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续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23章为君跋涉一段情
    蓦然坡下一人急呼道:“师父!飞龙剑找到了!”
    场中三人闻声一惊,公孙求剑不为己甚,明明即将获姓,却先住手停攻,飞身后跃,掠至一旁。
    转瞬奔上一红面道士,就是五色道士的老五,他们发现飞龙剑,考虑再三,终是委派他来禀告师长。
    元智厉声道:“你们不用心守关,来此作甚?”
    红面道士俯身叩首道:“弟子该死,让人闯上山来!”
    元智打不过公孙求剑,怒气正盛,声色俱厉道:“职守不力,该当何罪?”
    武当山规矩甚严,这职守不力一罪,应断一臂。
    红面道士颤声道,“应……应……”
    元清忽道:“赦你无罪,站起身来。”
    掌门一语重如山,红面道士身心一轻,霍然站立,元智虽脾气暴躁如雷,却不敢对掌门师兄丝毫违背。
    元清不急不缓道:“你来做什么?”
    红面道士指着阮伟道:“飞龙剑在他身上!”
    元智一看,阮伟身背之剑虽用布包着,长度、形状很像,上前问道:“施主背的可是飞龙剑?”
    阮伟摇头道:“什么飞龙剑?在下不知!”
    元智低声道:“可否请借贫道一观?”
    阮伟慨然道:“那有什么不可!”
    说着解下背剑,正拟打开布包。
    公孙求剑突道:“且慢!”
    阮伟心中赞佩公孙求剑的剑术,笑道:“前辈有何见教?”
    公孙求剑道:“这把剑可是别人送给你的?”
    阮伟茫然无知,他根本已忘了这剑是否别人送给自己。
    公孙兰赧颜道:“爹!是女儿送给他的。”
    公孙求剑凝神注视着阮伟茫然的神情,叹道:“既是爱女送给你的,你要好好保管。”
    说罢,退到一侧,阮伟想不起公孙兰何时送给自己一把宝剑,一面思索,一面把布包打开。
    黑纹蛇皮剑鞘上的剑柄,形状奇特,元智一眼便看出是武当至宝──飞龙剑。
    他性格粗暴,伸手去抓,欲将飞龙剑夺到手中。
    元清大喝道:“住手!”
    元智一惊,连忙缩手,却见阮伟没事似的,捧剑含笑而立。
    元清沉声道:“师弟!你这种行为岂不有损武当门风。”
    元智到底是个修道之士,想到人家既然借剑一观,不管剑本来是谁的,总不该生劫夺之心,当下仟悔道:“元智不该,愿听师兄责罚!”
    元清虽是得道高士,但与师弟连手,还不是公孙求剑的敌手,心下十分悲痛,又见元智行为不当,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未,阮伟笑道:“道长可要再看剑?”
    元清痛声道:“不用看了,那剑就是飞龙剑,本为武当之物!”
    阮伟笑道:“道长是说,这剑本来是你们的?”
    元清点头道:“这剑正是武当掌门信物,武当保管不当,遭致失手,施主手持这种神物,要小心了!”
    阮伟捧剑递给元清道:“这剑既是你们的,就拿回去吧!”
    元智大惊道:“你说什么?”
    他再也不相信,一个人肯将如此神剑白白送给别人,却见阮伟神色诚恳,绝非故作。
    元清颤声道:“施主有何要求?”
    阮伟大笑道:“剑是何物,无剑即是有剑,有剑等于无剑,在下并无任何要求,尽管拿去吧!”
    他这番话,正如公孙求剑所说,公孙求剑察言观色,不知阮伟是装痴,还是真的悟解自己的剑道。
    元清沉思片刻后,举手缓慢接过。
    公孙兰尖声道:“你真的要将剑送给别人?”
    公孙求剑道:“你可知爱女送你此剑的用意吗?”
    公孙兰叹道:“爹!他不知道。”
    公孙求剑眉头一掀,大声道:“告诉你……”
    他正要道出公孙兰送剑之因,元智插口道:“这位小施主自愿将剑送还师兄,你们噜嗦什么?”
    就在这说话之间,元清业已接剑在手,但见阮伟送剑后,即刻后退至公孙兰身侧,并无任何狡诈之意。
    元清拔剑出鞘,顿时如一泓秋水闪耀在日光下,发出金色的光芒,就连丐帮帮主第一次见到,也不禁赞叹道:“果真是一把好剑!”
    公孙求剑牵起公孙兰,大声道:“兰儿,走吧!不要再理这个傻小子!”
    公孙兰流泪道:“爹……”
    公孙求剑脸色铁青,向阮伟道:“小子,你跟着武当两位道士下山去,不准再留在此地,否则莫怪老夫无礼,要折断你的双腿。”
    阮伟茫然道:“前辈,晚辈犯了什么过错?”
    公孙求剑不屑理会阮伟,笑向高瘦蒲道:“高帮主,请至寒舍小饮!”
    元清稽首道:“公孙施主打扰了,元清就此告辞!”
    公孙求剑神色不悦道:“请便!”
    元清、元智、红面道士走下平台,阮伟仍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公孙求剑厉声道:“你还不走吗?”
    高瘦蒲忽道:“小兄弟,你认为将那剑送给别人是对的吗?”
    阮伟道:“剑是那道士的,还给他怎么不对?”
    高瘦蒲笑道:“你怎知那剑是道士的?”
    阮伟道:“那道士亲口说的。”
    高瘦蒲道:“错矣!那剑不是那道士的。”
    阮伟一惊,转向元清的去路,大吼道:“站住!”
    吼声之下,飞掠追去,高瘦蒲叹道:“公孙兄,你要原谅他,他眼神四散,不辨是非,显是身怀隐疾,对飞龙剑并非故意不加爱护。”
    公孙兰跟道:“爹,他已丧失记忆,早已忘了女儿送剑一事,这真不能怪他!”
    公孙求剑见爱女说到阮伟,满面溢出真挚的情爱,正如亡妻当年热爱自己一般,当下说道:“高兄,我们赶去看看,莫让他有所闪失。”
    高瘦蒲用话骗走阮伟,心下十分担心他的安全,首先飞掠奔去。
    此时阮伟追上元清,元智闪身上前道:“你追来做什么?”
    阮伟道:“那剑不是你们的,请还给在下!”
    元智暴叫道:“谁说不是我们的?”
    阮伟道:“你们把剑还给我,等在下问明白了再决定。”
    元智大叫道:“哪有这种道理!”
    阮伟道:“你们不给,我就要自取了!”
    阮伟想到就做,举步上前,要从元清手中拿回飞龙剑。
    元智拔剑拦阻道:“你要再上前一步,贫道剑下无情。”
    元清不知阮伟为何突然转变,怕元智鲁莽,急道:“师弟,不要伤了他。”
    阮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向前迈出。
    元智见他藐视自己,一剑从他耳畔刺去,想去吓阻他。
    元智没把阮伟看在眼下,那一剑刺去全未防范。
    阮伟记忆虽忘,功夫却未散失,不自觉抬手挡去,施出天龙十三剑首招“笑佛指天”。
    他这一招用手施出,形态完全似剑一般,等元智觉得那一招的厉害,手中之剑已被阮伟夺去。
    蓦听一声道:“好剑招!”
    林后走出高帮主、公孙求剑与公孙兰,说话者正是公孙求剑。因为只有他看出阮伟随手一招,却是由剑招化出。
    阮伟一招得手,反手将剑甩出,顿时那剑如条天龙,穿空而去,劲道笔直,久久不见落下。
    元智大意失手,怎能忍受这众目睽睽之下的耻辱,急从红面道士背上拔出五色红剑。
    公孙兰尖呼道:“阮伟,小心!”
