们,他说你们劫他,谁劫谁。谁也不清楚.你们最好到县太爷面前说理去,我们可没时间听你们分辩。”显然,这麻皮脸捕快,是言家寨的人了。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晌起:“谁劫谁,我老叫化最清楚。”
    麻皮脸捕快喝问:“谁!给我站出来!”
    “我不是在这里了么?”
    三位捕快和人们只感到眼前一花,一位衣衫百补,一头花白的老叫化,一下出现在房间的桌子旁边了。只见他一脸笑嘻嘻的,朝麻皮脸捕快说:“你官不大,架子可不小,连我老叫化也喝叱起来。”
    莫纹一看,不由惊喜,这不是丐帮的一见笑长老么?他怎么也来了安化县?有他的到来,这事就好办多了。
    麻皮脸捕快一怔,知道这是一位高来高去的高手,问:“你是谁?”
    “我老叫化是谁,你不必问,总之,我不是贼,更不是强盗,你不会连我老叫化也带去县衙门吧?”
    “你来干什么?”
    “一来讨些吃的;二来嘛,来捉贼的。你不是弄不清谁是贼吗?你怎不问问我老叫化,谁是贼了?”
    “谁是贼?”
    笑长老一下将焦七提起来,“就是他!他说他中午给人劫了来,可我老叫化下午在赌馆门口讨吃,明明看见他在里面做庄,大杀三门,几时给人劫走了?”笑长老又一指那两个蓝衫汉子,“还有他们两个,在他身后帮看牌的,我老叫化没说错吧?”
    两个蓝衫汉子听得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围观的人们一听,全都哄起来,有人说:“真正的贼不抓,反而将抓贼的好人抓起来,这成什么世道?”
    笑长老说:“不成世道的事可多哩!有人受了人家二十两银子,便循私枉法,不分是非,乱捉无辜哩!”
    三位捕快一听色变,他们三个,每人正是受了楚无门的二十两银子,赶来客栈中捉人的。麻皮脸捕快问:“老叫化,你说什么?”
    “我老叫化说有人贪赃枉法,可不会是你们吧?你们可别多心。”
    另一捕快说:“老叫化,这你也不能证明焦七老板是贼呵!”
    “就算不是贼,他含血喷人,诬告好人,那也应该拉到县衙门里打五十大板。何况他身上还带有迷魂药,跑到人家房间下毒,想迷倒了两个女娃子,这不是劫贼是什么?”
    三个捕快不禁相视一眼,转向笑长老:“真的有这回事?”
    “不信,你们可以搜搜焦七的身上,看有没有,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捕快便上前去搜焦七的身。笑长老又说:“你可要小心了,焦七的迷魂药,毒性极高,沾上了一点,便立刻昏倒,一过时辰没他的解药,就一命呜呼,去见阎王啦!”
    这个捕快悚然,不敢去搜了。
    笑长老指指桌上的一碟菜:“在这碟菜里,他就下了这种毒药,你们要不要尝尝?”
    三位捕快当然不敢去尝试。笑长老将菜端到焦七嘴边:“来!你自己下的迷魂药,你自己试试。”
    焦二叫道:“不,不,你放过了我吧。”
    笑长老嘻嘻笑着:“你身上不是有解药么?怕什么?你将解药交给我老叫化,你晕到了,我会给你服下解药,不会死的。”
    “一过时辰,你不给我服解药,我不死了?”
    “那你怎么在他们菜里下毒,不怕将他们毒死吗?”
    “那,那,那我到时会给他们服下解药。”
    笑长老哈哈大笑,问三个捕快:“他自动招了出来,是不是贼?人证、物证俱全,你们还要不要带这两个女娃?”
    三位捕快到了这时,想帮焦七也没法帮,只好一条锁链套在焦七的脖上,喝声:“走!”在笑长老问话时,莫纹已暗暗出手,解了这贼人身上的两处穴位,使他能够走动。
    在捕快带焦七走时,笑长老又说:“县太爷要是传原告、人证,我老叫化就在东门口的土地庙中,随传随到。因为贼是我老叫化抓的,也是我老叫化告的,与任何人无关。”
    捕快将焦七带走了,但他们不是带他去衙门,而是带去见楚无门,并将客栈的情形告诉了楚无门,埋怨焦七做手脚太不干净了,人证、物证全落到了人家的手上。
    楚无门愕然问:“一个老叫化从半路中杀出来。他是什么样的?”
    麻皮脸捕快说:“一头花白,一脸是笑,身法快极了。”
    楚无门惊愕:“是他?”
    “是谁?”
    “丐帮的一见笑长老,要是他出来帮手,事情可有点棘手了。”
    焦七问:“难道一个老叫化我们也不能打发么?”
    “你懂什么?只知道赌钱、玩女人,单是这老叫化一个人还好办,可是丐帮却是武林中的第一个大帮派,尤其是他们的金帮主,更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不但是我,就是言家,也惹不起。”
    焦七一怔:“那我们怎么办?要不,我们悄悄地干掉了这老叫化怎样?”
    楚无门喝声:“你是不是想早死了?别看这老叫化笑嘻嘻,却精过鬼,不说没人能接近他,就是能接近,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知我们的二少庄主,怎么惹上了青衣狐狸,这已够……”
    焦七又愕然:“什么?青衣狐狸?”
    不但焦七愕然,连那三个捕快也愕然了,一齐望着楚无门。
    楚无门问:“难道你们不知那美若仙子的少女,就是最近惊震武林的青衣狐狸?黑、白两道上的多少高手,都败在她的剑下,传闻连武当派的掌门人,也败在的剑下。我们惹上她已够头痛的了,还再去招惹丐帮?不嫌死得快些么?”
    焦七等人听了心头悚然.半晌不能出声。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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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大闹安化
    上回说到焦七等人听了楚无门的话后,半晌不能出声。焦七喃喃自语:“怪不得瘦五爷挡不了那女娃的剑招,没有几下就破屋逃命了,我还暗暗怪他怎么丢下我不管了。”
    “哼!要不是青衣狐狸想抓活口,剑下留情,十个五爷也不够送命,他能负伤逃命,已算大幸。你们也真是,既然失手,怎不赶快抽身而逃,还与她交锋?”
    焦七说:“我怎么知道她们那么狡猾,故意装作中了毒,引我下去。”
    “要不,她怎能在江湖上得了青衣狐狸这一绰号?”
    “楚爷!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去县衙门里蹲大狱去!”
    焦七茫然:“要我去蹲大狱?”
    “你不去蹲大狱,一来他们三位怎么向城里的那些人交代?二来,怎能绊住那老叫化不能再插手管这件事?”
    “县太爷升堂审问,我怎么说?”
    “你不能推说生了病,不能去过堂么?这事拖几天,就好办了。不但能拖住老叫化,也能拖住那青衣狐狸,使她不能离开安化县。想必老庄主,明天就会派人来,一切由老庄主安排。”
    麻皮脸说:“衙门的事,有我们好办,焦七哥,就先去牢里吃两天安闲饭吧。”
    在他们谈话的同时,客栈里,莫纹也在向笑长老致谢。感谢他出手相助。
    笑长老说:“哎哎!你别来多谢我老叫化,但愿你今后不再捉弄我老叫化,将我再吊在树上,我老叫化就千多谢,万多谢了。”
    “噢!你怎么将这事老放在心上。”
    “我老叫化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来没给人这么吊过,我能忘记得了吗?”
    “老叫化,你想怎样?要不要将我也吊在树上才解恨?”
    “不不!我怎敢这么想的?其实,你给我们帮主关在铁笼里,我老叫化早已解了恨啦!”
    痴儿愕然:“是你这个老叫化叫金帮主,将姐姐和我关在铁笼里的?”
    “不,不,小兄弟,你千万别这样说,就是给我十个胆,我老叫化也不敢这么做。”
    “那金帮主怎么将姐姐和我关在铁笼里了?”
    “我老叫化怎么知道呵!看来我们帮主有点护短,见帮中的人受了别人的欺负,总想回报一下的。狐狸女,你不会怪我们帮主吧?”
    莫纹说:“我怎会怪你们帮主呢,我应该感激她老人家才是。”
    “丫头,你不是在说反话吧?”
    “笑长老,你千万别多心,我莫纹是真心诚意感谢她老人家那次给我的教训,使我切身体会到今后在江湖上行走,要多加小心。”
    笑长老笑说:“丫头,我老叫化佩服你胸襟那么开阔,不像我,一点事就受不了,耿耿在心。”
    “你老人家说笑了。要是你真的一点事也受不了,能整天嘻嘻哈哈吗?”
    小芹感兴趣地问:“老叫化,我姐姐怎么将你吊在树上的?”
    “说不得,说不得。说出来,我老叫化倒要防你这小丫头,也学你姐姐一样,将我老叫化再次吊在树上了。”
    “噢,我怎么敢吊您老人家呀!”
    痴儿问:“吊在树上好玩吗?”
    “好玩,好玩,怎么不好玩呢!”
    痴儿朝莫纹说:“姐姐,你好不好将我也吊在树上,我也想玩玩。”
    小芹“扑嗤”地笑起来,莫纹也笑说:“兄弟,别说傻话了。”她又问笑长老,“长老,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
    “你还来问我?你那里不好招惹,却招惹到这个湘西的土皇帝来了?帮主一接到这个消息,便打发了老叫化赶来,幸好老叫化赶得及时,不然,你们可卷入一场官非了。”
    “那长老辛苦了。也望长老代我谢谢金帮主。”
    “好说!好说!老叫化也希望你这丫头别在湖广招惹是非,万一出了事,我们帮主就没办法向墨大侠交差了。”
    痴儿愕然:“墨大侠!?那是什么人?”
    这个痴儿,连自己的亲生祖父也不知道。笑长老眨眨眼:“我老叫化也不知道,小兄弟,你去问我们帮主吧。”
    “我不去。”
    “你怎么不去?”
    “你们帮主好凶恶,我怕。”
    小芹却问:“老叫化,什么叫土皇帝?”
    “土皇帝,就是一个地方上的皇帝。”
    “他比皇帝还可怕吗?”
    “可怕,可怕,真皇帝高高在上,远在京师,管不了我们。土皇帝可不同了,只要一触犯他的人,就是死罪。皇帝要杀一个人,有时还要三审六问才杀人。土皇帝可不管这一套了,杀一个人,像踩死一只蚁。你说可怕不可怕?”
    “那官家不管吗?”
    “噢!小丫头,这一带的地方官,差不多都是他的人,或者是个傀儡,由这个土皇帝在暗中操纵。刚才那三个官差,不分青红皂白,连你们也抓了去,你没看见?要是进了他们的衙门,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小芹说:“那不是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吗?”
    “有法有天,他还是土皇帝吗?要是和他们打官司,那是孔夫子搬家,全是输(书)。”
    莫纹说:“长老,不是我去招惹他们,是他来招惹我。”
    “我老叫化知道。”
    小芹问:“你怎么知道了?”
    “天下大事,能瞒得过我们丐帮吗?老叫化感到奇怪,湘西言家,不大插手武林中的事,他们怎么动手向你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
    “也许他们对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起了贪念。”
    “唔!有这种可能,或许也有另一种原因。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莫纹说:“既然他们三番四次找上门来,我想避也避不了,只好与这土皇帝周旋啦!”
    “丫头,言家的武功,可能不及你,但他们人多势众,又会暗借官府之力相助,何况他们在暗处,你在明处,防不胜防,你怎么与他们周旋?”
    “我呀!可以跟他换一个位置,何况他们有家有业,不及我行动方便。”
    “丫头,你怎样换一个位置?”
    “将他们摆在明处,我却藏在暗处,不时突然出击,烧了他们的赌场,毁了他们的百花楼,他们不着急?”
    “丫头,你是要大闹安化县了?”
    “我呀,何止要大闹安化县,我还要在湘西抹掉这个土皇帝,让他在江湖上除名。”
    小芹高兴得跳起来:“姐姐,我帮助你。”
    痴儿也说:“姐姐,我也去。”
    “兄弟,你别去了。”
    “我怎么不去了?我会五六七八九十功的,比小芹还有本事。”
    莫纹笑着:“兄弟,你还有一二三功没有练呀!”
    痴儿睁大了眼睛:“一二三功?那是什么功?”
    “就是跟老叫化学讨饭、睡街头、住破庙呀!”
    “这些功夫能打倒土皇帝吗?”
    “当然能呀!不信你问问老叫化去。”
    笑长老心里明白莫纹的用意,是想将这个痴儿交给自己负责了,当痴儿问他是不是真的时候,他说:“真的,真的。”
    “那辛苦吗?”
    “不辛苦,自由自在,不过脸皮要厚,能忍受别人的笑、骂、赶。”
    “好不好玩?”
    “好玩极了,海阔天空,任你飞翔。”
    “好!我跟学一二三功夫。”
    “不过,你得跟你姐姐分开四五天,随我老叫化到处去玩。”
    “分开四五天?我不干。”
    “噢!你想学我老叫化一二三功夫,不跟着我,怎学得上手?你要是学上手了,吃饭、睡觉、喝酒都不用花银子。四五天后,你姐姐和那小丫头就会来接你,一块去打土皇帝,到那时,你可是一个成名的大英雄啦!”
    痴儿动心了:“四五天就学会了?”
    “不信,你去问你姐姐。”
    痴儿问莫纹:“是真的吗?”
    莫纹说:“兄弟,你跟着老叫化学本领,四五天后,我和芹妹一定来接你。”
    痴儿放心了,对老叫化说:“好!我跟你学一二三功夫。”
    “小兄弟,那现在随我老叫化到土地庙去,给你换过一身衣服。”
    “换衣服干吗?”
    “不换衣服,你像个小叫化吗?能睡在土地庙吗?庙祝公不把你赶出来?”
    “土地庙好玩不?”
    莫纹说:“当然好玩啦!可以捉蚊子、捉蟋蟀、数星星、看月亮。”
    痴儿更高兴了:“老叫化,那我们快去。”
    老叫化临走时,对莫纹说:“要行动,就今夜里行动,最好先到那间当铺里看看。”
    莫纹有点奇怪:“去当铺干吗?”
    “当铺的楚无门老板,表面上是这城里的一位有名望的绅士,其实他是言家寨在这里的大头儿,赌场、妓院、酒楼、当铺由他一手经营,都是他手下的人。今夜的事,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我明白了,我叫他今夜里有好看的。”
    “注意,在这客栈的四周,有他的耳目,你最好摆脱这些耳目,别让他们发觉你离开了这客栈。”笑长老说完,便带着痴儿离开了客栈。
    老叫化和痴儿一走,莫纹对小芹说:“芹妹,准备了,我们装着熄灯而睡,过一会,我们从屋上悄悄跃出去。”
    小芹问:“我们真的要大闹安化城吗?”
    “是呀!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害怕什么哟,我感到这才好玩哩!”
    “芹妹,你有没有干过杀人放火的事?”
    “没有。但听老夫人说起她当年闯江湖的事,真真令我羡慕得不得了。”
    莫纹笑起来:“不过,你得听我说,可不能乱来。”
    “我当然听姐姐的啦!”
