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续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11章扑朔迷离一少年
    但说阮伟伤心的离开金陵,一路追思,为何天下第一剑法,竟被剑先生三招击败,思之再三,以为三年来的独自揣摩,并来得到天龙十三剑的精要,想到虎僧要自己四年后至藏边找他,一定有原因,屈指算来,离虎前辈四年之约还有半年余,此时赶去,还有充裕的时间。
    再说剑先生应约君山之斗,一定也要告诉虎前辈,一念至此,不觉直向西藏出发。
    数日后的行程中,阮伟就听到一件关于自己的消息,原来江湖上很快地盛传,有一位二十五六的青年剑客,在金陵一剑削断天争教两位金衣香主的手腕,并且伤了正义帮三花武士陶楚。
    消息传出,到处轰动,各方打听,是哪路英雄,竟敢与天争教及正义帮同时为敌。
    要知天争教与正义帮在武林中,形成两大势力集团,凡是有几乎武功的,莫不想投入这一帮或一教内,以为是极大的荣耀。但这位青年剑客竟同时打伤两派中的重要人物,消息的刺激,令得各路豪杰,纷纷揣测这位青年剑客可能是位极有来头的人物。哪知一经打听,那位青年剑客是个既无显要来历、而又籍籍无名的阮姓青年。
    顿时,阮姓青年剑客在江湖上到处轰传,一时成为极其神奇的人物。
    阮伟听到这件消息,不但不以自己的声望在江湖上去起为喜。反而一听到别人谈论,就触发起三招败北的耻辱,更怕别人认出自己就是那位阮姓青年剑客。
    于是他把容貌恢复,换上儒衫,“飞龙剑”也裹在黑布里,挟在助下,另外买了几套朽,打成包袱,挂庄肩上,成了一个十六八岁的游学士子。
    夏去秋来,丹枫吐红,阮伟风尘仆仆来到黄河南岸。
    阮伟进了开封,见到街上人物凤华以及市面果然极其繁盛,觉得腹中饥饿,便走进一家很大的酒楼。
    登上酒楼,楼上酒客不多,宽敞得很,拣了一个近楼面外的里座坐下。
    酒保送上菜单,点了几样名菜,感到路途疲倦,所以便又吩咐打上二两地方名酒竹叶青。
    阮伟一面浅沾低饮,一面便悠闲的观赏上下楼的酒客,他本不善酒,顷刻便满面酿颜。
    忽听铃声叮?,异常悦耳,抬眼看去,楼口走上五位翠装高艳的女子,个个盛服艳抹,笑语如珠。
    那铃声却是从她们手足上的串铃发出,这样看来,五位女子非奴非妾,但不知何人有如此艳福,拥有如此娇艳的女子。
    五女上楼后,便拣了一个最大的座位,恰好在阮伟对面,她们站在桌旁,肆无忌惮的谈笑,却无一人坐下。
    阮伟见这五位女子长得虽好,却不端庄,心下不由起了轻视之意,转头他望。
    楼口叮?又响,走上一位圆脸胖胖的公子,全身蓝绿,年约弱冠,肤肌红润,显然是一个从小娇养的纨绔子弟。
    身后跟着另五位翠装女子,嘻笑无忌,全无一点女子矜持之态。
    楼上五位女子看见胖公子上来,即刻簇拥上前,好像捧凤凰似的,把他迎到桌子的上头坐下。
    酒保见来了这么多的佳宾,可忙坏了,顷刻送上整桌丰盛的酒席。
    翠装女子三三两两的站在胖公子的四周,她们虽然谈笑风主。却无一人敢坐下。
    直到酒席上全,胖公子才张口笑道:“你们坐!”说罢,回顾四周,一脸自命风流的姿态。
    翠装女子如逢大赦,嘻笑入座,有的把壶,有的递杯,有的挟菜,把那胖公子服侍得好像三岁孩子,全要人照顾。
    阮伟却觉得这胖公子眼内精光闪烁,显是内家功夫已到绝顶。既是练武的人,怎会这般不知检点。
    当下,他心内不屑,低头自饮,不再瞧望。
    忽听一太子咕咕笑道:“不来了!少爷,今晚奴婢不能陪你,春姐今早还说,少爷好久没找她了,去缠她吧!”
    胖公子哈哈笑道:“胡说!少爷今天看中你,不管怎样,也要你陪。”
    别的女子,你一言,我一语,道:“菊妹,少爷爱上你了。”有的道:“春姐求都求不到,别不识相了……”只听菊妹微弱辩道:“我不行呀!我今天……”
    淫笑娇语声,盖满全楼,阮伟听得毛发俱张,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说出这些淫秽的话,顿时将那胖公子的人格,看得十分低贱。
    有的年纪较大的酒客,看不惯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急忙结帐,摇头下楼。
    阮伟心道:“纵然是妻妾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何况是奴婢,更不应乱七八糟!”便叫酒保送上饭来,意欲匆匆吃了赶紧离开。
    这时楼口走上一位蓝衫少年,那边桌上的笑语声突然停下,齐都望向楼口那位少年。
    阮伟也觉奇怪,不由也向他望去,只见那少年长得眉如弯柳。瑶鼻挺秀,眸含秋水肤凝如脂,欺雪赛霜,体态轻盈,看来有千种风情,万般风流。
    模样长得比那十位翠装女子,还要胜上万倍,给人看来,好像是个绝美的女子。
    他站在楼口东张西望在找寻位子,最后走到阮伟前面的位子旁坐下,酒保上前侍候,他开口道:“随便来点下酒的菜。”楼上的酒客因他的容貌,本以为是女子装扮,此时见他一走路,又听说话声,才知自己想错了,心中却齐都暗叹:“世上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酒保端上酒菜,一位翠装女子走来道:“把这位公子的酒菜,搬到我家少爷桌上去。”
    酒保势利小人,见那边胖公子举止阔绰,他不征求蓝衫少年的同意,便把酒菜搬起。
    蓝衫少年怒道:“慢着!”转向翠装女子道:“小生与你家少爷并不相识,为何擅自如此?”
    翠装女子掩口笑道:“我家少爷最喜交友,见公子长得标致,甚愿结交。”
    蓝衫少年绷着脸蛋道:“你家少爷当真喜欢与小生结交?”
    翠装女子娇声道:“当然哪!我家少爷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处不可结缘?”
    蓝衫少年向酒保斥道:“把酒菜好好放下。”
    酒保见客官生气,便赶快放好赔笑。
    翠装女子奇道:“公子怎么不……”
    蓝衫少年展颜笑道:“既是你家少爷愿与小生结交,应当过来寸对。”
    翠装女子面有难色道:“这个……”
    胖公子那边招呼道:“春奴回来。”翠装女子柳腰款摆,奶奶走回。
    胖公子张嘴笑道:“那位小兄弟不肯过来,为兄的过未就是。”他不等蓝衫少年同意,先就称兄道弟起来。
    蓝衫少年轻哼一声,摆头望向楼外。
    胖公子圆脸似饼的面容上,笑意更甚,轻手一拍,走向蓝衫少年的桌旁。
    后面十位翠装女子持壶、拿杯、端菜,整桌酒菜披她们搬了起来。
    胖公子站到蓝衫少年身前,一揖道:“小兄姓简,草字少舞,小兄弟贵姓大名?”
    蓝衫少年不便失札,回道:“小生姓温,单名义。”
    胖公子嘻嘻笑道:“原来是义弟……”回手轻招,十位翠装女子即将手中酒菜安置在蓝衫少年的桌上。
    胖公子简少舞毫不客气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笑道:“小兄性喜交友,见兄弟长得一表人才,心中一痒,便顾不得厚颜求交了。”
    蓝衫少年勉强笑道:“小生才薄识浅,不善辞令,公子结交,要大大失望。”
    简少舞哈哈大笑:“哪会失望!哪会失望!小兄弟人才出众,倘若化装成个女子,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士。”回头向翠装女子道:“你们说,少爷说的可对?”
    春奴道:“这位温公子若要装个女子,比奴婢还要胜上三分。”
    简少舞道:“去!去!你们怎能跟他比,莫要折辱了我的小兄弟。”神态淫荡,好像把蓝衫少年当成自己的奕童看待。
    温义闻言色变,就连阮伟也为那蓝衫少年受辱,感到不平。
    简少舞又道:“菊奴倒酒!”
    身材妙弱的翠装女子倒满两大杯酒,简少舞伸出肥手端起一杯递给温义,道:“小兄弟,干一杯!”
    温义对胖公子已甚恼怒,怎会再受此酒,连忙推辞道:“小生不会饮酒,阁下请自使!”说罢,拿出钱囊,欲付帐离去。
    简少舞涎着脸道:“小兄弟,既叫了酒莱,怎不饮酒?明明撒谎,一定要干了此杯。”
    温义蹙眉道:“小生实在不会饮酒,请不要强人所难。”
    简少舞少爷脾性,根本不理人情法理,左手虚晃,遮住温义的眼光,右手便直叩而入,送到温义的唇边,就要强他饮下。
    温义料想不到胖公子用强,眼看酒杯触到唇边,颈子直向后闪,连连惊道:“不!不!不!……”
    阮伟酒已微醉,酒意一发,哪能再忍,断喝道:“住手!”