    阮伟翻身让过元智凌厉一剑,当下众人皆不知元智从阮伟背后暗袭,连元清亦暗叹一声。
    元智一招失手,不敢丝毫大意,即将飞龙剑法全力施出。
    阮伟无剑,即以左手当剑,一招一式展出天龙十三剑,但他初解无剑之道,手法不熟,天龙十三剑威力大弱,该胜之处,一时却无法取姓。
    别人看不出阮伟手法是何剑招,公孙求剑终身研究剑术,不过数招便已看出那剑法精奥无比,举世难有其匹。
    阮伟施完三十剑,公孙求剑已看得目瞪口呆,因他业已看出那剑法竟是天下第一剑法的天龙十三剑。
    阮伟一施完,即刻又从头展出。
    但见阮伟赤手搏剑,在红色剑芒闪耀下,惊险万分,别人都担心他,唯有公孙求剑确信,一旦阮伟用手当剑后,元智决非敌手。
    公孙兰关心阮伟的安危,声音微微发颤道:“爹,不要让他们打了,飞龙剑既是武当掌门信物,还给他们算了,不要让他再冒性命之险夺回了。”
    公孙求剑爱屋及乌,暗道若让他结怨武当,尔后于他行道江湖大为不便,当下缓声问公孙兰道:“年前你说的少年可是他吗?”
    公孙兰轻轻点头,公孙求剑又道:“那把飞龙剑,爹给你时曾说他年做你定情之物,你可真的心甘心愿?”
    公孙兰到底是女儿家,被问得满脸嫣红,娇嗔道:“爹……”
    公孙求剑笑道:“不用慌,他不会败。”
    当下公孙求剑为安女儿之心,上前高声道:“你们两人停下手来!”
    元智越打越惊,势成骑虎,暗道:看来半生英名竟要败在一位少年后生手下了,陡听公孙求剑说话,正好借机下台,保全颜面。
    阮伟并无争胜之心,元智住手,他也收招,脚下却不停,直向元清走去,欲取回飞龙剑。
    公孙求剑喊道:“阮伟!”
    他听女儿这样喊,便也这样呼叫,满以为阮伟会停身站住,哪知阮伟记忆丧失,对自己的名字并不熟悉,恍似无闻,继续向元清走去。
    公孙求剑见他不理,大喝道:“喂,小子,站住!”
    这个阮伟却听到了,回头笑道。
    “前辈可是叫我吗?”
    公孙求剑暗暗摇头,心想他果真记忆丧失,连名字都忘了,看来这病倒不易治疗。
    当下点头道:“那把剑以前确是那道长的!”
    阮伟疑问道:“真是吗?”
    公孙求剑道:“我不会骗你,刚才高帮主是试你来着,你不信问他就知。”
    高瘦蒲笑道:“公孙大侠说的不错,高某见你不问清楚就把剑送给别人,幸而元清道长是真主,倘若遇到坏人骗你,你当如何?”
    阮伟性格豪爽,一听有道理,即刻谢道:“晚辈拜领教益,以后定当谨慎就是。”转向元清歉然道:“在下冒昧,烦扰道长,还祈原有!”
    元清眼见阮伟的武功,暗叹后生可畏,不觉黯然道:“施主义还武当飞龙剑,贫道与武当门众感激不尽,何有冒昧之处,施主言重了。”
    元智亦道:“元智不该暗袭施主,尚请施主原谅!”
    阮伟慌忙道:“哪里!哪里!倒是在下不该。”元清见师弟勇于认错,心下稍慰,遂向公孙求剑他们告辞,领着元智、红面道士飘然而去。
    丐帮帮主在公孙求剑殷勤招待下,豪饮三日,才辞谢而去。
    这三日,公孙求剑费尽心力,也不能将阮伟记忆恢复,倒将无剑之道悉心传授给他了。
    这无剑之道乃武林仅有,是公孙求剑隐居看龙山二十年独创的剑法心得,其精妙之处,非一朝一夕所能学得。
    阮伟此时心智一片纯白,三日工夫却学到其中精髓。
    公孙求剑明知阮伟身怀自己渴求数十载的天龙十三剑,但却绝口不问,更不与他谈到天龙十三剑之事。
    第四日清晨,公孙求剑向公孙兰道:“兰儿,他的病爹无法治愈。”
    公孙兰道:“难道他的记忆永远无法恢复吗?”
    公孙求剑叹道:“其实他现不是好好的吗?何必再令他恢复记忆,徒增烦恼。”
    公孙兰流泪道:“一个人若然不知往事,那是多么痛苦呀!爹,您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
    公孙求剑道:“他一定遭遇到重大的变故,才会如此,倘若恢复记忆,儿呀!爹看对你将来总是不利的,”
    公孙兰道:“不会的,他口中常呼义弟二字,想是不过丧失了他的兄弟,被大风吹刮,脑子受伤而已。”
    公孙求剑摇摇头,叹道:“兰儿,你可是真的爱他?”
    公孙兰忍住羞意道:“女儿是非他不嫁。”
    公孙求剑道:“爹为你将来幸福着想,不如让他懵懂一生,陪伴在你身旁,不是很好吗?”
    公孙兰坚决道:“爹!世上可有药物能治好他?”
    公孙求剑道:“有是有的,但那血花千年难遇。”
    公孙兰道:“莫非是冰漠上的血花?”
    公孙求剑颔首道:“那血花由万年冰雪孕育而成,藏人传说已久,却没听说有人见过。”
    公孙兰低叹道:“那女儿明日就上藏北冰漠上去寻找!”
    公孙求剑慈爱道:“这不过是一种传说,你真想去找,那是谈何容易。”
    公孙兰急道:“那……那……怎么办?”
    公孙求剑见女儿如此关切,安慰道:“尚有一法可治愈他,听说在昆仑山脉库库什里山上居住着两位天竺僧人,身怀绝世武功。”
    公孙兰问道:“那两位天竺僧人可治愈他的伤势?”
    公孙求剑道,“天下有种神功名日瑜珈神功,合那两位天竺僧人的功力,当可治好。”
    公孙兰想到昆仑山脉正在藏北传说中可怕的冰漠地区,要到那里去找两个僧人,势难登天,不由问道:“天下还有别人可治好他的伤势吗?”
    公孙求剑道:“除瑜珈神功外再无任何内功可治好脑伤,而这瑜珈神功在中原无人会得,只有天竺国盛传这种神功,目前据爹所知,尚无人能治得他这种病。”
    公孙兰不敢想象,是否能在昆仑山脉找到天竺僧人,当下焦虑满面,一时不知怎样办才好。
    公孙求剑轻叹道:“儿呀!爹劝你还是放弃为他治伤,这两种方法都不大可能。”
    蓦见公孙兰神色一凛,道:“爹,兰儿要带他到昆仑山去!”
    公孙求剑道:“带他去找天竺僧人?”
    公孙兰坚决的点头道:“纵然找不着天竺僧人,说不定可以找到冰漠血花!”
    公孙求剑道:“天下事岂可幸求万一,且就是找到天竺僧人,人家是否愿意耗损功力为他治伤呢?”
    公孙兰声音微颤道:“女儿心意已决,不管如何艰难,定要带他到昆仑山脉治好他的脑伤,不然的话,我也不回来了!”