    她们准备好后,便熄灯而睡。不久,她们就悄悄地跃上屋顶。留下了二十两银子在房间里,作为赔偿客栈的损失。她们伏在屋顶上凝神倾听了一会,观察四周的动静,果然见有些可疑人物,在监视着自己所住的房间,有的伏在暗处,有的蹲在树木之下,更有的藏在客栈对面的楼房里。
    莫纹看准了一处没人注意的方向,也是监视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对小芹说:“你跟我来。”便伏着身,在瓦面上行走,最后便快如电闪般,跃到小巷对面一间瓦房的屋顶上了。初时,莫纹还有点担心小芹的轻功不行,后来见她竟能随着自己而来,轻功竟属一流,不由放心了,暗想:老前辈玉罗刹所传授的弟子,身手果然不凡。看来玉罗刹打发她带了痴儿寻找自己,不啻给自己添了一位有力的助手。
    她们轻而无声从一个屋顶跃到另一屋顶上,转眼便出现在当铺的屋顶上。
    莫纹见当铺内一处楼阁上,有灯光射出,示意小芹分开,自己便身似飞魂幻影,跃在这楼阁的屋顶上。小芹却似黑夜中的一只疾飞的小鸟,飞落在楼阁一侧的树梢上。
    楼阁里正传出了焦七的声音:“楚爷,那我们怎么办?”跟着是楚无门叫他蹲大狱去。她们凝神倾听了一会儿,果然笑长老没有说错,这个姓楚的是安化城里一个头儿。
    莫纹想认清楚无门的面目,便来一个金钩倒挂,轻轻戳破了纱窗,从破处往里瞧去。只见四盏玻璃吊灯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员外打扮的人,生得白白净净,三绺长须,宛似长者风度,坐在八仙桌的主座位上。赌场的二老板焦七坐在下首,三位捕快分坐两边,他们一边饮酒吃菜,一边商谈应付自己和笑长老的事。此外,楼阁上除了伺候他们的两个丫鬟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看来这位长者风度的人,就是楚无门了。真想不到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竟然是心如蛇蝎般的人。
    焦七这时说:“楚爷,既然我装病蹲大狱,不如我装病蹲在马寡妇家中不好?”
    楚无门一瞪眼:“这时你还想去玩女人?不怕给那老叫化又碰上了?”
    焦七吓得不敢出声,眼睛却望着麻皮脸捕快,似乎在求他出面说话。麻皮脸喝了一杯酒后,笑着对楚无门说:“楚爷,既然不是过堂,只为了缠住那老叫化不能离开安化城,不能插手管这件事;就由焦七哥到马寡妇那里吧,其他的事就交由我们打点好了。”
    另外两个捕快也乐得做好人:“是呵!明天我们到土地庙通知那老叫化,叫他不得离开,说县太爷随时准备升堂。就是焦七哥千万别在人们面前露眼。”
    焦七忙说:“一定,一定,我就缩在马寡妇的房间不出来。”
    楚无门也不想过分为难部下:“那你们小心了!”
    焦七又问:“楚爷,现在瘦五爷在哪里?”
    “他在百花楼密房养伤,你们千万别去打扰他了。”
    莫纹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主意,又翻上屋顶,来到小芹隐藏的树上。小芹轻问:“姐姐,我们几时动手?”
    “今夜里我们暂不惊动这姓楚的。”
    “那我们不白来了?”
    莫纹轻轻与小芹耳语。小芹点点头:“好呀!到时,我要先割了那姓焦的舌头,看他还敢不敢昧心说黑话。”
    莫纹轻推了小芹一下:“看!有个人上楼阁去了,我们别出声,听听这人来说什么。”
    这人一进楼阁,便说:“报告楚爷,老叫化带着那痴儿到土地庙去了。”
    楚无门有些疑惑:“丐帮要那痴儿干什么?”
    “小人不清楚,已有人在暗暗盯踪老叫化了。”
    “那两个丫鬟呢?”
    “熄灯睡了。”
    “睡了?你们看清楚了?”
    “是!我们一直盯视那房间。”
    “你去吩咐他们,一夜盯视她们,不准偷懒,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是!楚爷。”
    小芹心里感到好笑,这真见鬼了!我们已来到了这里,几时睡了的?
    那人走了不久,焦七也随着那三位捕快离开了楼阁,转出当铺后门。这时已是亥时和子时交换之间,除了妓院、赌场仍灯火辉煌外,城中家家户户已闭门熄灯入睡,大街小巷,已没什么行人。焦七和三位捕快转出小巷,便各自东西分开。焦七又转入一条清静的小巷中,来到一户门前,看了看,正想跃身上墙,骤然间,一条矮小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时吓得连退几步,惊问:“谁!?”
    “是我呀!”这是小芹一片天真的声音。
    焦七一听是位小姑娘的声音,因天黑无灯。看不清楚,但似乎感到这声音好熟,自己曾听到过似的,又是惊讶:“你是谁?”
    “怎么?连我也记不起来了?你不是想劫走我们么?”
    焦七一怔:“是你?”正想拔刀。小芹人虽矮小,却出手极快,一支利剑,已贴在他的胸上,轻轻说:“你再敢乱动乱叫,我只好将你的心挖出来。”
    焦七吓得不敢乱动了,惊问:“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话刚落,便感到身后有一缕劲风射来,跟着就昏迷倒地,不省人事了。原来是莫纹从后面封了他的昏睡穴。
    莫纹点倒他后,对小芹说:“快!我们将他带到城外郊野的树林中,到时再慢慢审问他不迟。”说着,便提起如死狗般的焦七,跃上屋顶,越过城墙,来到了城北荒野山崖下的树林里。莫纹同小芹和痴儿在黄昏时经过这里,注意到山崖下的乱石丛中,是藏人的极好地方。莫纹因为在江湖上行走,不能不处处小心留意自己四周的地形地势,有险要藏人的地方,便特别注意多打量几眼。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这些地方,隐藏着敌人,骤然向自己出手。
    这里离县城不远也不近,有七八里左右。莫纹将焦七提到了乱石草丛中,这里恰好又是背静之处,后有山崖,四周尽是树木丛林,就是亮起了火把,也没有发现。
    莫纹拍开了焦七的昏睡穴,跟着又点了他的伏兔穴,令他只能开口说话,却不能逃跑。
    焦七醒过来之后,见小芹手里捧着一颗夜明珠,光华四射,光可照五尺左右。这是一颗价值千金的夜明珠,焦七真是见财不要命,惊愕得睁大了眼睛。他不禁打量四周,尽是乱石、丛草、树木,莫纹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似天上下凡的仙子般静坐不吭声。这时,他才想起了自己的危险,想移动一下身子,谁料一双脚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动也不能动。他惊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莫纹说:“没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劫匪吗?你同那三个官差有勾结,这劫匪之名我们是非背不可了。既然白受冤枉,不如真正做一次,那就不冤枉了。”
    “你们想干什么?”
    “既然我们是劫匪,你说,我们还会想干什么?”
    焦七弄不明白.这个人称青衣狐狸的少女倒底要干什么,总不会是绑票要赎金吧?单看小丫头手中捧着的那颗夜明珠,就价值千金。要是要赎金,那开价是多少?楚老板舍得用那么多的钱财来赎自己吗?他于是问:“你们想要多少赎金?”
    “你在客栈中,不是说我们要八百两吗?”
    “你们要八百两银子?好!我可以写八百两的借据给你们,你们可以去我赌场里取。”
    莫纹摇摇头:“你是赌场的二老板,一条命只值八百两吗?”
    “你们要多少?”
    “八百万两。”
    焦七眼球几乎都要凸了出来:“八百万两银子?”
    “哎!不是八百万两银子,是金子。”
    焦七叫起来:“那你们不如杀死我好了。”
    “看来你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孤寒财主,我们第一次绑票就失败。没办法,我们只好杀了你,再去干第二次。反正安化城的有钱财主也不少,什么妓院老板啦、当铺老板啦、酒楼老板啦,我一个个绑来这里。芹妹,来!”
    “姐姐,叫我做什么?”
    “将这赌场老板杀了!”
    “好的。”
    小芹抽出了利剑,吓得焦七大喊大叫:“不,不,你们千万别杀我。”
    “你没钱,我们不杀你干吗?”
    “你们减少点行不行?”
    小芹问莫纹:“姐姐,他说减少点行不行?”
    莫纹说:“那也好,你说,你给多少?”
    焦七说:“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还不够咱姐妹俩买花戴呢!芹妹,砍了他算了,我们去干第二次。”
    “我的姑奶奶,我只有这么多的银两了!”
    “你是赌场的老板,赌场日进千金、夜进八百,才有一万两的家当?我才不信哩!”
    “姑奶奶,我只是一个二老板,上面还有一个大老板。”
    “哦!?大老板是谁?”
    “是,是,是楚老板。”
    “楚老板?”
    “是!”
    “安化城中姓楚的人不多,是当铺的楚无门吗?”
    “是!”
    “他真会做买卖呵!既开赌场,也开当铺,不怕将赌徒和穷苦人家的钱全榨光了?焦七,你真的只能拿出一万两?”
    “是!我只能拿出这么多。”
    “既然这样,要是能回答我三句问话,这一万两我们也不要,就放你走。”
    焦七有点意外:“真的?”
    “就怕你回答不出。”
    “是哪三句话?”
    “第一,你干吗跑入我房间里下毒,还要劫走我们?”
    焦七一听,显然莫纹劫自己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绑票要银子,而是想问话。他不由心定了下来,转了一转眼睛说:“我焦七说出了,请姑娘恕罪。”
    “唔!你说!”
    “我见姑娘生得漂亮,想劫姑娘受用。”
    “啪”的一声,莫纹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这是重掌,打得焦七两眼金星乱飞,两颗带血的牙齿也掉了出来。
    焦七捂着睑急说:“请姑娘恕罪,在下该死,冒犯了姑娘。”
    莫纹沉下脸问:“这是真话吗?”
    “在下不敢说谎。”
    “看来你不想要命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淮打发你来的么?说,谁打发你来的?”“是,是,是楚老板楚爷。”
    “我们与姓楚的无仇无怨,他干吗打发你来劫我们?”
    “我不清楚,我只是奉命而已。”
    莫纹突然袖中宝剑挥出,寒光一闪,焦七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便掉了下来。焦七惊得连痛也忘了:“你,你……”
    莫纹冷冷地说:“因为你这只耳朵不管用,没听清楚我的问话,所问非所答,要它干吗?说!他干吗打发你们来劫我们?”
    “我真的不清楚。”
    “看来你这张嘴也不管用了,还会胡乱说话,颠倒黑白,等我割了下来,你就什么也会说了!”
    “姑奶奶,我求求你,饶过小人。小人再也不敢冒犯了!”
    “好!这事就算你不知道,第二,我要问,二少庄主是什么人?你不会说你也不知道吧?”
    “二少庄主?”
    “唔!你那同伙瘦和尚,不是说二少庄主要我们么?说!他是什么人?”
    其实,莫纹早已知道二少庄主是什么人了,只不过想看看焦七说话老实不老实而已。
    焦七已感到莫纹是个脸笑手狠的人,她真的会将自己的舌头割了下来。只好说:“是湘西言家的二少爷。姑娘,我也不知你们怎么得罪了二少爷的,他指名道姓非要得到姑娘们不可!”
    “那么说,你是言二少打发前来找我们的了?”
    “不,不,我怎能见到二少爷的?的确是楚爷打发我来的。”
    “好!我也暂时相信你的话,第三,我问你,言家寨在什么地方?”这一句,才是莫纹最主要的问话了。“我不知道。”
    “是吗?”莫纹又是寒光一闪,焦七的一边脸孔,添上了一道剑伤,接着说:“你千万别再说不知道了,不然,你另一边面孔,又添上新的一条伤痕啦!”
    “姑奶奶,我真的不知道。”
    莫纹毫不手软,又在他脸上划下了一条剑痕:“你再说呀!”
    “姑奶奶,我怕了你了,你饶过我一次吧。”
    “说!言家寨在哪里?”
    小芹在旁边看得不忍:“姐姐!”
    “芹妹,你是不是觉得姐姐太残忍了?”
    “不!这恶徒死有余辜,在客栈里他乱咬人时,我就恨不得杀了他了。姐姐,不如杀了他,别再问他了!”
    焦七哀求说:“你们杀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在你身上划上七八十道剑痕,你信不信?”
    “姑奶奶,你就是划上七八百条剑痕也没有用,我实在不知道。”
    “姓楚的知道?”
    “楚爷知道,我知道他每年都孤身一人去言家寨一次的。”
    莫纹问:“你知不知道你应该要死?”
    “求姑娘饶命。”
    “要是我们中了你的毒,你会饶过我们吗?”
    “小人知错了!”
    “你受人调遣,奉命行事,情有可恕,但你心存不良,更想杀害我兄弟,在客栈对差人反咬我们一口,这就情理难容,念你刚才肯回答我的问话,我就放过你一次,饶你不死。”
    “多谢姑娘开恩。”
    “不过,你不能离开这里,等我们的事情办好,自然就放你回去。”莫纹说完,又出手封了他的哑穴,令他不能叫喊。
    莫纹又说:“这里挡风避雨,在你身边,我们放下了两天的干粮和水,你就安心躺在这里好了,我封你的穴位,用的是独门手法,你别想运气冲开,也别想用手爬出去。你一用劲,乱了经脉,就一世残废,谁也救不了你,到时,你只好认命啦!少则一天,多则三天,我自然会来这里放你回去。芹妹,我们走。”
    小芹收起了夜明珠,跟随莫纹离开,四周又恢复了黑暗,焦七不大相信莫纹的警告,试图运气冲开被封的穴位,刚一运气,便感到哑穴和伏兔穴果然有一股刺骨的痛,吓得他不敢运气了,只好乖乖地靠石头躺着,只有一双手可以活动。
    莫纹和小芹其实并没有离开,她们跃上山峰。这时,已是卯时了,天色微微发亮,可看清楚四周的景物,不久,她们找到一处小小岩洞,就在岩洞里休息,准备等天黑了再到城里行动。白天,言家寨的耳目众多,何况客栈里不见了她们,楚无门还会不派人四处搜索、追踪么?
    小芹有点挂念痴儿,问:“姐姐,不知少爷跟老叫化会怎样了?”
    莫纹何尝不挂念痴儿?但交给笑长老看管,她比什么都放心,所以她笑了笑:“他当然跟老叫化沿街讨饭吃啦!”
    “姐姐,你真的让少爷学讨饭吃吗?”
    “让他学这门本领也不错嘛,不然,他连讨饭也不会。你知不知道,他从家里跑出来时,在广西罗成县里,连讨饭也不会,给人赶出城来,一整天饿着肚子呢。”
    “那以后呢?”
    “以后就碰到了我呀!你这丫头,还不好好睡下,你想不想今夜里我们去城里大闹一场?”
    “想呀!”小芹感到和莫纹在一起,过着紧张、神奇、有趣的日子,比在时家大院好多了。小芹也是个大胆、心善的小姑娘,喜欢过新鲜有趣的生活,不喜欢那平静无波,死气沉沉的日子。在时家大院,她早已渴望能到山外无奇不有的天地中走走。现在和莫纹在一起,她不但有保护感,更感到莫纹比老夫人还亲切,更了解自己的心思。
    莫纹说:“你想,就得好好地睡一会,养足精神。”
    “姐姐不睡么?”
    “我们都睡了,万一有人或什么野物闯了来,不危险?”