    简少舞闻声住手,冷笑道:“是谁敢在本少爷面前如此无札?”
    阮伟迈步向前,豪然道:“这位温兄既不会饮酒,你不应强人所难,要知青天白日之下,岂容这等强粱行为放肆无忌。”
    简少舞脸上胖肉横动,右手一挥,那酒杯脱手飞出道:“小子,你就代他喝下罢。”
    只见那酒杯点滴不洒,平稳飞来,阮伟暗道:“看此情势,若要硬接,必要受伤。”眼看酒杯飞离一丈,陡然身躯一跃,如飞追去,随势含着杯缘,用劲一吸,饮完杯中的酒。
    脚微站地,轻轻一点,跃回原地,只听那杯“砰”的一声,砸在墙壁上裂成碎片。
    阮伟神定气闲道:“在下已代温兄喝完此酒,阁下称心了吧!”
    简少舞斜眼看去,果然地下只有碎片,却无一点酒滴,狂笑道:“班门弄斧,再接一杯看看!”
    只见另一杯酒,从他手中飞出,来势缓慢,但行家一看,便知此杯比上一次要难接得多。
    阮伟从桌上捞起一箸,举箸当剑,一箸刺去,他这一招的手法,正是天龙十三剑首式“笑佛指天”。
    只听“波”的一声,那箸从杯中穿过,定在空中。
    阮伟把住酒杯,一转倒出酒,道:“在下只代温兄喝一杯,阁下的酒,在下却不愿领受。”
    筒少舞哈哈笑道:“本少爷今天非要这位漂亮的小兄弟喝下一杯不可,看你怎生奈何?”
    他果然又倒一怀,恃强举向温义的唇边,温义不等酒杯接近,就大声惊呼,仿佛娇弱不胜。
    阮伟勃然大怒,一拳击向简少舞门面,喊道:“畜生放下!”
    简少舞缩手一转,持杯击向阮伟的“腕脉穴”,杯未接近,阮伟就感到杯风如刺,不由连忙收手,简少舞得理不让人,持杯紧追,左手疾如闪电,后发先到,抓向阮伟的前胸。
    阮伟只会一套剑法,拳法、掌法却半点不懂,根本不知如何拆招解救,只有展出萧三爷传授的轻功,急忙闪避。
    萧三爷的轻功果然不凡,简少舞出招,尽被阮伟躲过。
    哪知简少舞的掌法精妙异常,持杯右手砸向阮伟左肋,阮伟一闪,简少舞算知他要右闪,左手五指箕张,等在那里。
    阮伟见状大惊,才一退让,简少舞掌法如箕,突然伸张,一把抓住阮伟衣袖,用力一挥,登时阮伟如只绣球,被抛下酒楼。
    简少舞狂笑放下酒杯,只见杯中酒点滴未洒,他得意的望着温义,骄傲道:“为兄的掌法不错吧!那小子在少爷面前,不过萤火之光。”
    温义撇开脸,冷哼一声,不屑已极。
    突见楼缘人影一闪,阮伟竟从楼下跃上,又挥拳扑向简少舞。
    但阮伟与胖公子差得太远,不数招又被他抓着衣襟,抛下酒楼。
    这时楼上酒客,已全部被吓得奔下楼去,只剩温义及那简少舞和十位翠装女子。
    不一会阮伟又纵上酒楼,要知阮伟的性情,宁折不挠,纵然打不过胖公子,也要搅得他不敢再向温义噜嗦。
    结果不到五招,依样又被摔出酒楼。
    温义心知阮伟不是胖公子的对于,不忍再见他为自己受苦。大声道,“简兄,‘北堡’二十年之约,距今尚有二年,‘北堡’难道不受约吗?”
    胖公子大惊道:“什么?你竟是‘南谷温’……”
    温义道:“不必多说,简兄若是受约,二年后再见。”
    胖公子哈哈笑道:“好!好!二年后再见。”言毕,卒着翠装女子下楼而去。
    阮伟纵上楼后,全楼只剩下温义一人含笑站在那里,不禁上前问道:“那恶少呢?”
    温义微笑道:“兄台英武拒敌,那恶棍自知不敌,已下楼走了。”
    阮伟摇头道:“不!在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却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去?”
    温义暗中赞叹此人坦率可爱,不禁正色道:“小生温义,承蒙兄台义手援助,敢问贵姓大名?”
    阮伟道,“在下姓阮,单名伟,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只要那恶少不再欺负温兄,在下也就心安。”当下微一抱拳道声:“告辞了。”
    温义见他身着儒衫,一派书生本色,却有豪侠之风,心中不禁大为赞佩。
    阮伟告辞后,泛着酒意,下楼结帐,蹒跚离去。
    此时夕阳渐落,已是黄昏,阮伟走了一段路后发觉身后老是有一人跟着自己,暗道是何人与自己过意不去,莫非是天争教徒发现自己?
    转到一个弄堂,停身站住,果然一人匆匆跟来,他霍然站出,道:“是找我吗?”
    来人惊声道:“阮兄,是小弟温义。”
    阮伟奇道:“温兄为何跟着在下?”
    温义霍然泪盈丁眶,凄苦道:“小弟孤单一人,只觉前途茫茫,不觉就跟着阮兄走来。”
    阮伟道:“温旯难道父母不在吗?”
    温义落下晶莹的珠泪,道:“家父待小弟十分厉害,家母与家父不和,也不爱小弟,小弟有父母在,亦等于无。”
    阮伟叹道:“天下无不爱子女的父母,温兄,我劝你还是回家吧!”
    温义位道:“请别劝我,只因跟父亲闹气,才一气离家,你若再劝我,我要生气了。”
    阮伟摇头道:“要知江湖险恶,你一人在江湖上浪荡,最易走人歧途。”
    温义道:“如阮兄常指点小弟,小弟不是不会走入歧途了吗?”
    阮伟道:“在下身负血海深仇,很多事情要待一一处理,哪有时间来照顾于你。”
    温义笑道:“那没关系,只要阮兄到哪里,小弟便跟到哪里。”
    阮伟急道:“那怎么行!那怎么行!”
    温义气苦道:“阮兄瞧不起小弟,就让小弟一人在江湖上胡混吧。”
    说罢,转身掩面离去。
    阮伟酒意正浓,不禁慨然大声道:“温兄回来!”
    温义转回身,喜道:“阮兄答应了?”
    阮伟这时不得不答应道:“答应!答应!”
    温义大喜道:“阮兄今年几岁?”
    阮伟道:“十六。”
    温义道:“小弟十六,拜你为兄,不如在此以月为盟,结拜兄弟如何?”
    阮伟只得笑道:“一切依你。”
    此时月已中天,他俩在月下拜了八拜。
    阮伟站起道:“义弟。”
    温义颜开容笑,喊道:“大哥。”
    想起片刻前还是路人,此时竟称兄道弟,不禁相视大笑。
    两人携手走入市区,开封夜间十分繁华,玩到上更时候,才投入旅店。
    旅店伙计上前招揽道:“客官可要上好房间?”
    阮伟道:“就找一问敞大的房间好了。”
    伙计笑道:“大房问多的是,请进。”
    温义急道:“不!不!找小的。”
    伙计道:“大房间贵不了多少。”
    温义道:“悦要小的就小的,噜嗦什么!”
    阮伟道:“义弟,大哥银子还多,就住大的吧!”
    温义惊道:“什么!”但一想即道:“小弟不是嫌大小,实是小弟从小不惯与人同睡。”
    阮伟奇道:“要一间小的,还不是住在一起?”
    温义急摇手道:“不!不!小弟意思是要两间小房间,分开住。”
    伙计追:“噢!这好办,小间多的是,请进!”
    阮伟道:“义弟,你跟大哥抵足而眠,尚可长夜漫谈,不是很好吗?”
    温义道:“小弟有个毛病,别人和小弟同在一个房间,再也睡不着。”
    阮伟道:“真是怪毛病。”
    温义赔笑道:“大哥不会生气吧?”
    阮伟道:“大哥怎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倒是你这习惯要改,否则以后怎办?”
    温义赧颜道:“以……以后再说……”
    伙计不耐道:“客官请进!”
    温义笑道:“大哥,我们尽讲话,耽误了别人时间。”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携手入内。
    阮伟进入自己的房内,正在收拾欲睡时,忽听隔壁“砰”地一响,隔壁是温义,阮伟一惊,飞快冲出。
    阮伟敲开温义的房门,急问道:“义弟,什么事?”