    突见阮伟走进,面向公孙兰凝视道:“兰……我……”
    他本想叫她兰姐姐,道出感激之话,但想到公孙兰不愿自己叫她姐姐,话声一断,千言万语都无从出口。
    公孙兰没想到阮伟在暗中已全听到自己心中之话,女儿家心事被情郎得知,顿时朝霞满面,娇羞万端。
    公孙求剑早已知晓阮伟在一侧静听,当下微微一笑道:“兰儿,爹只望你早日得偿心愿。”
    他这句话等于赞成公孙兰到昆仑山脉去。
    公孙兰欣喜喊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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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奇人可遇不可求
    公孙求剑直送阮伟与公孙兰我到“白蹄马”后才止步不送。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老父之面,公孙兰与公孙求剑话别甚久,才依依不舍的上马。
    阮伟不知说什么话来道别,临别时叹道:“老前辈,晚辈终生不忘在此之日。”
    公孙求剑殷切的关照道:“你好好照顾兰儿。”
    阮伟点点头,骑在马后,公孙兰忍住离别的眼泪,策马离去。“白蹄马”在山中数日休息,更见威风,奔驰起来,又快又稳。
    公孙求剑目送二人远去,才返回山中,他心中十分安慰,因为他们纵然此去白跑一趟,朝夕相处,当使他们的爱更为忠贞。
    此时,冬虽已残,藏北一带仍无人迹,公孙兰与阮伟行了半月,只见荒漠一片,而且越走气候越是寒冷。
    来到昆仑山脉,抬头看去,山峰插云,连绵千里,山顶在日光照耀下全是银白色,想见是那万年不化的冰雪。
    此处无人可问,也不知库库什里山在哪里,若要一处处细细寻找,真是尽一生之力也不一定能找到天竺僧人,血花更不要谈了,还不知这里有没有呢!
    公孙兰策马徘徊在山上,不知向哪里走才好。
    阮伟叹道:“兰姐,此去找人有如大海捞针,就让我忘了往事算了,何必再劳累兰姐费心。”
    公孙兰笑道:“你怎么灰心了,你看姐都不灰心,怕什么,我们上去一定可以找到天竺僧人,也许一上山就发现一朵血花在等着我们呢!”
    女孩子家善于美丽的幻想,阮伟跟着笑道:“兰姐,你不在乎我喊你姐姐?”
    公孙兰轻笑道:“喊就喊了,不喊姐姐难道喊妹妹!”
    阮伟正经道:“我就喊你妹妹。”
    公孙兰娇笑道:“那不成,我明明比你大三岁啊!”
    阮伟抱紧她的纤腰低声道:“那你将来做我的妻子,喊什么呢?”
    公孙兰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娇羞道:“我不知道。”
    阮伟笑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喊你阿猫好了!”
    公孙兰不依道:“你转弯骂我,好!我不理你了。”
    她嘟起小嘴,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阮伟哈她胳肢窝道:“别生气,我还是喊你兰姐,不喊你阿猫。”
    公孙兰被他一哈,逗得娇笑不已。
    陡听身后冷冷道:“哪有妻子比丈夫大的道理,既做姐姐就不能做妻子!”
    公孙兰闻声,脸色忽变,飞身下马,只见马后一丈,立着一位矮小的怪人。
    那怪人身着白裘,紧紧包裹臃肿的身体,头上戴着皮帽,胖胖的脸颊上,勒起皱纹,使本已凶恶的脸更显凶恶。
    他看到公孙兰娇美如花的脸蛋,咧开大嘴一笑,脚下一滑,接近数尺。
    公孙兰吓得慌忙后退。
    难怪那怪人来到马后,不知不觉,原来他脚下穿一双又大又长的皮革长靴,能在雪上无声滑行。
    公孙兰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怪人怪笑道:“别管我是什么人,年龄足够做你的丈夫,那小子不行,年龄大小,只配做我俩的儿子。”
    公孙兰见辱及阮伟,拔出剑来,道:“你再不走开,莫怪姑娘要用剑赶你了。”
    怪人哈哈大笑道:“竟有人敢在‘惜花郎君’李油罐面前使刀弄剑,真是班门弄斧了。”
    想不到他这个怪样子会有一个这样文雅的绰号,他那样子十足和他名字一样,像个油罐,矮矮胖胖。
    公孙兰闻到他的名声,暗暗地吃一惊,她在中原时曾听说五奇之中有一位最为好色,江湖讥讽为“惜花郎君”,哪知天下这么大,竞在此地遇到这位魔头。
    李油罐好色成性,眼见绝色在前,丝毫不把阮伟看在眼里,一个大滑行,伸手摸公孙兰脸蛋一把。
    他直嗅着肥手,大笑道:“好香呀!好香呀!美人儿今晚就陪我一夜吧。”
    公孙兰受此奇辱,哪堪忍受,飞剑狠命砍去。
    阮伟飞掠下马,托住公孙兰的手腕,他见公孙兰躲不开李油罐伸手一摸,这一剑砍去,定要吃亏。
    李油罐大怒道:“臭小子,美人要砍我,管你屁事,多手什么!”
    说着一掌迅快劈去,只要这一掌劈实,阮伟脑袋便要开花。
    阮伟心有戒备,疾快举手挡去,稍稍一触,阮伟使知若要接实,手腕必断,立即用起无剑之道,轻轻滑开。
    李油罐怒声道:“好小子,还真有一手!”
    公孙兰心知五奇武功与自己父亲不相上下,阮伟恐非其敌手,为求阮伟安全,忍辱问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各走各的路,为何要来相扰?”
    李油罐狂傲的道:“老夫兴之所至,要怎样就怎样!”
    公孙兰强忍委屈道:“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李油罐狂笑道:“你走你们的,是你们自己下来找岔子,老李可没有拦住你们。”
    公孙兰暗道:只要骑上“白蹄马”飞奔而去,就不怕那怪物再找麻烦,立时牵起阮伟要飞身上马。
    忽见李油罐一把抓住公孙兰的衣襟,猛力一扯,顿见公孙兰如飞掠起,被他摔到身后,与阮伟分开。
    阮伟大惊道:“你做什么?”
    李油罐横眉坚眼道:“小子,快滚!老李看在美人面上,放你一遭!”
    公孙兰奔上前,喊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和他分开?”
    李油罐张手拦在中间,胖脸直笑道:“老季放他走,也放你走。”
    公孙兰急急道:“你既放我们走,就请让开吧!”
    李油罐色迷迷道:“放你们走可以,老李并不阻拦,但要分两批走!”
    公孙兰变色道:“什么分两批走?”
    “就是那臭小子先走,你却要明天才能走。”
    公孙兰急怒道:“这是什么道理?”
    李油罐仰天长笑道:“老夫说的话不算数吗?美人不陪‘惜花郎君’睡一夜就想走,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阮伟再也忍不住这种羞辱,当下以手当剑,展出天龙十三剑,一招一式凝重攻去。
    公孙兰也知多说无用,持剑在旁,只要阮伟一露败象,立刻介入战阵。
    但见阮伟数招一攻,李油罐手忙脚乱,他从未见过以手使出这种怪异的剑招,一时根本无法对敌。
    然而,五奇在江湖上岂是浪得虚名之人,“惜花郎君”李油罐精擅密宗武功“大手印”,他此时无法展开,仅以对敌经验,慢慢抵御。
    时间一长,他便看出阮伟手法不熟练,要知阮伟虽然精通无剑之道,却从未演练过,学了等于未学,比之与元智对敌时,进步不多。
    元智武功比起李油罐差得太远,只见李油罐一得空隙,立刻展出“大手印”。“大手印”果然厉害,顿时压住阮伟的气势,倒转优劣的形势。
    阮伟自知再以不纯熟的手法与李油罐对敌,必定落败,当下抛弃天下第一剑法不用,展出“龙形八掌”。
    阮伟才施出两招,李油罐惊叫道:“小子竟是龙掌神乞的弟子。”
    江湖虽有五奇之名,却未分出五奇高下,数年前五奇曾在君山一会,五人印证武功七日,公推龙掌神乞武功第一,这件事并未传出江湖,故而江湖不知。
    但另四奇对龙掌神乞却是甘拜下风。
    龙掌神乞嫉恶如仇,李油罐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最怕的就是他,这时见他龙形八掌出现,心中竟惴惴不安起来。
    李油罐越打越惊,他知龙形八掌一掌强过一掌,接到第五掌他已不想接,干脆溜掉。
    忽觉阮伟第六掌并非龙形八掌第六招,而是第一招,心下奇怪他为何不施凌厉的第六掌,而要打出最弱的第一掌?
    莫非是他只会五掌?
    这次阮伟打到第五掌又变回第一掌,李油罐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只会五掌?”