    “那姐姐睡吧,我来看守洞口。”
    “算了,你这丫头,谁知道你看守洞口不会打瞌睡的?快睡下,别跟姐姐客气,我只要闭目靠石壁休息-会就可以了。”
    “姐姐,那我睡啦!”
    小芹便和衣席地而睡。小芹自从护着痴儿出来,日日担心痴儿的安危,没有安心好好睡过一次。何况她昨天战斗了两场,奔走了一天一夜,更没睡过,的确也累了,有莫纹在护着自己,便放心而睡,所以躺下不久,便呼呼入睡。
    莫纹也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当她们在岩洞里休息时,城里的楚无门却乱了手脚。
    日上三竿,负责监视莫纹行踪的人,见莫纹所住的房间仍没有动静,不由疑心了,不敢走近莫纹的房窥视,只好飞报楚无门知道。楚无门一听,感到不妙,又请捕快以县太爷转话到堂审问为名,和店小二一起拍开了莫纹的房门。可房间空空,人早已走了,只见在桌上留下一绽十两重的白银和一张字条,大意说因赶路,不想惊动店家,留下十两银子,作为住宿吃饭和赔偿店中损失的费用。
    三位捕快心里都暗暗感到,作为武林中人来说,莫纹真可以说是来得光明,去得磊落,是属于侠义中的一流人物,不像其他武林人士,一走了之,对店家的损失根本不放在心上。何况客栈的损失,是瘦和尚、焦七所为,不关莫纹的事,更不需要莫纹来赔偿。
    麻皮脸捕快更感到,言家寨老庄主怎么会与这青衣狐狸为敌?与她交上朋友不更好?
    莫纹离开了客栈的消息,又很快为楚无门知道,气得他将一只白玉茶杯也摔碎了,大骂手下全是死人,连莫纹走了也不知道,养你们有何用?快给我城里城外全打听一下,这青衣狐狸去了哪里!
    楚无门的手下人哪里还敢答话,嚅嚅应是,连忙分头去打听莫纹的下落。莫纹这一行动,一下改变了敌我双方的位置,现在是楚无门处在明处,莫纹处在暗处了,明显处在主动地位。
    正当楚无门打发手下人去打听莫纹的下落时,有十多匹快马,从东边一条通往安化县城的大道飞奔而来。为首的是一位骠悍的汉子。年纪三十岁上下。他身后跟随的是一色劲装的彪形大汉,一个个身佩腰刀,飞马奔进安化城,在太白酒楼前下了马,不但店小二、店掌柜出来迎接,就是连酒楼内院的店老板徐进,也慌忙跑出来迎接,一面命人将所有马匹拉到后面的大院中喂料,更恭请这骠悍汉子登上酒楼的雅厅入座,自己亲自陪坐一旁。
    这一下惊动了酒楼的客人,其中有人认出,这神态异常骠悍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一手可遮天的湘西言家大公子言德,人称言大少。他带着言家十多名武功最好的武士来到安化城,目的就是找莫纹。
    言大少等人汹汹的到来,令一些胆小的吃客纷纷会帐离开,怕招惹不测之灾。
    言大少傲慢地坐下,问徐进:“那小妖女青衣狐狸现在哪里?”
    徐进恭敬地说:“报告大少,听说已经走了。”
    言德一瞪眼:“什么走了?她去了哪里?你们怎么不缠住她?”
    “属下也不清楚,这事是楚爷一手处理,听说楚爷已打发人四下去追寻她的下落了。”
    “你快派人请他来这里,怎么就让这狐狸走掉的?”
    “是!属下马上派人去请楚爷。”
    楚无门早已接到手下人的报告,说言大少带人进了城,在太白酒楼下了马。他立即便赶来了太白酒楼。
    因为楚无门是老庄主十八名弟子中比较得意的一个弟子,最为老庄主言三思所重用,特别将他安排在身边的一个县城,经管言家寨的生意。在安化县,也只有他,才可以去浮坭山言家寨,其他人都不够资格。
    对楚无门,言大少不敢过分傲慢,以学武的辈份来说,楚无门还是他的师兄,所以他不得不起身迎接。楚无门更了解言德的为人,傲慢、自大、目空一切。在湘西言家三龙一凤中,最有修养的是言文言三少,对人彬彬有礼,谈吐文雅,不像他的两位兄长,只是一介武夫。
    楚无门见言大少站起相迎,连忙趋上一步,施礼说:“属下不知言大少突然到来,有失远迎,望大少宽恕。”楚无门何尝不知大寨会派人前来,只不过没想到是言大少亲自来而已,因为言家寨除了瘦和尚之外,还有三位武功一流的护寨长老,武功都在瘦和尚之上。楚无门以为老庄主会打发其中的两位长老到来,想不到却是言大少亲自来了。
    言大少说:“楚兄不必客气,请坐!”
    楚无门坐下问:“老庄主身体可好?”
    “好!”言德不想罗嗦,单刀直入问:“那青衣狐狸走了?”
    “大少,都是属下无用,手下人办事不力,竟让她悄悄走了。不过大少请放心,看来她不会走多远,属下已派出大批人手,飞马在四周二十多里的地方打听她的行踪,想必会得到她的下落。何况她还有一个活口留在这城中。”
    “那你还不将这人抓起来?”
    “这人恐怕抓不得。”
    “为什么?”
    言大少虽然是目中无人的粗鲁汉,也知道事情的厉害,尤其是丐帮,是中原武林的大帮派,人员遍布南北,帮中高手如云,金帮主更是个厉害的人物,谁也怕去招惹这个计谋百出的老太婆,他一时不出声了。
    楚无门又说:“其实大少用不了去抓痴儿,这个痴儿实际是在我们手中,他不能出城半步。”
    “哦?什么原因?”
    楚无门一笑:“属下略施小计,暗用官府之力。令笑长老在城中听候官府审讯昨夜之事,笑长老不能离开,痴儿又怎能离开?”
    “现在痴儿在哪里?”
    “跟着笑长老在城中沿街讨吃。这个痴儿,还感到讨吃怪好玩的哩!”
    “笑长老不会走么?”
    “笑长老是侠义道上的人,在武林中甚有名望,一诺千金,他答应捕快随传随到,自然就不会离开。”
    言大少不由皱皱眉:“那老叫化既然插手管了我的事,你不怕他留下再来插手?”
    “不错,他是会插手的,要是青衣狐狸落到了我们手中,他当然害怕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会落到我们手中了。”
    “那你还不打发那老叫化离开湘西,让他来坏我们的事?”
    楚无门说:“属下叫老叫化离开安化城,极易办到,要他离开湘西,就无能为力了。不过,属下认为这老叫化留在安化城的好。”
    “为什么?”
    “一来属下不想老叫化将青衣狐狸到了这里的事传扬到江湖上去。据我所知,目前武林中黑、白两道上的人,都在追踪青衣狐狸的下落,一旦传扬了出去,黑、白两道上的高手,会纷纷赶到湘西,势必与我们发生摩擦,结下仇怨;二来青衣狐狸已离开了安化城,我们极可能不久就会在县城外发现她的行踪,老叫化不能出城,就不可能插手管我们的事了。”
    言大少听得连连点头,笑着说:“好!想得周到,怪不得家父赞师兄足智多谋,视为言家寨的得力助手。”
    “不敢,属下深受老庄主的大恩和信任,不敢不小心从事。”
    言大少想了一下问:“我们不如干脆将那老叫化干掉了,这事就不会传扬出去了。”
    楚无门吓了一跳:“大少,这事千万不可!老叫化经验丰富,武功极好,别说我们一时杀不了他,就是真的能杀了他,丐帮的人知道老叫化在这一带失踪,必然会怀疑是我们干的。”
    “你不怕他传扬了出去?”
    “他极可能不会传扬出去。”
    “哦?”
    “丐帮何尝不想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据为已有,他们也极不想太多的人知道青衣狐狸的行踪,这是第一;第二,这个老叫化恐怕不知道与我们结下仇怨,还认为是瘦和尚、焦七两人见财见色起心而已,就算知道,也只以为我们为报二少的仇而已,没想到我们想得到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事。到时,我们不动声色地将青衣狐狸捉到了,悄悄押到大寨中,别人问起,我们只说青衣狐狸已离开了这里,我们也在打听她的下落,不就推得干干净净么?到时,老叫化就是传了出去,我们也不怕,让黑、白两道上人到别处追踪青衣狐狸去,甚至我们还可以派人同他们一起去追踪。”
    言大少大喜,拍着桌子说:“好!就这么办。”
    楚无门说:“现在属下担心的,就是青衣狐狸已离开了这里,到别的州府去了。”
    言大少说:“那不要紧,用飞鸽传书,通知附近所有州县的人,注意青衣狐狸的出现。我们坐镇在安化县城,一旦发现她的下落,就飞马赶去擒拿。”
    用罢酒菜,楚无门便安排言大少和那十多名武士在府上花园中休息。楚无门的府邸,实际上是当铺的内院,虽然坐落在湘西一个小县城中,但建筑如园林般,亭、台、楼阁、小筑、走廊,一应俱全。府中的花园建筑更是别致,有临溪的听雨轩,半山上的醉红阁,曲径通幽的杏花楼等,这座花园似的雅居,是楚无门专门接待老庄主和少庄主所用。
    楚无门将十多名武士全安排在杏花楼住下,言大少便住在临溪的听雨轩,专门有两位娇美的丫鬟伺候。
    这一天,快近黄昏了,楚无门仍没有得到莫纹的行踪下落,就是飞鸽传书到四周附近的市集、州县,也没有回音。楚无门绝望了,暗想:这只狡猾的青衣狐狸去了哪里?难道她已离开了湘西?这不可能,因为凡是安化通往其他市集、州县的大道、小路,他都派出了眼明手快的耳目,化装成各式人物监视,莫纹不可能离开安化县,除非她能从天空飞了出去。看来极有可能的是,这只狐狸隐藏在少人到的荒山野岭中,要是这样,就难以找到了。
    吃过晚饭,华灯初上,言大少等得不耐烦了,亲自来追问有没有发现狐狸的行踪。楚无门只好说:“没有。”
    “让她逃出了湘西?”
    “不大可能。”
    “那怎么没发现她的行踪?”
    “属下正考虑,她是不是不走大道,隐藏在少人去的荒山野岭之中,那就难以寻找了。”
    “你马上打发人到各处荒山野岭中搜索,别让她跑了。”
    楚无门一听,心里直摇头。心想:全县那么多荒山野岭,就是能调动千军万马,一个个山头搜,要搜到何时?这真是上面的人动动嘴,下面的人要跑断腿了。大张旗鼓地搜山,不啻通知狐狸赶快逃跑?那还叫什么暗暗跟踪?这只狐狸狡猾,过人,武功一流,高来高去,单是在一个山头与我们捉迷藏,就累死了手下的弟兄;何况听说这狐狸心狠手辣,也容易将我们手下的弟兄一个个干掉。正如兵家所说:“主将无能,害死三军。”楚无门不敢直接顶撞言大少只好说:“大少,这恐怕没用。”
    “怎么会没用?”
    “一个人要藏在荒山野岭中,就是在大白天也不易搜索。何况我们还不知她藏在哪一座荒山野岭中,叫手下人怎么搜?”
    “难道你想让她跑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打算?”
    “属下认为她还没有离开安化县境内,因为一切通往他处的大道小径路口,都有我们的耳目,她一旦出现,没有不知道的。”
    “唔!”
    “属下却担心她趁黑夜而走。所以属下刚才已打发人,通知各处的路口,连夜监视,不准睡觉。特别要注意深夜行走的人。有发现,就立刻施放火箭,通知我们赶去。”
    “那我们只有在这里等了?”
    “大少,除了这办法,恐怕没别的办法了。大少,不如属下在醉红阁上备酒,叫百花楼的几个歌妓来,给大少散散心,解解闷,耐心等候消息如何?”
    “这也好。百花楼近来到了绝色女子没有?”
    “属下正想和大少说,百花楼最近到了一名江南美女,歌艺、色俱全,名叫醉人蕊,端的秀色可餐。”
    言大少大喜:“好!你去给我叫她来。”
    楚无门立刻打发管家去百花偻,也命人在醉红阁上开灯备酒,自己陪同言大少登上醉红阁。醉红阁,建筑在假山的半坡上,阁内陈设华丽、红灯、名酒、美女,令人销魂。
    言大少耳听歌声,手拥美女,口饮名酒,就着山珍海味,几乎将自己下山要做的事全忘了。蓦然间,外面大街上人声喧哗,锣声在夜空当当的响起,隐隐听到有人惊呼:“走火了!走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呵!”
    言大少和楚无门仍不在意,只顾饮酒作乐,有位歌妓说:“城西好大的火呵!”
    楚无门这才抬头往窗外一看,果然是城西方向,大火冲天,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正是赌场所在的地方,楚无门心想:不会是赌场起火吧?正想派人去看看是不是赌场走火了。也在这时,管家慌忙闯了进来。
    言大少兴趣正浓,喝问:“出了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管家说:“报告大少、楚爷,赌场失火了!火头好大,几乎将整个赌场全烧光了!”
    言大少不高兴地说:“这也大惊小怪的?”
    楚无门也皱皱眉说:“焦七不在,赌场的人就这么不小心?你快去看看,怎么失火的?是谁不小心失火,绑来见我。”
    “是!楚爷。”
    “快去!”
    管家刚走不久,大街上又是一片人声喧哗,锣声大震,有人大喊:“不好!太白酒楼也走火了!”
    楚无门不由急往东北方向一看,果然是太白酒楼大火冲天而起。太白酒楼距离他们不远,只隔两条街,楚无门隐隐听到大火烧着板壁、家具发出的劈劈啪啪的响声,心头不由一怔,这可不像是一般的失火呵!今夜哪能这般的巧,赌场失火,太白酒楼也失火?烧的全是言家寨的财产,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
    是谁纵火?莫不是青衣狐狸?
    这时,醉红阁上的歌舞全停了下来,楚无门“唰”声站起:“大少,看来这场大火烧得蹊跷,属下去看看。”
    言大少也感到不妙,推开了醉人蕊:“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他问话声刚落,第三个火头又破空升起。这个火头,烧得更近,是楚府只隔一条街的百花楼妓院,而且不止一个火头,而是几个火头同时升起。只见百花楼内顿时大乱,莺飞燕走的,嫖客拥衣奔走的,跟着是护院的镖头打手们惊恐的狂喊:“快!快抓住这放火的小贼,别让她跑了!”
    这更明显是有人放火。言大少大怒:“谁吃了老虎胆、豹子心。敢与我们言家作对?师兄,我们快过去,捉住这放火的贼,我要剥了他的皮。”
    骤然间,一条人影从屋顶上似落叶般的飘进阁来,清脆、娇美而带点冷意的声音从来人口中响起:“你们不用过去了,我不是来了吗?”
    楚无门、言大少一时惊愕,定定神,在灯光下一看,是位面带微笑,艳丽绝俗的少女,所谓声、色、艺俱全的醉人蕊,与她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论身材、美容、神态,全将醉人蕊比下去,而且来人双眉梢往上扬着,显得不但狡黠,更含几分杀意。
    言大少惊问:“你是何人?”
    “哎!你们不是要四处追踪我的下落吗?怎么反而问我是什么人了?”
    言大少一怔:“你就是江湖上人称的青衣狐狸?”
    “怎么,看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了吧?我是不是使你们失望了?”