    温义一手掩住衣领,显是正要脱衣就寝,他局促道:“没什么,只是一个人在外观看,被小弟打跑了。”
    阮伟不放心,走迸室内,果见一只茶壶砸碎在窗沿下,纸糊的窗子,已被打破,茶水溅得满窗皆是。
    阮伟上前推开纸窗,窗外月色皎洁,不见有人。
    他飞身掠出,跃至墙头,四下张望也看不见有夜行人的踪迹。这时旅店内其他旅客早已入睡,倒没有被惊醒。
    他疑惑的走回温义房内,见温义正手持一只麻袋放在桌上,呆呆发痴,他轻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温义出神道:“是在窗口捡到的……”阮伟奇道:“这是乞丐要饭的麻袋,难道是那夜行人仓惶落下的东西?一个乞丐为何要窥看贤弟?”
    温义不解的摇摇头道:“小弟也不知,自小弟从广西远来此地,一路上总觉得有几个乞丐鬼鬼祟祟的跟随着小弟,不知何故?”
    阮伟道:“义弟可曾得罪过丐帮?”
    温义道:“小弟还不知江湖上有丐帮这件事。”
    阮伟道:“那就奇怪啦!”
    温义笑道:“管它奇怪不奇怪,只要没做亏心事,怕谁来着,也许丐帮错认小弟,以为是他们的敌人。”
    阮伟点点头。
    温义又道:“大哥,你我俩人睡意被驱,不如到旅店花园中散散步,清爽一下再睡,如何?”
    阮伟正觉毫无睡怠,当下含笑应允,跟随温义走出房外,向旅店中花园走去,不一会便走到。
    这旅店相当宽大,花园中遍植奇草异花,芳香馥郁,阵阵袭人,夜凉如水中,更觉沁人肺腑。
    温义与阮伟走到花园深处,寻着一处供旅客憩息的石凳上坐下,月色照着花影,花影摆弄着月色,好一个美妙寂静的景色!
    他俩欣赏着夜景,久久不作一声。
    忽见温义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箫,那箫古色斑斑,共有七节,阮伟见箫心喜:贤弟要弄箫吗?”
    温义道:“大哥可是此中能手?”
    阮伟道:“我自幼酷爱音律,可惜总不能将箫吹得好。”
    温义笑道:“小弟吹一首给大哥听,尚请大哥多多指教。”说罢,以箫就口,一缕箫声吹出。
    箫声极沉,极能感人,在静夜中更能动人心魄。
    吹了一刻,阮伟听出温义是在吹文学大家蔡文姬的“悲愤诗”,蔡文姬是蔡伯喈的女儿,蔡伯喈本人就是汉代有名的文人,诗文冠绝当时,他作的墓碑文,据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
    有其父必有其女,文姬自动受父亲的教导,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蔡文姬无论诗句音乐部超过乃父甚多。
    这“悲愤诗”是蔡文姬在父亲被杀后,于兵乱中被胡人俘禁十余载,尔后被蔡伯喈好友曹操赎回,中原出嫁时,成就的作品。
    这作品成为当代的千古绝唱,后世杜甫虽为诗圣,同类的作品“奉先咏怀”、“北征”等诗,比起蔡文姬的“悲愤诗”还差得太远!
    因为蔡文姬自幼有音乐的天才,这“悲愤诗”被她谱成曲调,流传后世,盛久不衰,常为后人乐吹乐唱。
    温义吹到后段,阮伟不由跟着低吟道:“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某消息,辄复非乡里。邂逅激时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亲何不顾思?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号位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兼育同时辈,相送告离别;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马为立蜘蹰,车为不转辙;观者皆欷歔,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逻迈;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
    “城郭为山林,庭字生荆艾,白骨不知谁,纵横莫复盖。出门无人声,豺狼嗥且吹;茕我对孤景……”
    吟到此处,阮伟声音沙哑得念不下去了,眼前浮现出蔡文姬所叙的战后惨景,心中感动万分。
    温义再独吹一会,慢慢低弱,终于寂静了。
    听者入了迷境,吹者也人了那诗中的意境,两人都入迷了,忘了说话,也忘了慨叹……
    好半晌,阮伟才叹道:“蔡文姬虽是文学史上第一个伟大的女性,但她的一生实在太不幸了,这皆是战争带来的灾害,唉……”
    温义见阮伟自己引起深思,连忙又吹出一首曲子来,这曲子轻灵活泼,春意盎然……
    阮伟心中一被感染,立时吟道:“凤佤凤佤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艳女在此常,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由交结为鸳鸯……
    凤兮凤兮从凄,得诧子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这一曲名“凤求凰”,歌调完全是挑逗性的,阮伟自幼熟读诗章通晓音律,此音乐自然吟出,毫无他意。
    却见温义满脸朝霞,吹毕后低首沉思,似有羞意。
    阮伟没看见温义的异状,握住他的手,道:“贤弟吹得真好,大哥若有福气常听你吹奏,赛似神仙矣!古语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今天大哥才相信这句后不是欺人之谈。”
    温义低声道:“大哥若喜欢听,尔后小弟愿意永生陪伴在大哥身旁,吹给大哥听,好吗,”
    阮伟笑道:“那怎么行,大哥也不是女的,怎能与你永生相伴。”
    温义道:“我若是女的,就愿长伴在大哥身旁……”
    阮伟哈哈一笑,道:“我们别尽在这里说笑了,该回去睡了!”
    俩人缓缓走回,阮伟边走边道:“明日大哥就要向西藏迸发,闻说道路甚难行走,义弟真要跟随大哥受旅途的折磨?”
    温义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论再大的折磨,小弟跟定大哥了,再说小弟不愿回家,跟大哥到江沏上历练,总是好的!”
    阮伟笑道:“我倒愿意有贤弟相伴,明日一早就动身。”
    温义道:“大哥到西藏可有急事?”
    阮伟道:“只要在半年内赶到,没有什么关系。”
    温义笑道:“那好!听说开封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既来此地,我们何不一一畅游,以长见闻?”
    阮伟少年心性,听说好玩的地方,不由心动,应道:“好罢!明天我们去玩玩,再动身去西藏。”
    温义大喜道:“明天一起来,便到铁塔去玩!”
    阮伟笑道:“难道不洗脸、不吃饭就赶去吗?”
    俩人低声说笑,走到温义门前。
    阮伟道:“大哥干脆到你房内睡,畅谈一夜,如何?”
    温义惊道:“什么……”
    回首见阮伟一脸正经,共无他意,笑道:“不行!不行:今天太疲倦了,要赶紧睡了,否则明日游玩时,便没精神。”阮伟道:“那明天见。”温义目送阮伟进入隔壁房内,才含笑闭门。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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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丐帮五老石头阵
    开封是我国历史上的古都之一,战国时多建都大梁,以后五代,北宋都建都在这里。尤其是宋朝在这儿建都最久,所以遗留下来的古迹也最多。而最最有名的古迹,要算铁塔了。
    这日天气晴朗,阮伟和温义来到铁塔,见那铁塔有八,一共十三层,高约十多丈,巍然矗立,高耸云霄。
    阮伟赞叹道:“不知古人如何建成此塔?实令人费难猜?”
    温义笑道:“大哥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别想破了脑子,上塔玩吧?”
    阮伟被他逗得一笑,当下携手进入塔内。
    走进塔里,阮伟昂首仰望,只见一排一排的佛像盘足而坐,由大而小而模糊而消失,原来塔内砖上都模印着一尊精致的佛像。
    阮伟不由发生一种肃穆之感,内心似有某种感触,仿佛这个处所与自己的脾性,十分投合。
    要知阮伟练的天龙十三剑是融合佛理至深的技艺,倘若对佛法不透彻,剑法的劲力顶多施出四五成,不能登峰造极。
    这塔是代表佛教的建,阮伟虽未习佛,因练天龙十三剑,根性已深,见佛就仿佛见着遗忘已久的熟人一般,他看着,看着,整个心神已入另一境界,浑然忘了世上一切。
    温义见他痴狂的模样,暗笑道:“大哥真是小脾气,竟看的入迷了。”连忙推摇道:“大哥!大哥!”
    阮伟猛然惊醒,温义笑道:“你看你……”
    阮伟怅然若失道:“我好像以前来过这里?”
    温义道:“你不是说没来过河南吗?”
    阮伟应道:“是呀!”
    温义笑道:“你真的又乱想了,天下只有一个开封铁塔,你何曾见过?”
    阮伟笑道:“我也不知怎的看的呆了,实叫贤弟见笑。”
    温义道:“别说了,我们上去玩罢。”
    这塔盘旋而上,可以直达顶尖,但因塔身太高,同时年久失修,不是身强力壮,富有胆量的人不敢轻易尝试,普通的游客上到五,六层的时候,已经知难而退了。
    到了第七层,游客已无,阮伟以为温义是个文弱书生,笑道:“贤弟,我们下去吧?”
    温义察言观色,已知阮伟的心意,故意气道:“大哥可是瞧不起小弟!”
    阮伟急道:“我没有瞧不起贤弟……”
    温义笑道:“那我们就上去瞧瞧吧!”