    阮伟见他节节败退,随口道:“就五掌便叫你吃不消。”
    李油罐边打边笑道:“想龙掌神乞本人施出八掌,一时半刻还胜不得老李,凭你只会五掌,岂是老夫对手,小子!接招!”
    当下连环施出三招杀手。
    阮伟打到第五掌,功力正是青黄不接、前后不连贯之际,被他三招一攻,连退三步,形势十分危险。
    公孙兰见机不对,仗剑加入。公孙兰的剑法得自乃父真传,立即遏阻李油罐的攻势,两人一联手,一时倒能与他战个平手。李油罐久战不下,狂啸一声,飞身掠起,脱下长靴,顿时身形灵活,把那大手印的功夫,施展得更为出色。
    公孙兰功力较弱,阮伟换掌之际,李油罐一掌照准公孙兰剑身拍去,公孙兰把持不住,一剑从左侧滑出。
    李油罐一招得手,挟起公孙兰,如飞掠去。
    阮伟怎能舍敌不追,拚命展出全身能耐,一面追敌一面喝声道:“放下兰姐!放下兰姐!”
    李油罐此时已点住公孙兰的穴道,使她动弹不得,自仗轻功了得,以为阮伟无法追上,狂笑道。
    “小子!看在龙掌神乞的面子上,老夫饶你,不要追来!”
    阮伟叫道:“你放下她,我不追你!”
    李油罐一听声音不对劲,回头一看,阮伟竟已接近数丈,只离自己三丈不列,想不到他的轻功还高出自己。
    阮伟的轻功得自天下轻功泰斗萧三爷真传,李油罐武功虽高,轻功岂是阮伟的对手。
    李油罐色心冲动,不愿再停身恋战,当下回身拚命奔去,到那原先脱去长靴之处。
    他一拚命,阮伟一时接近不了,李油罐来到脱长靴处,慌忙套上。
    就这一停身工夫,阮伟追上,一掌猛力拍去。
    哪知李油罐一套上长靴,轻轻一滑,溜走十丈。
    这样一来,李油罐轻功等于加长一倍有余,昆仑山脉全是积雪,几下一滑,阮伟已落后数十丈。
    但见李油罐的身形越来越小。
    阮伟厉声大喝道:“站住!站住!站住!……”
    喝声,万山回应,更觉凄厉。
    陡闻一声长啸,从阮伟身后飒然掠过一个身影。
    只见他几个纵掠,已追向李油罐。
    李油罐满以为天下无一人再能追上自己,此时忽见好似一条鬼影落在身前,心下猛然大骇,惊叫道:“你是鬼?是人?”
    定身一看,哪是什么鬼神,却是一位高大的老僧。
    那老僧威猛道:“贪僧非神非鬼,明明是人!”
    李油罐被他的轻功震慑住了,颤声道:“既非神鬼,请莫挡老李的去路。”
    就这片刻工夫阮伟也追到,声嘶力竭道:“莫要放他走掉!”
    高大老僧笑道:“他走不掉了!”
    李油罐畏俱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必与老李一个俗人过不去。”
    高大老僧威声洪亮道:“你放下那女孩,我也不为难你!”
    李油罐色迷心窍,为难道:“这……这……”
    高大老僧霍然一指点出,李油罐顿时子臂一麻,落下公孙兰,他见老僧露出一手绝顶气功,抱头逃命而去。
    高大老僧任他逃走也不迫赶,阮伟关心公孙兰,俯身为她解开穴道,满面爱怜之色。
    公孙兰虽经一劫,却被阮伟的真诚,感动得热泪盈眶,芳心大是安慰,纵然再遭一劫,只要阮伟真心关怀自己,再受点苦难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伟叹道:“兰姐,小弟无能,让你受惊。”
    公孙兰含笑道:“怪我自己无用,怎怪得你。”
    阮伟已是惊弓之鸟,泪痕未干,声音沙哑道:“你要真被那老色鬼捉去,我真无法活下去了!”
    公孙兰掏出手绢,柔情道:“男人不要流眼泪,快擦干,兰姐以后永远不离开你!”
    高大老僧见他俩真挚的情爱,仿佛忘了身旁还有一人存在,不由亦被感动得低喧了一声佛号。
    阮伟被佛号提醒,即道:“兰姐,若不是这位老菩萨救你,你真的要被这老色鬼捉去!”
    他也把那高大的老僧当作神仙人物,因那轻功实在骇人听闻。
    公孙兰抬头看去,只见那僧人长得黝黑,相貌不似中原人士,心下一动,诚恳问道:“老菩萨可是天竺人氏?”
    高大老僧笑道:“贫僧正是天竺龙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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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玉人何处曾弄箫
    两人闻言大喜过望。
    公孙兰高兴得声音发抖道:“晚辈正要找……找老菩萨……”
    龙僧笑道:“你们不要喊我菩萨,叫我龙僧就可,不知找我有何事?”
    公孙兰见他和善可亲,心下一喜,恳切道:“我这位弟弟身患隐疾,想请龙……龙老前辈治疗。”
    龙僧望着阮伟,慈颜道:“你可是来赴我师弟虎僧的四年之约?”
    阮伟记忆丧失,瞠目不知所对。
    龙僧疑惑道:“你不认识我师弟吗?”
    阮伟想不起这件往事,只得摇摇头。
    在阮伟与“惜花郎君”争斗时,龙僧曾看到阮伟用手当剑,施出天龙十三剑,而且虎僧亦曾把在九华山顶发生的事告诉过龙僧,故而他知四年之约。
    龙僧不信道:“那你天龙十三剑从何学来?”
    阮伟迟缓道:“什么是天龙十三剑?”
    龙僧以为他瞧不起天龙剑法,故意装聋作傻,当下脸色不悦道:“天下哪有这等健忘之人,莫非要愚弄贫僧吗?”
    公孙兰轻叹道:“晚辈来此,正要求前辈治他这病。”
    龙僧道:“他患什么病?”
    公孙兰从救起阮伟,一五一十说出他病症的变化。
    龙僧脸色恢复正常,微微颔首道:“他叫什么名字?”
    公孙兰道:“姓阮单名伟。”
    龙僧连点其头,道:“嗯!正是师弟所约之人,却想不到得此怪症!”
    公孙兰霍然跪下,哀求道:“祈请老前辈为他治疗,晚辈……”
    龙僧双手作势扶起,道:“起来!起来!就是你不求我,看在师弟的面上,我也会尽力而为。”
    公孙兰高兴得连磕了数个头,得到龙僧的治疗,她比阮伟本人还高兴,反之,阮伟静立一侧,默不作声。
    龙僧仔细端详一会阮伟,见他眼神涣散,病势不轻,沉思一会,忽道:“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治疗!”
    公孙兰大惊道:“什么?”
    龙僧微笑道:“你不用急,我一人不行,合我师弟二人之力,当不成问题。”
    公孙兰暗中舒口气,想到爹说过的话,敢情公孙求剑早已算定,若无两大高手之力,瑜珈神功也不一定管用。
    阮伟揖道:“晚辈若蒙前辈救治,终生感激不尽!”
    龙僧道:“世说因果循环,你忠于四年之约,今日龙僧师兄弟该为你效力,且随我上山吧!”
    公孙兰牵起“白蹄马”缰绳,龙僧见状笑道:“这匹马可带不上去。”
    阮伟不舍道:“此马神骏非凡,善于登山。”
    龙僧道:“库库什里山上,为万年冰山,路途虚实不测,若无轻功实难渡过,虽是神驹也无法上山。”
    公孙兰晓得冰漠的厉害,御下行囊,轻抚“白蹄马”鬃毛道:“乖乖的去吧!等我们回来啊!”
    “白蹄马”忠于其主,缓缓行去,离开数十丈后,还不时回首,依依不舍。
    龙僧叹道:“好一匹灵慧的神马,舍弃了实在可惜!”