    言大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发誓要捉到的人,为二弟报仇的女子,竟然是这么一个妖滴滴美艳人寰的少女。楚无门也惊震,他虽然在暗中算计莫纹,但也从来没见过莫纹,总以为一位江湖上的女子,美也美不到哪里去,顶多有些媚人的风度而已,哪想到是这么一位美艳绝俗、神蕴飘逸的少女。这么一个少女,竟能弄得武林失色,黑、白两道上人的惊震,真是叫人大出意外。
    就是醉人蕊和百花楼的几位歌妓,也忘掉目前的危险,一个个目不转睛在打量着莫纹,自问自己不及莫纹十分之一。有她在,令百花楼群芳尽失色。
    莫纹对楚无门说:“我以为你是安化城的一位长者,原来是湘西言家的一条看门狗。这才是人不可貌相。你昨夜在暗中指挥的一台戏,可惜瘦和尚和焦七演得太不像话了。要不是昨夜里我为了活捉焦七,恐怕你早已成了我剑下的游魂野鬼。”
    楚无门惊愕:“什么!?焦七被你捉去了?”
    “你以为他缩在马寡妇家中吗?要不,我怎么知道城里赌场、酒楼、妓院和这一间当铺,全是你一人打点的?”
    言大少问:“那么说,几处的火,都是你放的?”
    “是呀!等一会,这里和前面的当铺,也成为一片火海了。这是言家招惹我的第一个报应。”
    “黄毛丫头,我要你的命!”说时,言大少一掌拍出,掌劲的威力,的确比言二少厉害得多,一边说:“师兄,你快去叫我十多名亲信来,别让她跑了。”
    莫纹闪开了言大少的一掌,同时盘龙宝剑出匣,横在楚无门的面前:“你别去了,就是去,他们也不会跟你转回来。”
    言大少一怔,停了掌,问:“什么?不能来?你已杀了他们?”
    “你们在这里饮酒听歌为乐,他们不会在杏花楼里饮酒赌钱为乐么?他们赌得晕天晕地的,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会跑来这里解救你们么?不错,有一两个清醒的叫我杀了,但大多数都给我封了穴位,动也不能动,已像死人一样。”
    言大少吼道:“就是没有他们,我也可以捉住你。”
    “这话却有点英雄气概。不过,你不怕伤害了这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么?最好你先将她们打发出去,别错伤了她们。”
    言大少说:“好!你们快出去!”
    这几个妓女,在言大少出掌和莫纹出剑时,一个个早已吓得花容变色,全伏在地板上。现在听说叫她们快离开,还有不逃命的?一个个连乐器也不要,慌忙跑出阁去了。她们跑到假山下,惊动了假山下的几名楚府打手、护院,一问,知道上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急忙拜上来看,见一位青衣少女,用剑拦住了楚无门,说:“你别想跑,单凭言大少一个,恐怕不是我的对手,你们最好还是联手齐上的好,别叫他死了不服。”
    楚无门冷冷说:“姑娘,你未免太放肆了!”
    “我要不放肆一点,能来闯这蛇窝么?”莫纹说时,突然宝剑往后一挥。既不转身,也不回头,将一名突从她背后击来的打手挑翻,继续对楚无门说:“你最好叫你的手下别乱动,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楚无门的打手哪有这等高超的剑法,不用楚无门下令,已吓得呆在楼阁门外不敢进来。
    楚无门和言大少也为莫纹这一招不可思议的剑法惊震,看来诚如莫纹所说,单打独斗,自己两人真不是莫纹的对手。楚无门一变以往绅士长老的面孔,对言大少说:“好!我们齐上!”他担心言德傲慢、自大,又补充了一句,“大少,现在不是与她比武之时,先捉了这丫头再说。”
    言大少说:“好!我要看这丫头有多大的本领,敢口出狂言!”
    言大少双掌拍出,莫纹以灵猴身法闪开,而楚无门的快刀也紧随而上,逼得莫纹又凌空翻腾闪开。的确,单打独斗,不出十招,他们都会败于莫纹剑下。但言大少掌法凌厉,楚无门的刀法快捷,两人联手,言大少的掌势,封住楚无门的刀法破绽;而楚无门的刀法,又弥补了言大少的掌力不足。刀掌合璧,不啻使言家的武功威力增长一倍,刀快掌猛,各施所长,又各掩其短。初初几招,一时逼得莫纹无还手之力。莫纹在他们的刀光掌影之中,身如灵猴轻燕,来往穿插、满室游走,使他们的掌、刀,招招落空。一旦抓住时机,莫纹突然反击,左掌右剑,分袭两人,十多个回合之后,莫纹渐占上风,首先剑挑伤了楚无门,跟着掌击了言大少,逼得他们连连后退。莫纹一声冷笑:“看来你们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还想活擒了我?”
    楚无门忍着伤痛,连连吼着那几名惊愕观看的打手:“你们还不齐上,还看什么?”
    几名打手才惊醒过来,一齐提刀扑上。莫纹娇叱一声,宝剑挥出,人倒刀断,楚无门说:“大少,我们快走!”他拉着言大少,从窗口跃出,纵上假山,正打算往假山后边而逃。蓦然间,一条人影从半空中降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还想逃走吗?快领死吧!”是一位小姑娘的声音。
    言大少和楚无门一看,竟然是一位还未成年的小丫头,双眼明亮,宛如寒星。楚无门吼道:“你是谁?”
    来人正是大胆天真的小芹。小芹说:“我是你们的小奶奶。”
    言大少大吼:“你找死了!”一掌拍出,腥风逼人。
    小芹也知僵尸掌的厉害,身形纵起,人起剑飞,剑招怪异、辛辣,竟然直刺言大少拍来的手掌。言大少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剑法也这样的莫测,急忙收掌,但楚无门一把快刀,已朝小芹拦腰劈到,真是快如电闪,可是有一把剑,比刀更快,“当”的一声,不但震退了楚无门,也将楚无门的一把利刀,削为两截。这突然而来的一剑,是莫纹凌空而下挥出来的。惊得楚无门和言大少又往山上退去。莫纹问:“芹妹!你没事吧?”
    “姐姐,我没事!”
    “妓院的那批打手你全解决了?”
    “全解决啦!”
    “好!你去放你的火去,将这当铺也一把火烧了,这两个人由我来打发。”
    “好的,姐姐。”
    小芹似轻燕飞往楚府前院。不到片刻,便有两处火头,破屋而出,直卷夜空。
    莫纹纵身跃上假山,一看,言大少和楚无门已不见踪影,心想:这两个贼子逃去了哪里?难道又缩回楼阁里?好!我先放一把火烧了这楼阁,看你们出来不出来。
    莫纹转回醉红阁,阁内的火是现存的。莫纹先用灯火点燃了帐幔、窗帘,不多久,火势便熊熊燃烧起来,照亮了整座花园。莫纹立在假山山峰上,不见有人从楼阁里逃出来,有点奇怪:难道他们没进楼阁?
    莫纹没想到,醉红阁中有一条地道,可以暗通到百花楼的一处密室,地道口就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下面。当时莫纹在阁内步步逼紧楚无门,使楚无门来不及打开地道口,就拉着言大少从窗口跃出逃命。他们给莫纹逼得转回楼阁时,便从这地道逃了出去。这地道平时极少用,而知道这地道口的人,只有楚无门一个。
    小芹放完了火,转回花园假山上,问莫纹:“姐姐,你杀掉了那两个贼子?”
    “给他们逃走了!”
    “姐姐,你怎么会让他们逃走了?”
    “看来这假山中恐怕有地下暗道。”
    “那我们搜查一下,看看暗道口在哪里。”
    “芹妹,别去搜了,就是搜寻到,他们已逃远,说不定暗道中还有机关陷阱,我们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姐姐,那不便宜了这两个贼子?”
    “你怕他们跑了?他们才不会跑哩,迟早会自动找上我们。到时,有你交手的。”
    “姐姐,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去不去看少爷?”
    “先别去看他了,回我们原来的地方,将那焦七放走,让他带话回去,我们在西北辰山的虎岭岗上等候他们。”
    “虎岭岗!?姐姐去过那里么?”
    “我曾经跟随师父去过那一带采药,比较熟悉。”
    “他们会去吗?”
    “他们想复仇的准会去。不想复仇,我们也不必再与言家结怨,离开湘西,到桂北去。”
    “好呀!”
    于是她们连夜离开安化城,在翻越城墙时,小芹背上突然多了一个大包袱。莫纹奇怪:“芹妹,你去哪里弄来的那么大个包袱?”
    “姐姐,里面有吃的,也有用的。”
    莫纹笑起来:“你这丫头,倒是名副其实的‘劫匪’了!既杀人放火,又掳劫财物。”
    “姐姐,我们的干粮不多了,太白酒楼中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不拿白不拿,大火烧掉了也实在可惜。”
    “那用的是什么?”
    “赌场里的不义之财呀!我们带上,沿途上救济穷苦人不好吗?”
    “赌场之钱,取些也无妨,但其他人的财物,我们千万不能去动。而且这些金银,我们要分发给百姓,切不可据为己有,不然,我们与盗贼无异了。”
    “对于言家和楚无门的财物也不能取吗?”
    “不能取。”
    “对大盗和山贼们的呢?”
    “不能取,就是杀了他们,也将他们抢劫得来的财物就地分发当地百姓。”
    “姐姐,我老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她老人家怎么说?”
    “老夫人说,在江湖上行走,对贪官污吏、山贼盗匪、为富不仁的恶霸劣绅的钱财,不妨取些来用,但决不能收敛大批的金银而致富,不能眼里先看钱,然后才去杀他们,更不能为钱而行侠义之事。”
    “时老夫人对这事倒看得透和潇洒。”
    “姐姐,你自江湖上行走以来,没有取过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山贼盗匪的钱用吗?”
    “没有。”
    “万一钱用完了,姐姐怎么办?”
    “芹妹,我却没有碰上这种情形。”
    “那姐姐身上一定带有很多的银子了?”
    “不多,够走一回江湖的。”
    “姐姐,一旦我们的钱用光了,要学老叫化去讨吃吗?”
    “芹妹,单你身上的那颗珠子,我们花也花不完。你担心什么呵。你这丫头,人小,可想的事顶多的。”
    说着,她们已进了树林,来到焦七藏身的乱石中,拍开了他的穴位,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焦七仍不相信:“你们这么快就放了我?”
    莫纹说:“你愿意再躺在这里也行,不过,你在天亮前,一定要给我带一句话给你们什么楚爷。他要是找我们,明天中午,我在辰山的虎岭岗等候,不来,我们就离开湘西了。”
    “是是,小人马上将话带给楚爷。”
    小芹说:“那你还不快走?”
    焦七慢慢向树林走去,一到树林,他便拔腿飞奔了。
    莫纹见他走远了,便与小芹转上山峰,她们遥见安化城中仍火光冲天,赌场的火势虽然小了下来,但当铺和百花楼火势正旺,席卷半边夜空。
    小芹说:“姐姐,这几把火,烧得他们够呛的了!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招惹我们?”
    莫纹说:“这也是给言家的一次警告和惩罚,要是他们从此罢手,仍可在江湖有一席之地;要是他们进行报复,我不但烧了他们的言家寨,更要在湘西各地大闹一场,把言家在湘西的势力全部拔干净。”
    莫纹,有她的宽容、仁厚的一面,也有她冷酷无情的一面。宽容、仁厚,是她天生的本性,冷酷无情、干净彻底的作风,就是她在梵净山庄中后天所形成的了。她从小在师父水中仙子严格的训练下,没有这一性格倒是反常。她紧记水中仙子的一句教导——对凶顽罪恶累累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也是对百姓的残忍。这就是莫纹为什么对西域阴掌门的人、大瑶山的阚家寨以及十万大山中的沙胆鹰这些山贼盗匪,会那般出手无情了。
    莫纹和小芹在山峰上遥望安化城中的大火一会后,便转回小岩洞里休息。
    小芹打开包袱,里面可吃的东西真不少,有油鸡、烧肉、卤牛肉和酥炸鱼等等,并且还有十多个馒头、包子。
    莫纹笑问:“这些,都是在太白酒楼中拿的?”
    “是呀!我跑进厨房里放火,见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放着,就顺手取了来。姐姐,你吃呀!”
    “芹妹,我真该先多谢你了!”
    “姐姐别这样说,我应该伺候姐姐的。”
    “芹妹,你以后千万别说什么伺候我了,我应该照顾你才是。”
    “姐姐已照顾我多时啦!”
    “丫头,我几时照顾你了?”
    “虽然我跟姐姐的日子不多,只短短两天,但有危险时,姐姐总不让我去,自己顶着。就是今夜嘛,姐姐先将人赶跑了,才叫我去放火。就是交手,姐姐也将一些不管用的废料交给我打发……”
    “哎!你这丫头,不是变相说我偏心吧?”
    “我怎敢说姐姐偏心?是姐姐太过担心我有危险。”
    “好,好,以后有交锋的事,那你先上去好了,我给你压阵。”
    小芹大喜:“姐姐,是真的吗?”
    莫纹戳了她一下额头:“看来,你很喜欢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这不好玩吗?”
    “噢!这是刀口舔血,一不小心,就会有生命的危险,你怎么当好玩了?”
    “老夫人说,这样,才能提高自己的武功和应变的能力哩!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先让我去交锋?”
    “行啦!我好斗好玩的妹妹,吃东西吧!”
    她们边吃边说,莫纹又问:“芹妹,你同我那傻兄弟出来,是不是一路上找人交锋过?”
    “没有呵!”
    “你这么好斗好玩,怎么不去找人交手?”
    “无缘无故找人交手好吗?那不成了妖精了?”
    “你不是说这样才可以提高自己的武功和应变能力吗?”
    “哎!姐姐,这不同。老夫人叮嘱过我,千万别去主动招惹是非,那就是恃艺凌人了。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好好保护少爷。”
    “你一路上,就没与人交过手吗?”
    小芹想了一下:“姐姐,真正交手的没有,但打跑了两处的贼子。”
    “哦?你怎样打跑了贼子的?”
    “一次是几个毛贼拦路要劫我们的财物,我一出剑,刺伤了他们一个,吓得其他的贼子全跑了!”
    “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在一个小镇上,少爷给几个流氓无赖围着殴打。”
    “他们为什么打傻兄弟的?”
    “我初时也不知道。我去一间屋子里买些吃的,转出来便看见少爷给他们打了。奔过去问:‘你们干吗打我的少爷?’其中一个人恶狠狠地说:‘他欠了我们的赌债!’”
    “少爷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是他们抢了我的银子!’“我心想:难道我去买东西时,少爷就跟他们赌钱么?我问:‘少爷,他们怎么抢你的银子了?’“少爷哭着说:‘我不知道!我用两块银子在地上掷着玩,他们就跑过来抢了!’“又一个流氓喝道:‘你再敢说老子抢你的,老子就再打你。’说着,便扬扬拳头。少爷给吓得不敢说了。”
    莫纹问:“是不是傻兄弟真的跟他们赌钱,输了赖帐不给?”