    阮伟想通温义的意思,笑道:“真是小性子,害大哥急了一场,等会上去叫怕,我可不管。”
    温义微微一笑,内心却甚为感激他的关切。
    塔的最上层很狭小,但也可以容纳十余人,塔的每层都有窗孔,可供游客眺望,到达十三层,阮伟回顾温义,见他气不喘神不乱,暗赞他身体不错。
    走到窗孔,两人极目外眺,但见波涛汹涌的黄河,在这里看来像是一条宽大无尽的黄色带子,曲折的平在万顷白沙上。
    看的久了,温义忽然惊呼一声,原来这黄河的水面不但远远的超过地平面,而且还高出于开封的城墙。
    整个开封城好像在釜底一样,给人看来,万这黄色带子旁边的堤防被冲毁了,整个的开封城,就要变成了泽国。
    阮伟见到这种伟大的景像,内心也如汹涌的黄河,激汤翻腾,生似自己的一剑也能像堤防一样,阻止黄河的泛滥。
    他心中不由就连想起天龙十三剑的神威,转身凝目沉思。
    这铁塔每个窗孔对面的墙壁上,都嵌有三尺多高的黄色琉璃佛一尊,这是明洪武二十九年周藩修造的,一共是四十八尊,上有题字“敬德监工重修”。
    在思潮如涌下,阮伟猛然看到庄严,肃穆的神像,心思立即进入忘我的.境界。
    半晌,他喃喃自语道:“真是佛法无边……”
    这片刻,他对天龙十三剑的威力,产生绝大的信心。
    温义见阮伟又痴呆了,暗道:“这塔有点邪门,不能让大哥再呆下去,否则他真要失神无主了。”
    他大声喊道:“大哥,我们下去吧。”
    阮伟定神笑道:“贤弟可是怕了?”
    温义连连点头,他此时只望快快离开这个铁塔,莫让阮伟再痴呆了。
    阮伟心有所得,笑容不止的道:“那我们下去。”
    到了第五层,从窗孔望出,只见塔前围着数人,游客远远离开站着,圈内有两人在比划武功,不时发出叱喝之声。
    阮伟好奇的看去,只见场中两人各持兵刃在拚死搏斗,其中手持钢刀者是个身背三个麻袋的乞丐,阮伟暗道:“原来是丐帮的人在和天争教争斗。”
    另一人手持判官笔,身着紫衣,正是天争教紫衣坛的教徒,四周围站着六个蓝衣坛的天争教健在观望把风。
    丐帮却只有那三袋乞丐一人。那时丐帮的声势远在正义帮及天争教之下,但在江湖上提起丐帮,莫不竖起大拇指,赞个“好!”字,其正义行侠的作风,直可和正义帮并驾齐驱。
    那三袋乞丐武功不如天争紫衣教徒,只见他本已破烂的衣服,被判官笔划得支离破碎,鲜血隐隐透出。
    眼看那三袋乞丐要死在判官笔下,游客都知天争教的凶恶,围在远远的观望,却无一人敢于出头。
    但那三袋乞丐丝毫不露退却逃走的意念,掌舞着钢刀,竭力抵挡。
    紫衣汉子露出一个破绽,诱三袋乞丐攻来,然后一记绝招,闪到三袋乞丐身后,判官笔如疾风刺向他背心上。
    三袋乞丐攻敌心切,敌人施下那致命一招,他却浑然无知。
    阮伟早已听外公萧三爷称赞丐帮,豪侠可风,此时见丐帮弟子有难,忍不住飞身从窗孔急速跃下。
    他一掠下,双指如钩,挖向紫衣汉子的眼睛,紫衣汉子陡见天上降下飞神般的人物,不及攻敌,先求自保,急忙掠身后退。
    阮伟轻功高他太多,轻轻一招,已抢到紫衣汉子身后,举脚朝他屁股用力一。
    紫衣汉子万万想不到,对方轻功如此高强,被得一个狗扒,栽倒地上。
    他狼狈爬起,心知不是人家敌手,轻呼一声,带着六个蓝衣汉子飞快逃走。
    三袋乞丐死里逃生,抱拳谢道:“多谢相公搭救,感恩不尽。”
    这时温义已走到阮伟身边,赞道:“大哥好威风呀!”
    阮伟双手抱拳回礼道:“那里!那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弟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三袋乞丐道:“大恩不言谢,小丐曹脚灰,后会有期。”
    又一抱拳仃礼,就要离去,温义突道:“等一下!”
    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三袋乞丐的手上道:“你伤势很重,拿去治伤罢。”
    三袋乞丐问道:“施主可是姓温?”
    温义奇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三袋乞丐曹脚灰把银子一摔,气愤道:“小丐就是伤重至死,也不要姓温的银子去治伤。”
    说罢,转身怒气而去。
    阮伟见辱及拜弟,就要上前找他理论,温义劝道:“算了,也许他认错了人,把小弟当作仇人,让他去吧!”
    阮伟笑道:“贤弟的脾气真好!”
    温义笑道:“大哥少说我小性子就好了,不用夸奖。”
    阮伟笑道:“你看你这不就是使小性子了吗?”
    温义莞尔一笑,当下两人携手离去。
    开封有两个有名的巨湖,联起来称为潘杨湖,分开来说,一个叫潘湖,一叫杨湖,平时两湖的水是一样的,但每当换水的时候就现出区别;杨湖的水仍然保持澄清,潘湖的水却变的混浊。
    据传说:潘湖是宋时潘美的故宅,杨湖是杨业的故宅,因后世挖掘古物,渐渐变成了巨泽。
    杨业是当时有名的武将,他的子孙们称为杨家军或杨家将,忠心的保卫宋朝,虽然后来粮尽援绝,杨业自尽了,但仍然不肯投降异族,所以死后这片湖水永远保持澄清,象徵着杨家的清白。
    潘美是当时有名的奸臣,素与杨业不和,屡次陷害杨家将,致使大宋国势日趋衰落,所以死后这片湖水变成混浊,象徵着潘美的龌龊。
    阮伟与温义要至龙亭游玩,经过一条长似堤堰的道路,路的两旁便是潘杨两湖。
    他俩边走边说,谈起这两湖的往事,不禁感慨万千。
    走到湖的中央,霍然看到路上站着五位白发银须的老乞丐,每个老乞丐身后背着六个麻袋。
    阮伟惊道:“是丐帮的五老!”
    温义奇道:“他们站在路当中等谁?”
    树后突然闪出全身白布包扎,一位三袋乞丐。
    温义呼道:“大哥看,那位早上受伤的乞丐也在那里!”
    阮伟道:“真是早上那位曹脚灰。”
    他俩走到丐帮五老身前,身材最高的老丐道:“你俩那一位姓温!”
    身材最矮的老丐道:“还用问,那年龄较小的不是,是谁!”
    阮伟恭颜道:“五老问晚辈拜弟有何见教?”
    最高的老丐指手道:“这四位是老丐的义弟,我们姓名早已忘了,江湖上只称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
    当下他一一介绍给阮伟,阮伟一看便容易记住,原来那五老,恰盟匙鸥甙次序排下,一点不乱。
    丐帮一老显是对阮伟十分客气,说了半天。
    丐帮四老不耐道:“你那位兄弟当真姓温吗?”
    温义抢道:“不错!我就姓温,有什么当真不当真!”
    丐帮老五脾气最为暴躁,叫道:“那好!”说着,搬了一块石头放在路旁。
    丐帮三老突道:“你父亲还在世吗?”说着,也搬一块石头挡在路中。
    温义气道:“我父亲当然在世,是否你们年纪大了,该入土了!”
    丐帮二老笑道:“真该入土了,但要入土前,还要拖一个老鬼跟我们一起。”说笑中,搬了一块石头放在阮伟身后。
    温义问道:“是谁!”
    丐帮老五叫道:“你说是谁!”说罢,匆快的搬一块石头,放在旁边。
    阮伟暗道:“他们在做什么?”
    温义笑道:“总不会是我和大哥吧!”
    丐帮一老,也搬一块石头放在前面,叹道:“令尊近来还好吗?”
    温义道:“不劳记惦,家父安健得很,他老人家常说,老朋友不死光,他不会先死。”
    另四老也不闲着,各搬石头围在阮伟与温义的四周。
    一老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其实早死也好,令尊又何必独自一人要晚死呢?”
    阮伟已看出他们在摆石阵,暗道:自己的阵法常识,不知如何?等会来破破看!
    温义道:“死了反而好,那你们为什么还不死?活在世上做乞丐多可怜!”
    顷刻,五老在阮伟与温义四周已摆满了石头。
    丐帮老五大叫道:“别和那小子再噜苏了,叫他替温老鬼先纳命吧!”
    丐帮二老笑道:“你父亲擅长阵法,你来破破看?”
    温义道:“那是什么阵法?”
    丐帮五老同时齐口道:“丐帮五老石头阵。”
    五老立即四下飞动,顷刻摆下十余块大石。
    阮伟本来可看到阵外五老,但十余块大石一放下后,阵外景色顿时不见。
    阮伟大惊道:“这是什么阵?”