    公孙兰笑道:“这匹马才神呢!此去一定在附近寻觅草食,不会走离此地。”
    龙僧赞道:“那真是天下少有!”
    当下三人鱼贯上山。
    三人轻功皆是武林中一流的功夫,盏茶后登上一峰。
    由峰顶看去,山势连绵,广大无边,其后高峰,如石笋插立一般,无穷无尽,至为壮观。
    再登一峰,极目了望,才觉其山更高。
    连登五峰,云气弥漫,寒光无比,凛冽刺骨,人在其中,有飘飘欲仙、乘风而去之感。
    龙僧凝重地道:“注意哪,已至冰漠!”
    阮伟、公孙兰丝毫不敢大意,力展轻功,随后而行。
    走了一会后,公孙兰内功较弱,经受不起这种严寒,一面行走,一面冷得直打寒颤,无形之中,轻功减弱。
    只见前面是段平路,走到中间,公孙兰吐气换息。
    她脚步稍一沉滞,陡听轰隆一声。
    阮伟、公孙兰心中一惊,突觉脚下踏虚,身形急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天长啸,龙僧如只大鸟掠在空中,伸手抓住阮伟、公孙兰。
    但见他抓实后,空中一个筋斗,就要下降时,斜飞掠去,直掠数丈后,脚一沾地,突又掠起。
    连沾三次后,龙僧脚下踏实,才放下阮伟、公孙兰。
    公孙兰向身后看去,惊呼失色。
    阮伟也向来路看去,只见来路已无,两人小心走近崖边,低头一看,其深无底,竟不可见。
    公孙兰吓得连抚其胸,暗道:“好险!好险!”
    龙僧道:“此去路途,甚多冰雪覆盖的虚路,看似便道,其实底下是深壑,掉下去有死无生,要特别小心!”
    公孙兰再不敢大意,阮伟不放心,携着她的手,随在龙僧身后,同时展开轻功追赶。
    半个时辰后,突见前山削壁千仞,高耸入云,整个山峰全被冰雪包住,像只冰笋插立。
    龙僧指手道:“库库什里山已到,我与师弟居住在那峰顶上。”
    公孙兰惊讶道:“这怎么上得去啊?”
    龙僧笑道:“要凭空上去,真不容易,现在装有软梯,上去不难。”
    公孙兰道:“软梯可是前辈装的?”
    龙僧笑着点头。
    公孙兰疑道:“不知前辈最先如何上得那峰?”
    龙僧道:“天下无难事。此峰看来无法攀登,但要碰到有心之人亦可上得去的,等会上去后,你将发觉一件奇迹,这登山之难便不值一顾。”
    那山峰周围数百丈,走到一处,果见峰顶上垂下一梯,虽是数百丈的软梯,爬上去丝毫不难。
    三人一行,龙僧在前,连续上峰,不过一刻工夫爬上那峰顶,但见顶上白皑皑一片,雾气弥漫,恍如进入广寒宫中。
    阮伟、公孙兰不知峰顶的虚实,不敢轻易举步。
    龙僧道:“你们放心走吧,百丈内皆是坚冰凝成的雪路,走上去如履平地,再无深壑虚路。”
    走了一刻,突见前面有座金屋照耀在阳光下,渐渐可见,是座庙宇。
    公孙兰大惊道:“这是什么庙,会自动发出金光?”
    在此绝地,见此奇迹,任何人见着,都将以为是神迹,龙僧慈笑道:“那是一座用金砖砌成的神庙。”
    走近一看,果见那庙是用巨形的金砖垒叠而成,只有庙顶上是用绿色的琉璃瓦铺成。
    庙门上,用碎墨石嵌成四个大字“马清勒庙”。
    进入庙内,是间大殿堂,堂中由佛像到屋柱,全部都是用黄金建造,它的价值,实在难以估计。
    佛像共有十二尊,分在两侧,其中却有一座文士像,那文士英俊清秀,意态脱俗,神似仙界人物。
    公孙兰已被殿堂内堂皇、肃穆的气氛震慑住,不敢作声,但见佛像旁立着一个文士,忍不住轻声问道:“前辈,那文士是谁呀?”
    龙僧庄重的道:“乃是天竺圣人马清勒神像。”
    公孙兰奇怪这座工程浩大的庙宇,如何能够建筑在这绝峰上,又为何要建在这绝峰上,正想发问,忽听龙僧沉声呼道:“师弟!师弟!”
    他连呼二声,不见应声,心下奇怪,直步而入内堂,不一刻走出,叹道:“真不巧,师弟刚刚离去。”
    公孙兰道:“那位老前辈什么时候回来?”
    龙僧道:“倘若我们早到一个时辰,师弟也不会离去,此一去少则半月,多则数月才能回来。”
    公孙兰急道:“那……那……怎么办?我去找回虎老前辈。”
    龙僧回头道:“没有用,师弟行脚甚快,不易追到。”
    公孙兰道:“晚辈对藏内地理熟悉,前辈告知虎老前辈的去处,晚辈自信短期内可以找回。”
    龙僧道:“师弟行无定所,主要目的在寻他。”
    阮伟惊道:“找我作甚?”
    龙僧道:“月余前,师弟下山救回一位少年旅客……”
    公孙兰截口道:“那少年可是姓温单名义?”
    阮伟失声惊呼道:“温义……温义……”
    公孙兰急切道:“你可想起那人是谁?”
    阮伟苦苦思索,在此际,阮伟只要想起温义,往事不难全部忆起,病症可不治而愈。
    龙僧道,“那少年长得面目俊秀,身材纤长,自称是你的拜弟,在开封认识,想起了吗?”
    阮伟好一会才摇头道:“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天呀,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公孙兰柔声道:“那别想了,龙老前辈一定能使你记忆恢复,不要急坏了身体。”
    龙僧叹道:“他这病症只有等师弟回来,才能治疗。”
    公孙兰幽幽道:“但不知虎老前辈会不会回来?”
    龙僧道:“师弟留函说,春内必归,现已入春,三月以内必可归。”
    公孙兰道:“虎老前辈此去白跑一趟,尔后伟弟病势治好,此等深恩,实难报于万一!”
    龙僧道:“说来已是第二次下山找他了。”
    公孙兰道:“不知那位温义现在何处?”
    龙僧叹道:“此人难得,得交此人,终生无憾,当日他被师弟救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呼喊阮伟这名字,师弟问清阮伟是四年前救自己一命的少年,便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人得知就跪地不起,哀求师弟偕同他下山,寻找被大风吹散的拜兄。”
    公孙兰道:“天下这等情深的拜兄弟,确实少有。”
    龙僧对着阮伟道:“你可知道你来藏北的主要目的,便在寻找虎僧吗?”
    阮伟仍是茫然的摇头,表示记不起这件事。
    龙僧转向公孙兰道:“不用他求,师弟就心急阮伟的遭难,当下两人下山,找了月余,不得头绪,后来想到二人找不如三人找,来求我下山帮助。”
    公孙兰道:“龙老前辈怎不与他二人下山?”
    龙僧道:“我出外采药,为了先治好温义的内伤!”
    公孙兰惊道:“那位温相公受了什么伤?”
    龙僧轻叹道:“师弟救他时,费了三日的工夫才将他救醒,他醒转后不善加保养,便急于找他的拜兄,这次回转,虽是求我下山帮助,另方面却是师弟看他病情已重,要我寻取药物,给他治病。”
    公孙兰道:“可是他等不及龙老前辈,便又哀求虎老前辈再次下山?”
    龙僧点头道:“我出外采药不及三日,温义不顾自己的伤势,苦苦求师弟下山寻找,师弟缠不过他,留函说先行一步,并把阮伟的面貌详加说明,哪知我未下山,却让我先遇着你们,昆仑山脉广围数千里,能够突然遇见你们,莫非天数!”