    小芹说:“姐姐,当时我也是这么问少爷的。少爷又哭又闹的,喊着:‘我没赌,我没赌,我只是自己掷着银子玩,他们就跑过来抢了!’一个流氓又想打少爷,我拦着说:‘哎!你们可别打人呵!我少爷输了多少银两给你们?’“几个流氓无赖互相望了望,一个说:‘十两,刚才的那两小碎银不够帐。’“我说:‘还差多少?我给你们。’
    “流氓说:‘还差六两,你给了,我们就不再打他了!’“少爷哭着闹着:‘小芹,他们胡说!你不能给他们的。’“我见少爷这么说,也生疑了,问他们:‘我少爷几时跟你们赌的?一下输了这么多的银两?’一个流氓说:‘在两天前。’“我一听,这更不对话了,我们刚到这小镇上,少爷能在两天前和他们赌钱吗?我仍问:‘你们在哪里赌呵!’他们说:‘镇口外的破庙中。’“这时,我心里完全明白了,少爷没和他们赌过钱,是他们抢了少爷的银子。另一个流氓又凶恶地喝着我:‘小丫头,快代你的少爷付赌债,不然,我们连你也打了!’“我一听生气极了,一下给了这个流氓一个巴掌……”
    接下来,小芹便把事情经过向莫纹说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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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虎岭岗上
    上回说到小芹打了流氓一记耳光,这流氓怔了怔:“怎么,你敢打老子?”便扑了过来,想一下抓起小芹,摔了出去。他刚扑到小芹身边,给小芹用脚一绊,双掌轻轻一推,便仰面八叉摔在大街的青石板上。
    其他流氓一时全傻了眼,跟着轰然一声,全喝起来:“好呀!你这个小丫头,居然敢打我们的人!”一个个像饿虎扑羊似的,一齐朝小芹扑来。
    小芹对这几个不懂武功的流氓,只施展小巧擒拿的手法,不是将他们扔了出去,就是摔在地上,转眼之间,这几个流氓,有的扭伤了手臂,有的跌伤了腰骨,更有的摔断了腿,一个个全爬不起来。
    痴儿在旁破涕为笑:“小芹,打呀!打他们呀!他们刚才打得我好痛呵!”
    小芹脚踩着一个为首的流氓,“啪啪”两声,又给了这流氓两个响亮的耳光,喝问:“你居然敢胡说八道,说我少爷跟你赌钱,欠了你的赌债?你抢了我少爷的银子还不算,还打我少爷?说!你干吗这样?”
    这个流氓给打得两眼金星乱飞.血从嘴角流了出来,爬又爬不起来,只得求饶说:“小姑奶奶,是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说!我少爷几时跟你们赌钱了?”
    “没,没,没有,是我们见财起心,抢了你少爷的银子,在胡说八道。”
    “将你们抢了的银子给我吐出来!”
    痴儿指着一个爬起来想逃跑的流氓说:“小芹,是他动手抢我的两块银子,他要跑了!”
    小芹轻纵一下,已落到了这流氓的前面,轻舒手臂,便将他抓起来,狠狠掷在自己的脚下,喝道:“你抢了银子还敢跑吗?快将银子交出来!不然,我先敲断你的两条腿。”
    “不,不,不,你别打了,我交了。”
    这个流氓将抢去的两小块碎银,乖乖地交了出来。围观的百姓看得大为称快,有的说:“这伙流氓,早该有人惩罚他们了!”
    小芹又踢了这流氓一脚:“下次给我小心,再敢抢人银两,打人,我就割下了你这一颗脏脑袋。”
    小芹打了这伙流氓无赖后,便拉痴儿离开了小镇。
    莫纹听了说:“芹妹,这两次的确不算是交手,因为他们都是不堪一击的小贼和流氓。”’“姐姐,所以我说我没有交锋呵。真正算是交锋的,就是在桃源县的树林边,杀了几个言家寨的人。”
    “好!以后有你交锋的。现在吃饱了,去睡一会,趁没天亮前,我们先赶到辰山的虎岭岗。等着言家寨的人到来。芹妹,他们要是到来,恐怕有一场恶战了!”
    小芹说:“那才好哩!”
    “芹妹,千万别大意了。”
    “姐姐,我知道,胆要大,心要细嘛!”
    “你这个丫头,懂的东西真不少哩!”
    “要不,我怎敢跟姐姐闯江湖的?”
    “好啦!快去睡吧。”
    当莫纹和小芹在谈话时,焦七早已跑到了安化城的北城门口。他远远见安化城内大火冲天,心想:谁这么不小心,走了火的?还不知道自己的赌场,已为火神爷全部接收了过去。他见城门大开,人们纷纷取护城河的水救火,还暗幸自己不用等到天亮开城门才能进城。
    焦七随着慌乱的人群走进城内,只见满城百姓像煮沸了的水般慌乱。他碰上了赌场上的一名伙记,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场大火不但烧去了自己看管的赌场,连楚爷所经营的酒楼、妓院、当铺全部付之一炬。他不由傻了眼:“谁放的火?”
    “我不知道。”
    “楚爷现在哪里?”
    “也不清楚。”
    焦七狠狠给了这伙记一个耳光:“你是吃屎疴饭的?一问三不知,老子平日养你有何用?快!快去给我找到楚爷,我有要紧事向他报告,我在当铺等你。”
    “是,七爷。”这伙记捂着脸跑开了。
    莫纹和小芹这一把火。几乎将言家寨在安化城中苦心经营的四大生意全部毁清光,只有当铺没有全部焚毁,还保持一半的基业。大火一直烧到天光才扑灭。赌场、酒楼、妓院、当铺一片狼藉,一些余烬仍在冒烟。
    天亮时,楚无门和言大少才敢从地道里跑出来,焦七找到了他们,急忙说:“楚爷,下属有要事向你报告。”
    言大少一见他就冒火,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你还有脸敢来见我?”
    焦七不知道是莫纹给他背上了黑锅,还认为是自己办事不力,坏了大少寨主的事。虽然给踢得痛彻入心,仍咬牙爬起来叩头说:
    “属下办事不力,请大少寨主宽恕。”
    言大少狠狠说:“你这叛徒,出卖了我们,还说办事不力?你要不说,那小妖女怎知楚师兄的?我们所有的店铺,都给这小妖女一把火全烧光了?”
    “属下冤枉!”
    “给我砍了!”
    楚无门说:“大少寨主,先听听他有什么要事报告吧。”然后问焦七,“你是不是给那小妖女捉了去?”
    “是!”
    “你说出了我?”
    焦七感到这句话说出,那自己准给言大少砍了脑袋,心一横,撒谎说:“没有!”
    “没有?”“其实她早已知道了楚爷。”“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属下不知道,却知道那一夜她在暗暗跟踪那几个捕快和属下,到了楚爷的家中,也听到了楚爷的谈话。属下就是出楚爷后门,与捕快分手时给她捉到的。”
    楚无门一旺:“什么!?那一晚她就跟踪你到了这里?”
    “是!属下不敢说谎。正因为属下不说。她才削去了属下一只耳朵和划花了属下的脸。”
    “那她怎么又放了你回来?”
    “她叫属下带一句话给大少寨主和楚爷。”
    “一句话?什么话?”
    “今天午时,她在辰山虎岭岗上等候大少寨主和楚爷。”
    言大少瞪眼问:“她是这么说?”
    “是!属下要叛变,怎敢回来。”
    言大少爷怒得将一只茶杯也掷碎了:“这小妖女太小看我们言家寨的人了!本少爷正愁不知去哪里找她,怕她远走高飞,她竟然敢来约我们!好!就算她是三头六臂,本少爷也要活捉了她。楚师兄,飞鸽传书,通知大寨和各地的人马,集中虎岭岗。”
    楚无门困惑地说:“少寨主,这小妖女诡计多端,不知有没有诈,我们不能不小心。”
    言大少顿时清醒过来:“有诈!?”
    “我是疑心她用调虎离山之计,等我们各处人马集中虎岭岗,她却离开了湘西或者、或者挑了我们别的店铺。”
    言大少又逼视焦七,焦七害怕了,急说:“大少寨主,属下不敢说谎,她是这么叫属下传话,还说,大少寨主和楚爷不去,她就离开湘西了。她有没有诈,属下不敢说。”
    “你要是出卖了我们,我就将你碎尸万段。”言大少转头向楚无门,“我们怎么办?”
    楚无门说:“大少寨主,我们一面飞传各地小心提防,注意小妖女的影踪;一面集中寨内高手,云集虎岭岗,就万无一失。”
    “好!”
    楚无门又说:“大少寨主,我们还应先派一两个精明的人去虎岭岗察看,要是那小妖女在,先用话稳定她,说我们就来,叫她等一会,她要是不在,那就明显有诈了。”
    “那派谁去虎岭岗?”
    “就派焦七去,另外再派大少寨主的两位武士一同前去。”
    “不错!”言大少立刻派了自己的两个武士跟随焦七去虎岭岗,对那两个武士说:“要是不见那小妖女,先将焦七废了武功,然后提回来,我要割下他身上的片片肉,用来喂野狗。”
    “是!”两个武士立刻押着焦七而去。
    楚无门又立刻放出七八只飞鸽,飞传大寨和附近各地州县人马。
    莫纹和小芹早已暗伏在城郊的荒野外,一见城中的七八只飞鸽同时飞起,散向四方,一时怔了,不知追踪那一只白鸽好。
    莫纹之所以放焦七去传话,就是算准了言大少和楚无门,必然会向言家大寨报讯,搬求寨内高手赶去虎岭岗,莫纹希望跟踪信鸽,追寻言家大寨坐落在浮坭山何处,然后一举荡平,谁知城中却飞出七八只信鸽,散向四面八方……
    小芹问:“姐姐,我们追踪哪只飞鸽好?”
    莫纹想了一下:“妹妹,浮坭山在城的东南面,咱们就追踪向东南方向飞的信鸽好了。”
    “好!姐姐,那我去啦!”“芹妹,这次只是去查明言家的老巢在哪里,不是去与人交手,所以要在晴处,避开言家的人,别让他们发觉了而有所准备。”
    “我知道啦!”
    蓦然间,草丛里跳出一个人来,说:“你们俩别去追啦!”
    莫纹和小芹一看,又是丐帮的笑长老。莫纹不由惊喜:“是你!?你怎么也伏在这里的?”
    笑长老说:“你还问?我老叫化昨夜给你们弄得一夜没睡过。”
    小芹说:“我们可没有弄你呵!”
    “你们在城中放了那几把火,你想我老叫化能睡得着吗?不担心大火会烧到我老叫化窝来?”
    莫纹不想和笑长老缠下去,问:“你干吗叫我们别去追信鸽?”
    “因为我丐帮早已有人伏在浮坭山的山脚下,一看见信鸽飞到,便会追踪它的落处,不胜过你们现在去追?”
    小芹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姐姐的心意了?”
    “我老叫化不知道,还能在江湖上混日子吗?”
    莫纹说:“笑长老,我多谢你啦!”
    “别客气,我老叫化希望你别把湘西言家的人赶尽杀绝。”
    “谁叫他们招惹了我?”
    “不,不!依我老叫化看,他们恐怕是受了别人的利用。”
    “他们受了谁的利用?”
    “阴掌门。”
    “阴掌门?你怎么知道了?”
    “老叫化现在已初步查出,那个瘦和尚,正是阴掌门派到中原来的三十六骠骑之一骑主,排号为三十四。湘西言家,全是他在暗中挑起向你发难,使你和言家斗得火热和精疲力倦时,阴掌门的人便从中取利。”莫纹问:“这事言家的人知道不?”
    “言家要是知道,就不会找你了。不过言家的三少寨主,是个聪明机智的人,已隐隐怀疑,并且也感到与你为敌,实在是走错了路。但你伤了言二少,昨夜里火烧了安化赌馆、妓院,又伤了言大少寨主,言老寨主已怒火冲天,他也一时难以插话。”
    莫纹说:“那是他们活该。”
    “不,不!小妖精,我们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路,少一个敌人,便少一堵墙。何况你主要的凶恶敌人是阴掌门的教主。所以我老叫化才跑来劝你,最好与湘西言家化敌为友,共同对付阴掌门的人才好。”
    “他们能听我的话吗?”
    笑长老眨眨眼:“你那么聪明机灵,准会有办法的。”
    “老叫化,你别给我戴高帽,我可不爱听,也怕戴。”
    “好!好!我老叫化不说,最好你对湘西言家,剑下留情,千万别赶尽杀绝。湘西言家,近几年崛起后,似乎在走侠义之道,不像以往,为非作歹。当然。他们当中也有些为非作歹的凶徒,意图称雄江湖。所以我们不能一概而论。最好能说动三少寨主,让他清理门户。”
    “好吧!老叫化,我听你的。”
    “那我老叫化多谢你赏面啦!”
    “老叫化,现在那瘦和尚在哪里?”
    “他连夜已赶回犬寨去了。”
    “哼!他跑不了!”
    “小妖精,你现在快赶去虎岭岗吧,姓楚的已打发了赌场老板,带着两名言家寨的武士去虎岭岗找你们了。”
    “放心,我等着他们哩。”
    小芹问:“笑长老,我少爷好吗?”
    “你是问慕容家那个痴儿?”
    “当然啦!”
    “好,好,只是差一点没将我老叫化气死。”
    莫纹一怔:“他怎么气你老人家了?”
    “我老叫化叫他随我去大街上讨饭吃,可是他——”
    “他不愿去?”
    “去,去,他怎么不愿去?还高高兴兴跟我老叫化走哩!”
    小芹说:“那不很乖吗?”
    “好,好。可是走到大街上,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原来他跑进小巷子跟一伙小流氓、小无赖玩弹子,饭也不讨了。”
    小芹说:“笑长老,你就让他玩吧。”
    “我怎么不让他玩的?可不知怎样,他和小流氓、小无赖们竟然打起来。要不是我老叫化赶去,这痴儿恐怕给人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小芹嚷起来:“老叫化,你也真是,怎不看住我家少爷,让他给人打了?”
    “我怎么没看住他呵!”
    “那我少爷受了伤没有?”
    “伤是没有伤,可是衣服给人扯烂了,坐在地上哭。我老叫化真不明白,慕容家是中原武林中四大武林世家,他祖父祖母何等威风,怎么却出了这么一个大不透的痴儿来!”
    “你就让我家少爷坐在地上哭吗?”
    “哪能让他当着大街哭的?我老叫化像哄小孩子似地哄得一他不哭了,再带他在街上转。经过一间小食店,我坐下正打算向人讨些吃的,你家少爷,却跑进小食店的厨房抓东西吃了,给人家扔了出来,将我吓了一跳,只好左打拱,右打揖地向人家赔不是,幸好食店中有人认出了我老叫化,代我们出了钱,才算罢休。”
    小芹问:“你没教我家少爷怎么讨吃吗?”
    “教!我一出土地庙就教他了!”
    “那我家少爷怎么跑进人家的厨房里去了?”
    “我老叫化怎么知道?我问你家少爷为什么跑进人家厨房里去了,他说:‘我是去讨吃的呀!’我又问:‘你怎么讨吃?,他说:‘我叫老爷、奶奶呀!’我问:‘他们怎么说?,他说:‘他们挥手叫我去!去!去!’我说:‘那你就应该马上出来呵!’他说:‘我出来干吗?他门不是叫我自己去拿吃的么?我就拿了,谁知他们讲过的话不算数,又打我,又扔我出来……’你们听听,我老叫化不给他气死了?”
    小芹问:“那以后呢?”