    此时五老在外齐声大叫,内里也只能微微听到,道:“丐帮五老石头阵,专困温家不义人!”
    温义问道:“大哥识出这阵法吗?”阮伟道:“为兄虽然自幼综览各种阵法书籍,却丝毫看不出这阵是什么来路!”
    温义急道:“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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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义薄云天相跟随
    阮伟一时无言以对,呆呆站在那里。
    却见温义不太着急,笑道:“假若大哥能设法出去,小弟一人自可破阵而去。”
    阮伟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温义又道:“丐帮总不能困住于他们有恩的人呀!”
    霍然一道红光射进,阵的西边打开,景色可见。
    阮伟急道:“义弟快冲出去!”
    温义微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大哥看!”阮伟向外看去,只见丐帮五老围在缺口外,若然冒险冲出,定然要遭五人毒手。
    阮伟疑道:“他们打开一面阵脚做什么?”
    温义笑道:“要放大哥出去呀!”
    果听一老沉声道:“阮大侠,请出阵!”
    阮伟道:“丐帮五老,侠名天下,何必为难小辈们,晚辈要先让拜弟出阵!”
    五老尖叫道:“胡免!老大见你救了本帮三袋弟子曹脚灰才网开一面,哪能放了温家小贼。”
    四老跟道:“放了温家小贼,老六不就是白死了吗?”
    原来丐帮本有六老,十余年前老六失踪不见,江湖上不知失踪的原因,想不到竟是死在温义的父亲手里。
    三老接道:“想当年我们六位兄弟,邀游江湖,何等自在,哪知在广西,兄弟六位正在游山玩水时,却被那温老贼用阵法困死六弟,今天丐帮就要用阵法困死温家之人。”
    温义冷笑道:“这阵岂能困住家父?就是小生举手也可破阵而出。”
    二老笑道:“好啊!那就让你破破看。”
    一老沉声道:“请阮少侠出来吧!”
    阮伟道:“敬请高抬贵手,就连晚辈义弟也一起放过,晚辈当图后报。”
    五老叫道:“怎么那样噜苏!假若再不出来,我们要封阵了!”
    阮伟叹了一口气道:“也好,就请封阵吧!”
    温义急道:“大哥炔出去,小弟自能出得去的。”
    阮伟道:“若义弟一人在阵内,为兄怎能放心。”
    温义无比感动道:“大哥不用管小弟,这阵在小弟看来,还不算难,你快出去,迟则有变。”
    只听轰隆一声,暮色四合,阵外景物顿失,五老怪叫道:“看你们有何本领,出得阵来?”
    声音微弱难辨,显然阵已被封。
    阮伟微笑道:“生死由命,现在你不用再逼我出阵了吧!”
    温义冷凝的面颊上,流下两滴晶莹的清泪,轻呼道:“大哥……”
    阮伟应声道:“嗯……”
    温义道:“你为什么要舍命陪我?”
    阮伟慨然道:“既然义结兄弟,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兄怎能撇下义弟而独自逃生?”
    温义叹道:“此阵暗含五行生克,看来简易,哪知丐帮五老竭尽十余年的才智,予以添改,全然不合阵法原理,破阵时却要全凭临机应变了。”
    阮伟大加赞赏道:“难怪我看不出丝毫端倪,原来此阵已不合一般阵法的规矩。”
    温义柔声道:“家父行阵土木之学誉满江湖,丐帮五老心知普通阵理无法难倒家父,便拚命钻研,另走别径,哪知天下事物,万变不离其宗,此阵虽然布置得十分离奇,小弟相信仍可破出,但破阵时小弟便无法顾及大哥……”
    阮伟笑道:“贤弟家学渊源,小兄留此,反而累及于你,你且独自闯出阵去,我与丐帮五老无怨无仇,想他们不会留难于我。”
    温义道:“大哥义薄云天,小弟怎甘落后,今日要出则同出,休再提一人出阵之事。”
    阮伟豪迈的笑道:“好!好!今日要出则同出,大哥好生高兴,能交得贤弟这等生死不渝的好友。”
    温义含泪笑道:“小弟有幸得识大哥,此生亦无憾!”
    当下温义在前,阮伟随后,由生门出阵,一入阵,只见阵内烟雾弥漫,怪石嶙峋,寸步难移,恍似进入一座山石嵯峨的谷沟。
    阮伟虽然熟读阵法兵书,深切了解行阵原理,本身却未经历过,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此时一见,虽经百闻,却也弄得不知所措。
    要知无论武功文学及其他杂学,懂得再多,若不一一体验,到了用时,便发挥不出。
    阮伟丝毫不敢大意,紧随温义身后,步步移动,但见温义果然十分熟悉,明明前无通路,经他左转右拐,便过一关,温义生怕阮伟迷失,时时回首招呼。
    二人又行几步,霍然一座奇石阻前,温义喊道:“大哥,小心了!”顿时飓尺之内竟是峰回九转,一转身便失去了温义踪迹。
    阮伟大骇,回目四顾,不知如何移动才好,暗道:“倘若随便移动,深陷阵中,温义要找也找不到。”等了半晌亦不见温义回转,立时丹田运气呼道:“义弟,义弟……”
    微闻温义应道:“大哥迟回去……”阮伟出阵时已默记阵路,退回去倒不难,回到阵中,片刻后,温义也跟着退回。
    温义脸色苍白道:“好厉害!这丐帮五老石头阵真是厉害!”
    阮伟道:“我怎会片刻间便失去你的踪迹?”
    温义叹道:“曾闻家父说,最高深的阵法能在最窄的范围内市下最繁杂的阵路,今日此阵竟能在数尺内,连变乾、坤、震、巽、坎、离、良、兑八个方位,尚且配合五行生克。”停了一顿,又道:“小弟转身一见此种情况,迅速应变,竟停不得片刻,走完后,回头不见大哥跟来,要想走回原地,竟无通路,只好另寻阵路,走回此地。”
    阮伟奇道:“运用轻功,不能一跃离开吗?”
    温义摇头道:“有一年,那时小弟才六岁,见家父在一丈内市下一阵,困住一位老丐,那老丐轻功甚高,但在阵内连跃数十次,竟跃不出阵来。”
    阮伟道:“那老丐可是丐帮六老?”
    温义道:“现在想来当年家父困住的老丐,可能就是丐帮六老中老六,自从那次后,便未见到那老丐,也许他已死在家父手中。”
    阮伟轻叹道:“这样说来,丐帮五老与令尊结下不可解的仇恨……”
    温义强笑道:“咱们且不谈这个,大哥要走出那数尺范围的奇阵,先要刁会‘九宫连环步’,否则大哥轻功再高,一入阵内迷失方位,是再也纵跃不出。”
    一日过后,阮伟把那路专破奇阵的“九官连环步”练得已很熟悉。
    又过一日,阮伟在阵内同温义行走,对阵法的应变,了然于胸,再融汇心中所学,卖是得益不浅。
    第三日清晨,阮伟便随温义轻易走出阵外,他俩虽然饥渴了两夭,出得阵来,仍然神采焕发。
    举目看去,阵外空旷无人,丐帮五老已不知去向。
    阮伟见石阵外巨石数块,阻碍行人通路,便一一推落两侧湖中,顷刻阵毁石亡。
    温义奇道:“丐帮五老怎会不见了呢?”
    阮伟笑道:“他们以为此阵定能困死我俩,所以才离开他去,不在正好,否则见贤弟闯出,又要纠缠阻拦。”
    温义摇头道:“丐帮五老造成此阵,主要是试验能否困住温家之人,他们不见我死在阵内,是决不会放心离开的,一定有其他原因。”
    阮伟想道“丐帮五老石头阵,专困温家不义人”这句话,正欲探问温义的家世,以解心中之疑,忽闻半里外尤亭那里传来叱喝之声。温义道:“我们去看看!”
    俩人展开身形,急步掠去,一路温义紧跟在阮伟身后,轻功丝毫不弱,这时阮伟虽知温义身怀武功,却不知高到何种程度,心想他文质彬彬,身体纤弱瘦小,想来也高不到哪里。
    这龙亭在午朝门内,原来是宋故宫的大内,但因年久失修,官殿早已破旧残颓,游人罕到。
    来到龙亭前,只见龙亭下面是一方石台,高六丈左右,正中是一片倾斜石坡,宽有数丈,雕刻着蠕龙,堂皇壮丽,石坡的两旁差不多有百级的石阶,叱喝打斗声从石台上残垣断壁的宫殿内传出。
    爬上石阶,台上一目了然,失踪不见的丐帮五老被七位金衣人团团围住,丐帮五老显是不敌,各持兵刃竭力抵挡。
    七位金衣人武功甚高,正是天争教的金衣香主。
    眼看丐帮五老要丧生在他们七人的围攻之下,阮伟痛恶天争教的暴虐,大喝一声,抖开布包,拔剑出鞘。
    温义急道:“大哥要做什么?”