    公孙兰暗道:“难怪伟弟记忆丧失,尚且不忘义弟其人,敢情他俩感情竟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她心中就更加敬爱阮伟,一片柔情蜜意牢牢系在阮伟身上。
    龙僧又道:“据我想,他们见我没有追去,一月内可能回转,你们在这庙后居住,等我师弟回来再说。”
    殿堂后共有十三间砖瓦盖的禅房,原来只有殿堂全部皆用金砖砌成,其后却是普通的屋宇。
    龙僧有意带他俩从第一间开始参观,那第一间禅房除云床一张外,并无他物,却见四周壁上有三个姿势不同的佛像。
    从第一间一直到第十二间,都画着三个姿势不同的佛像,唯佛像每间不一,姿势也各各不同,算来共十二佛像,三十六种姿势。
    第十三间空无一物,四壁上写满墨水字,字迹陈旧,显然已经甚久的年代,壁上写道:“十二佛掌。”
    一眼看去共三十六招,公孙兰好奇道:“这三十六招可是十二间禅房内三十六佛像姿势的释文?”
    龙僧微微颔首道:“这十二佛掌是五百年前,中原十二大高手所创,你俩无事,若要学会就看你们天资如何了!”
    龙僧悄俏离去,任他俩人潜心思研。
    俩人天资皆是绝顶聪颖的人,阮伟脑无杂念,效果非比寻常,半月后便把那十二佛掌练得有声有色。
    公孙兰功力不够,无法练成阮伟那样声势惊人,但她另走别径,注重其巧妙的变化。
    这样一来,一种掌法在他俩人施来,路子一样,味道却完全不同,大有阴阳两行之势。
    这天阮伟自信练得差不多了,信步走出庙后,来到殿堂中,这时一看,那伴着文士的十二尊佛像,神态一一和十二禅房中所画之像相同。
    忽见文士像手指着面前供桌上,近前一看,见那供桌中央雕刻着数万蝇头小字,密密麻麻,不易辨认。
    阮伟极尽目力看去,数万字中一字也不识,原来都是天竺文字。
    他看不懂,脑中想到十二佛掌,意趣奋发,在殿堂中一招一式挥洒而出,但见他每招每式竟与屋中佛姿完全一样。
    三十六招施完,他周身一转,稳稳站定,神定气闲,好似未曾施过一套威猛无量的掌法一般。
    陡闻龙僧赞道:“不错!不错!”
    阮伟转目看去,见龙僧从庙外踏雪而入,带进两大袋杂粮吃食。阮伟想到月来吃喝不愁,皆是龙僧辛苦购来,心下感激万分,走上前讷讷道:“老前辈辛苦了!”
    说罢背起两袋食物,放在庙后,与公孙兰同时走出。
    龙僧笑过:“刚才见阮伟施练,火候已达七成,着实难得,想当年十二高手费尽数载的心智,一个月工夫便被你练成,这份速度,若无绝顶天资,莫可办到。”
    公孙兰含羞道:“晚辈不知练得如何?请前辈指正。”
    公孙兰微微一福。停了一会,摆定姿势,于是十二佛掌,一招一式在她手中轻妙演出。
    三十六招施完,不过盏茶时间,其速度之快,变招之巧,胜过阮伟多矣,却见龙僧笑道:“功大已得四成,不错了!”
    阮伟疑道:“兰姐练得比我好,为何只得四成功夫?”
    龙僧道:“掌法首重力道的使用,招法尚在其次,你能抓着力道的变化已得大成,你的兰姐限于体资只能抓着巧妙的招式变化,只属小成。”
    公孙兰笑道:“伟弟,武功上我是再也赶不上你了!”
    龙僧道:“那不一定,所谓柔中克刚,练到极至,繁复的招式变化亦可无故于天下。”
    公孙兰道:“那天下武功,以何最佳?”
    龙僧道:“倘若一人练到刚柔相济相成,自是最好的了,但一人体能有限,刚柔皆至于绝顶,不大可能。”
    公孙兰道:“两人一练刚一练柔,若到极顶,合二人之力那当如何?”
    龙僧庄重道:“若合此二人之力,天下无故!”
    阮伟忽道:“老前辈,那供桌上雕刻着什么?”
    龙僧不安道:“你看得懂吗?”
    阮伟道:“看不懂。”
    龙僧暗中舒口气,道:“那不过是篇古经而已。”
    公孙兰道:“那古经写着什么?”
    龙僧叹道:“恕我不能说出!”
    阮伟道:“马清勒是何人?”
    龙僧道:“他便是此篇经文雕刻者的师父。”
    公孙兰好奇心大起道:“为何在此绝地,建立一座马清勒的神庙?”
    龙僧指着殿堂中蒲团道:“你俩坐下!”
    三人坐定,龙僧道:“说来话长,不可一言而尽。”
    龙僧略顿一会后,接道:“这件事发生在五百年前,天竺经曾有记载,中原却已失传,无人知晓,我与师弟十年前无意发现这本史载,才寻来此地。
    “书上说中土出现十二大恶人,骚扰唐国,(按古时外国称中土皆曰唐国,并非指在唐朝。)为非作歹,无可与敌。
    “某年十二大恶人闻说天竺有部奇经,练成可得长生,便欲来到天竺抢劫,事被天竺国闻知,举国惶惶。
    “当时天龙寺僧人会武功者甚少,要想护住那奇经,不让中土十二大恶人夺去,确是不可能。
    “其时天竺出了一位圣人,名叫马清勒。
    “天竺国王请马清勒为天龙寺护经,举国人民同声欢呼,认为只要马清勒守护,任谁也夺它不去。
    “哪知马清勒还未前往天龙寺护经,中土十二大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天龙寺,夺去那部古经。
    “天竺人民得知,顿时如丧考妣,全国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马清勒欲亡羊补牢,便派座下得力的弟子克萨纳者前去追踪。
    “克萨纳是马清勒的首徒,全身武功胜过乃师,追到此处,便追上那十二大恶人,但他一人无法截拦十二个武功与他相差无几的中原高手,即道出那古经是用最古的天竺文写成。
    “十二大恶人一想,取回古经若不能译成汉文,如同废物,便欲逼克萨纳译出汉文,克萨纳应允译文,但要他十二人在武功上胜他一筹才行。
    “十二大恶人不知克萨纳的厉害,齐声答应,克萨纳提出一个比赛的方法,就是在此峰上建一座金庙,由他一人包建,却只要他们每一人雕一座佛像为比赛标准。
    “十二大恶人闻此比赛方法,以为占尽便宜,毫不考虑答应下来,这库库什里山下一深谷中盛产金石,取之不尽,克萨纳在一年中盖好金庙,但那十二大恶人却无一人完成佛像。他们不知克萨纳自幼是工匠出身,盖庙雕刻乃是专长,故轻易得胜,还雕成其师马清勒的金像。
    “十二大恶人输得没话说,沮丧万分,克萨纳又提出另一比赛方法,只要他们十二人创出一套掌法能胜得过他,仍答应替他们译经,十二大恶人明明已败,想不到他另提出比赛方法,给予他们十二人再次的机会。
    “那时十二人彼此间已为保存古经一事,互相争执,克萨纳想出一法,把那古经刻在供桌上,十二人皆可监视,却不怕任何一人偷去,当他十二人面毁去原本古经,言道只要胜得过他,立将供桌上的古经译成汉文。
    “十二大恶人已知克萨纳的武功胜过自己,当下十二人各在金庙后盖起居室,苦心思研手法之奇奥,欲合十二人之智力来击败克萨纳。
    “其实克萨纳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并未将原本古经毁去,只是趁十二人苦研掌法之际,将古经暗中携回天竺,归还天龙寺,他为要永保天竺国宝,向马清勒圣人建议,请他师父加紧训练天龙寺僧人的武功,训练出百十来个克萨纳,便不怕古经失劫。
    “尔后不见克萨纳返回天竺,中土亦永不见十二恶人再次出现。
    “世人都道他们两败俱毁。克萨纳送经返回时,曾描述建庙比斗一事,记在天竺史上,想是后人找不着这间金庙,便被世人遗忘,我师弟得知此事,心不死,费了数载工夫,才找到此庙。”
    公孙兰道:“此地气候严寒,纵然经过五百年尸身也不会腐化,为何不见他们十三人的踪迹呢?”