    “还能怎样?害得我老叫化连饭也讨不成,只好带着他转一回土地庙里睡大觉去。”
    莫纹抱歉地说:“笑长老,真对不起,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添麻烦我不怕,但这个痴儿我实在没办法带,你们还是来带他走吧。”
    “好!等这里的事一了,我们立刻就带他走。”
    “那还要多少天?”
    “顶多两天,先辛苦你老人家了!”莫纹说完,便与小芹离去,赶去虎岭岗。
    安化县西北的辰山,是通往湘西腹地和贵州的一条要道,而虎岭岗,是君山中一座险峻的山岗,岗顶有一块平地。平地北靠另一座山峰的悬崖,三面山坡上乱石杂草处处,没有树木,是武林中人交锋的最好地方。
    所谓是最好的地方,也只是指高手在这岗顶上单打独斗的交锋,最为理想,或者双方人数一样,比例不悬殊,既可尽情施展自己的武功,以决胜负,不用去提防有人暗算,因为虎岭岗顶和山坡没有树木,只有低矮的乱石、杂草,不大可能藏人。同时它又远离大道,是群峰中偏僻的一个山岗,不会惊动往来的路人和行商。可是力量太过悬殊,自己只有一两个人,而对方有成百人,给人围困在岗顶上,那就危险了。武林中人交锋的好地方,却往往是兵家最为顾忌的地方。
    所谓艺高人胆大,莫纹自恃自己过人的武功,也明知言家寨的人绝不会是一两位高手,而是有几十人或一百多人赶来,半点也没看在眼里。真的不敌,她和小芹也可以凭轻功,飞越山崖而去,所以她才挑选了这个地方。
    莫纹和小芹赶到虎岭岗不久,言家寨的两位武士也押着焦七而来。焦七还一路担心自己给莫纹害了,要是莫纹不在,自己必定是惨死无疑。当他远远望见莫纹和小芹立在山岗上,几乎激动得涌出了眼泪,他有救了!他几乎将莫纹、小芹当成了自己的救命菩萨,对身后的两个武士说:“看!那就是她们,我没有说谎吧?”
    两个武士早已看见山岗上有两位少女迎风而立,仍不敢断定,一个问:“真是那小妖女?”
    “蔡大哥,你不妨去问问。”
    另一个说:“不错!就是那小妖女,我们昨夜就是给她封了穴位不能动的。”
    姓蔡的武士问:“老陈,那我们怎样办?”
    原来这两个言大少身边的贴身武士,一个姓蔡,一个姓陈,昨夜里在赌钱时,都吃了莫纹的苦头。
    陈姓武士说:“大少寨主叫我们用言语稳住她,别让她走了,我们只好上去见她。”
    “不如我们先放信号,通知大少寨主赶来不好?”
    焦七一听,连忙摇手说:“不,不,别放信号,要不这女妖发起怒来,那我们准死无疑。”
    “不发信号,大少寨主怎么赶来?”
    “两位大哥,不如我们先去问问她,看她答不答应。”
    “她会答应?”
    “我焦七看出,这女妖是位女中英雄,她既然约大少寨主来,就必然会答应我们通知大少寨主赶来,要不,她就不会在这里等我们了!”
    “好!那你上去和她说。我们在岗下等你回来。”
    “不不!”
    “你不敢去?”
    “不是我焦七不敢去,我是希望两位大哥,其中有一位同我上去,不然出事,又说我串通这个小女妖,我焦七就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
    姓陈的说:“好!我同你一块去见她。”
    于是姓陈的便与焦七走上山岗来。莫纹早已看见他们了,再望望山岗下远处的道路上,没有别的人来,心下奇怪:“咦!怎么是你们跑来的?姓言的和那姓楚的不敢来?”
    姓陈的自问自己怎么也不是莫纹的对手,昨夜,言大少和楚无门双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还枉死了楚无门的几个手下,自己可以说不堪莫纹一击。他拱拱手说:“小人拜见莫女侠。”
    莫纹说:“你别跟我客气,我问姓言的、姓楚的怎么不来?”
    “莫女侠请原谅,我家大少寨主派小人们先看看莫女侠在不在这里,然后才通知他马上赶来。”
    “那你快去通知呀!还等什么?”
    “是!小人得放信号,通知大少寨主赶来,不知莫女侠有没有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要是他在黄昏之前不赶来会我,就别怪我走啦!”
    “一定,一定,我们大少寨主一定会带人赶来会见莫女侠,请莫女侠稍等二个时辰。小人马上去放信号。”
    小芹说:“哎!你们慢点走。”
    焦七和姓陈的不由停住了,拱拱手说:“小女侠有何见赐?”
    “你要放什么信号的?”
    “一支升天的红色信号,是通知我们的人马上赶来。”
    “它有没有毒的?”
    姓陈的一怔:“信号怎么会有毒的?”
    小芹一指焦七说:“因为他曾经用毒药想毒昏我们,我不大放心。再说,你们明明有三个人来,还有一个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他上来的?”
    “禀告小女侠,他在下面等我们。”
    “干吗不一起上来?”
    莫纹说:“别问他们了,他俩害怕我们杀了他,那一个就可以立刻逃跑和施放信号。”
    姓陈的又一揖说:“女侠所说的是,小人的确有一些担心,不能不防,请女侠见谅。”
    莫纹“哼”了一声:“我要杀你们,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别说他在岗下,就是在五里之外,我照样也可以取下了他的人头。”
    “是是,小人们多心了。”
    小芹问:“你信号中没有毒?”
    “小人敢以性命作保,绝对没有毒,要不,小人在此作为人质,让焦七下去通知那位同伴放信号好了。”
    莫纹说:“不用!就算有毒,我们也不畏惧!你们下去吧。”
    “多谢女侠!”
    陈武士和焦七慌忙下岗,不久,一支红色信号火箭,升上了蓝天,二三十里之内,皆可看见。
    莫纹说:“芹妹,小心了,等一下,将会有一场恶战,同时更须提防阴掌门的人赶来。”
    “姐姐,我会小心的。”
    “小心!有人从东面悄悄摸上来了!”
    小芹一怔:“他们不是三个人?另有高手从暗中而来么?”
    “不是,恐怕是老叫化带着痴儿来了。”
    “少爷跑来干什么?那不要命吗?这可是大战来临呵!”
    “恐怕是老叫化带了什么的重要情况而来,痴儿也缠着跟来了。”
    果然,老叫化笑长老带着痴儿从东边的山坡爬了上来,痴儿是一脸的兴奋、好奇之色,一见莫纹,手舞足蹈地奔了过来,高必地喊着:“姐姐,我可找到你们了!”
    莫纹不由暗暗叹了一声:“兄弟,这个时候你跑来干什么?”
    “我想见姐姐呵!姐姐,我来得不好么?”
    小芹说:“我的少爷,这里要有一场血战,你跑来,不危险吗?”她又埋怨笑长老,“你这老叫化也真是,怎么将我家少爷也带了来的?”
    “我老叫化不带行吗?他又哭又闹,弄得别人还以为我老叫化拐骗了他,要拉我进衙门哩!”
    莫纹温和地责备痴儿:“兄弟,你怎么这般不听话,我不是说三天后去接你么?”
    “姐姐,已经是三天啦!”
    “怎么是三天了?明天才是第三天。”
    “姐姐,早一天不行吗?”
    “行是行,但这里太危险了,你来得不是时候。”
    “姐姐,我不怕危险,我和老叫化帮你打那些坏人。”
    莫纹心想:你在安化县城连小流氓、小无赖们也打不过,怎么与提刀棍的凶恶之徒交手?徒然叫我分心。但他已来了,得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让他先避避才好,不能太多的伤了他的自尊心。
    小芹在旁说:“少爷,你不会武功,怎么打坏人?”
    “谁说我不会武功了?老叫化教会了我什么蛇呀鼠呀逃跑的武功。只有我打坏人,坏人是打不到我的。”
    小芹问:“有那么的武功吗?”
    “有呵!怎么没有?不信你去问问老叫化,看有没有。”
    笑长老苦笑说:“慕容二公子,我老叫化的蛇行鼠步功夫,你怎么说成蛇呀鼠呀的逃跑武功了?”
    痴儿忙说:“对对!是蛇、蛇……”
    笑长老只好说:“蛇行鼠步。”
    “对对!是蛇行鼠步,是蛇爬行老鼠跑功夫。”
    小芹问:“这功夫能与人交锋?”.
    笑长老说:“这只是悄悄接近敌人,或者悄悄溜开的一种小巧功夫,上不了阵,也交不了锋。”
    小芹说:“少爷,你听到了没有,这功夫不能与人交锋呵!”
    痴儿说:“那、那、那我怎么办?”
    莫纹说:“那只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呀!”
    痴儿说:“你们与人打架,我躲起来,不帮你们,像话吗?”
    “兄弟,只要你躲起来,不让人发觉,就算帮了姐姐的大忙了!”
    痴儿高兴起来:“真的!?姐姐,我最喜欢和人捉猫猫玩了,我要是藏起来,谁也捉不到我。”
    小芹叫起来:“少爷,你别糊涂了,这不是捉猫猫玩,是躲藏敌人,你那捉猫猫,我一捉就捉到。”
    痴儿说:“你,你不算数,你老早知道我躲在什么地方的,当然一捉就捉到啦!”
    小芹不跟他说了,转向莫纹:“姐姐,你看少爷藏在哪里的好?”
    莫纹打量一下附近的山头,猛然想起,这岗顶北面的山崖上面,有一个小小岩洞,当年与师父来这一带采药时,碰上落雨,自己和师父不就是在那里避过雨吗?何况这岩洞在悬岩上,一般人不可能爬上去,更不为人知道。便说:“芹妹,就让我傻兄弟藏在这山崖上面好了。”
    “山崖上?姐姐,那不怕敌人看见了?”
    “它上面有一个小岩洞,不为人发现,我就曾经在那岩洞里避过雨。”
    痴儿望了望:“姐姐,上面好玩吗?”
    “好玩,好玩,一下不小心摔下来,更可以到丰都城里去玩了!”
    痴儿仍不知危险,问:“真的!?那我就上去躲躲。”
    小芹“哎”了一声:“我的少爷!那是说上面很危险,不能乱跑出来,不小心掉了下来就没命了!你以为真的去四川丰都城玩吗?”
    痴儿愕然:“那我上去干吗?”
    莫纹说:“兄弟,只要藏在洞里不出来,就一点危险也没有。”
    小芹说:“姐姐,那我现在带少爷上去。”
    “别忙,敌人还没有来哩,等来了再上去不迟。”莫纹转问笑长老,“笑长老,你带我兄弟赶来这里,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事和我说是不是?”
    “你说对了!我已知道言家大寨在浮坭山的什么地方了!”
    莫纹惊喜:“真的!?在哪里?”
    “葫芦谷。”笑长老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交给了莫纹。
    莫纹打开一看,是浮坭山的山形图,标出了葫芦谷在什么地方。小芹、痴儿也伸头过来看。痴儿看不明白,问:“这是什么画?一点也不好看。”
    小芹说:“少爷,这不是画,当然不好看啦!”
    “那要它干什么?”
    “用来消灭坏人歹徒哩!”
    “哦!?一张这么不好看的画,能消灭坏人歹徒吗?那我也可以画几张。”
    “少爷!你是不明白的。”
    莫纹收了图:“笑长老,多谢你啦!”
    “哎!你别高兴。”
    “干吗不高兴?”
    “入谷处机关处处,而谷内几乎是十步一岗,五步一暗哨,恐怕你们没到谷口,就给人发现。”
    “哦!?那你们是怎么画出来的?”
    “那是我们丐帮中一位轻功极好的弟子,潜入到谷四周山峰上的草丛中观察出来的。最好你们在夜里行动,从山峰上施展轻功而下,千万别从谷口进入,不然,你们死了,可别怨我老叫化。”
    “好呀!那我就在夜里行动。”
    “还有一个对你不利的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据我丐帮的耳目说,你在湘西的出现,武当、峨嵋、衡山三派的人也向湘西来了,还有江湖上的一些小帮派,也在蠢蠢欲动。小妖精,依我老叫化看,你还是离开湘西吧,到别的地方去转转,别去与他们纠缠。”
    莫纹问:“我们这么走,湘西言家会让我离开吗?”
    “当然,进出湘西的各处路口,都有言家的耳目,要是你能化敌为友,那你就方便多啦。”
    “笑长老,我试试看能不能化敌为友吧。”
    “以你的聪明机灵,这事不难,小妖精,言家的人恐怕快来了,你小心准备吧,我老叫化先躲开了。”
    莫纹凝神倾听,点点头:“不错,他们是快来了,而且不只是一处来,是从三面而来。”
    小芹问:“姐姐,少爷怎么办?”
    “来!我们一块到山崖上看看那小岩洞。笑长老,你不是要躲起来吗?不如和我傻兄弟一块到岩洞里躲着不好?”
    “你是叫我老叫化看守他?”
    “笑长老,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万一他哭闹起来,我老叫化怎么办?”
    莫纹眨眨眼:“你哄他睡下,不就安静了?”
    笑长老一下明白莫纹的用意,便笑嘻嘻地说:“好,好,到时,我只好先哄他睡下。”
    痴儿茫然问:“你怎么哄我睡?我不睡,我要看姐姐和坏蛋们打架。”
    莫纹一笑:“兄弟,我们上去吧!”她一手拦腰挽了痴儿,纵身一跃,飘如飞絮,便跃上山崖。
    痴儿见自己飘上空中,吓得闭起了眼睛:“姐姐,你,你,你得挽紧我,别、别、别掉了下去。”当他脚站在山崖上,睁开眼睛时,见到面临悬崖峭壁,更吓得双脚发抖,紧抓住莫纹不放:“姐姐,我怕!”
    莫纹微笑:“你呀!还是个男子汉,怎么这般的胆小?还说帮我打架哩!”
    “不、不!掉下去会死的。”
    “那你就站稳,别看下面,眼睛望着我,就不怕了!”
    “是、是,我望着姐姐,不、不看下面。”
    笑长老以一种奇特的功夫,攀着悬岩峭壁上的树木、葛藤和突出来的岩石,身贴着石壁,宛如蛇似的攀爬而上,无声无息,行动迅速敏捷,一转眼便登上了山崖。
    小芹看得十分惊讶:“老叫化,你这是什么轻功?可不像壁虎功呵!”说着,也施展轻功,宛如灵燕,飞跃而上了山崖。
    笑长老嘻嘻笑着:“这是我老叫化独特的蛇行鼠步功夫。”
    “是教我家少爷的那种功夫吗?”
    “不错,不错。”
    “这门功夫不错呵!少爷,你学会了吗?”
    痴儿说:“我当然学会啦!”
    “那你怎么不像老叫化那么攀爬上来,要姐姐挽着你上的?”
    “我、我、我只能在地上爬,恐怕爬不上来。”
    “少爷,那你还没有学会呵!”
    莫纹笑着:“走吧,别多说了。”
    不远,临山崖的一丛杂草树木中,果然有个小小的岩洞,仅藏得四五个人坐下。而这山峰的另一面,也是一道不高的石壁,石壁下面也是山岭,连接其他山峰。
    他们所登的山峰,是一座突起的孤峰,不会轻功的人,根本上不来。就是上来,也不知这孤峰上有这么个小岩洞。孤峰,远看近看,都像一只巨虎蹲在岗顶的北面,所以取各为虎岭岗。
    莫纹将痴儿、笑长老带进岩洞后说:“兄弟,不论山崖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出声叫喊,更不能站出来,知道吗?”