    阮伟大声道:“丐帮虽与我们为敌,却是正义凛然的人,我不能见他们被奸徒所害。”他这一番话,四下皆闻,丐帮五老在危急中,亦不禁听得眉头轩动。
    温义道:“你……你……不是他们的敌手呀……”
    在与胖公子简少舞交手时,温义便已看出阮伟武功并不高明,此时情急,不禁脱口呼出。
    阮伟不顾温义劝告,便凭一股浩然正气,急掠上前,持剑圈身一转,闪出朵朵剑花,向正面三位金衣香主攻去。这正是天龙十三剑第四招“金童拜佛”。
    被攻三位金衣香主乃是剑术行家,一辨剑凤便知闪躲不了,急忙回身,举剑封招。
    “金童拜佛”是一记专门削断敌人手腕的绝招,他们变招虽快,仍然听得“???”三响,三把宝剑齐柄削断,再差一分,便要断腕削指。
    三位金衣香主骇然后退,另四位金衣香主也惊得停下手来,丐帮五老一对一便打不过金衣香主,此时拼力械斗了一夜,已然劳累不堪,他们一住手,便“砰”、“砰”……坐下运气养息。
    那三位断剑的金衣香主是剑术精绝的燕山三剑,老大“重剑”陈棕泉,老二“长剑”胡中锐,老三“轻剑”钟容辉,陈棕泉手持一柄比普通宝剑要重五倍的重剑,胡中锐是一柄比普通剑要长一半的长剑,钟容辉是一柄要比常剑轻得多的轻剑。
    三剑配合,并世无俦,却想不到一招之下,便被一位名不见传的后生削断兵刃,实是惊震江湖、骇人听闻之事。
    重剑陈棕泉忽然大叫道:“飞龙剑!”
    长剑胡中锐喝道:“小子!飞龙剑客是你什么人?”
    阮伟不答问话,凛然道:“你可是要寻在下,开封铁塔打败贵教弟子的正是在下,不用找丐帮五老泄愤。”
    一老突道:“阮少侠,天争教一向与丐帮为难,你不要一人招揽此事,丐帮五老一口气在,还要和他们拼个死活。”
    一位矮胖老者,手持奇异兵刃──渔网,缓步走上前道:“这位小兄,是真的姓阮吗?”
    阮伟道:“在下阮伟,有何见教?”他一看便知,此人是外公说过的七海渔子韦傲物。
    韦傲物笑道:“在金陵削断本教两位香主手腕的青年剑客便是你了?”
    阮伟大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青年剑客便是在下化装,各位要报仇,请一起向在下招呼,不必牵连无辜之人。”
    丐帮五老闻言大惊,就连温义也想不到,阮伟竟是一剑结怨天争、正义两大帮的阮姓剑客。
    韦傲物胖脸阴笑道:“听说阁下暗器功夫十分了得,老夫想领教一番,若然阁下胜了,老夫自不会再寻丐帮五老生事。”“轻剑”钟容辉抢道:“兄弟们也不怕丑,二十年前兄弟们曾败在‘飞龙剑客’公孙求剑手下。呶!兄弟手上这个疤便是被他所赐。”
    说着卷起衣袖,右手臂上果然有块碗大的剑疤。
    “重剑’陈棕泉、“长剑”胡中锐不声不响的各自卷起衣袖,赫然手臂上也有一块碗大的剑疤,而且位置恰好和钟容辉那剑疤一模一样。
    可见飞龙剑客的剑术,已到入神的地步,竟能一剑在三人臂上留下同样的剑疤,其功力之精巧,更骇人听闻。
    轻剑钟容辉又道:“燕山三剑受此奇耻,二十年来精研剑术,一心想和飞龙剑客再决雄雌,哪知飞龙剑客隐迹不见,莫非知道兄弟们要寻他报仇,竟躲藏起来!”
    阮伟虽不是公孙求剑的弟子,听外公所说,飞龙剑客是一位刚直的大侠客,手持其剑,不能坏了他的名气,当下怒声回道:“飞龙剑客岂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在下不才,倒要会会那口出狂言的狂徒。”
    “长剑”胡中锐哈哈笑道:“今日先宰了小的,还怕老的不出头,来呀!拿剑!”
    温义暗忖:“他们的剑,明明被大哥削断,哪里还有剑?”
    这时只见残壁后走出三位蓝衣汉子,各自双手捧着一把奇剑。
    陈棕泉飞身上前,接过一把蓝衣汉子捧得行步艰难的重剑,胡中锐接过一把长剑,钟容辉则是一把又薄又狭窄的轻剑。
    长剑胡中锐狂笑道:“刚才不小心被小子削断宝刃,这下再看你有何本领削断它!”
    陈棕泉不声不响,举起重剑当劈山斧,朝阮伟头上砍下,只觉来势凌厉,劲风扑面,阮伟不敢硬接,轻轻一闪,向右躲开。
    右边胡中锐抓住机全,一剑拦腰削去,那剑甚长,比在阮伟的腰身上,还多出大截,整个右边被他长剑封死。
    胡中锐出招甚快,剑又长,一般说来绝难躲过,哪知阮伟向上一跃,已轻飘的落向左边。
    “七海渔子”韦傲物识得这招轻功,惊呼道:“百变鬼影!”
    左边钟容辉刹时已前右左三个方位刺出十余剑,出剑之快,犹如十余个剑手同时出手一般,阮伟大惊,脚一沾地,即时拨身掠起,欲向后纵落。
    燕山三剑客各以奇特的怪剑,配合一个天衣无缝的剑阵,阮伟才跃起身,胡中锐与钟容辉已在后方等待,阮伟如要落下,势非落在他俩飞刺的剑上不可。
    陈棕泉重剑一挥,在前方罩下二丈范围的剑风,阮伟要向前纵落已不可能。
    阮伟吸气上提,身形稍稍一顿,飞龙剑即时出手。
    只见满天剑影,银光闪闪,燕山三剑客再也想不到,阮伟能在极端不可能的情况下,竟施出一招生乎未见的剑招。
    那一招正是专门临空下击的绝招,天龙十三剑第二招“飞龙在天”。
    但听“当、当、当”三响,燕山三剑的三把剑,从剑身腰中削断,燕山三剑大骇跃开。
    此时燕山三剑的神情不像第一次被削断时那等不在乎的样子,因第一次阮伟是偷袭,燕山三剑急忙变招封挡,未有防备;这次却是正面对敌,而且三人布下剑阵,长剑仍被削断,燕山三剑怎能不惊!
    胡中锐铁青着脸,叫道:“拿剑!”立时从残壁后又奔出三位手捧奇剑的蓝衣汉子。
    燕山三剑怕阮伟乘胜追击,飞快掠身,接下宝剑,回头看去,阮伟却在他们身后,垂剑静待。
    温义恍然大悟,暗笑道:“难怪他们备下宝剑,敢情早已知道飞龙剑客的兵刃是削铁如泥的宝刃了。”
    他这猜测正是对了,当年燕山三剑败在公孙求剑的手下,虽未硬接断剑,事后精研剑术,得知对手有一把削铁如泥的飞龙剑,自认剑术已可敌对公孙求剑,数年来寻找他时,便随时各自备下五把宝剑,以便剑断后,即时换用。
    阮伟不等他们围攻,一剑向前削去,顿时闪出三朵剑花缠向燕山三剑的右足。
    这招专门削足的“龙战于野”,正是天龙十三剑第五招。
    三人不得已举剑挡去,只听“???”三响,三把宝剑又被削断。
    胡中锐犹不死心,大叫:“拿剑!”
    蓝衣汉子捧剑一出,三人知道阮伟不会乘机施袭,缓缓上前,握住剑后,霍然回身,飞身刺出。
    阮伟静立不动,直等剑到胸前,吸胸后挺,这瑜珈神功怪异无比,但见他胸脯突然内陷一尺,手中剑已飞快挡在胸前,左右回劲一荡。
    这是天龙十三剑中守势最稳的第六招“一剑擎天”,这招本可防御四击,阮伟只使出半招,已是十分骇然。
    但听又是“当、当、当”三响,燕山三剑的宝剑又被削断。
    陈棕泉大喝道:“到来!”这时胡中锐垂头丧气,连叫拿剑的勇气都没有了。三剑送到后,燕山三剑好半天才接下,等了好半天三人竟久久不敢出剑。
    三人只是持剑瞪眼看着阮伟,突然阮伟坐下。燕山三人以为阮伟在轻视自己,厉喝一声,三剑汇成一点向阮伟头部刺去。三剑轻重有别,汇成的剑风,犹如急水中的漩涡,直向阮伟落去。
    在旁之人部不禁为阮伟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哪知阮伟正要坐下,才能把天龙十二剑起手式“笑佛指天”施出十成威力。
    剑招一出,三剑汇戌的剑风,化于无形,于是众人尚未看清,三剑又已断去。
    燕山三剑到此时,只有瞪着眼傻愣在那里,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轻剑钟容辉似是雄心不死,怪叫道:“来剑呀!”