    龙僧颔首慈笑道:“当年我与师弟发现此庙,也想到此点,见这庙中有很多不解之处,唯有找到克萨纳他们十三人的尸身,才能了解真相。”
    阮伟兴趣大起道:“前辈可曾找到克萨纳其人吗?”
    龙僧站起道:“你俩随我来。”
    走出庙外,云雾仍是弥漫,可见此峰之高,想是终年都在云气湿雾笼罩之下。
    行过一段崎岖不平的雪路,前面山峰突起,转过两处冰峰,可见雪洞零星散落各处。
    龙僧从怀中摸出一根蜡烛,迎风燃起火折子,点着蜡烛,执烛而入,洞里情形,明晰可见。
    到得洞底,转了个弯,烛火照耀之下,微微可辨前面是个数丈见方的洞室。
    走完狭小的洞中甬道,洞室豁然呈现眼前。
    公孙兰胆子较小,蓦见眼前呈出的景象,失声轻呼。
    洞室内依次坐着十三个尸身,僵硬成石,灰白的肤色在烛光下更显得骇人,然则个个的眉目神情,却又栩栩如生。
    当中坐着的一位装束如马清勒神像的良士,两侧分坐着十二位神态威猛的老者。
    龙僧低沉道:“面前便是克萨纳和那中原十二豪客的坐身。”
    阮伟惊奇道:“果真尸身不毁!”
    公孙兰叹息道:“他们怎么都死在这里啊?”
    龙僧道:“他们死在这里心甘情愿,临死前十三人心中都很宁静!”
    公孙兰道:“前辈怎知他们死前宁静?”
    阮伟道:“生前是敌对仇人,死后怎会同穴?”
    龙僧道:“你们来看。”
    走进洞室内,只觉阴气森森,公孙兰打了几个寒颤,不由自主挨紧阮伟的身边,阮伟轻轻搂住她的纤腰。
    龙僧举起手中蜡烛,照在克萨纳身后的山壁上。
    这洞窟内虽是严寒,却无冰雪,大概这洞室是整个山峰唯一不留冰雪的天然地方。
    平滑如镜的山壁上,齐齐整整刻着汉文,上写道:“余乃天竺人氏克萨纳。
    “余之两侧是中土十二大善士,他们生前虽是恶迹彰著,死前却能向善。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沸。’既能成佛,能不称其为善士乎?”
    “金庙中‘十二佛掌’为十二善士费时七载研成的掌法,余在连胜他们互相研成的九十九掌法后,终于无法再胜这最后一种掌法。
    “十二佛掌蕴合天地之奇奥,余在禅房中面对掌法释文,共思一载有余,无法恩得破解之法,余衷心承认不是十二佛掌之敌。
    “余谨遵诺言译出经文一册,呈送十二善士,余译经文时,内心痛苦莫名,十二佛掌已是天下无故,若教他们再研究经文透彻后,吾师亦不是其敌,余信天下再无一人能制住他们。
    “余想到他们以往恶迹,这译经之事如同为虎作伥,但又不能自毁诺言,经译成后,余自点死穴,一死以谢天下。
    “余在残剩的一生性命中,亲自送上译经,但至他们各自的房内,发觉他们业已死去一载有余。
    “他们各在自己房内,留下一纸,同样写道:“‘临死之际,吾等思及往日之莫大罪恶,魂魄不安,愿先生代为祈求上苍,稍灭吾等不赦之罪。’
    “余见此一纸张,内心大慰,未想到以一已之性命救得十二灵魂,他们都要余再次祈祷,余尚要求其为余在西天接迎!
    “余以一天之力寻得此洞,留下此文,留待后世有缘者一见,金庙中一切皆赠其人。
    “余本想毁去十二佛掌及天竺古经,却想十二人是中土人氏,若教中土人氏得去,是余心愿也。
    “但望其善自利用,若仗此为害世人,天诛之!”
    公孙兰读完后,低叹道:“克萨纳真了不起,他真的感化了那十二大恶人,否则他们无法创出含有佛理的十二佛掌。”
    龙僧道:“克萨纳虽不是出家僧人,佛法却胜过有道高僧,与他相处十余载,当真顽石也会被他感化。”
    忽见阮伟脱开公孙兰,跪在克萨纳坐身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站起后,一声不发,神态肃穆。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动了龙僧,他心中不住暗道:“好孩子!好孩子!……”
    三人出了洞室,走回金庙。
    这一日,龙僧闲来无事,指点阮伟的十二佛掌,那十二佛掌已被阮伟练得得心应手、登堂入室了。
    龙僧道:“十二佛掌以我看来,已无疵病,那一日上山之际,我见你与矮胖老者最后相斗的掌法,不知是何掌法?”
    龙僧道:“那掌法十分精奥,可是我见你只能施出五招,威力大减,是何道理?”
    阮伟道:“晚辈脑海中,朦胧只记着五掌。”
    龙僧道:“你且把那五掌打给我看。”
    阮伟凭着下意识的记忆,手脚自然挥出那龙掌神乞授给他的五掌。
    龙僧看完五掌后,忽然坐下,闭眼沉思,阮伟不敢打扰,静立一旁,足足一个时辰,龙僧才睁眼道:“这五掌与天龙寺中最玄奥的一套掌法相似,但更精奇,我想了半天,觉得若再补上三掌,此套掌法才算完全。”
    阮伟道:“这套掌法与十二佛掌相比,孰高孰低?”
    龙僧道:“各有精奇之处,不能相比。”
    阮伟道:“要补上那三掌,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办到的了?”
    龙僧道:“纵以掌法高手补上三掌,完整无缺,若无数载之功,莫可办到,尚且此人要有绝顶天资。”
    阮伟道:“那掌法竟有这样玄奇吗?”
    龙僧道:“其玄奇之处,我采集天龙寺九种掌法的玄妙,创出这三掌,勉强可以补上这三掌。”
    阮伟听到这种话,脑中不由腾思出五掌的奇妙,越思越觉精妙,一时竟呆住了,忘了身在何处。
    好半晌,龙僧拍他一掌,笑道:“你在想什么?”
    阮伟道:“晚辈忽觉对往事十分熟悉。”
    龙僧道:“你本身曾练过瑜珈神功,此种神功无时无刻不在替你疗伤,以我之见,无人替你治伤,数载之后,你必定可以自己治好自己,忆起往事!”
    阮伟道:“晚辈冥冥中觉得往事中有重大的变故,正当要苦苦思起时,却思之不得,内心十分痛苦!”
    龙僧岔开话题道:“我把采合天龙寺掌法精奇创出的三掌传给你。”
    这三掌,阮伟费了三天的时间才学会。
    第三日,龙僧肴了阮伟从头演出龙形八掌。
    演了数遍后,龙僧愉悦道:“这三掌补上去,此套掌法,再无漏洞。”
    公孙兰走出道:“前辈何事如此高兴?”
    龙僧道:“阮伟学全一套掌法,那掌法不下十二佛掌。”
    公孙兰笑向阮伟道:“恭喜你呀!”
    阮伟心下欢喜道:“兰姐要到哪里去?”
    只见公孙兰穿得好好的,身后背着两只大袋,要出远门的样子。
    龙僧道:“食物都吃完了吗?”
    公孙兰道:“吃得一点都不剩,晚辈赶下山去,采购点来。”
    龙僧道:“我跑惯了,还是我去吧!”
    公孙兰摇头道:“老要前辈麻烦,晚辈们过意不去!”