    “姐姐有危险呢?”
    “姐姐不会有危险,就是有危险,你也不能出声和跑出来。”
    小芹说:“少爷,你要记住了,你一出声和跑出来,我和姐姐一分心,就不能对敌啦!那就更危险,懂吗?”
    小芹年纪轻轻,说话天真,这时却像小大人似的,说话有点老气横秋了。
    痴儿说:“我懂。”
    “少爷懂就好啦!”
    莫纹又说:“兄弟,我们就是败走了,跑到其他山峰上去,你也不能出声和跑出来。”
    “姐姐,那我怎么找你们?”
    “你不用去找,只要躲在这岩洞里,到了夜里,我们自然会回来。”
    “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姐姐不回来。”
    “嗨!我怎么不回来?我一定回来。”
    “姐姐,我还怕天黑。”
    笑长老说:“别怕,别怕,有我老叫化在岩洞里伴着你,”
    莫纹说:“笑长老,我兄弟就拜托你照顾啦!”
    “放心!有我老叫化在,他不会掉了根头发。”
    “有长老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莫纹和小芹便飞身下了山崖,站在虎岭岗上,等候言家人的到来。莫纹翘首看见岗下南面的一条道上,尘土飞扬,几十匹快马,飞奔朝自己而来,再看看东边和西边的山野上,也是人影幢幢,看来,湘西言家调动了百多人,誓必要活擒自己了。她又望了望身边的小芹,似乎一下成熟多了,宛如江湖上一位老练的侠士一样,面色严峻,目显杀意,便说:“芹妹,别紧张,尤其是大敌当前,更应从容自然,大不了。我们胜不了,完全可以离开这山岗,跟他们在这一带山山岭岭中捉迷藏,出奇不意放倒他们,来个老太婆吃柿子,先拣软的下手。”
    小芹笑了:“姐姐,你真有办法。”
    “芹妹,你知道教我的是谁?”
    “不就是姐姐的师父吗?”
    “不!是敌人,是阴掌门凶恶的敌人。”
    “他们怎么肯教你这个方法的?”
    “这是我与他们斗争中学会的,对付大批凶恶之徒,用这方法最好了。有人说什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但在武林中人来说,这话不大管用,那只能是两军对垒中才用得上。”
    “怪不得姐姐对言二少那十名武士,用这个方法了。”
    “老叫化叫我剑下留情,在面对这么多凶顽的敌人,剑下绝不能留情,不刺伤挑翻他们,他们是不会放下手中的兵器。当然,在我们占上风时,剑下不妨留些情。但也要警惕他暗施毒手。”
    “姐姐,我能跟你走江湖,真是太好了!”
    “芹妹,以你现在的武功,不用一斗,便会名动武林,惊震江湖了。”
    “哎!我可不想名动武林,只想跟在姐姐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我也感到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实在是太幸福。来!芹妹,我们坐下,等敌人上来,他们已到山岗下了。”
    首先登上山岗的,是一位身披黑披风、眉目含威、黑中带俏的少女,年纪略比莫纹大一些,她身后跟着两名佩刀的丫鬟。
    莫纹和小芹不由讶异,上下向她打量。这姑娘虽然生得黑些,但仍然使人感到她很美。少女也在目视莫纹。她见莫纹、小芹神蕴飘逸、文雅淑静,宛如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不是小芹惯悬利剑,这位少女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两位少女,其中有位竟然是惊震武林、名动江湖、杀人放火的狐狸妖女。她以为既然在江湖上被人称为狐狸的人,必然是十分妖丽、淫荡不堪、行为下流、专爱勾引美男子的淫娃荡妇。而眼前这两位少女,一个是天真无邪,仍不脱稚气的小姑娘,一个是举止得体、神态娴静,美而不妖,正经大方的少女。她惊讶地问:“是你们约我们言家的人来这里?”
    莫纹微笑:“请问姑娘是言家的什么人?”
    “我是言家的四小姐。姑娘莫非就是江湖上人称的青衣狐狸女?”
    “四小姐看我像吗?”
    “我真希望姑娘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一见姑娘,就从心里喜欢。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来。大概是姑娘神态飘逸、自然大方、令人喜欢吧。”
    看来,言家四小姐是位坦白直爽的人。莫纹一笑:“四小姐过奖了,我也希望我不是,能与四小姐成为朋友。”
    四小姐一怔:“那么说,你就是人称的青衣狐狸女了?”
    “江湖上的人是那么称我,我也感到莫明其妙。”
    四小姐又不禁打量着莫纹,摇摇头说:“可惜!可惜!”
    小芹问:“你可惜什么?”
    四小姐扫了小芹一眼:“你是什么人?”
    莫纹说:“她是我的妹妹,天真不懂事,请四小姐见谅。”
    四小姐改容说:“原来是小妹妹,我失敬了!”
    小芹说:“你说呀,我姐姐怎么可惜了?”
    四小姐说:“你姐姐人美,神态美,谈吐也美,可惜的是心肠不美,心狠手辣。”
    “我姐姐才不心狠手辣哩!”
    “不心狠手辣,干吗杀我言家那么多人?伤我大哥二哥?还在安化县城里放火烧房,毁我言家之业?”
    莫纹说:“四小姐,你怎不问问这事是怎么起因的?”
    “不管什么起因,你就不应杀人放火。”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了,请问四小姐这次来,是为你兄长讨还个公道,还是为别的事而来?”
    “我当然是讨个公道,还有什么事了?”
    “不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么?”
    “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关我什么事了?”
    “四小姐要不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其他的事好商量。四小姐,待令兄来了,我想听听他是怎么说。”
    “什么?你敢小看我?”
    “我不是小看四小姐,相反,还非常的尊敬四小姐。四小姐不是说要讨回公道吗?听听令兄怎么说。要是四小姐深明大义,便知道谁是谁非。”莫纹主要是想化敌为友,对四小姐才这么客气。
    言大少和楚无门带着十多名一色劲装的武士登上岗来,其中还有两名护寨长老,一个是深目鹰鼻的老者,身穿蓝布长衫,打扮得道不道、儒不儒。一个是面黑如锅的虬髯大汉,神态虎悍异常。莫纹看出,这虬髯黑汉练成了一身外门武功,力可碎石;而深目鹰鼻老者,练的是内家功,武功难测,看来老者的武功比黑大汉的武功还高。这两个人,都不能轻视。再加上言大少、楚无门,还有言四小姐,要是他们联手齐上,真有一场凶险的血战。
    言大少一来,就趾高气扬地说:“四妹,你跟这小妖女还说什么?不动手将她擒了?”
    莫纹说:“湘西言家寨的人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言大少一瞪眼:“你还有什么道理可说的?你杀了我言家的人,烧了我言家在安化县的几处产业,难道就讲理了?”
    “言大少,你怎么不先问问你家的楚大掌柜,他干吗派焦七、瘦和尚潜入我投宿的客楼,在我饭菜里下毒,要毒倒我们?这事要怨,怨你们为什么先向我们下手。”
    “那你为什么在桃源县杀了我言家的人,后来又伤了我二弟。”
    “他们拦路抢劫,我不自卫行吗?”
    四小姐说:“你胡说,我言家人会拦路抢劫吗?”
    “四小姐,这事你恐怕不大清楚。最好你先问问你的两位兄长,他们不是为金银而来,而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口口声声要我交出慕容家的武学秘笈。”
    四小姐转向言大少:“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大少生气道:“我叫你别来,你却嚷着要来,说什么要为二哥报仇。现在来了,又不手刃仇敌,还七问八问。”
    “大哥,那也得将事情问清楚明白!”
    “你什么不学,偏学你三哥那副书呆子,世上有那么多的理可说的吗?”
    莫纹笑问:“看来言家大少爷要以武功大小来讲理了。”
    “小妖女,你杀伤了我言家的人,就是有千条理、万条理,也变得无理。”
    “是吗?我莫纹碰上了不讲理的人,比他们更不讲理,谁、来先招惹了我,我叫他付出终身难以忘怀的教训。说!你们要单打独斗,还是联手齐上?我会照收。”
    深目老者嘿嘿冷笑:“小妖女,你太目中无人了!你用得我们联手齐上么?”
    黑大汉也吼着:“单老熊一个冬,也将你这小妖女收拾了。知趣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别叫我老熊出手。”
    小芹叱道:“你这笨熊算什么东西,敢叫我姐姐束手就擒?你不怕我先砍下你这颗黑脑袋下来?”
    这头黑熊根本没将小芹放在眼里,认为自己吹一口气,就可将这黄毛丫头吹下岗去。现在听她敢叱自己,不由愣了愣:“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再敢无礼,我就先砍下你的黑脑袋,听清楚了没有?”
    “你是不是想早点去投胎?”黑熊睁目怒问。
    “我看你一定是想早去投胎了!”
    黑熊“呼”地一掌拍出,小芹灵巧闪开,一脚伸出,掌又顺势轻推。黑熊上身往前一冲,脚下又给绊住,“轰”然一声,就给绊倒了,跌成狗啃屎的丑姿态,小芹拍手笑起来:“黑笨熊,你怎么会跌倒了呀!快爬起来呀!”
    黑笨熊身躯魁梧,与灵巧的小芹一比,几乎一个是铁铸的大金刚;一个却是灵活的小白兔,任何人都认为,小芹简直不堪黑熊一击。谁知跌倒的偏偏不是小芹,却是如铁塔般的黑熊。言家寨的人都看得愕然了,而且脸上更没光彩。言家堂堂的一位护寨长老,武林可称一流,才一招,就给一个小姑娘绊倒在地,这像话吗?传到江湖上不笑坏了人?
    其他人没有看出,莫纹却看出来了,小芹使的武功,都是地地道道昆仑派追魂掌招式,是一招借力打力的招式,有如武当派的太极掌,以柔克刚,但追魂掌又不同于太极掌。太极掌主要是柔的功夫,借力打力;追魂掌却是有柔有刚、刚柔兼备,借力打力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巧招式而已,它主要是以刚制敌,以柔为副。追魂掌练到最高境界,一掌可震碎对方的五脏六腑,表面上仍不见伤痕。小芹只练到三四成而已。她主要的武功,在于剑法,而不在于掌法。比掌力,她怎么也不及黑熊。
    黑熊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暴怒如雷:“小丫头,我老熊不将你生裂为两片,便誓不为人。”他像头饿虎般扑向小芹,神情异常的狰狞可怕。黑熊一招便给小芹绊倒,还以为只不过自己一时大意不小心而已,并不是真实的武功,但这一绊倒,已是大大的丢了面子。他要挽回面子,不顾自己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出手凶狠,恨不得一下就将小芹抓在手中,活生生地撕碎。
    小芹不敢与他拼力,仗着极好的轻功,灵巧的身法,像一只轻灵的燕子似的,在黑熊那双葵扇般的巨掌之下,右闪左避,上下飞翔,不时还出手拍他两掌。
    莫纹在旁看了说:“芹妹,不可大意,他是关外的熊黑子,力能生裂虎豹,出剑对付好了。”
    小芹如灵燕一冲上天,人在空中,“嗖”的一声,利剑出鞘,人落剑出,招式奇诡莫测,既是昆仑派的追魂剑法,也有西藏一派时家的剑招,当年的时不遇,就是凭这套剑法,杀了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报了满门被惨杀之恨(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
    现在小芹得玉罗刹传授,又得时不遇的指点,而获两家之长,补两家之短,她内力不及别人深厚,但剑术却练到了神出鬼没、变幻莫测之佳境,所以在剑法上,她胜过黑熊多了。黑熊天生神力,又练得一身的横练硬功夫,虽然能经受得起别人的重掌拍击,但血肉之身始终是血肉之身,挡不了利剑的划伤,所谓“金刚罩”之功,能挡刀剑,在武林又有几个人能练成?所以在几十招之后,黑熊一身的衣服,不但为小芹的利剑撕开刺破,身也给小芹的剑尖划得血淋淋的,他们的交锋过招,就好像一头大笨熊,去扑一只精灵、敏捷的小蝴蝶似的,熊黑子是空有一身神力,招招扑空,而小芹的利剑却似流光逸电,弄得这头笨熊打转乱扑腾。他又急又怒,变成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一般,扑到自己人身上,将言家的一位武士抓住、撕开、抛到岗下去。
    本来这个武士想逼近小芹,暗下横手,却给发了狂的熊黑子抓住,将他当成了小芹撕开、抛掉,这么一来,吓得其他的武士不敢上前暗助,节节后退。四小姐和两个丫鬟,也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去看。一个丫鬟说:“小姐,熊长老疯了!快避远些。”
    最后,小芹厉叱一声:“给我躺下!”众人一听,只见小芹人剑合一,寒光一闪,熊黑子一声愤怒的吼叫,“轰”然一声,又似一座山倒了下去,再也跳不起、爬不动。因为他腿上的一条经脉,给小芹的利剑挑断了。
    小芹一沾即走,身如粉蝶,姿态轻盈优美,飘然落在莫纹不远的一块岩石上,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已挑翻了这头笨熊,说:“笨大熊,你爬起来呀!干吗装死躺着不动了?”
    莫纹含笑说:“芹妹,他再也不能动了,因为你挑断了他的一条经脉,一条腿废啦!”
    “嗨!他怎么这般不经战的?”
    这位关外成名多年的熊黑子,他选小芹为对手,可以说是选错了对象。要是他选的是位粗汉或其他人,的确可以发挥他的威力。可是偏偏找着了轻灵、敏捷如燕的小芹,怎不一败涂地?他的惨败,不但废了一条腿,更使言家寨的人,个个面上无光。一位凶神似的大汉,竟然败于江湖上名不见传的小丫头剑下,这太令人难以想象,也令言家寨的人目呆口哑,言家兄妹当时根本不将小芹看在眼里,现在他们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熊黑子在言家寨的几位护寨长老中,武功算不错的了,仍不堪小芹一击。那正主儿青衣狐狸莫纹的武功可想而知。一时间,所有的人惊愕地看着,不敢去将受了伤的熊黑子抬回来。
    半晌,一阵咯咯的干笑声响起来,深目鹰鼻的老者手持大小两个金环站了出来:“好好!小丫头,待老夫来会会你。”
    小芹应道:“好呀!”莫纹扫了老者一眼,突然心有所动,笑问小芹:“芹妹,你不累吗?”
    “姐姐,我不累呵!”
    “芹妹,人家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五岭双环叟连一峰,能与你这丫头交手吗?”
    双环叟一怔:“你怎么认识老夫?”
    莫纹本来就不认识这位深目老者,但见他手持子母双金环,这种奇门的兵器,武林中会使用的人.不多,只有五岭的连一峰,江湖上号称双环叟才会使用,所以有意试探一下是不是。这位深目老叟,果然就是五岭的双环叟。
    莫纹一笑:“五岭双环叟,在江湖上与岭南江中一叟齐名,武林中人称岭南双老。连老前辈凭手中的一对金环,挑了梅岭双妖,端了骑田岭独眼大盗的老窝,随后又荡平了苗儿山的大小四寨,颇有英名,小女子又怎不知道?”
    双环叟嘿嘿笑着:“这是老夫过去的事,不用提了!”