    墙外一人匆匆奔进,颤声道:“禀告香主,没剑了。”
    钟容辉惊道:“什么?没剑了?”情急匆忙之下,三人不知备好的五柄剑,已全部削断了。
    胡中锐脸色死灰,大叹道:“罢!罢!多少年来想报此仇,今日却连飞龙剑客的弟子也斗不过。”
    陈棕泉冷冷道:“今日又受一辱,不杀公孙老贼,誓不为人!”
    阮伟立起身,义正词严道:“在下并非飞龙剑客弟子,与他更无一点瓜葛,各位要记仇,记在阮伟帐下,切莫连累公孙老前辈。”
    胡中锐苦笑道:“好!好!好!青山不改,咱们这笔帐,自有结算的一天。”当下三人抛落断剑,急步后退,静立一旁。
    韦傲物笑得很勉强,道:“阁下果然好剑法,不知暗器可否让老朽一长见闻。”他这时说话不像刚才那样狂傲,语气却客气多了。
    要知韦傲物手中渔网,是用金狒毛揉合蚕丝钢丝编成,专破天下各种暗器,比暗器便先立于不败之地,自认凭一手绝毒的暗器,一定能折服阮伟,也好替天争教争回一点面子。
    阮伟道:“若然在下侥幸得胜,你们当真不再惹丐帮五老?”
    韦傲物拍胸道:“这个老朽可以担保,阁下在暗器上如能胜得老朽一分,我们立时放下与丐帮五老争斗这档子事。”
    阮伟笑道:“其实在下与丐帮五老也有点小梁子,丐帮五老也不见得怕了你们,只是你们此来主要为了欲替唐、印两位香主报仇,在下不能眼看丐帮五老代在下受过,其实以丐帮的声势,你们七位也是讨不了好的。”
    丐帮五老坐在地上养息,听了这一段话,对阮伟替丐帮保存颜面,个个心里暗暗感激。
    韦傲物笑道:“既是如此,你就请赐教罢。”
    阮伟把剑包好,抛给温义,道:“贤弟的暗器功夫如何?”
    温义接过宝剑,笑道:“幼时家父曾说,现在江湖上恶狗甚多,打狗的方法,最好用暗器,所以自幼就学一点。”
    阮伟道:“贤弟家学渊源,想是十分精于此道了。”
    温义笑道:“小弟懒散得很,自幼不好好学,有一次闻家父叹道:你不好好学,将来碰到矮胖的狗,张牙舞爪起来,你便无法打他了。”
    韦傲物见他们说起家常,又拐弯抹角的骂着自己,不由大怒道:“要比就快比,何必再噜苏。”
    温义笑道:“注意恶狗的网子,”他明着指点阮伟。
    阮伟点点头走上前问道:“怎么个比法?”
    韦傲物道:“并非性命相拚,不防来个文比。”
    阮伟道:“什么文比?”
    温义笑道:“文比就是叫你站着,让他尽力向你发射暗器,你不能还手,且不可跑开,只有尽力躲开。”
    韦傲物冷冷道:“那位快口的后生,倒是说对了。”鉴于阮伟惊人的剑术,他竟不敢回骂温义。
    温义道:“谁先动手?”
    韦傲物故示大方道:“你既将宝剑放下,无兵刃可挡,就让你失向老朽下手吧!”
    温义插口道:“好主意,先让别人打完暗器,你反正有办法挡过,然后再慢慢回敬,要是我,也愿意先让别人打。”
    韦傲物气得瞪了温义一眼。
    阮伟旨在为丐帮五老解围,立时从囊中摸出一把“五茫珠”,招呼道:“请注意!”
    说着五粒“五茫珠”前二后三,疾快射向韦傲物胸前。
    韦傲物不及说话,举手撒网罩去,那五茫珠后面三粒突然追上前面二粒,韦傲物不知阮伟还有这种手劲的变化,虽将五茫珠罩下,却不免有点慌了手脚。
    网才落下,阮伟双手连扬,右手同时发出五粒前二后三的五茫珠,韦傲物以为劲力着重在后三粒,网子罩上时,手法运用便与第一次不同,哪知阮伟左手劲力着重在后三粒,右手劲力却着重在前二粒,这次韦傲物虽然接下,闹得比第一次更狼狈。
    温义笑道:“好个阴阳手,恶狗差点打中。”别人亦看出韦傲物接得狼狈,但却看不出变化,因五茫珠在罩进韦做物网内时,才产生手劲不同的变化,这时一听是阴阳手,众皆大惊。
    在这片刻阮伟双手各又摸出一把五茫珠,同时成三排发出,第一排三粒,第二排二粒,第三排五粒,这前后十粒,去势平稳,韦傲物不敢用平常手法去接,盯目注视,突见右手十粒,前三粒微停,中二粒稍慢,后五粒加快追上,韦傲物一见立时判断,力道在后五粒,其次中二粒,当下手法急速一转,罩网接去。
    要知人的眼力有限,只能注意一点,哪知阮伟左手十粒稍一慢,其变化却与右手完全不同。
    那变化竟是中二粒追上前三粒,后五粒不变,力道和右手截然不同,但见韦傲物罩下的网子,好像套进一只大猫,网子突然飘忽不定,弄得韦傲物十分狼狈。
    温义开口笑道:“好个十锦三鲜阴阳手!”
    暗器只有最奇妙的手法阴阳子,却无十锦三鲜阴阳手的名词,温义看得高兴,不由随口编出。
    金衣香主还不怎样,丐帮五老听得,心中暗骂道:“这小子嘴巴比他的老子还缺德。”但因阮伟是帮着自己,听得也暗暗称快。
    说时迟那时快,阮伟大喝一声,双手抛出四排三粒一排,共二十四粒五茫珠。
    韦傲物眼不可辨,只好罩上网时凭触觉分辨力道,运转接网,但二十四粒五茫珠,一入网即刻产生八种力道变化,韦傲物再强,也无法郎时分辨出,只见网子一阵纠缠,突有二粒脱网飞出,击向韦傲物胸前。
    这五茫珠虽是暗器中最为光明正大之一种,其威力却是最强,韦傲物知道五茫珠厉害,不得已撒手抛下渔网,急忙后跃闪过。
    数十年来,韦傲物行道江湖还是第一次弃网逃命,想不到五茫珠竟练成八种变化,当年暗器圣手萧三爷也只能施出三到六种变化。
    韦傲物弃网等于败在阵下,此时欲图败中取胜,陡然双手连扬,飞出数十枚细如牛毛的毒针,布成漫天状,向阮伟头部罩下。
    这绝毒牛毛针中了一根,即要丧命,眼前数十枚牛毛针如飞蝗般袭来,旁观众人,无不看得心惊胆跳。
    温义情急喊道:“用掌风劈落!”这在一般人来说,唯有用强劲的掌风,才能解此危急。
    突见阮伟双手向空中乱抓,转眼之间阮伟双手各握二十余枚牛毛毒针,温义大喜呼道:“好个千手观音收宝呀!”
    韦傲物脸色泛白道:“萧三爷的鬼功夫给你学全了!”
    阮伟道:“阁下可认识我外公?”
    韦傲物道:“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还乱叫人家外公,真是个杂种。”
    阮伟喝声道:“你说什么?”
    原来当年潇湘妃子发疯,在吕南人之妻销魂夫人薛若璧分娩时,抢下才生的女婴即是阮萱,及从吕南人现在妻子万虹手中抢去吕南人与销魂夫人之子这些事,他都亲目所睹,知道得清清楚楚。
    本来韦傲物看阮伟面貌酷似吕南人,已甚是怀疑阮伟并不姓阮,后看他暗器是出自萧三爷所授,又呼萧三爷外公,却是萧三爷未死,才断定他是疯女萧南频带去吕南人儿子而认是自己的儿子,才会得到萧三爷的真传。
    韦傲物傲然不理道:“输了就输,你管我说什么?”
    阮伟生父不明,最忌别人喊自己是杂种,当下大怒,轻身跃前,一掌拍去。
    韦傲物大败之下,哪防到阮伟百变鬼影身法,只听“啪”的一声响,结结实实打了一个耳括子。
    韦傲物此时一败涂地,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挨了这一掌也不在乎,他摸了摸嘴,退到一旁。
    阮伟仍恨那句杂种的话,双目盯着韦傲物身影,愣在那里,好像是呆了。
    另三位金衣香主是亲兄弟,精擅掌法,老大“黑砂掌”李椿鳞,老二“分碑手”李椿井,老三“霹雳手”李春奇,三人缓步上前,步向阮伟。
    黑砂掌抱拳道:“兄弟们不自量力,想领教阁下几手掌法。”
    阮伟道:“刚才在下不是和那使网子的胖子说好,倘若在下胜了,你们便不再难为丐帮五老,在下已经得胜,你们还噜苏什么?”