    阮伟道:“兰姐,让我去买。”
    公孙兰笑道:“你路途不熟,不用两夭,我就可赶回。”
    说罢,匆匆而去。
    阮伟不放心,直送到峰边,看她下峰隐去身形,才默默走回。
    龙僧站在庙门道:“你放心,以她目下的功夫,不会遭到不幸。”
    且说公孙兰走出昆仑山脉,来至与“惜花郎君”李油罐相斗之处,想到“白蹄马”,长啸呼唤。
    唤了盏茶时间,“白蹄马”未唤来,却看到远处奔来一人,顷刻奔到眼前,是个白面书生。
    那书生长得俊秀无比,胜过阮伟数分,但却病容满面,看来有气无力,一点精神也没有。
    公孙兰见到陌生男人,低头走开。
    那书生道:“请问姑娘……”
    公孙兰见他并非歹人样子,转身道:“有何见教?”
    书生倦怠的面容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小生问姑娘一处地方……”
    公孙兰陡然见到他的笑容,脑中霍然一震,那笑容再也熟悉不过,那笑容不就是自己闺中知友阿美挪的笑容吗!
    她再也想不到,天下有这等相像的笑容,内心奇异万分,就盯着书生看,而忘了说话。
    书生见她痴呆的样子,大声道:“请问库库什里山在哪里?”
    公孙兰失声道:“库库什里山……”
    她脑筋一转,想到阮伟所以被阿美娜熟悉的笑容迷惑了,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惊喜道:“你可是义弟……”
    这书生果真是温义,她设想到眼前神秘兮兮的姑娘,会喊出义弟两字,那两字已多时不闻了……
    公孙兰见对方不回答,以为自己猜测错了,自己未免太鲁莽,正要告辞,忽见那书生竟流泪了……
    温义含泪喃喃泣诉道:“义弟!义弟!……何时再能听到他的呼唤……何时才能听到他的呼唤?”
    公孙兰道:“他是谁?他可是阮伟吗?”
    温义精神一振,颤抖道:“阮伟!你……你……认识他吗?”
    公孙兰见他焦急的样子,笑道:“你可是义弟吗?”
    温义急急点头道:“是!是!我姓温,单名义……”
    公孙兰道:“他那样唤你,我想我也可以这样唤你罢!”
    温义道:“大姐年长小弟,该这样唤!该这样唤!”
    公孙兰见他听到阮伟的名字,便如此兴奋,想这拜把兄弟俩的感情,可比日月,实在难得,当下不忍再令他焦急,笑道:“你的大哥就在库库什里山上……”
    温义惊喜得泪如雨下,那不是悲哀的泪,而是高兴的泪,好半晌,她的喉咙才迸出声音道:“他没有死!”
    忽听蹄声得得,“白蹄马”如阵风般驰到公孙兰身旁,健壮如昔,公孙兰大喜,拍着马颈道:“他被我救起,现在金庙中,库库什里山在东北角,我去购办食物,尽快赶回,你先去吧!”
    温义一听阮伟在金庙中,飞掠而去,都忘了向公孙兰告别。公孙兰含笑上马,暗道:见着温义,虎僧一定也在,等自己购办回来,也许阮伟已恢复以往的记忆,那时一切都美满了。
    她怀着美丽的幻想,策马奔去……
    温义来到金庙附近,认定方向后,展开轻功,竭力奔走,恨不得一口气赶到那里,与阮伟相见。
    一个时辰后,温义奔到峰下,她身体内伤未愈,一阵猛力奔跑后陡然停下,身体忽感晕眩欲倒。
    抬头向峰上望去,心中生出力不从心之感,这种感觉对练武的人来讲,是很不祥的预兆。
    但她咬牙忍住,攀住梯绳,飞快爬上,爬至峰腰,力不从心的感觉越来越甚,直欲就此放手,任其坠落。
    忽想阮伟就在峰上,相见在即,精神一振,奋力而上,上了峰顶,胸中血气汹涌难耐,张口吐出数口鲜血。
    她毫不在意,伸袖抹去唇上之血,稍一停顿,看定金庙方位,一步一步缓缓走去。
    走到金庙前,听到里面拳声呼呼,一个苍劲的声音指点那练拳之人。
    温义听出龙僧的声音,暗道那练拳之人必是阮伟。
    分别数月,伊人不知如何?心下忐忑不安,恍如新嫁娘首见新郎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忽听龙僧道:“外面是谁?请进来。”
    阮伟停下拳脚,回身看去,门首姗姗走进一位面容憔悴、眸含珠泪的自面书生,他脑中一震,尤如万马齐鸣,心中不住的道:“这人好熟!这人好熟!……”
    龙僧笑道:“原来是温相公,快来见见你的拜兄!”
    温义走进庙门,突见阮伟的面容,狂喜得直欲奔扑到他的怀中,但见他茫然无动于衷,反是龙僧先来招呼自己,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阮伟脑中虽在轰轰乱响,却总是想不起眼前到底是何人?为何自己对他生出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女子自尊心最强,温义见他不招呼自己,便也不招呼他。走到龙僧身前,躬身揖道:“龙老前辈!”
    龙僧慈笑道:“师弟来了吗?”
    温义道:“虎老前辈途中与晚辈分手。”
    龙僧道:“他有没有说到哪里去?”
    温义道:“虎老前辈打势,告诉晚辈先到此地,他好像要去找寻一件东西。”
    龙僧仔细看一会温义的脸色,知道他的病情甚重,若不再及时治愈,恐怕有生命之虞,当下又道:“师弟定然是去为你寻找冰漠血花,你去休息,不能再有丝毫劳累,切记!切记!”
    温义苦笑一声,心灰意冷,虽听龙僧说得严重,也不在意。
    阮伟却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温义一听他先招呼自己,少女的矜持顿时瓦解,满怀情感的呼道:“大哥!”
    阮伟还是想不起他是谁,只得跟着龙僧称呼他:“温相公!”
    温义听他如此称呼,奠非心完全变了?上山遇见的姑娘救了他,他为了感恩图报,便把自己完全抛弃,装着陌生不识?
    温义天生心高气做,暗中虽是满怀着悲苦,表面却是毫不在意,手抚额角,向龙僧道:“晚辈头痛欲裂,先去休息!”
    龙僧看他的病情,不能再把他拜兄丧失记忆的事情相告,倘若再加以刺激,很是危险,当下急道:“不用客气,你快入内休息!”
    温义人内后,阮伟低哺道:“这人好熟呀!这人好熟呀……”
    龙僧想师弟就快回来,合二人之力,很快便能将他治愈,笑道:“几日后,你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山中夜色较早降临,阮伟睡在冰冷的云床上,脑海中,还在不住的思索,心中老是有个声音在说:“他是谁?他是谁?……”
    幽静的夜中,一缕萧音缓缓响起,音调低呜,如位如诉,哀怨缠绵,令人听得莹然欲泪……
    阮伟睡在床上,仰面望着屋顶,静静的听,越听越觉得那声调熟悉,好像在哪里曾听到过一次。
    那萧声越吹越悲哀……
    龙僧亦懂音律,暗道:“此人吹萧,已将全部情感注人,若再滥情吹下,必然震伤内腑……”
    吹到后来,阮伟被萧音带到另一境界,想着想着他口中不由自主跟吟道:“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马为文踟蹰,车为不转辙;观者皆欷歔,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他低吟到此,脑海“哗啦”一声,好似骇涛拍岸,一声接着一声,声声轰响,震得他昏昏欲倒。
    霍然箫音陡断,阮伟脑中声响寂无……
    他蓦然大叫道:“那是蔡文姬的‘悲愤诗’!”
    想到“悲愤诗”,他便想到那夜在开封旅店,认识温义,夜中散步后园时,为他吹箫的往事……
    这件往事忆起,所有往事跟着忆起,白天所见的那位白面书生不就是温义吗?
    他大喜呼道:“义弟!义弟!义弟!……”
    口中在呼,脚下飞快奔到温义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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