    “连老是位英雄,自然不愿去提当年勇,小女子可不敢不敬。以连老的辈份,不会与我小妹交手吧?”
    双环叟扫了熊黑子一眼,熊黑子这时已为两位武士抬了回去了,说:“令妹下手太狠了!老夫想教训教训她一下。”
    “连老,江湖上有话说,双方交手,非死即伤,说不上什么狠不狠的。万一小妹为熊黑子撕成两片,那不更残忍?”
    “这——!”双环叟顿时哑口无言。
    “小女子不明白,以连老的威名,怎么倒成了湘西言家的人?什么原因,小女子不敢动问。而连老这次来,恐怕不单是只想教训我们两姐妹吧?”
    “不错!老夫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
    “也不问青红皂白?”
    “对不起,江湖上的恩怨仇杀,谁也弄不清楚,老夫也不想多问。”
    莫纹微叹一声,又看了那边言四小姐一眼:“小女子想不到连老还不及言家的四小姐,四小姐上来时,还问我为什么这样干,连老却问也不问,太使我失望了。”
    “莫姑娘,老夫看在你尊重老夫的份上,那清你随我们到言家寨一走,老夫可保证姑娘的生命安全。”
    “小女子多谢了!言家大寨,小女子是要走一遍,不过,不是跟随你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女子喜欢独来独往,不受人约束而已。”
    “你是要老夫动手了?”
    “随连老的意思。”
    “莫姑娘,请亮兵器。”
    小芹叫道:“姐姐,你别跟他动手,让我来会会这老头儿。”
    莫纹含笑对双环叟说:“我本想领教连老的高招,可是我小妹出声了,以大让小,我不能不让着她。”
    双环叟一怔:“你叫那小丫头与老夫交手过招?”
    莫纹笑道:“我没办法啦!”
    小芹说:“喂!老头儿,你不是说要教训教训我吗?怎不与我交锋?”
    莫纹对双环叟还算是客气,称他为连老,而小芹对他半点也不客气,直呼老头儿。
    双环叟深目阴沉一扫,冷冷说:“好!老夫就先与令妹交锋,再来领教莫姑娘。”
    小芹一跃而来:“老头儿,你出招吧。”
    “什么?你叫老夫先出手?”
    “你不先出手,那我就先出手啦!”
    小芹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话落剑出,一剑就朝双环叟分心刺来。双环叟说声:“好!”双环交叉,就将小芹的剑震了回去。小芹心头凛然,暗想:这老头儿的内劲可不小呵,不能大意了。依然采取飘忽不定的战术,一沾即走,一走突回,身似流星,剑如游龙。双环叟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尽是小芹如幽魂似的身影,突然而来,突然而逝的奇招剑法,的确令人防不胜防。想进招时,小芹又突然不见了,停下来时,小芹又突然从自己身后而现。不是一流高手,真难以招架小芹奇变莫测的剑法。
    双环叟不愧为武林中的岭南二老之一,武功一流,身段矫敏,反应灵活,比力能生裂虎豹的熊黑子的武功,高出一倍有多。何况他的子母双金环,似乎专克制刀剑之类的兵器,可砸可打,可接可扭断对手的兵器,更可飞环套人伤人。一时之间,众人只见岗顶上双环金光飞舞刺目,小芹身影在飞舞刺目的金光之中腾翻、纵跃,骤分骤合,令人看得惊骇乍舌。
    言大少和楚无门越看越心头悚然,心想:要是连护寨长老也败在小芹的剑下,那言家大寨没有几人能胜过小芹了。连青衣狐狸的一个妹妹也胜不了,要捉青衣狐狸,简直是大白天说梦话。
    双环叟抖出了他平生的绝技——飞环伤人套人,金环如金蛇飞腾卷人喉颈,一环飞出,一环在手;一环飞回,另一环飞出,双环连环使用,紧追来往如流星飞魂的小芹不放,使小芹不能欺近出击自己。小芹逼得以剑击环,飞环不但是飞旋般地飞转而来,且劲力极大,剑虽然击中了飞环,剑也给飞环震得嗡嗡作响,剑身抖动,连握剑的手臂也给震得隐隐发麻。可是击中的飞环,又落在双环叟的手中。这一下,弄得小芹十分被动,不再敢以剑击飞环了,只有一味的闪避。
    言大少认为机会可乘,目视自己身旁的两位劲装武士,示意他们暗暗出手夹击小芹,只要小芹一死,然后大伙齐上围攻莫纹。这两个武士刚想出手扑出,“嗖嗖”两声,他们便扑地而倒,言大少惊愕得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莫纹冷冷地说:“言大少,我劝你还是规矩一些好,千万别轻举妄动,不然,只有叫自己的手下人徒然送命。”
    原来莫纹早已注意言家人的一举一动,一见有人扑出,她手中已暗藏了几颗碎石,便以梵净山庄飞线穿针的绝技,凌空用石子击中了这两个武士的头部,那两个武士自然一声不响扑地而亡。
    莫纹出手就取了两条人命,不但是警告,也在立威,令所有言家人不敢乱动。也在这一刹那之间,小芹采取了一个,大胆惊人的行动,迎着飞来的金环跃起,以出乎人意外的身法,贴地而行,骤然欺近到双环叟跟前,人又猝然腾空而起,人起剑也飞,一下就划伤了双环叟的一条右臂,令他这双手再也不能使用金环。使双环叟变成了单环叟,等于废去了双环叟的一半武功。
    所以双方决战的胜负,不能单凭武功的高下和实力的大小,往往凭临敌时的应变和机智。当然,武功实力相差太大,就算能应变和发挥自己的智慧。也只能迅速逃跑保存自己的.性命,不能战胜对手。
    小芹这一大胆惊人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便步步逼紧双环叟,反被动为主动,剑峰剑尖几乎不离双环叟前后左右。小芹又是一招奇绝的招式,刺伤了双环叟的左大腿,眼见双环叟便要惨败在小芹的剑下。
    莫纹为了不太伤双环叟的面子,便说:“芹妹,快回来!”
    小芹一惊,倏然收剑,人似飞蝶,跃回莫纹身边。小芹经这次激战,早已鬓发纷乱,衣衫不整,有些气喘喘了。她问:“姐姐,出了什么事?”
    莫纹以赞赏的目光望着她,用玉手给她梳理乱发,含笑地说:“芹妹,你还不向连老前辈说一声承让了?”
    “姐姐——!”
    “芹妹,别孩子气,连老前辈在让你啦!”
    小芹会意,向双环叟拱拱手说:“前辈,多谢承让了!”
    双环叟半晌不能出声,最后仰天一声惨笑:“好!好!老夫败了!多谢两位女侠剑下留情。”他转身向言大少一揖说,“老夫武功不济,无面再在贵寨任护寨长老,请大少寨主转告老寨主一声,老夫告辞了!请他另请高明。”双环叟说完,便欲扬长而去。
    莫纹叫了一声:“连老前辈,请慢走。”
    双环叟停了脚步,转身问:“莫女侠还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小女子想告诉前辈一声,前辈的好友江中一叟韦前辈,现在可能在广东封开县的西江边上。前辈要是见到了他,请代小女子向他问好。”
    双环叟惊愕问:“你认识那老小偷?”
    “哎!前辈别这样说,韦前辈是位好义的长者,小女子曾蒙他相助,不敢相忘。”
    “好!老夫要是见到了他,定代女侠向他问好。”双环叟说完,便扬长而下山岗。
    双环叟一走,言大少和楚无门不由面面相觑。从大寨来的两位护寨长老,言大少原指望他们在单打独斗中擒下了青衣狐狸,谁知青衣狐狸还没有出手,两位长老都败在了小芹剑下,弄得他们像断了翅膀的鸟,没法飞了。言大少问楚无门:“怎么办?”
    楚无门向他使了个眼色,轻轻说:“大少寨主,你快和四小姐下岗,离开这里。”
    言大少感到上到岗顶上的人,没一个是青衣狐狸的对手,喝令武士们齐上吗?只有送死,只有退到第二个计划,下令埋伏在虎岭岗的人放箭放火和施放毒气,不再想活擒青衣狐狸,更不考虑要夺取慕容家的绝学了。一句话,绝不能让莫纹、小芹活着走出湘西。他“唔”了一声,转身便朝岗下走去,对自己妹妹说:“快跟我走!”
    可是莫纹已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微笑问:“言大少,你就这么走吗?你带了这么多的人马来,不白跑了一趟?”
    “你、你、你想干什么?”言大少连忙后退几步。
    “你问我干什么?我正想问你干什么哩!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仇恨怎么解决?”
    言大少吼着:“全给我上!”
    十多名劲装武士在楚无门的带头下,一齐提刀扑向莫纹。楚无门一边挥刀,一边说:“大少寨主,你快和四小姐走!”
    莫纹一招身法,如燕冲天而飞,闪开了楚无门的快刀和众武士扑来的刀锋,人落下时,盘龙宝剑出匣,剑光一挥,如一片秋水,漫天涌起,顿生凉意。武士们只听见叮叮当当一片刀剑相碰的响声,一看,已有七八名武士的刀全断了两截,武士们全吓得魂飞魄散,才知道莫纹手中的剑,是一把能断金切玉的宝剑,一般刀剑不能与它相碰。
    也在这时,楚无门和两名武士,已拥着言大少往岗下飞跑而去。在另一处,小芹独战四小姐和两名佩剑的丫鬟。
    莫纹挑翻了几名武士之后,其他武士也全跑光了。莫纹想去追言大少,伏在半坡乱石草丛中的言家寨人,乱箭纷纷射了上来,这些乱箭落在草丛中和乱石上,“丝丝”作响,冒出一股青烟,显然,箭簇上全淬有巨毒。莫纹随手提起一具武士的尸体,以挡飞来的乱箭,跃回岗顶,来到小芹与四小姐的交锋处。在这里,岗下的射手怕伤了四小姐,没人敢射箭来。
    莫纹说:“芹妹,莫伤了四小姐。”
    小芹一边出招一边问:“姐姐,那她们不跑掉吗?”
    莫纹凌空出指,首先点倒了两个丫鬟,然后一剑架开了小芹,又逼退了四小姐,说:“四小姐,请停手。”
    四小姐不由停了手,见跟随自己的两个丫鬟坐在地上不能动弹,惊问:“你,你伤了她们?”
    莫纹说:“四小姐放心,她们没事,我只是封了她们的穴而已。”
    四小姐感到自己和两个丫鬟,也战不下小芹,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对方又添上莫纹,看来不用三招,自己必败无疑,问:“你们想对我怎样?”
    “没怎样,我们只想四小姐和我们一块留在这山岗上。绝不会伤害四小姐半条头发。”
    “我不愿留下呢?”
    “我想四小姐是位聪明人,不会不留的。”
    “那你就杀了我?”
    “四小姐言重了!我说我绝不会伤害四小姐。”
    “你们要我留下来干什么?”
    “来!我们到那边乱石中谈,这里恐怕不是谈话的地方,万一乱箭飞来,误伤了四小姐,我们就难以向令尊交代了。”
    的确,已有几支箭朝她们射来,都给小芹拨开了去。
    四小姐犹疑了一下:“好!我跟你们去,可是我的丫鬟……”
    “那自然也和四小姐一样。”莫纹说时,又凌空出指,解了两个丫鬟的穴位。
    四小姐哪里看见过这等武功?心头凛然:“你的武功真好呵!不过,你别想威胁我,我大不了只有一死,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得到的只有仇恨。”
    “要是四小姐认为我是想威胁你的,你现在就可以下去,我绝不敢强留。”
    四小姐有点意外:“你们肯让我下去?”
    “四小姐,在交手中,我杀人不会眨眼,但说话算数,绝不食言。四小姐要是不愿与我交谈,现在就可以带你的丫鬟走。”
    “好!我愿意听你说话。”
    “那请四小姐到那边乱石中坐下谈话。”莫纹又吩咐小芹,“芹妹,你小心伏在高处岩石背后,注意岗下的动静。”
    “我知道。”
    莫纹将四小姐和两个丫鬟带到了岗顶的一处乱石群中,这里,岗下的飞箭、暗器怎么也射不到。莫纹选择了虎岭岗作为会战言家寨的地方,也是看中了岗顶有一座人一样高的乱石群,可挡流箭飞矢。
    莫纹请四小姐坐在草地上,笑问:“四小姐,你想不想听我说出我们结怨的原因和经过详情?”
    “请说!”
    莫纹于是将事情的经过,从桃源县一直到安化县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最后道:“四小姐,我并不害怕你们言家在湘西人多势大,我连西域阴掌门和中原武林黑、白两道上的厉害人物,也不怎么看在眼里,不过,我不想与你言家的人结怨。”
    四小姐听了半天不能言语,她才知道这场仇杀,完全是言家的人先挑起来的,怪不得莫姑娘。问:“莫小姐,你干吗不与我两位哥哥说明?”
    莫纹反问:“难道四小姐不了解两位兄长的为人?他们听得入耳吗?要是像四小姐这么明白事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莫小姐,你现在要我怎样?”
    “我只想告诉四小姐,我不想与言家结怨,最好能化敌为友,就是不能成为朋友,那我们也各不相犯,各走各的路。所以希望四小姐回去,能向令尊大人说明。”
    四小姐迟疑着:“我父亲的性格,也跟我两个哥哥一样,火爆子,自以为是,不容易听我的话。莫小姐,这样吧,我回去跟我三哥商量,我三哥比我更明白事理,由他和我再向父亲说,化解了这段冤仇。”
    “四小姐能这样就好了。四小姐,我再想提一下疑问,我听江湖上的人说,湘西言家,不大过问湘西以外的事,也不大卷入江湖的纷争,怎么这一次主动跑出来赶这淌浑水了?四小姐不感到奇怪么?”
    “我初时以为是莫小姐来踩我言家盘子,现在听莫小姐这么说,是有点奇怪了。”
    “你不认为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挑起我们两家的仇恨,他好从中取利?”
    四小姐一旺:“谁敢这么大胆?”
    “四小姐,江湖上人心险恶哩!我再想问一下,四小姐认为瘦和尚这个人怎样?”
    “我只感到这个人讨厌。要是我,早把他打发走了!”
    “恐怕四小姐打发不了他走!”
    “他是什么人?”
    “阴掌门的人,特意来言家寨卧底的。他在阴掌门中地位不小,是碧眼教主派入中原三十六骑中的三十四骠骑骑主。”
    四小姐听得柳眉直竖:“这个奸贼!我要亲手宰了他。”
    “四小姐,这事可要慎重,不能鲁莽行事,我想,单是瘦和尚一个人,恐怕不能掀起这么大的浪,可能他还有些同伴和手下人,也混入言家寨里去了!四小姐最好冷静下来,装着没事一样,暗中进行盯踪,只有找出了证据,令尊和令兄长才会相信。”
    “多谢莫小姐。好!我马上回去,先跟我三哥说。”
    突然间,岗下一阵密似雨点般的火箭射了上来,有的落到了乱石中,这显然不是射人,而是纵火想燃烧岗顶的草木。莫纹说:“四小姐!令兄看来不念你兄妹之情,意图连你和我也一并烧死。”
    “这个糊涂的大哥!我下去阻止他这愚蠢的行动。”
    小芹从高处飞跃下来:“姐姐,不知为什么,半坡上言家寨的人,互相火拼起来了!”
    言家寨的人为什么要互相火拼?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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