    李椿鳞道:“韦香主大哥答应的话,我们自当遵守,丐帮五老随时要离开我们都不阻拦,只是对阁下这掌法,兄弟们斗胆想请教一番。”
    阮伟见识不广,心道:“我但凭外公百变鬼影身法,令他们打不到我,再乘机打他们几个耳括子,叫他们知难而退也不坏。”当下慨然道:“好吧!你们兄弟三个一起上吧!”
    旁边可急坏了温义,他可看得出他们三人掌上功夫十分了得,尤其是黑砂掌李椿鳞,双掌乌黑发亮,黑砂已练到十分火候,阮伟拳脚不行,所以酒楼上,才会被胖公子从楼上摔下几次,这次阮伟要想与他三人比掌法,一定讨不到好。
    温义急道:“你们要不要脸,连败了二场,还不退走,想用车轮战吗?”
    “分碑手”李椿井轰隆一掌拍在一块高有半人的大理石上,大理石顿时裂成数块,倒向四边,嚷道:“你这小子乱说什么,要不服气,你上来,看我李老二不把你揍成粉碎?”
    “霹雳手”李椿奇声音更大得吓人道:“看你男不男,女不女,还不够我李老三揍一拳。”
    温义气得双目欲泪,正欲上前给他一点颜色,阮伟急步上前,拦在他身前道:“贤弟不要气恼,小兄拼命也要给你出气。”
    温义心生感激道:“你……你……”他本想说你不行呀,却再也说不出口。
    忽听一怪音道:“他娘的,吵了一夜还鸡鸭鬼叫,看我老衲好欺负是不是?”
    李椿奇洪声道:“哪个不要命的,随便说话,有种出来见见。”
    怪音又道:“那敢情好!”
    突然玉皇太帝像下、高有五尺的蟠龙石柱后懒洋洋走出一个六十岁的老乞丐。
    那乞丐生得方面大耳,一脸正气,只是声音又怪又大,笑道:“是谁要老化子出来的?”
    李椿奇道:“是区区在下。”
    老乞丐哈哈道:“我道是谁,我道是谁,原来是个阎王殿里的黑鬼,跑到人间来耍威风,阴气好盛呀!”
    原来那“霹雳手”李椿奇生得像个黑炭似的,却最讨厌人家说他黑,此时哪忍得了别人奚落,但听呼的一声,掌风挟雷霆万钧之势拍向老丐头部。
    老丐直如不见,笑声不绝,李椿奇堪堪要打到他鼻子上,霍然一挥手,已拿在李椿奇腕脉上。
    李椿井救弟的心切,一记分碑手,向老丐拦腰击去,老丐右掌如电伸出,又拿李椿井腕脉。
    李椿鳞大惊失色,双掌当门直袭老丐,老丐双掌已拿住老二、老三,分手不得,立时左足一圈,飞快踢出,恰恰抢先踢在李椿鳞裆胯上,李椿鳞一个踉跄,翻身跌倒。
    老丐双手如两条青龙出海般,向空中挥去,李椿奇、李椿井顿时如同两颗弹丸飞去,落在数丈外的湖中。
    李椿鳞见状大惊,急向两湖方向逃窜。
    老丐大笑道:“小鬼,你还想逃!”紧迫在后,飞掠奔去。韦傲物及燕山三剑怕李氏仓促有失,急忙追去。
    这时丐帮五老精力恢复,一一站起身来,阮伟上前揖道:“丐帮人才济济,不知那位龙掌神乞是贵帮何人?”
    一老慈颜道:“多谢少侠搭救,老朽兄弟感谢不尽。”
    阮伟摇手道:“哪里!哪里!是晚辈连累到前辈,十分过意不去。”
    二老叹道:“天争教为害江湖,涂炭生灵,想我自命侠义为怀的丐帮,竟无可奈何!可叹呀!可叹!”
    五老慨然道:“小兄弟,老五佩服你,刚才怪我瞎眼和你为难,在此谢罪,不是说丑话,我丐帮能胜得过天争教金衣香主的,唯有帮主一人,适才若非小兄弟前来,我们一定出丑了。”
    阮伟道:“丐帮人才,卧虎藏龙,五老谦逊,倒教晚辈汗颜。”
    一老叹道:“适才龙掌神乞并非丐帮中人,你知道吗?”
    阮伟惊道:“那位老前辈鹑衣百结,明明是乞丐打扮,怎会不是丐帮中人?”
    一老道:“天下乞丐总归我丐帮管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但唯有芮家乞丐,却与丐帮毫无关系,天下甚少人知晓。”
    阮伟道:“那龙掌神乞可是姓芮吗?”
    一老道:“正是姓芮,江湖武林中除了天争、正义两大帮会声势赫赫外,近年又有五奇,震动武林,其武功不下于天争教主萧无及正义帮主吕南人,那位龙掌神乞就是五奇之一。”
    阮伟本想问五奇是谁及芮家怎会不是丐帮之事,忽见一老露出倦容,暗道五老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怎好打扰,当下抱拳道:“晚辈尚有事待办,就此告辞。”
    一老从怀中摸出一块紫竹牌,递向阮伟道:“你于丐帮有莫大恩惠,这竹牌是丐帮最高物,就是丐帮帮主见着,也听命于它,希望能善自珍视。”
    阮伟恭敬接下,谢道:“阮伟定当好好珍视,后会有期。”
    说罢,李起温义,转身就走。
    四老忽道:“请温相公留下。”
    温义回身道:“你们那阵也让我被了,还要宵我做什么?”
    二老道:“丐帮五老十余年来研究成的石头阵,想不到三天之内竟被你破了,五老惭愧之至,这生想要用阵法替六弟复仇,是再也休想了。”
    温义笑道:“那当然啦!想家父智通于天,你们想困住他再也无法了,据我想,六老也许未死在家父手中,你们又怎能肯定是家父害死了六老呢?”
    四老道:“你留在丐帮内,等候你父亲来后,问明六弟生死之事再放过你,你既然是阮小兄的好友,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温义道:“你们的意思,是想绑架我在丐帮内,再诱我父亲落入你们布下的陷阱。”
    二老道:“不敢说绑架,只是暂留温相公大驾,否则令尊架子很大,我们是再也请不出南谷的,只好委屈你了。”
    温义蹙眉道,“假若我不愿留下呢?”
    二老叹道:“丐帮五老只有厚颜强留了。”
    温义气道:“说来说去,你们这班老家伙还是放不过我。一老!你说你们好意思欺负我一个人吗?”他见一老最和气,便大声向他质问。
    一老讷讷道:“这……这……只有委屈你了……”阮伟忽然迈步上前,把那块紫竹牌递到一老手中道:“丐帮听令!”
    五老急道:“小兄可知道这紫竹牌只可命令丐帮一事?”
    四老接道:“那件事命令下来,凡是我丐帮中人,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三老仍道:“你有任何危难不解之事,丐帮数万人也不怕不能帮你做到。”
    二老叹道:“你假若擅自用掉,要知道这丐帮五老五条命换来的紫竹牌,天下唯一无二,将来你有危急之事,需巨大人力帮助时,就后悔莫及了。”
    一老喝道:“老朽不是和你说过,希你珍视吗?为何要将此牌还给丐帮?要知此牌还给丐帮,我们遵令代你办成一件事,你对兄弟五人的恩情也就完全勾消。希你三思而行。”
    阮伟坚决道:“丐帮听令!”
    五老同声一叹,同时伏地,齐声道:“丐帮五老兼代丐帮全体听令。”
    阮伟凛然道:“温帮主与丐帮的仇恨,尚要详查,其子温义与此事无关,尔后丐帮不得再烦扰温义!”
    五老齐声答道:“丐帮五老谨代丐帮全体受令,违令者杀无赦!”
    五老答后,翻身坐倒,垂目不语。
    阮伟不安道:“多有得罪之处,尚请诸位前辈原谅。”
    五老尖声道:“去!去!去!还噜嗦什么。”
    一老叹道:“你去吧,老朽心中总记着你那一份恩情,望好自珍重。”
    阮伟心知丐帮五老忍痛牺牲了报仇的机会,心中对他们五人甚为不安。
    温义挽住阮伟的手臂,温柔道:“大哥走吧!”
    阮伟叹道:“贤弟,六老若是未死,你劝劝伯父,放了他吧!”
    温义温柔笑道:“好!你说什么话,我都听你的。”
    一老忽道:“那就有劳温相公。”
    丐帮六老间,显是兄弟之情甚笃,他们心知要在温天智手中救回六弟,难如登天,只要能得回六弟性命,哪还顾面子问题,四老齐声跟道:“倘若六弟真未死,丐帮和温家的仇恨,便一笔勾销!”
    乍听远处传来龙掌神乞的大笑声,虽只识一面的阮伟已对他产生极深的印象,仿佛是自己亲人似的,当下极想和他再见一面,喝道:“快走!”
    说罢,牵起温义,飞快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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